“你这么半天没去厕所?”贺旗涛以为她早解决完了呢。

“行动不便嘛……何况我不习惯在外面……”陆檬这会儿又立马患上洁癖症。

贺旗涛见电梯门也打开了,疾步走入,陆檬一蹦一跳跟进。

楼层一到,贺旗涛已然没耐心再陪她折腾,他一弯身抱起陆檬,大步流星走到门前,开了门,径直走到洗手间门前,把她往马桶边一撂,关门离开。

陆檬听到他的脚步声越走越远,她倏地打开洗手间门,而贺旗涛已经走到屋门边,手指压在们把手上,显然是要离开了。

陆檬顿感头晕目眩,她费尽心思只为了把他多留在身旁一会,就一小会儿,他却像躲瘟神一样急着逃走,她至于这么惹他反感吗?!

想到这,她也不装瘸了,大踏步走到贺旗涛面前,一回身用身体挡住门板。

“你!你真打算把我一个人丢在这?!”

贺旗涛本打算是帮她去药店买些治疗跌打的药膏,可是看现在这情况,显然不需要了。

“既然你没事了,那就……在这分手吧。前台会帮你叫车。”贺旗涛撇开视线,看向一个空洞的点。

陆檬气得掉下眼泪,她反手死死攥着门把手,怒视贺旗涛,心里委屈得不行。

“你……根本没爱过我!……”她仰起头怒吼一声,同时一脚踢出,踢在贺旗涛的小腿上。

贺旗涛闷哼一声,话说这一脚对他而言并不重,但是,却不知道他怎么会疼得长吁一口气。

陆檬见他一手扶墙支撑身体,很快察觉到异样,她顿时蹲□拉起贺旗涛的裤管,当她看到他膝盖上小腿上缠绕的纱布时,她整个人都傻了,受伤的人明明是他……

瞬间,陆檬深感内疚,她强行拉起贺旗涛坐到沙发上,卷起他的裤腿,望向厚厚的纱布。

“怎么,受伤的……”

“执行任务,不碍事儿。”贺旗涛没有说出真正原因,这也是他这段子日不用去警局的主要原因,那晚,当他与陆檬分手之后,他独自走在漆黑的马路上,巧遇两名持刀歹徒向一名刚下夜班的中年妇人索要财物,他当时心情本来就差,抄起棍子便与歹徒打斗起来,不慎被匕首扎伤,口子虽不长,但是很深,更不巧扎中了他的静脉血管,不过他还是当场抓获了两名歹徒,全部带回警局之后才去医务室止血。

他在作死,他比谁都清楚这一点。

倏地,陆檬一拳打在他的肩头,沉重的负罪感袭上心头:“你受伤了为什么不告诉我?还傻乎乎地让我坐了几个小时。甚至背我走了那么一大段路!你这笨蛋,你以为自己铁打的?……”她的泪水扑簌簌落下,既懊恼又心疼。

贺旗涛不自然地捋了捋眉头,无言以对。

陆檬则是越哭越伤心,哭声越来越大。

“哎呀,别哭了,我还没死呢。”贺旗涛忍不住制止。

陆檬又给他一拳:“你少废话,你要有个三长两短叫我们娘俩怎么办?!”

猝然之间,贺旗涛愣怔,他扳正陆檬的双肩,质问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次?”

陆檬此刻的情绪颇为激动,根本不在乎说出口的话是对是错,她只知道一分钟都不想离开贺旗涛,于是,她负气地甩开他的手:“反正你也不要了我,你管我说什么!”

贺旗涛拧起眉:“咱俩是谁不要谁了?”

陆檬那混不讲理的劲头又来了,她怒哼一声,边啜泣边指向贺旗涛:“就你不要我了,离婚了就不能见面了吗?你也不找我,也不管我死活,说明你心里根本没有我,还有!你还没回答我上一个问题,你是不是从来就没爱过我?……你说啊!……”

“说什么?”

“说你爱不爱我!”

“……都离婚了,还说这些……”

陆檬捂住他的嘴,咄咄逼人道:“我不管离婚没离婚,我要听你说实话!如果你要是从来没爱过我就当我自作多情好了!”

她的指尖上挂满泪水,湿软的泪滴又沾在贺旗涛的唇边,他舔了下嘴唇,又苦又涩,纵然全是假的,这眼泪不能作假。

许久,他将陆檬的手指移开,喟叹一声,疲惫地说:“……我并不清楚你怎样去衡量‘爱’的定义,我只知道,你已耗尽我全部的精力,这辈子,甚至下辈子,我都不会再像宠你这样宠爱第二个女人了……”

他垂下酸疼的眼皮,如果这都不算爱,他今生再无牵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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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难道牺牲才精彩

伤痛才实在

要为你流下泪来

才证明是爱

如果这都不算爱

我有什么好悲哀

——《如果这都不算爱》作词:李焯雄作曲:伍佰

第六十一章

陆檬停滞呜咽,一瞬不瞬地注视着贺旗涛,贺旗涛抬起眸,为自己无奈一笑。

蓦地,她扑到他怀里,搂住他的脖子,吻上他的嘴唇,咸涩的泪凝聚在彼此的唇边,随着舌与舌的纠缠渐渐散去。虽然她一件事都解决不了,此刻却再也尝不到离别的苦味儿。

同样的,贺旗涛想念她的吻,在他自以为已不再留恋的这一刻,全然释放。

他拥紧她的身体,贴得很紧。

但是,他很快察觉这有些不对劲,于是,他放开她的唇,气息微喘着质问道:“耍我呢?”

陆檬不予回应,一双眼睛紧盯他的唇,再次贴上,对付贺旗涛这种口是心非的男人,她必须做一个外貌上的小家碧玉,行动上的女流氓。

当然,她承认这种行为很自私,但是她真的受不了被他冷落,甚至遗忘。

而贺旗涛确实质疑她的动机,她反复无常的态度使得他“提心吊胆”。

不过想归想,人就是这样,在感情面前总是愚钝智障,明知道是个陷阱也会跳下去,纵然手脚都被拉住了,心却犹如缱绻在一起的鱼与水,难舍难分。

正当旖旎一室之际,铃铃铃,陆檬的手机响起,但是她已跨坐贺旗涛的身上,啄吻着他的唇,这激情燃烧的时光,哪有闲工夫接电话。可是,她身子一弯,手机不小心从口袋中滑落掉地,她看都不看,伸手摸索,却在无意间按下了免提接听键——

“我真是看错了你,原来那个勾引许志希的女人就是你。这么多年的朋友,你了解我的脾气,如果你真喜欢许志希我会让给你,何必做这种令大家都难看的事?!从今以后,老死不相往来!——”

呯地一声,叶蕾愤愤地截断通话,同时,气流停滞,一切戛然而止。

贺旗涛一把推起陆檬,眸子的柔情瞬间消失殆尽:“你有必要把整件事说清楚。”

陆檬则当场傻在原地,原本受害者是她,却因紧张过度表现得极为心虚与惊慌,小脸也跟着吓白了。

贺旗涛捡起她的手机,陆檬伸手想制止,但是当她的手指碰到贺旗涛的手背时,她好像在用沾满水渍的手摸上电门那样,反射性弹开。

贺旗涛并没有回拨电话,而是确定了来电号码,再与存在自己手机中的叶蕾号码作比较,虽然他听觉敏锐,记忆力超强,但是还在说服自己这仅仅是一通打错的电话。

他不会错杀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过一个犯下重大错误的,女人。

“这件事是由你来说,还是让叶蕾代替你说?”他那低沉的声音仿佛暴雨前的闷雷,随时会在下一秒炸破天际。

“不是,不是你想的那样……”陆檬向沙发背那边移了移,她从没见过贺旗涛那种表情,绝望、愤怒、自嘲、冷笑,各种情绪汇集在他的眼中,化作一把伤人心脾的钢刀,逼得她无所遁形又心生万种委屈,她真没用,除了哭就是哭,想解释都不知道从哪开始讲。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着,贺旗涛等她开口,而毫无心理准备的她,嘴唇一张一合,脑中已然一团浆糊。

啪地!贺旗涛将她的手机摔在茶几上,继而转身就走,陆檬疾步追赶,一把拉住他的胳膊,贺旗涛虽然没有一把甩开她,但更没有停步的意思,够了,她的支支吾吾畏畏缩缩证明一切属实,还有必要听下去吗?!

这些日子,他刻意忽略有关于她的任何消息,但是“好心”的警员还是会三不五时向他汇报陆檬的行踪,他知道她住在派出所对面的公寓里,他宁可在家养病也不远靠近工作地点,他知道她申请休学,他百思不得其解其,胡思乱想,甚至怀疑她是不是缺钱或者丢了信用卡,各种不可能在他的分析中变得越发真实可信,他怎么会不知道她的一举一动!他知道许志希与陆檬住在一起,楼层楼号都知道,然而他依旧一遍遍告诉自己,他们如今已离婚,他没有权利干涉她的生活,而许志希无非是善心大发收留了一只无家可归的小猫,等这只小猫长大了,她便会收拾行囊,去追寻她向往的自由,可是……当那些没有根基的理由只被一阵微乎其微的小风吹了下,哗啦啦,七零八落。

“贺旗涛!——”陆檬被他托着前行,如果她不知道贺旗涛对她的感情这么深,她就不会这么难以启齿。试问,当一个男人毫无保留的道出心声,她回应他的答案难道只能是失身与所谓的婚外情吗?!

贺旗涛一扬手,力气稍微用大了点,陆檬脚跟不稳,踉跄两下向侧面歪倒,贺旗涛则抓住她的手肘,她的手肘被他紧紧攥着掌中,随着手力的加大,一条条青筋显现。

陆檬身子一歪,轻声闷哼,当她以为贺旗涛会扇她一耳光解解气的时候,贺旗涛却蓦地松了手,他旋身之快无法令陆檬看到表情,但是他背部的肌肉在拳头的拧攥中起伏,仿佛火山爆发前的宁静,这回,显然是一触即发了。

“我警告你,别再找我。”

说着,他如泄愤般拽开屋门,步伐遽速,带起一阵凌厉的寒风。

他必须马上离开,因为他已预计到,事态会越演越烈。

为了不伤害他曾经,现在,日后,这一生中最重要的女人,他愿意做个掩耳盗铃的蠢蛋!

倏忽之间,陆檬冲倒贺旗涛身后,死死地环住他的腰,她的眼泪一直没有停止过,在这一刻只是更猛烈了:“我不让你走……你别走,我要解释,我可以解释……”

“解释证明有事,松手!我不想弄伤你。”贺旗涛的双臂垂在体侧,无论出于什么原因,他最怕的结果还是来了,她最终没能忠于婚姻。

这时,电梯门开启,贺旗涛健步迈进,一转身推拒陆檬肩膀,不去看她的脸,只拒绝她的靠近。就这样,陆檬眼睁睁地看着电梯门合起,只听电梯内传出“哐当”一声巨响,极具愤怒的拳声灌入陆檬的耳膜,结实的电梯门也被震得哄哄颤响。

陆檬见电梯并没有向下移动,一边狂按旋钮一面拍打电梯门:“事情真不是你想象得那么不堪!你相信我好吗?……呜呜……贺旗涛!打开门,你不能就这么离开我——”

她的情绪陷入恐慌,却依旧没办法解释种种,她与许志希发生关系是真,也是唯一一桩贺旗涛不能接受而她也无法扭转的事儿。

每分每秒,她都恨不得把许志希碎尸万段!可是,纵然她有勇气杀人,依旧没勇气把这她永远面对不了的真相告诉她深爱的男人。

苦啊!真的很苦……

“我怀孕了,是真的,我有了你的孩子……”

然而,回应她的却是倏忽直下的轴承滚动,陆檬艰难地吸了口气,顺着电梯门慢慢滑下,瘫坐在地,当她离开贺旗涛的那一天开始,眼泪从没停止过。

既然实情已然说破了,她更不愿意回到许志希那里,至于那一张会再次刺伤贺旗涛的视频片段,她竟然没力气去理会了,周遭事物在她眼中就像死了一样,漆黑阴霾。

陆檬返回公寓,疲惫地躺在沙发上,沙发上余留着贺旗涛暖暖的体温,她瑟缩一团,鼻尖摩挲在麻质的沙发面前,有些粗粝,但更多的是熟悉感,她合起双眸,缓慢地搓着双臂,苦涩一笑,眼泪滑落脸颊,果然还是家好。

同一时间

一辆跑车停在公寓拐角处,这辆车从下午停到傍晚,从陆檬坐在贺旗涛腿上吃豌豆黄,直到最后贺旗涛怒气冲冲离开,坐在车里的男人目睹全程。

许志希将手机顶在额下,仰望陆檬所在楼层,屋内漆黑一片,而他再没有得到业主许可的情况下通行受阻。

对不起小柠檬,我没有遵守诺言,把我和你的关系一五一十告诉了叶蕾,但是,你真不能全怪我,你也有责任啊,在你答应与贺旗涛离婚的今天,你怎么还是对他念念不忘呢?

他压了压太阳穴,为了得到陆檬,他可以与所有人为敌,他坚信及肯定,这世界上没有谁可以超越他对陆檬的爱,这算是一种病吗?如果是的话,那就让它病入膏肓吧。

想到这,他给齐思思打了一通电话,汇报贺旗涛的行踪。

……

贺旗涛坐在河畔,身旁摆放着整整一箱冰镇燕京啤酒,当你想喝醉但是不想太快醉倒的时候,会选择喝啤酒,因为啤酒的泡沫会将一口一口咽下喉咙的啤酒顶在嗓子眼里,辛辣的刺激与烦人的膨胀感会让牛饮的人感到极不舒服,在清醒与迷离之间,可以看到五彩缤纷的回忆,在半梦半醒的国度里,幸福一笑。

在自尊心深受重创的这一刻,他的思维已经彻底停歇了,歇一会儿,他需要绝对安静。

不记得自己已喝下多少瓶酒,但是嘴唇还会觉得干,喉咙依旧发涩,他舔了舔嘴唇,一滴盐分较高的液体掺着啤酒咀嚼口中,他含在嘴里,让苦味与咸味窜流在酒气之间。

良久,他面朝湖面举起酒瓶,同时,啤酒吞咽入喉,由此简简单单的,纪念他短暂却毕生难忘的,爱情。

嗯,这就是爱情,正如这平价又经久不衰的老牌啤酒,初尝味苦,入喉微辣,回味甘甜;喝少了,不疼不痒;喝多了,胃难受,人更难受。

陆檬,我贺旗涛把能给你的都给了你,再给就剩下这条命了,可是你,就这么轻易的放弃了这段婚姻,我们没能走到最后,我很遗憾,也很难过。

这时,一抹倩影坐到他身旁,贺旗涛悠悠抬起眸,又落寞地垂下。

齐思思则安静地待在一旁,等他愿意找人聊天的时候,她随时都在。

第六十二章

“不用扶我……”

贺旗涛扬手挣脱齐思思好心的搀扶,他是走不成直线了,但还不至于找不到回家的路。

齐思思怎么可能放弃这么好的机会,她再次搀起贺旗涛的手臂,笃定地说,“你可以嫌我烦,但是我必须把你送回家。”

贺旗涛嗤声一笑,头脑已然混沌不堪,他晃晃悠悠迈着步,空洞的目光落入漆黑的夜,黑得一望无际。

“不就是离婚吗?有什么大不了的……”齐思思忍不住开口。

贺旗涛缓慢地点点头。

“她不珍惜你有得是女人珍惜你,你别钻牛角尖了行不行?”

贺旗涛木讷地应了声。

“真正爱你的人你视而不见,不爱你的人你却……”

“对,我就是犯贱。”贺旗涛打断她的话,从她身前抽出手臂,自顾自前行。

自尊心、自信心越强的人,越是不堪一击,比如他贺旗涛。

“值得吗?为了那种水性杨花的女人?”齐思思从没见过贺旗涛这样诋毁自己。她不止是气愤,更多的则是心疼。

贺旗涛驻足,伸出一根手指,冷冷地说:“齐思思,我这是第一次警告你也是最后一次,你给我听好了,在这世上,只有我能骂她。”

齐思思怒步上前,还没开口,眼底已泛起泪花:“有一个女人,她了解你、爱你、愿意呵护你一生!这个女人,爱你如痴如狂,她在和你分手之后根本没法再谈恋爱!而你呢,可曾为了挽回她做出过一丝一毫的努力吗?!你会为了那个女人伤心难过作践自己吗?!我问你贺旗涛!你是瞎了还是喜欢装傻?!我对你怎么样你会看不到吗?!——”

贺旗涛望向泪眼婆娑的齐思思,悠悠地抬起手,轻柔地拭去她眼角的泪滴。

见状,齐思思不由一怔,从没有被他这样温柔的抚摸过,不管是交往的时候或是现在,她总是倔着性子不肯在他面前落泪,即便被他气得不行也尽量躲在角落里偷偷掉眼泪,她只是为了不惹他心烦,如履薄冰般对待这段感情。难道她错了?

“贺旗涛,我只想知道一件事,你究竟爱没爱过我?”

“我只爱过一次。”

他几乎没有犹豫便给出了最伤人的答案。

齐思思垂下黯然的眸:“我真的不理解,不服气,她哪一点让你这么迷恋……”

贺旗涛放下手,微仰头看向天际,指向一颗渺小的亮点:“满天繁星,为什么我会直盯着其中一颗看呢,那颗星平凡不起眼,我却无法移动目光,你说这是为什么?”

齐思思顺着他的指引望去:“什么意思?我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