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并不要我的爱。我欠宁夏太多了……一辈子也补偿不了。”方黎明喃喃自语。

苏嘉妮忽然觉得面前的这位方先生很是可怜,坐拥无数财富,已到了呼风唤雨的地步,可是唯一的女儿却不肯理他。

那个下午,苏嘉妮安静乖巧地做了一个聆听者的角色,良久后,她才开口:“宁夏她对我说过她想开一家自己品牌的珠宝设计小店,前面是店铺,后面是工作室……她说……”

午后的阳光暖暖地照射进来,一室亮堂堂的光。方黎明慈爱地瞧着苏嘉妮:“你是个善解人意的好孩子。”

其实她不过是与一位父亲分享了宁夏与她之间的一点点滴滴。可是方黎明听着却爱若珍宝,欢喜不已。

那三天的葬礼,苏嘉妮每日都会陪着沈宁夏远远地站在告别厅的外面。只因为沈宁夏再不肯踏前半步。

沈宁夏看到了很多很多人:杜维安、杜芳华、方宁睿,杜氏全家……

七岛的夏天,阳光炽热,沈宁夏站在几十度的大太阳底下,却浑然不觉一点儿热。她环抱住瑟瑟发抖的自己,终于明白了过来:方黎明真的死了。

这个世界上真的只剩下她孤零零的一个人了!

Chapter09 时间煮雨

你曾说过不分离,要一直一直在一起。现在我想问问你,是否只是童言无忌。——郁可唯《时间煮雨》

自沈宁夏归国后,之前的那位老客户依旧让她按珠宝实样设计各种珠宝。每次沈宁夏看到他寄存在公司保险柜里的珠宝,都会忍不住感叹一句:这客户的女儿真是好福气。她的父亲为了她寻来了世间各种奇珍。

不久,唐一峰又让她设计一套首饰,参加欧洲举行的珠宝设计大展:“学以致用。你可别让我觉得白白浪费了半年的时间和金钱。”

也不知为何会有她与唐一峰的流言蜚语传出。事实上,唐一峰对她从来不假以辞色,只注重工作能力。沈宁夏一直记得工作的第一日他说的说的那句话:“是驴是马,拉出来遛一圈看看就知道了。”

这一日,沈宁夏来到唐一峰的办公室,将十几幅设计稿交给了他:“唐总,这是我最近设计的,请拿去让客户过目挑选。”也幸亏有这一份工作,让她这段时间投入其中,忙于工作,暂时忘记许多事。

唐一峰坐在原木色的办公桌后面,右边是一整面的玻璃墙,特制的竹帘半开着,室外的阳光张狂地透进来,满地条状的影子。唐一峰一张一张地慢慢翻看,面色很是凝重。从未见过唐一峰有此种神色的沈宁夏惴惴不安。

唐一峰端详了许久,最后一言不发地合上了设计稿:“沈小姐,你先出去吧。”

也不知道怎么的,沈宁夏觉得他的眼神很幽微怪异,里面仿佛哀伤怜悯不已。

她回到办公位,问对面的吕家瑶:“唐总最近是不是有什么不对劲?”身为唐一峰助理的吕家瑶知道的自然比别人要多。她压低了声音:“唐总心情不是很好,好像是一位他很尊敬的人出事了。”

关心则乱,怪不得唐一峰很是反常。

沈宁夏入座,凝神静气了片刻,摊开了设计图纸。

才画了几笔,一位自称是本城“林建轩律师行”的大律师林逸打来电话:“方小姐,你好。我是方黎明先生的代理律师……”

沈宁夏冷冷地说了一句:“不好意思,我不是什么方小姐。你打错电话了。”也不等对方说话,下一秒,她便挂断了电话。

然而这么一通电话,沈宁夏便再也静不下心来画设计稿了。沈宁夏以身体不舒服为理由向公司请了假。

沈宁夏一路慢慢地走回家。在转角的时候,经过一家花店,各式鲜花盛开。沈宁夏一眼便看到了母亲与外婆都喜欢的白色百合花。

她对温柔的花店老板娘说:“谢谢,请给我几朵百合花。”

沈宁夏抱着百合花来到墓地,谁知却看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那个人转身,缓缓地取下了墨镜,远远地等她走近。竟是杜芳华。

沈宁夏这时才惊愕地发现,母亲与外婆的墓地旁,原本大片的空地上如今竟多了一个豪华坟墓。漂亮的隶书,一笔一画,勾勒出了“方黎明”三个字。怪不得母亲的墓地四周多年来都只是一片草坪,独享这个墓园清幽之地,原来园方早将这里出售给了方黎明。

沈宁夏在考虑是否应该把母亲和外婆的墓迁出来。

平时的沈宁夏经常会在母亲与外婆的墓前待上许久,陪她们聊聊天说说话。可今天有这么一个碍眼的人在,她放下百合花,便欲离开。

“方便跟你聊几句吗?”竟没料到杜芳华会开口。沈宁夏装作没听见,冷漠地转身。

“没想到沈慧宜教出的女儿,这么没有礼貌没有家教,不知道她在地下得知,会不会觉得不好意思!”明明知道杜芳华在用激将法,但沈宁夏还是停住了脚步:“不要提我的母亲!你不配!我跟你没什么好聊的!”

杜芳华徐徐地走近了她:“我知道你恨我。我也从未想过试图扭转你的想法。是我破坏了你幸福的家庭,让你父母离婚,让你这十多年来过得很辛苦。”

杜芳华这是在对她忏悔吗?沈宁夏后退一步,惊骇不解。

“这一切确实都是我的不对,都是我的错。你恨我是应该的。可是,我想不到你竟然这么冷血,连你爸爸最后一面都不愿意见。人说死者为大,入土为安,你是他的亲生女儿,你怎么能够忍心让他死不瞑目,入土都不安呢。”

沈宁夏别过脸,冷声道:“关你何事?你是我的什么人?”

“你知不知道这些年来,你爸爸心里有多想你,有多想亲近你,有多想照顾你……他是非常非常爱你的……”沈宁夏冷哼了一声,讥笑道:“爱我?如果他的爱是用这种方式的话,我无福消受。”

杜芳华长叹了一口气:“我懂得。你恨他!以前的你有多爱他,你母亲走后,你就有多恨他。”

沈宁夏脸色倏地一变。杜芳华陷入了回忆:“我记得你小时候最喜欢的就是黏在你爸爸身边,爸爸这样,爸爸那样。你爸爸也老是高兴地逢人就说,你是他的小情人……他上辈子欠了你的,所以这辈子要补偿你,宝贝你……”

沈宁夏侧着头,苍白的嘴唇紧抿成了一条线。

“一直以来你们所有人都认为我是看上了你爸爸的钱……”

沈宁夏哈了一声,讥笑反问:“你不是?”

杜芳华沉默了片刻,答非所问道:“那一年我十七岁,拿到了全校第一名。姐姐很高兴,摸着我的头说我一定会成为村里第一个大学生。我知道家里穷,姐姐姐夫供我和两个侄子读书并不容易。所以一直以来,我都很用功很用功地念书……可就在那一年冬天,我姐夫得了病,一家的重担全部落在了我六十岁的母亲和三十出头的姐姐身上。家里的情况糟得已经不能再糟了……我跟我姐说,我不想念书了,我想跟同村的姐妹去南方打工。这样一来,家里负担会减轻一些,维安、维和也可以继续念书。可是姐姐不许,她说再困难也要让我把高中念完。我不肯,去学校退学。就在这个时候……”

杜芳华陷入回忆,凄然微笑:“在我最贫困无助的时候,一对事业有成的年轻夫妇如天神一般地出现在我身边,资助我、鼓励我、照顾我,把我当妹妹一般疼……”

沈宁夏地冷笑:“是啊,你这个妹妹的回报就是爬上了那个男人的床。”

杜芳华仿佛没有听见,自顾自地继续说下去:“我当时就在想,等我毕业了,我一定要好好报答他们,为他们做牛做马。后来,毕业了,我也如愿地加入了这对夫妇的公司,我很认真地学习,很认真地工作。旁人工作八个小时,我就工作十二或者十四个小时……在那对夫妻的费心栽培下,不到两年,我就成了他们的得力助手。”

“是啊,你确实很费尽心机,费尽心机地去拆散别人幸福的家庭。”

这天的杜芳华像是转了性子一般,连续地被沈宁夏这样抢白,她竟无半点恼怒。她径自说道:“我不想解释什么,否定什么,再解释再否定也改变不了过去发生过的事。我只是很奇怪,为什么大家都认为我只爱你父亲的钱呢?为什么我不会真正爱上你爸爸呢?

“你爸爸方黎明当年才四十岁,事业有成,稳重成熟。我与他每日朝夕相处,渐渐地我自己都察觉到了不对劲。只要一天不见到他,我就会心神不定,总是不能控制地想他。他吩咐我做的任何事,我总是全力以赴地去完成,苛刻地要求完美,只为了得到他的一个微笑或者一句表扬。

“每一天,他只要对我笑一笑。或者对我说一句:小杜,你做得很好。我就可以开心一整天,连梦里头都是甜蜜的……

“对此,我也自我分析过,我为什么会喜欢你爸爸。可能是因为我从小没有父亲,母亲含辛茹苦拉扯我们姐妹长大。在山里头,一个家里没有男人是很吃亏的。打我有记忆以来,但凡我们家与别人有什么纠纷,我母亲都忍气吞声,唯唯诺诺,后退让步,从不与人起争执。后来我姐夫也是入赘进我们杜家的,平时与邻里争执,我们家也都矮半头。所以我一直很缺乏安全感。你爸爸的出现,弥补了这个父亲、哥哥的空缺……他的一切都给我很大的安全感……只要有他在,我就会觉得很安心,从未有过的放松……因为我知道他会保护我!

“察觉到自己的异样后,那一段时间,我也曾经试图控制过自己,我对自己说,明哥慧姐是恩人,你不能对他有这样的想法。于是,我就去相亲,一个礼拜七天,我天天与不同的男人见面。可是无论我见多少人,无论他们有多好,可我却一点也不喜欢。我总是不由自主地拿他们跟你爸爸比较,没一个人能入我的眼。

“其实我从来没有想过破坏你的家庭。我只是想远远地看着,只要远远地看着你爸爸,看着他幸福的样子,我也就觉得幸福了。

“那一次出差,你父亲被人灌醉了,我扶他回房间,他醉死了,只是把我当成了你妈妈……我应该推开他的。可是他拉着我手的时候,我整个人已经软得没有半点力气了……我甚至没有挣扎……”

沈宁夏听到这里实在无法继续听下去,她捂着耳朵,厉声喝道:“杜芳华,你还要不要脸,你竟然好意思当着我妈妈的面说这些,你不觉得恶心吗?”

杜芳华淡淡道:“我说我的,你可以选择不听的。只是你不想知道当年你父亲跟我之间的事情,到底是怎么样的吗?

“我今天也是当着你父亲的面说的。我不觉得羞耻,因为我说的没有半句假话。

“第二天,你爸爸醒来,看着我,他眼里的震惊和后悔……我这辈子也难以忘记。我没有让他说完,便对他发誓说,我不会告诉任何人的,请他不要把我开除。直到那个时候,我也从未想要破坏你们的家庭。你爸爸后来同意了,但是他表示不能再跟我一起工作了,便把我调走了……

“所有的一切,我都是心甘情愿的……”杜芳华含着浅浅笑意的声音又轻又低,仿若呢喃,“只是那个时候我跟你爸都未曾料到会怀上睿睿。”

“我发现怀孕后,实在没办法,就去找你爸爸。你知道他说了什么吗?”杜芳华的声音停顿了许久,极轻地道,“他叫我去打掉。他说他这辈子爱的只有他老婆和他女儿。他只要他老婆生的孩子……”

时隔这么多年,杜芳华想起依旧觉得伤心低落:“你爸爸说那晚的事情,他觉得很对不起,他会补偿我的。他说他会给我很大一笔钱,让我把孩子打掉,让我离开公司。”

“你胃口这么大,怎么舍得!”沈宁夏倏地冷笑,“你得不到你想要的,所以后来你就去找我妈?”

杜芳华不说话。她那天失魂落魄地回到自己住的地方。一连几天都犹豫不决,到底要拿肚子里的孩子怎么办。她甚至想过带着肚子里的孩子去死。然而某天晚上她却突然清醒了,她对自己说:杜芳华,你连死都不怕,你又何必怕沈慧宜呢!

于是,就这样,她带着破釜沉舟之势去见了沈慧宜。沈慧宜听完,居然面不改色,只是盯着她看了半晌,然后淡淡地说:“你回去吧。这件事情我会跟黎明商量一下的,过几天给你答复。”那样从容不迫的语气,仿佛只是在处理一件并不重要的公事。

杜芳华面红耳赤,讪讪地捏着衣角,起身退出办公室:“好。”

之后,沈慧宜不顾方黎明再三解释再三恳求,决绝地选择了离婚。

也不知沈慧宜跟方黎明说了什么,方黎明再不肯见杜芳华,也不接她的任何电话。但是再也没有逼迫她把肚子里的孩子拿掉。方黎明命人将她的一切起居饮食都安排得妥妥当当。

他们离婚了。杜芳华不是没有窃喜,不是没有期待的。虽然午夜梦回,内心也会被内疚羞耻所啃噬。接下来的日子里,杜芳华安心地养胎。她那么卑微地爱着方黎明,觉得能得到他、能让她生下她与他的孩子,便是她最大的幸福了。杜芳华不敢再多乞求什么。

几个月后,她顺顺利利地生下睿睿。第一眼看到睿睿,杜芳华就哭了。这么小小的、白白嫩嫩的,仿若玉雕般的一个孩子,是她杜芳华和他方黎明的骨肉。融合了他的脸型与高鼻,她的眼睛与睫毛……那么奇特,那么漂亮。连医生护士都说,很少看到这么干净清秀的男孩子。

可是,方黎明从没有来医院看过她和孩子一眼。后来,她才辗转得知沈慧宜出了事,去世了。

“你知不知道,你母亲的事情发生后你父亲有多痛苦,他每天酗酒……恨不得喝死自己,好追随你母亲而去。我曾经去看过他几回,可是他从未打开门让我进去。他让我滚……说如果不是我的话,他老婆就不会死……你也不会恨他,不肯见他。所谓酒后吐真言。那些话的的确确是他的真心话。

“他从未来看过我跟睿睿。直到一年后,我发现了睿睿的不对劲,带了睿睿去医院做各项检查……医生告诉我说睿睿是个弱智儿童……”

杜芳华苦涩万分:“其实是睿睿的不健全成全了我。你父亲他是一个很有责任感的人。本来他觉得给我钱,他就算是尽到了责任。可睿睿的情况,让他无法回避。他觉得必须要担起照顾睿睿的责任。

“就这样我跟他住在了一起。可是,我们从来没有去婚姻登记处登记过。我与他,最多算同居,同居一屋而已。不过这些事情,外头的人自然是不知的。在你父亲的心目中,你母亲沈慧宜才是这世上唯一的方太太。你母亲死了,也把他的心带走了。他为她设立慈善基金,以她的名义各处行善,把她墓地四周全部买下,早早地做好了规划……他一直深爱着你母亲,这个事实他从未瞒过我一分……也从未想过瞒我……

“而我,也从来没有想过要跟你母亲斗。我知道自己永远也斗不过她。能留在你父亲身边,照顾他这些年,我已经很满足了。我知道我不配给你妈妈上坟,所以这些年我也从未来过这里。

“我说了这么多,并不是想求你原谅。这些年来,我越来越相信这个世界是有因果报应的。我所做的一切,上天已经惩罚了睿睿。如果可以,我宁愿代替睿睿去承受这一切。

“我只是想请你高抬贵手,放过维安。他自始至终是无辜的。他确实是受了你父亲的恩惠,但他在大学里就开始为你父亲、为方氏拼命工作。

“沈宁夏,他并不欠你半分!”

一直缄默不语的沈宁夏,到了此时方轻轻地道:“我没有不放过他。”

杜芳华站在她面前,目光如炬,让她不能退避:“我说的是真真正正地放过维安!

“维安与我相差不过几岁,他满月后,我姐就忙着各种活,忙得没有一点空余时间。维安其实是我一手带大的。我背着他上山摘野菜摘野果,下河网鱼洗衣服……你没有试过寒冬腊月在山沟沟里洗衣服,冻得双手都是冻疮,皮肤都裂开了……你没有试过,上山挖野生药材,一脚踏空,滚下斜坡,差点丧命……你没有试过,为了采茶叶,把指甲磨得软化,触一下就会疼得落泪……你没有试过,学校里要交学费,全班就你一个人一拖再拖,回到一贫如洗的家,自己都不好意思开口……

“你都没有,对不对?可这些维安他都经历过。

“维安是一个很出色的孩子。他现在所承受的一切都是我造成的。所谓冤有头债有主,你想怎么样,都冲我来吧。我绝对不会退缩逃避!

“我只求你放过维安。让他结婚生子,好好地过这辈子。”

说完,杜芳华戴上了墨镜,转身离去。但她走了数步,又停下:“还有……我要是你的话,肯定会去律师那里看一下你父亲的遗嘱,拿到自己应得的财产。你不拿,不就白白便宜了我,不是白白便宜了我们杜家?你向来不会做这种便宜我们杜家的事情,对不对!”

杜维安,牵着一位身穿白色婚纱,背影婀娜的女子,微笑着接受众人的祝福……有人在问杜维安:“你愿意娶她做你的妻子,一辈子爱她,尊重她,保护她吗?”杜维安说:“我愿意。”那人又问:“你愿意嫁给杜维安做妻子,一辈子爱他,尊重他,照顾他吗?”

沈宁夏刚欲张口回答“我愿意”。可是无论她怎么张大嘴巴,却发不出半点声音。她听到有另一个温婉动听的声音响起:“我愿意。”

沈宁夏眼睁睁地看着杜维安温柔缱绻地在女子的额头上落下一吻……

杜维安,抱着新出生的婴儿,微笑,面露幸福……

杜维安与另外一名女子一同牵着孩子的手,漫步海滩。那女子缓缓转过头,露出幸福甜蜜的微笑……

是曾静如!

沈宁夏猛地从梦中惊醒过来……四周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原来一切都只是梦境而已。

或许,也是现实!

哪怕沈宁夏再不愿意承认也明白,杜维安此生牵手的那个女子,再不可能是她了!

这个念头每每想起,胸口处便会觉得痛如刀割。

沈宁夏拥着薄被,大口大口地呼吸。以为这样子,心口的窒息感就会好一点。

沈宁夏去了律师楼,见了那个多次给她打电话的林律师。她从那位西装革履面无表情的林律师口中得知,父亲将他名下的所有财产、股份都留给了她,还为她设立了一个“离岸基金”。最叫人吃惊的是,颐和珠宝的一半所有权竟然是她自己。换而言之,她沈宁夏一直在为自己打工。

而杜芳华和同样身为方黎明儿子的方宁睿,只获得了房产与现金。

同是自己的子女,父亲竟然这般厚此薄彼。

沈宁夏想起了那些华贵的珠宝原石,想起了她的那些设计,原来都是父亲这些年来为她收集的。她刚工作时设计的如意首饰、藤蔓首饰都是父亲吩咐人安排的。

怪不得她悔婚后,公司便有了一个出国进修的名额。

怪不得她这次的设计,唐一峰拿到手后,眼中会有一抹不忍之色。原来,他一直知道父亲与她的关系,也一直在听父亲之命行事。

律师楼窗外阳光如瀑。沈宁夏却感觉不到一点儿热度。

唐一峰是在惋惜。因为他知道父亲这辈子再也看不到她的这些设计稿了。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她!

沈宁夏宁愿方黎明什么都不要留给自己!他这般地对她,是因为内疚,想补偿她吗?

沈宁夏不知道。哪怕她想知道,这个问题也一辈子没有答案了!

唯一可以相询的,只有唐一峰。他倒是知无不言:“我是方先生一手栽培的。没有方先生就没有现在的我。

“我来自一个单亲家庭。考入七岛大学珠宝设计专业后,设计的翡翠首饰在国际赛事上得了奖,引起了方先生的注意。他找到了我,说想栽培我,甚至愿意资助给我创立一个品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