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生无可恋,死不甘心,这世上遭遇不幸生无可恋死不甘心的人多了,又岂能成入魔之借口?”她淡淡的道,“那被他所害之人的家人,人人都生无可恋,被他所害之人,人人都死不甘心。”

“不错。”姬珥哈哈一笑,“陆姑娘言之有理。”他却突然不继续往下说了。

陆孤光等了又等,始终不见姬珥继续高谈阔论,终于忍不住淡淡瞟了他一眼,“姬公子自称是他知己,不知除了几句废话之外,可还有什么高论?”

姬珥笑了笑,“陆姑娘对他成见深厚…我突然想到一件事,也许说出来会让陆姑娘不快,故而闭口不言。”

“什么事?”她不耐烦的道,“说!”

“当真要说?”姬珥在她周围踱了几步,声音清朗,宛若字字珠玑,“我想说姑娘受任将军影响很深,任将军是沈旃檀毕生仇敌,你从任将军的故事里只能得出床上此人如何阴险恶毒,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滥杀无辜草菅人命的印象——这也并非有误,只不过会让人忘记了另一部分事实而已。”

他故意说得字字清朗,陆孤光果然皱起眉头,“什么事实?”

“事实就是——自床上此人——罪大恶极阴险歹毒的沈公子清醒之后,虽然那君临天下之事他非做到底不可,但自他醒来——到他身死,号称滥杀无辜辣手无情的沈公子不曾伤过半条人命,而无论是称敌称友的你们竟无一人发觉。”姬珥道,“你们可知世上并无什么‘裂地封神阵’,前日茂宛城电闪雷鸣,龙吟虎啸,大地震动,那不过是茂宛城第一焦炼师丹霞上人与你们开的小小玩笑?”

陆孤光听到前半段尚无什么反应,听到后半段骤然一惊,失声道,“什么?”

姬珥凝视着她,红唇微启,一字一句的道,“世上没有什么‘裂地封神阵’,他骗了你而已。”

世上没有裂地封神阵?那些天地异象都是丹霞搞的鬼?那她和任怀苏一场忙碌岂非都是笑话?她变了脸色,“你们为什么要出手帮他?这是干系苍生百姓的大事,你们居然——助纣为虐——”

“我以为,放下屠刀立地成佛难,神佛之资,拿起屠刀杀神灭佛,复又放下,难上加难。”姬珥道,“享受过放纵的快乐,享受过鲜血的滋味,能再放下,重归苦道,我为何不成全?”

“放下屠刀?重归苦道?”她越听越糊涂,“什…么…你在说什么…”

“他变了,他又没变。”姬珥终于平静的道,“六十年清修,即已深印心中,又怎能春风无痕?他入过魔,六十年后,当魔清醒之时,心已入佛。”他道,“他仍是不甘心,他开长生塔,那塔底收纳数千活死人,却都不曾丧命。他只身阻拦任怀苏金龙之祸,救世救你,却受你一刀,几乎殒命。他号称逐鹿天下,千算万算,却不曾掀旗造反,临到最终…不过区区谎言,兵不血刃,求得仰天一顾而已。他有放下之意,这最后一步,我岂不成全?”他凝视着她,“他难道当不起一句‘也许并非罪恶滔天罪无可恕’?”

“他曾设计防火烧死无水宫千余之众…他害得任怀苏变成尸魅,生不如死…”她张口结舌,“这样样都罪恶滔天!凡是杀人便是罪恶滔天!”

“当年之事,自有他今日之报,否则床上的死人是谁…”姬珥道,“但他若是全然罪恶滔天,那他就不必费尽心思将你从容玉中复活,将你养成血鬼,再设计让你变成活尸,这种种苦心…你是全然不知了?”

陆孤光蓦然一呆,只见窗口黄昏夕阳斜映,将她的影子映在地上,清晰可辨,如今这副躯体比之当年那副有何差别呢?当年她未必是人,而现在是具活尸,尚能在日光下行走,却为何她要口口声声心心念念记着沈旃檀伤她两剑烧她羽翼?

她的躯体仍在,羽翼仍在,甚至比当年更好。

他千般设计,满口谎言,她从来没相信过他什么,却原来…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拿回最好的东西。

她却仍在恨他。

他那般好的口才,千伶百俐,九转三叠,却从不曾为自己辩解过一句。

他只反反复复的说,“他…他总是好的,而我…而我…”

而她总是说…你总是居心叵测。

他说“的确”。

姬珥走了,临走时,他问她可会为沈旃檀下葬?

她没有回答。

于是姬珥带走了沈旃檀。

她也没有阻拦。

将沈旃檀下葬,用棺材盖封住他的脸,用泥土淹没他的躯体…这样的事,她从来没有想过。

她千万次的想过、反反复复的想过如何一剑在那胸膛刺出血花来,如何将他碎尸万段让他痛不欲生,让他痛得发誓再也不敢伤人害人,再也不敢满口谎言阴谋诡计,却一次也没有想过一剑刺入他胸口以后,他死之后,她要如何。

如今她这一剑终于刺下,他终于如愿死了。

再也不会害人骗人。

却有人说…他其实未必有那么坏。

她其实并不怎么能相信那是真的,比起沈旃檀手下留情心有佛根,她更宁愿相信那都是姬珥信口开河胡说八道,沈旃檀便是那么奸邪狠毒,六十年清修种下佛根云云,都是姬珥瞎编的。

她宁愿沈旃檀的确布下了裂地封神阵,宁愿他从不曾找姬珥和丹霞相助,那天惊地动龙吟震天都是真的,而非一场庞大的幻术。

在沈旃檀心中,究竟爱她入骨或恨她入骨,她从一开始便没有明白过。

即便是他临死之时亲口说了,她也不信。

何况他死了。

她发了很久的呆,冬日的阳光照在窗上,照着床榻上干涸的血迹,她记起自己也曾在这张床上趟过,也曾染过斑斑点点的血…莫名的,她有些想笑了。

天理循环,报应不爽。

她想那人该有多可悲呢?不论他是个怎么样的人,不论活着死了,他说的话,无论好话坏话,情话傻话,便是没有一个人信。

即使是姬珥,他也是说…他做的那些坏事,说的那些话,有一些是假的。

你看,说谎说得太多,即便你没有那么坏,我也不信你。

所以佛说妄语是恶,妄语者,不浄心,欲诳他,覆隐实,出异语,生口业。

口业,便是恶业的一种。

迟早…是要报应在身上的。

她想着笑着,眨了一眨眼,眼前的阳光那么亮那么暖,亮得她以为仍有人坐在自己前面,知道她心怀嘲笑,又要开口辩驳一样。

那人奸邪狠毒,千言千罪,但坐在自己面前的时候,端着茶端着酒,微笑的时候,明亮得犹如这雪地日光一样。

他死了。

木兰溪畔,丹霞静立一旁,看着姬珥在地上掘了一个墓穴,将沈旃檀的尸体放入棺木,随后架起松木,点起了火。

烈火就着松脂冲天而起,冒起了浓烟,仿佛是这个人生前所聚的污浊,从那副骨头之中,浓烈的发散了出去。

那日,下着大雪。

沈旃檀一身狼藉,浑身沾满了残雪泥土和冰渣,来到了山上。

那时候丹霞正在静坐,细数卦数之时心头突然微微一亮,抬起头来,便看见沈旃檀。

他是来求助的,他有怀苏的记忆,仍然记得丹霞曾是“他”的好友。

他来求延命,说出“怀苏”的曲折往事,自言对过去为非作歹是如何后悔莫及,如今已得教训,绝不再犯,故作低伏哀怜的姿态,求昔日旧友帮他续命。

丹霞对沈旃檀其人并无好感,斯人背后的故事他和姬珥隐约已经猜到,但此人毕竟曾是怀苏,虽已在他身上找不到故人的影子,却也顾念旧情,又何况沈旃檀曾以一己之力力抗金龙,也并非十恶不赦,故而丹霞并未将他赶出门去,但按过脉息之后,直言不可能。

沈旃檀并不死心,他用了三种方法试探丹霞是不是有意隐瞒,是不是故意要他死?丹霞知他不信,泰然处之,任他试探。一日一夜,沈旃檀劫来了金银珠宝,承诺他冠绝天下的权势,甚至用姬珥的性命为要挟,丹霞的答复仍是一样。

天年已尽,无法再续。

沈旃檀折腾了一日一夜,第二日晨曦初起的时候,他终于累了。

他在丹霞门外纷飞的大雪中安静了很久,雪没鞋面的时候,终是叹了一声,抬起头来,凝视着丹霞。

他的眼神极淡,方才那些死皮赖脸荒唐无耻的把戏仿佛都从他身上脱去了痕迹,见丹霞凝视,他报以一笑,“你说人这一辈子,吵吵闹闹,纠缠不清,过手千千万万,最终…能得个什么呢?”

丹霞不答。

“什么…都没有。”沈旃檀轻轻叹了口气,“真想知道那些什么都有的人,活着是什么滋味。”他对着他笑笑,“好友,能帮我最后一件事么?”

丹霞微微蹙眉,沈旃檀坦然微笑,“我保证这最后一件事,绝不伤天害理。”

那是几日前的事,而今想起来,恍如隔世。

那易笑易叹的人,已被姬珥点起一把火烧成了灰烬。

满山都是松木燃烧的黑烟灰烟,将山头染得一片晦色,丹霞衣袖一拂,几道清风掠过,烟色被涤荡一空,泥沙翻涌,地上的墓穴已被填满,堆成了坟冢。

山风飒飒,山草萧萧,一代乱世奇人沈旃檀就在这里,静静地化为灰土。

“你为何要烧了他?”丹霞突然问。

“自首而足,寸化成灰,灰飞烟灭,不存于世。”姬珥道,“与其坐落成一座孤坟,他更宁愿灰飞烟灭…当然,他不曾交代我什么,是我自己想的。”

丹霞脸色微微一沉,也就是说,这个人没经过任何人同意,擅自将他烧了。

“你怎知道,我不是猜中他的心思呢?”姬珥笑笑。

第十九章03

忘夕峰顶残雪风寒,陆孤光回去的时候,屋外张贴的红字依旧热闹,一只毛茸茸的小兽蹲在她屋外的石桌上,耷拉着长耳,没精打采的望着她。

她将韶华揽入怀里,在屋里翻了一会,没找到留存的药材,天色渐暗,摸了摸这小家伙瑟瑟发抖的身体,想了想,还是下了山,去沈旃檀的屋里找。

第二次踏入那间被积雪覆盖的小屋,心情难以言喻。

那人死了,日后不会再有人和她纠缠,她以为既然连他的尸身都不想看见,连他的坟冢都不想知道,那人于她…至多不过是一段孽缘。

但这一次走进他的屋里,那屋的四壁都在提醒着她,他死了,再也不会回来。

而这个人走的时候,也许并没有想过他再也不会回来。

地上的棋局还没有擦去,有些东西摆放得还很随意,她看着那些被她翻过的书卷,那些书卷从被她翻过之后就没有人动过,有些边角上结了一层薄薄的冰霜。

屋里很冷,幽暗而霜寒,她在屋里找油灯,找了好一会儿没找着,不知是被偷走了,或是他这里从来没有油灯,最后从极简单的灶台里抽了一根柴火出来,勉强点燃了,只见在沈旃檀的床头有个架子,架子上放着个木刻小盒。

韶华嗖的一下窜过去,用小爪子开始拨弄那盒子,拨着拨着,也不知怎么的就被它拨开了,它钻进去抱着个东西就开始啃。

一块…人参?

陆孤光走过去凝视那盒子,那盒子雕得精致,和这屋里的一切都不相同,却仍显得新,那定是沈旃檀自己刻的了。

他对自己住的用的不花心思,却把心思用在装韶华食物的盒子上?那人果然万分古怪,她看着那盒子,盒子里放着几截人参,嗅着那散发的淡淡药香,这人参还是上品,也不知哪里来的,大约也是从茂宛城里买回来的吧?

她看着韶华,嘴角牵起笑了笑,你说他要夺天下,有那妖法,为何不去住在城里,住在皇宫,非要住在这山下?

这山下…冷冰冰的…有什么好?

往窗外望去,最近的人家也在对面山坡上,并且过年不久,尚还张灯结彩,有两个穿得滚圆的孩童在雪地嬉戏,一只小狗绕着孩童蹦跳,仿佛很欢快。

回过头来,便感觉屋内格外的发寒,陆孤光叹了口气,这莫非就是他非要到山上给她贴窗纸的原因么?但他若是喜欢常人那般的生活,以他的容貌学问,娶一位美貌佳人,生几个孩子,就这么张灯结彩的过,如何不可?

但…沈旃檀么…娶一个女子,生一群孩子…她失笑了,怎么可能呢?

是啊,怎么可能呢?那是沈旃檀啊。

就像她自己一样,觉得寂寞,觉得可怕,觉得冷清,却在觉得的时候,才知道自己距离这人世,已经有那么远了。

韶华吃完了那块人参,她拿走那个木盒,抱着韶华出门,微微一顿,回过头来,她将火把掷入屋里,本想将这屋子烧了,却见那火把在雪封冰寒的屋里渐渐熄灭,居然连烟和灰烬都没有多少。

引火不成,她掉头而去。

此后十年,她都未曾涉足这间小屋。

忘夕峰顶的岁月非常安宁,再没有第二个人跃上峰顶,自然更没有人携酒而来,对她施展种种诡计。任怀苏杳无音信,她一个人住着,春夏秋冬,秋冬春夏,她学着修仙练气,思索如何引落日月精华。她并不追求洗去尸气,修仙得道,只是无事可做,如不修行,那要做什么好呢?

碧心村里人生人死,渐渐的许多人不再认识她,那些对沈公子突然离去而惋惜追忆不已的人们也渐渐将他遗忘,那些恋慕他的女子一一出嫁,生了许多孩子,照旧在山下嬉戏,一个一个,都如小狗一般欢快。

她餐风食雪,有很漫长的时间来追忆和思考。她将她之一生想了一遍又一遍,但终不能明白沈旃檀究竟是如任怀苏所言那般,或是如姬珥所言那般。只是多想明白了几件事,譬如说自沈旃檀清醒之后,似乎当真不曾伤过人命,譬如他挖了她的心斩了她的翼,口口声声要吃她的肉喝她的血,却毕竟没有吃她,最终还了她一具肉身。

在平静的追忆中,那些恩怨情仇慢慢的淡去了意义,她学会给自己烹茶,有时候会喝点酒,每一年的某些日子,她会莫名的有所期待,会买些小菜慢慢的咀嚼,即使她早已不需进食。

但谁也没有来,并没有人来看故友,或者死而复生,也并没有死魂或怨灵造访。

她一年又一年的过着,每一年都有所期待,而在期待中慢慢的失望。

有某一天,她出了一趟远门,去了一趟皇宫,闯入禁地,翻看了近年的记载,然而在那一年,并没有人记下有外姓登基为帝的文字,那一日问天坛上发生的一切仿若从不存在。陆孤光悄然离开,哑然失笑,怎会有人记下?那是云氏皇朝最荒诞狼狈的一日,但不过片刻之后,他便死了。

他求君临天下,不为所忘,求人瞩目,求人宠溺,不惜一切…事到终了,也不过如此。

他的大事成与不成,似乎…并无区别。

身后之事,在他生前,或许未曾想到。

但也许他不是不曾想过,而只是别无可求罢了…人么,总是喜欢自欺欺人,相信在自己死了以后,旁人便会有些后悔,便会对他好些。

也许便会记着他。

时间过了漫长的十年,她从皇宫回来,心情并不太好,途经沈旃檀当年的木屋,突然看见,屋内有烛光。

她心里微微一亮,突然有一股惊喜从头贯通到脚,她奔到木屋门前,心头怦怦直跳,本想板着一张脸,却无论如何都冷静不下,举起手来,她用力敲门,失声叫道,“沈旃檀?”

“咿呀”一声,屋里人应声开门,她一身沸血瞬间都凉了——开门的是一位猎户,粗布衣裳,脸色茫然的看着她,“姑娘,你找何人?”

她心头怒火上冲,这是谁?这是什么人?凭什么住在这里面?她阴沉下脸,厉声问道,“你是什么人?”

那猎户莫名看着她,“我是张阿华…打猎的…”

“这不是你家,你凭什么住在这里?”她目露凶光,“你在这里做什么?”

“这是个空屋,这这不是我家难道是你家啊?这屋子空了很久了,空着也是空着,我从山上下来临时住一下,又不伤天害理,怎么的不行了?这屋子是你的吗?”张阿华脾气本不暴躁,却被这突如其来的女子激得起了怒火,他在这里住了三个月了,这女子是哪里来的?

“出来!”她冷冷的道。

张阿华勃然大怒,“你个女疯子,老子愿意住这里,还就不出去了!”他就要关门进去,突然眼前一花,自己突然被一股大力扯动,仰天飞起,碰的一声在地上滚了七八个滚儿,一下子离那屋子已经有五六丈远了!张阿华傻了眼,只见那女子走入屋内,乒乓声响,他放在屋里的猎弓、斧头、水囊…甚至是私带来的夜壶都被她一一扔了出来,这女子居然当真知道哪些东西不是这屋里原来有的。张阿华摸了摸头,莫非这女人当真是屋主?

却见那凶狠的黑衣女子将东西扔出之后,冷冰冰的撂下一句话,“你再踏入此地一步,我就杀了你。”

他噤若寒蝉,收拾起地上的东西,悻悻的离开。

这是哪里来的女妖?

陆孤光怒气未消,沈旃檀不过死了几年,这些人都可霸占他的空屋了?他若未死…他若未死——还不知要如何整治你这莽人!

他若未死,谁敢沾他这屋一根手指?

她站在他的屋里,望着早已面目全非的四壁,徒增凄凉,他真的死了,他当真不会死而复生…否则…否则…

就在此刻,她突然明白,这些年来…原来她一直没有明白过他已经死了。

原来她…一直在等着他…

死而复生。

第二十章又闻君已迟

花落花开,云去云归,新雪成旧雪,旧雪化后,又成新溪。

流水潺潺,忘夕峰春花绽放,凝碧山脉林木浓绿,层峦起伏,望之令人心旷神怡。

皇朝已从云姓更替为韩姓,改国号为嫭,年号为祈和。

祈和三年,距离沈旃檀问天坛上身死,已过一百零六年。

一个黑衣女子怀抱一只毛茸茸的小兽,撑着一把淡紫油伞,到碧心村药铺买药材。村里的人老一辈的都见过她,她不老不死,如妖似仙,居住在忘夕峰上,幸好从不危害百姓,已不知在那山上住了有多久了。

她从不主动和人说话,但也不拒绝别人对她说话,如果你有那耐心,对她好奇的问上十句二十句,也许她便会答你几句。这么多年来,村里知道她姓陆,似乎并非什么妖魔鬼怪,却也显然不是凡人,只是这高人也从不降妖除魔,锄强扶弱,她只是一个人孤零零的住在山顶,一年下山几次。

谁也不知道她在山顶上干什么,也有好奇的人想爬上山顶看看山顶是不是仙宫,却从没有人爬上山顶。

“仙姑,都给您准备好了。”药材铺里的老人都称呼她为“仙姑”,倒是有些年轻人称她为“陆姑娘”,她也从不介意。

微微点头,陆孤光留下银钱,拿走了药材,一如往常,转身就往山上走去。

“仙姑…”这日药材铺的老何心情不错,一直想找个人聊聊天,突然大起胆子叫住陆孤光,“仙姑,你可是在山顶上修仙么?”

陆孤光回过头来,神色淡淡的,“有事?”

老何也不生气,笑呵呵的道,“我听说京城里近来闹鬼呢,朝珠楼张贴了好大的告示,说能捉鬼的打赏千两白银,仙姑要是有那本事,在山上也是没事,何不去试试?”

她淡淡的应了声,“不必。”转身又待离开,走过十来步,却听身后有人道,“老何啊,你消息不灵啊,京城那榜子早被人揭了,据说请的是白骨堂的有罪僧,道行厉害,千两银子早就发了善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