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尚来不及挣脱,一抬头却看到门口站着一人,顿时如置冰窟,全身僵住。

那人眯着眼睛,不知在想着什么,不知什么时候来的,又不知听到了多少。

与此同时,花舞听到舒什兰在她耳畔呢喃道:“嫁给我吧。”

她错愕地看向舒什兰,一时忘了舒什兰就在咫尺之间,触不及防,被舒什兰吻住。

待她推开舒什兰,仓惶回头看向门口,蓝枫的身影已然不在。

见她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舒什兰放开了她,打量她半晌,随即冷笑道:“原来你喜欢的人是他。”

她一惊,看向舒什兰,却见舒什兰微微扬起了嘴角,似不屑又似嘲讽,目光变了又变,却是那般复杂难辨。

她的狼狈和脆弱,看在他眼中,只剩无法说出的痛。原来她喜欢的是蓝枫贝勒,而非付雅。原来她真的有喜欢的人了,而那个人不是自己。

骄傲如他让难以忍受她心里早有别人,可心底的爱意却让这一切都变成了有口难言的苦涩。他闭上了眼睛,将心底的苦,一点点用忍耐去溶解,用意志去适应,良久,再睁开眼时,已变成了无尽地温柔。

她惊讶,她不敢相信,可等她察觉他这温柔是他忍耐和控制的艰难,忽又变成了不忍。何苦,他这究竟是何苦。

他缓缓走过来,再次将她抱在怀里,脸埋在她的颈间,温热的气息扑在她的耳际。

或许是他眼中压抑的苦涩让她不忍挣扎,或许是她终于明白,她的挣扎不只会弄疼自己,也伤害了彼此。他喜欢自己,何其无辜,如果因为他喜欢自己,就有了伤害他的理由,她又何其残忍,可是……若是任由他放纵感情下去,最终伤害的还是彼此。

她痛下决心,偏过头,轻声却坚定地对舒什兰道:“舒什兰,感情一事讲的是你情我愿,你喜欢我,我很感动,可是,我真的不喜欢你,所以,我不能亦不会委屈自己嫁给你。”

话一出口,她明显感觉到了他的僵硬,可她依旧冷下心肠,无情地继续道:“对不起,舒什兰,我不喜欢你,我爱的也不是你。”

话说到这份上,已无需再说,她想走,可舒什兰却固执地抱着她不放手,她挣了挣没有挣开,察觉到舒什兰的坚持,有些心软,但此刻她不能心软,所以根本不敢回头去看,怕被他的眼神击溃自己的伪装,只有冷漠以对。

“至少你不讨厌我。”良久,她听舒什兰嘶哑地说道,“我等你!”

她想说一些更狠更绝的话,可待她回头看去,看到的却是他不顾一切也决不放弃地决绝。所有要说的话都在脑中变成了空白。

似看到了她眼中的不忍,这种情绪的感知深深伤害了他,他要的是她的爱,他要的绝不是她的同情。他很想发泄怒吼,或用冷漠去伪装坚强,可终究只是沉默着转身离去。

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良久,忽觉心身俱疲,她好想回家,好想好想回家。

第二天,舒什兰没有再出现。

栾丫望了一个早上,后来又几番跑出去问,都没有看到舒什兰的影子,一整天下来,竟比花舞还要神不守舍。

三日后,尚书大人带回一个消息,尚书大人没有瞒她,将她招至面前对她说,皇上有意赐婚给蓝枫贝勒,对象是徐大人家的女儿徐娟。

理智告诉她这或许是最好的安排,可心却不听话地扭着,心头像是顿了一块大石头,压得她想大口大口呼吸,终还是没能忍住,问了详细的情形。尚书大人似已料到她会有此一问,也没瞒她,将所知一切都告诉了她。

既然是有意就尚无定论,皇上先问及了蓝枫的意思,蓝枫竟不怕触怒圣颜,直言拒绝,皇上没说什么,唯独徐大人知道此事后十分不悦,但事情并没那么简单。

尚书大人说到这里,问道:“看现下的形势,舒什兰贝勒对你志在必得,恐怕没那么容易放手,你必须得有个定论,阿玛才好为你打算。”

见她不吭声,尚书大人道:“舒什兰是蒙古人,迟早要回蒙古去。蒙古风俗不同这里,又是苦寒之地,阿玛不舍得你去受苦,但这些时日,阿玛看出他对你却是真心,若你喜欢,阿玛也不拦着。蓝枫贝勒心思深沉难懂,阿玛一直猜不透他在想什么,但若你喜欢他,阿玛也会帮你完成心愿。至于付雅。”尚书大人说道付雅时微微一顿,和缓道:“他是阿玛从小看着长大的,他的为人阿玛最清楚,他即便不能如舒什兰贝勒对你那样千依百顺,却也绝不会亏待于你。”

“我一个都不喜欢。”她听到自己如此说。

当天,尚书大人收到了郑亲王的请柬,说是郑亲王的孙子满百岁,邀尚书大人一家过府家宴。此孙儿是蓝枫的兄弟,乃侧福晋所出齐欢之子,郑亲王以此为由邀请有些亲戚关系的尚书大人一家过府庆贺,既然是一家自然包括花舞,原本花舞不想去,尚书大人也未打算强求,没想到,不一会儿郑王府的丫鬟小红亲自登门送来了郑亲王福晋亲手做的糕点。

很久没见小红了,花舞将她留下来说了会儿闲话。小红说福晋一直惦记着她,自从她搬出郑亲王府福晋几乎每天都会提起她,言辞中多是想念。小红说的时候虽然是笑着的,但花舞明白,自从离开郑亲王府,这么多日子以来,她从未回去过。福晋明面上让小红递话说想她,实则是埋怨她这么久也不回去看看,是个薄情的孩子。

所以当晚的邀请,她不好得不去。

黄昏时分,她装扮妥当,带着栾丫随阿玛坐车一同去了郑亲王府。

还记得自己初来这个世界时,第一眼看到这么大一座古代府宅心里激动得无以加复,而今事过境迁重回这里,心情却已大大不同。

眼前,高高的红漆木门,永远无法逾越的高墙,来来往往的谨慎小心的奴仆,无不彰显着富贵门第,也令曾经住在里面的人明白,什么是高宅大院的深锁和压抑。

想起这里的女主人,人前欢笑人后悲,她忽然好怕,好怕这会是自己的将来。

阿玛被郑亲王热情地留在前厅,她则带着栾丫先去了内宅见福晋。

见到姨娘时,姨娘亲切地握住她的手,没说上几句话,眼中已有泪光闪烁。

她愧疚地低下了头去,低声道:“劳姨娘挂记,是小舞不孝。”

姨娘拍了拍她的手说:“自从你掉下山崖没了记忆,人的确变了不少。这改变也不知是福是祸。自古红颜薄命,有时候女人没那么多主意也就没那么多烦恼,也是福气。”

“是。”花舞应道。

“这一久的事,我也略有耳闻,小舞,能不能和姨娘说说,你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

见花舞埋头不语,福晋又道:“蓝枫前日里拒绝了娟儿的婚事,徐大人因此很是不悦,王爷送去的帖子也被退了回来。王爷也有些气恼蓝枫这次的直接,将他狠狠训斥了一顿,他却只有一句话,此生唯你不娶。”

她猛地抬起头来,后又低了下去。

福晋道:“蓝枫这孩子自幼心思便深,打小这喜怒哀乐就难被人揣度,他这次对你是动了真情。小舞,你年纪还小,不知道这女人啊,若是能嫁给一个真心喜欢自己的男人有多难。”

“你自来到王府里,姨娘怜你是没了娘的孩子,一直把你当自己的女儿对待,若你和蓝枫成了好事,不只蓝枫会对你好,姨娘以及整个王府上下的人也必不会亏待于你。”

男人们在外间用膳,女人们单独一桌在里间用膳。所谓的外间里间不过只有一扇屏风之隔。

男人们说话声音洪亮,里面的女人听得真真切切,女人们偶尔说笑几句都是轻言细语,所以男人们说的话她们一句不漏地全听了进去。这便是男尊女卑世界中的一角,而她今日竟成了其中一员,或许还是主演。有些讽刺,更多的是落寞。

这次为郑亲王孙子满月庆生来的人不多,却都是些高官显贵,但显然今日重头戏并非这个孙子,而是蓝枫的婚事。

蓝枫拒绝皇帝指婚的事,如今朝野上下皆知,虽然赐婚旨意未下,但皇帝金口玉言,虽是私下里一问,但也是不容小觑的事。尤其蓝枫当时拒绝得十分干脆,毫无转圜余地,在此众位大人虽然没有明说,但言辞中事事直指兵部尚书佟大人的女儿,也就是佟佳氏花舞。

这次郑亲王邀请入府的显然都是十分信得过之人,言辞几乎没有任何顾虑。将行事分析透彻之余,更令花舞听得胆战心惊。

花舞头一次真正知道,自己的阿玛在外面为她挡下了多少风风雨雨,为她承受了了多少委屈。

花舞今日方知,舒什兰曾公然上折子求取她为福晋,折子虽被暂时扣下,但这件事在舒什兰的强硬态度之下绝不会不了了之。

舒什兰是蒙古察哈尔小王子,未来的察哈尔亲王王位继承人,就算他不求取,按惯例皇帝也会赐一个格格给他。

清朝一向重视满蒙联姻,这对于稳定北方举足轻重,尤其这次乃对方主动求取,若非特殊缘由断无拒绝之理。何况她只是个从一品官员家的小姐,无疑是高攀了。

但此次事情没那么简单,其中牵扯到了几大家族,四方博弈,恐怕皇上一时也难以下决断。而这些事情的罪魁祸首无疑是花舞。

酒桌上,提起蓝枫和花舞的次数相当频繁,有人更是直言快语地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若婚事早日定下,量那舒什兰也没有办法。难不成他还敢公然抢夺□不成!”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众人顿时附议,言辞中无不有撮合之意

内间的花舞此时早已食不下咽,除了姨娘之外,其他几个侧福晋也都频繁给她夹菜,看着碗中堆叠如山的精致菜肴,花舞一口也吃不下去。

她始终低着头默不作声。

实在坐不住了,寻了借口出去,不管其他人如何看她,只想在外面避到宴席散去再回,没想到才在游廊深处站了一会儿,便看到了远处探头探脑的小顺子,只打了一个照面,小顺子便消失得不见了踪影。

她知道,过不了多久他就会出现。

果然,没过一会儿,他的身影便出现在了游廊的尽头。

已经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有与他见过面说过话了,上一次的匆匆一瞥,竟是在与舒什兰误吻的情况下。不管他当时听到了多少,她都铁了心不告诉他那日发生的真相。她心中早已有了决断,如果相爱不能相守,那么长痛不如短痛。

可还是会忍不住心酸。

她控制住心底的松动,背过了身去,却还是情不自禁地一步一步数着他走过来的脚步声,随着这一声声的脚步,心酸到无以加复。

他就停在自己的身后,光下的影子与自己的重叠,她微微抬起手指,便能碰到倒影中的他。

她听到他说:“我只想问你一句话。”

她没有问他要问什么,因为已经猜到,因为答案已经准备好,而且已经在心里练习了千百遍。

夜下风大灯不明,背影相叠心有缺。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如死水般无一丝波澜。

“我不喜欢你,以前不喜欢,今后也不会喜欢。所以,不要再为我拒绝什么,我承受不起。”

他的脚步声缓缓消失在身后的尽头,眼角的湿润瞬间被夜风吹得支离破碎。

趁还未真正开始,就这样结束吧。

第二十四章

夜半,花舞看着屋中桌案上的烛光发呆。直到栾丫为她铺好了被褥提醒她更衣就寝,她方才回神。

她命栾丫提过鸽子笼,喂了鸽子一些小米粒,方才吩咐栾丫道:“明日派人将鸽子送回去。”

栾丫看了她一会儿,方道:“是。”

第二天一早出门,便见一人立在院中。

栾丫目光一亮以为是消失了好几天的舒什兰。可当那人转过身来,方看清竟是付雅。

虽然昨日阿玛没有明说,但明显想将她许给付雅,以为是阿玛有意安排他来此,花舞冷漠相对。

他似已等了一会儿,清晨的阳光照在他身上,有些懒洋洋。

他一身月牙白锦衣,头戴同色小帽镶翠玉,光下熠熠生辉,看到她出来,双眸含笑,或许是时下里阳光有些刺眼,随即微微眯起了几分。

见花舞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似乎他是个不速之客,不怎么受欢迎的样子,他越发笑意盎然,没一分因主人不待见而被打击到的模样。

花舞连声招呼都没打,打算绕过他走出去,却听付雅道:“你求我那事,我已办妥。”

花舞闻言停步,想起早先让付雅帮忙找几个江湖人,还以为他根本没将此事放在心上,没想到不声不响竟已帮她办好,心里虽有几分犹豫,却仍转身问道:“现在就能见他们?”

付雅点头。

花舞大步向门外走去,边走边道:“走吧,去见见。”

付雅望着她,若有所思地跟出门去。

没走出去多远,花舞反应过来栾丫尚跟在身边,不由得止步,按理说她出门一向都带着栾丫,可这件事她不想让栾丫知道,便道:“你留在府中不用跟了,我与付雅大人有事要办,去去就回。”

栾丫只得止步。

花舞在前,付雅在后,一起向府外走去。

付雅边走边道:“他们现下都等在我府中,此去路途不近,想着小姐匆忙叫下人备车实有些麻烦,所以在下便备好了马车在外候着。”

花舞扫了他一眼,察觉他话中有话,问道:“你坐车来的,还是骑马来的?”

付雅道:“自然坐车。”

花舞掩下眸中疲惫,道:“你我男未婚女未嫁,同坐一车有悖礼教,一会儿我坐车,你走路吧。”她并非有意难为付雅,她只是不想再和任何人纠缠不清。可话一出口方才察觉自己这么说实有些过分,可当下因心中顾虑重重又无心解释。

付雅显然认为这是她的刻意刁难,闻言先是一怔,继而笑了开来,引得花舞注意,小施一礼道:“是在下考虑得不周了,既然如此,一会儿请小姐上车先行,在下很快就能追上小姐。”

他怎么追?靠两条腿?花舞不禁奇道:“哦?你难道跑得比马还快?我还想着,你先行,我一会儿追你呢,怎么说四条腿的也比两条腿的快吧。”花舞目光盯着付雅的两条腿,那目光,好像在看马的四条腿。

付雅失笑,道:“在下只是思虑,如果用这两条腿走回去,未免在路上浪费太多时间,一怕扰了小姐的兴致,二来也担心几位朋友在府里等得急了,便想着找伍总管借匹马来。”

花舞上下打量付雅,付雅这厮太过聪明,方才她不让栾丫跟在身边,定然让他看出了端倪。当下不想节外生枝,便道:“罢了罢了,你也别去烦伍总管了,你说得对,不能让客人等急了,府里备马还要浪费好长时间,你就与我同车而行吧。”

“那在下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二人先后上了马车,马车有两排座位,花舞与付雅心照不宣地对面坐了。

马车缓缓行驶在街道上,起初,花舞看着窗外,察觉到付雅看过来的目光,亦看向了付雅,他并没有刻意避开,反而冲她笑了笑,问道:“在看什么?”

花舞随口答道:“看美女。”当即不再多言,目光移向了窗外。

付雅一笑,知她在敷衍自己也不在意,掀开帘子也向外望去,忽道:“京城多美人,千娇百媚的,温柔多情的,娇蛮的,可爱的,应有尽有,数不胜数,只不过……若说美女,京城首屈一指便是徐大人之爱女徐小姐了。”

花舞一挑眉,不知道付雅为何无缘无故提及徐娟,想到徐娟曾有意害死自己,皇上又想将她赐婚给蓝枫,心里便有些不舒服,此时却听付雅道:“徐小姐是公认的京城第一美人,不禁人美还多才多艺,尤擅琴。”

花舞疑惑地看向付雅,只见付雅笑意不变,依旧温言浅语道:“我记得很清楚,那是去年秋天,银杏树已经完全变成金黄色的时候。众人受邀同去为赫月贝勒庆生,徐小姐便当众弹了一曲,我不擅曲,却也知那曲名叫《高山流水》,此情此曲……其寓意不言而喻。”付雅轻笑,道,“她弹得或许真的是好,当时在座所有人听后都掌声连连惊叹不已,可对于我这个粗人来说,虽与众人附和其好,可说实话,实品不出什么意味来。”

花舞知道他是故意说起这事,便耐心地听着没有打断。见付雅唇边带笑,望着她的目光似已了然她此刻心中所想,没让她失望地继续道:“当时,蓝枫贝勒还曾为其赋诗一首。”

付雅浅浅吟道:“举行若回风拂柳,敛衣垂首颈如玉,笑隐颊边恍似吟,顾盼之姿皆动人。”

车轮咯吱咯吱地响着,不知前方的路还有多久,花舞不置一词,目光幽幽移向了窗外,不知不觉中,失了焦距。他们……或许才是真正的天作之合,而自己,不过是异时空来的莫名其妙的人,来无时,去无期。

她不属于这里,她只想回家,她真的真的好想回家。心中酸楚,一时竟红了眼眶,幸好车帘吹进来的风很快将眼中水雾吹散,只是吹散了眼泪却吹不散心底的苦涩,她好想逃,逃得远远地,再也不要回来,再也不要品尝这种苦。

付雅幽幽望着花舞,继续道:“其实,我当时亦曾惊叹过徐小姐的美,可之后听惟礼他们再次津津乐道提及时,我发觉自己却已没什么印象了,只知道她长得的确美,而她的琴声,我更是忘得干净,可蓝枫贝勒当场所做之诗,却因惟礼反复在耳边念叨,才记到今天。”

花舞将看向窗外的目光转向付雅,发现他在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似乎他一直在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心知他突然提及此事并非空穴来风,想他或许已经知道自己与蓝枫的事,索性毫不掩饰,等他继续说下去,便听付雅道:“我年幼时十分调皮,阿玛额娘对我甚是头疼,当初我在京城还有个很威风的绰号,你猜叫什么?”

花舞不明白,他为什么又突然转移了话题,微微一怔,继而摇了摇头,便听付雅道:“小霸王。”

被他洋洋得意的模样瞬间逗笑,花舞道:“真俗。”

付雅笑道:“的确俗,不过当时觉得自己很威风,想当初,惟礼和荀宇也时常被我欺负,喊我一声小霸王呢。”

想到他们几个年幼相识的情分和幸福,花舞微微一笑,便听付雅继续道:“可好日子不长,因为我在京城的‘威风’令我阿玛、额娘头疼不已,阿玛便痛下决心送我去从了军,还记得,我走得时候,我额娘哭红了双眼,却生生将我推出门外,我阿玛虽然痛下决心送我去从军,却依依不舍地送我到了城外十里,一路上左交代右交代,我当时还傻乎乎地以为终于可以摆脱阿玛的管束,从此天高皇帝远可以我行我素了,可我没想到,我阿玛真够狠,竟将我送到了条件最艰苦的塞外,还故意将我放在了全天下最铁面无私不讲情面的当今兵部尚书大人手下。”

“我阿玛?”花舞此刻终于明白,为什么阿玛会说他是看着付雅长大的,原来付雅是他一手调教出来的学生,忽然想到赫月贝勒曾说阿玛是他的老师,他是大师兄,那付雅岂不就是二师兄?原来猪八戒在这里。

“是啊!”付雅哪里知道花舞当下所想,故意摆出一副苦瓜脸给她看,可那双眼睛依旧含着一丝笑意,道,“你都不知道,我当时被尚书大人操练的有多苦!”

花舞笑了笑,想起当初付雅一箭赢了舒什兰,那凌厉逼人的一箭此刻想来犹然心悸,细想这般技能确非一朝苦练得来,定也付出了不小的代价,思及此,不用付雅说,也明白当初他的日子肯定不好过。

“我在苦寒之地受尽风霜多年,练就了一身本领,”说到此,付雅眨了眨眼,带着戏谑道,“也曾得到过美人的青睐。”

正说到此处,马车突然停了,便听车夫在外道:“大人,到了。”

谈话刚巧停在了“美人亲睐”这个暧昧而敏感的话题上。

下车时,花舞一抬头,不期然看到了一双直视着自己的眼睛,舒什兰?!他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先是惊讶,随后便看到舒什兰阴下去的神色,心里蓦地一紧。想到昨夜得知他对自己势在必得,想到蓝枫被赐婚之事没那么简单。不知该怪舒什兰为得到自己暗中耍了手段,还是该怨他对自己的执着。

或许该埋怨他,甚至应当面质问他!可一想到究其原因只是因为他喜欢上了自己,而自己拒绝他时,他的执着和压抑的苦,所有的怪罪都变成了难以言喻的苦涩。

忽然觉得,他有时候就像是自己的另一面,不同的是,面对爱情,一个是努力地争取,一个是拼命地逃避。

是的,她知道自己在逃避,她对爱情的怯懦,源自她的不自信,对爱的恐惧,源自该死的穿越时空借尸还魂,曾经幻想的穿越,如今却成了她的隐忧,她要的是天长地久,不是曾经拥有,如果她只是一个过客,那么她有什么资格去爱一个人,又有什么资格被爱。

如果注定了要走,不如趁一切都没开始时走得干净利落!

舒什兰显然也刚到付雅府门外,马缰尚握在手中,还未来得及交给旁边跟着的奴才。

舒什兰收回了凝视着她的视线,转头看向了付雅,微微扬起了头,以他的身份,付雅必须要主动上前拜见,这就是尊卑有别。

付雅上前施了一礼道:“见过贝勒爷。”

舒什兰半天没有回应,只冷冷看着付雅。

付雅不焦不躁,耐心地等着舒什兰的回应。

半响后,方听舒什兰道:“上次输你那箭,我无话可说,但心中却是不服,明日未时我们教场再行比过,至于比什么,就由她来定。”舒什兰指向花舞,花舞一怔。

也不待付雅回答,舒什兰突然走近了几步逼视着花舞。

花舞下意识向后退去,身后却是马车已退无可退,正觉局促,便听舒什兰对她说:“上次是我轻敌,这次我一定要让你知道,我舒什兰无论比什么,都不会输!包括你心里藏着的那个人!”

明明他距自己尚有一段距离,可他的目光令她透不过气来,她撇转了目光,幽幽叹道:“既然要比何必等到明日,就今日吧。”她看向付雅,道,“这附近可有射箭的场地?”

付雅亦望着她,平静得近乎古怪,道:“我府中就有。”

想来他时常练习射箭,府中有这样的场地也不意外,花舞便道:“那就现在吧,如何?”

舒什兰一挑眉,道:“我没意见。”

付雅亦点了点头。

三人先后进了付雅的府邸。他的府邸自比不了尚书府亦比不了蓝枫的贝勒府,但简单中又见雅致,付雅说自己是个粗人,但从他的言谈举止及衣着住处的品味来看,绝非一个粗人可比。

原本付雅是带她来见江湖人士,但此番舒什兰跟随在旁,自然不方便见了,花舞也不想见了,因为她已下定决心不惜一切代价回家。

付雅带着舒什兰与花舞一路向后院走去,不一会儿几人便来到一片树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