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力量牵扯间,六娘子的惊呼瞬间被沈聿白的唇缄封禁声。

其实有的时候反而是六娘子这种欲迎还拒的姿态才会激发沈聿白的攻击情愫,他总觉得六娘子比寻常的女子要更冷静,也要更独立。她总是站在平起平坐的角度和他探讨着一切问题,他知道她心里其实是容不下那几房妾的,可不知为何,对于这样的认知,沈聿白却很高兴,虽然他从来没有在六娘子的面前表露过半分。

他知自己其实不重女色,但不知为何,他却对六娘子的柔软情有独钟。他喜欢看她在自己身下承展的姿态,像极了一朵浮沉碧水间的合欢花,摇曳轻盈,妖艳至极。

想到这里,沈聿白身子一热,手便探进了六娘子的衣襟间。

“沈…聿白…”六娘子的娇喘支离破碎,略显闷热的净房里,满满的绯靡缠绕着朦胧的水雾之气,瞬间将六娘子整个人给点燃了。

“你小日子是不是要来了?”缠绵间,沈聿白沙哑着声音问道。

六娘子一愣,慌乱的点了点头,心里却泛起了一阵甜蜜。她没有想到,虽然沈聿白平常什么都不说,但只要关乎她的,他就什么都记得…

第二卷 喜烛盈盈,凤冠霞帔浅相识 第一百六十章 琥珀光•出嫁之重

六娘子是在双胞兄弟洗三礼这天回的陆府,也是在这一天,她才和七娘子见上面。

七娘子变化不大,除了盘起了妇人头,穿衣打扮比从前看着成熟了一些之外,倒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不过那天的主角既不是六娘子也不是七娘子,而是绮翠园的两个嗷嗷待哺的小祖宗,是以在月然居给陆老爷和林氏请了安,又和七娘子匆匆的打了个招呼后,六娘子便快步去了七姨娘那儿。

七姨娘是在坐月子的,因为生了双生儿的关系,躺在床上的她看着特别的弱不禁风,苍白的脸上像是留不住一丝的血气一般,恹恹的几乎看不到什么生气,只开口说话的时候,还能听出一些精神,让六娘子不免多少放心了些,是以她一落座,便轻快的和七姨娘聊了起来。

“方才看到父亲,我总觉得父亲已经许久没有这样高兴了呢,听说这次洗三礼,父亲吩咐母亲摆了整整十桌子呢。”

七姨娘闻言弯了弯嘴角道,“老爷确是高兴的,两个哥儿也都健康,老爷这两日正琢磨着给哥儿们起名字呢。”

两人正说着,便有小丫鬟小心翼翼的端着托盘走了进来。六娘子一闻,一股浓得似乎化不开的厚重苦味便散在了她的鼻尖,让她下意识的就皱了眉。

“六姑奶奶若是怕苦,便出去透透气?”七姨娘见状,忙不迭的说道。

“不碍事不碍事,我不过对这药味有些敏感罢了,你快趁热喝,凉了就不好了。”六娘子摆了摆手,深吸了一口气以后便将心里那抹浅浅的忧思一扫而净。

待七姨娘喝完了药,吃了甜嘴的蜜饯后,六娘子便关切的问道,“大夫是怎么说的?”

七姨娘闻言,轻轻的摇头道,“大夫…说我这次伤了元气,若是能恢复,以后只怕也不能再生了。”

六娘子心里“咯噔”一声,连忙转头去看由奶娘哄着正在入睡的两个粉嘟嘟的小家伙,心里一柔道,“总归有了两个哥儿,姨娘以后也有了依靠,能不能生,也要看缘分,姨娘不要因为这些伤了心,养好身子才是最重要的。”

七姨娘笑道,“六姑奶奶放心,我这一次也是生怕了,不瞒六姑奶奶,大夫说我不能再生的时候,我还着实松了一口气呢。”七姨娘说着便冲六娘子眨了眨眼,一副如释重负的神情。

但其实也是,想七姨娘生这对双生儿的时候,足足吃了将近四个多时辰的苦头,从阵痛开始,到破了羊水,到产婆发现是双生儿,到生…这其中的点点滴滴,也只有七姨娘自己最清楚。更何况两个儿子,七姨娘怎么看都是福泽丰厚的,说句实话,其实将来还能不能再生于她而言真的没太大的关系。

思及这些,六娘子不免舒心道,“姨娘能这样想便是最好的,不过等姨娘身子好了,弟弟们也多的是要姨娘操心的地方,只怕姨娘那时候都没心思考虑别的事儿了呢。”

“可不是。”七姨娘咳嗽了一声喘了口气,似思忖了片刻后又道,“其实六姑奶奶,今儿能见着你,我倒是想麻烦您一件事儿。”

“你说!”六娘子点头示意。

“您能把四姨娘从庄子上接回来么?”

绮翠园的南稍间静悄悄的,六娘子记得原本绮翠园是没有自鸣钟的,不过此刻南稍间角落里的多宝阁上却搁着一座圆顶洒金琉璃面自鸣钟,“滴答滴答”的钟摆声轻松的盖过了六娘子和七姨娘浅浅的呼吸声,倒生出了一丝令人压抑的情愫来。

见六娘子抿着红唇,久久不语,七姨娘放在被子下的手就用了用力,然后她刻意放轻松姿态道,“六姑奶奶你瞧,我这是福气好,一生生了俩,而且都是带把儿的。可都说生孩子容易养孩子难,想我生得都这么难了,那回头养他们两个…”七姨娘说着便没了声儿。

其实这两日她躺在床上总爱胡思乱想,不是担心林氏要把孩子抱走就是孩子莫名的夭折而逝,昨儿吓得她几乎是尖叫着哭醒的。

“你的意思我明白了。”谁知正当七姨娘在想措辞的时候,六娘子却忽然开口道,“不过这事儿我要差了人去问问四姨娘的意思。你也知道的,四姨娘…这辈子太苦了,庄子虽不比家中方便舒坦,但到底自由无束,四姨娘很喜欢。”

但六娘子和七姨娘都是聪明人,两人都明白,方才那番话的中心意思其实就是七姨娘担心两个小哥儿的饮食起居旁人照顾不周,也怕林氏对自己对孩子不利,便想让四姨娘回来帮帮自己。

而六娘子左右权衡了一下也觉得这是个不错的法子,便决定不论如何也要试着说服一下四姨娘。但当着七姨娘的面儿,她却也是要抬高了四姨娘的身价的,这才在七姨娘跟前小演了一下,让七姨娘也不会觉得四姨娘好使唤。

不过后来四姨娘到底还是从濮家庄回来了。用她当时和六娘子的话说,“毕竟我也是老爷的妾,这一直住在姑奶奶的庄子上也不是个事儿。现在七姨娘既想让我帮着她照顾两个小哥儿,我也多少能分个心,日子兴许还能过的快一些。”

六娘子听后觉得有一些心疼,又有一些欣慰,便是好生的打包整齐了四姨娘在庄子上用的那些细软,然后亲自将她送回了陆府。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

十月的时候,七娘子的宅子定了下来,就在广源胡同口,占了半条街,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四进的宅子,闹中取静的好地段,唯一有些美中不足的是有些老旧,需要花些力气和时间修缮一番。

因为张耘全已经去了工部走马上任了,再加上转眼就要入冬准备年节的事儿了,是以林氏便开口让七娘子和张耘全小夫妻俩先在陆家落脚住下,二人权衡一番便欣然同意了。因此整个秋天,七娘子几乎就成了侯府的常客,连着刚入侯府干活儿没多久的小丫鬟都知道她是六娘子娘家的七姑奶奶。

这天,七娘子一早就甩门进来了,巧不巧的正遇到沈聿白休沐,她顿时尴尬了一下,脚下的步子就顿住了。

而正在和六娘子耳鬓厮磨的沈聿白也被七娘子吓了一跳,连连及鞋下了炕对六娘子道,“我去葳蕤轩,一会儿中午去祁王那儿转转,不用留我的饭。”说着便在七娘子讪笑的注目下匆匆的出了暖香坞。

七娘子自知理亏,等沈聿白走了以后还是站在门口迟迟的不敢进稍间。屋子里,六娘子正盘腿坐着,单手托腮,一脸似笑非笑的盯着门口的七娘子,心里的气不打一处来。

一旁的寻音见状,笑着搁下了手中的托盘,上前拉着七娘子道,“我的好姑奶奶,您下回若是再这么鲁莽,可不怪咱们夫人也要闹了您了。前儿您这么跑进来,妙琴可着实是被夫人责备了一番呢。”

“我自己脚程快,关丫鬟什么事儿。”七娘子嘀咕了一句,顺势跟着寻音进了屋。

六娘子闻言哭笑不得道,“你和她说这些没用,早些年她是光长个子不长脑子,这些年个子不长了,脑子依然也没长过了。”

七娘子撇了撇嘴,一屁股坐在了炕沿边,一股脑儿喝光了六娘子杯中半温的茶道,“烦死了,若是再这样被烦下去,我就干脆要出去找个宅子住过年了再搬家。”

六娘子一愣,一边使了个眼色让寻音去换茶,一边探头问道,“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我还没真恼呢,你到是先发起脾气来了。”

“母亲天天催着我生孩子生孩子生孩子,那我一个人也生不出孩子啊!”

“噗”的一声,六娘子入口的茶悉数喷了出来,弄得炕床上的整张矮桌湿淋淋的,被七娘子大大的嫌弃了一把。

可六娘子却咳了半天,好容易喘顺了气,便忍着戳七娘子腮帮子的冲动道,“你在家里也是这么和张耘全聊天的,人家和你成亲这些日子没被你给吓死?”

七娘子瞪了一眼六娘子道,“我若不是和你熟,才懒得和你说这些家长里短呢。”

“那我可要谢谢七妹妹了。”六娘子扯了扯嘴角,然后平复了一下心境道,“母亲这是着急,也是关心你,你多半左耳进右耳出就行了,何苦和她置气。”

“哪儿是我和她置气,分明是她看不得七姨娘那满屋子欢声笑语的,日日同我置气,若不是我忍着让着,再有夫君一直在边上哄着我,只怕我早翻脸了。”七娘子说着说着便垮下了脸,眼露不耐,神色萎萎。

六娘子闻言在心里苦苦的一笑,只能无奈的替她斟上了一碗热气腾腾的香茶,唯盼她能解忧片刻,不恼顺心。

其实如七娘子这样的新妇很多,于她们而言,嫁为人妇,是从一方天地搬到了另外一方天地。可以前在家中,她们大多依附着父母,为双亲所尊,恪宗族之礼,尤其是像七娘子这样的嫡女,从小又是被林氏亲手带大的,她出嫁以前的生活可以说几乎是围绕着林氏在展开的。

但是嫁人以后这种生活状态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和她朝夕相处的不再是双亲而是夫君,她的依附也从娘家变成了夫家,她可以心向着娘家,但是要想在夫家立足的话,她也必须明着暗着处处维护夫家。是以当林氏如此耳提面命在她面前一直碎碎念生孩子的事儿时,七娘子便第一次生出了对林氏的排斥。但在六娘子看来,这种排斥和反感,却恰恰是七娘子成长的开始。这样的成长,注定带着争执和不快,也注定会是伤筋动骨的一场拉锯战,六娘子唯有希望七娘子能分清好坏,看懂是非,不被情愫左右困扰…

第二卷 喜烛盈盈,凤冠霞帔浅相识 第一百六十一章 琥珀光•冬节纷忙

鲁莽的撞见过沈聿白之后,七娘子来侯府的次数就少了。

隔了两天还未见到她人的沈聿白不免开口问六娘子道,“七妹瞧着也不是个薄脸皮的,怎的和我冲撞了一次,倒是连咱们这儿都不敢来了?”

六娘子当时正在对账,闻言笑的乐不可支道,“哪儿啊,再过两日便是青致哥哥成亲的好日子,母亲忙的团团转,少了她在小七耳边碎碎念,小七自然乐的清闲,又怎会天天跑我这儿来诉苦。”

沈聿白虽然不太清楚七娘子和林氏之间的事儿,可听六娘子这样一说也多少明白了几分,便笑道,“你这个妹妹是个直性子,亏得这是嫁到了张家,耘全兄又是个体贴入微的,不然只怕是要家宅不宁了呢。”

“不许侯爷这么编排小七!”六娘子瞪了沈聿白一眼,护短的劲儿就冒了出来,“小七的孩子气兴许正是张大人喜欢的呢。”

沈聿白知她的性子,连连高举了手招降道,“罢了罢了,是你亲妹妹,便怎么都是好的。”

六娘子懒得和他一般见识,便是冲沈聿白吐了吐舌头后就想低头把最后一点账整理平了,忽见鱼安神色不定的走了进来。

“侯爷、夫人…”鱼安犹豫了一下眨眼道,“谢姑娘在外头候着呢。”

自从中元节那次以后,谢韫欢好像就几乎很少出秋棠馆了,六娘子也只有在去清懿阁给沈老夫人请安的时候才见得到她。面对她的低调行事,六娘子选择了视而不见的姿态,既没有张口慰问也没有点头笑纳,因此忽闻她来求见,六娘子心里也是满肚子狐疑。

“让她进来吧。”沈聿白一边说,一边走到炕边,很自然的弯了腰身凑近了六娘子。

谢韫欢进屋的时候,见到的便是六娘子正跪坐炕床,直着腰身仰着头在给沈聿白扣衣襟上的盘口的画面。

时过深秋,午后的日头极好,暖香坞又是坐北朝南的通窗宅子,是以外头的阳光透过支开的窗棂悉数洒进屋内,像一层仙镀之气一般笼在沈聿白和六娘子的身上,便让人一眼就品出了“岁月静好”的味道。

谢韫欢看的心生妒意,暗中紧紧的握住了自己的拳,细尖的指甲就重重的抵住了掌心间的柔软,让她疼的差点就要呼出了声。

“四哥。”不过开口的时候,谢韫欢却是柔声细语的仿佛什么事儿都没发生过一般,只浅浅的冲着沈聿白碎笑,一袭淡粉色的撒花洋绉裙衬出了她娇羞如画的容貌。

沈聿白是等六娘子给他扣好了衣襟上的盘扣方才转身看了谢韫欢的,不过只一眼,他便皱了眉道,“这都立秋好久了,你还穿得这么单薄?”

谢韫欢一听,本是有些迷蒙氤氲的双眸瞬间清亮了起来。只见她微微的偏了头笑道,“四哥有心了,不过是天气骤凉,我还来不及整理柜子里的衣衫罢了。”

“怎么,妹妹屋里的丫鬟不听话么?打理换季的衣物竟然还要妹妹亲自动手?”六娘子实在听不下去谢韫欢的客道鬼扯,便是皮笑肉不笑的打断了她的话。

谢韫欢闻言一愣,脸上瞬间浮起了一层绯红支支吾吾的道,“我…四嫂误会了,我、我不过不习惯旁人伺候罢了。”

六娘子看了沈聿白一眼,见沈聿白并没有要和谢韫欢长聊的意思已经迈开了步子准备出门,便先问他道,“回头要等侯爷用晚膳么?”

“我今儿要路过新风斋,给你买了脆皮乳鸽加菜,晚上你吩咐厨房做个汤炒两个干净的鲜蔬,等我回来一起吃。”沈聿白说完,便是连谢韫欢站着的方向都没有睨过半分,便径直出了掀帘出了暖香坞。

谢韫欢站在屋子正中,只觉得生生被人从头到尾的灌了一桶凉水一般彻骨的冷,可她却只能强颜欢笑的在六娘子跟前坐下身,努力的不去看沈聿白对自己刻意的冷淡。

但忽然的,之前方姨娘的那一席话就犹如一缕青烟,缓缓的在她的心尖缭绕开了。一瞬间的,谢韫欢含笑的视线中便透出了一抹犀利的光,她清楚的知道,她讨厌陆云筝,讨厌她让沈聿白远离自己,也讨厌她总是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当家宗妇的姿态,更讨厌她能这样名正言顺的霸占沈聿白所有的时间。因此她忽然心生它意,或许事情真如方姨娘所言,若是要等沈聿白主动,只怕蹉跎的终究还是她的岁月和青春,那是不是…她真的应该要为自己以后的生活努力一下。

如此的念想一闪而过,抬眼的时候,谢韫欢已恢复了众人之前所见得到的那一副知书达理的纤柔姿态了。“四嫂今儿可有口福了,记得小的时候听姨母说过新风斋的脆皮乳鸽,当时只是听一听便觉得口水都要流下来了呢。”谢韫欢口中的姨母说的就是沈老夫人。

六娘子聚精会神的看着她,不答反问道,“妹妹若是想尝尝,晚上我让人送一只去秋棠馆。”

谢韫欢淡笑道,“这哪儿成,虽不过是一道菜,但却是四哥的一番心意。我若是真想吃,回头会让四哥带我去新风斋的。”

六娘子闻言,在心中暗暗的冲谢韫欢竖起了大拇指,然后继续问道,“妹妹今儿来,不会就是来和我讨论晚膳的吧?”

谢韫欢摇头道,“今儿一早我收到了老家同乡的大娘寄来的青酿,虽是老家的土香酒,但我记得四哥却是很喜欢那个劲道。可那酒坛子太重了,我屋里也没个小斯什么的能做点力气活儿的,便想着不如先跑一趟暖香坞说一声,回头让四哥自己去我那儿取,不过巧了正遇到四哥在忙。”

“我知道了,等侯爷回来我就告她。”六娘子其实不觉得刻意的拉远谢韫欢和自己还有沈聿白的距离就是个治根的法子了,他觉得主要还是看病治疗。

谢韫欢闻言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说些别的什么的话,便漠然起身告了辞

那天之后,六娘子又往秋棠馆拨了两个机灵的小丫鬟,沈老夫人知道了这事儿以后还盘问了六娘子一番,却被六娘子一句“只盼着妹妹可以把这儿当做自己的家,不要拘束”的义正言辞的说法给悉数顶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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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一转眼,很快就到了陆青致成亲的大好日子。

这天,沈聿白作为“妹夫”,在天才刚刚方亮的时候就起了身。他是跟着迎亲队伍去迎亲的,也算是陆青致成亲这天的统筹,是以他要比六娘子早一个时辰出门。

原本六娘子觉得像沈聿白这样见惯了大风大浪的人,跟着新郎去迎个亲应该不算什么考验人的难事儿,谁知结果却事与愿违。

因为当她也到了陆府准备吃酒席的时候,七娘子却拉着她从头笑到了尾。

“你且不知道,听说煜宁侯到了新娘的府邸,进了小院,便就开始嘀咕什么不能错过了良辰吉日,本大家也没在意,该闹的还是闹,该堵的还是堵。谁知道临了侯爷又扫兴了一下,竟在新娘子还没有开门的时候就吩咐下人备马了,把咱们新嫂嫂给下吓的,便是连青致哥哥的过槛话都还没有问上半个字,她就盖着红盖头走了出来。”

大周婚礼有一个习俗就是新娘子问新郎过槛话,这个其实有点类似于婚前的约法三章,虽演变到今日,这过槛话多半成了新娘家和新郎家互相较劲的一个环节,但也是新娘娘家人收红包的环节,是以六娘子清楚,被沈聿白这样一闹的结果会令人觉得有多扫兴。

所以听了七娘子的话,六娘子便捂着嘴惊呼道,“完了,也怪我之前从未同侯爷说过这当中的歪歪绕绕,只特意告诉他看着些时辰,不要错过了黄道吉时。”

七娘子闻言,笑的更大声了,“哈哈…夫君回来和我说的时候我笑得都差点喘不上气来了,夫君说青致哥哥当时的脸色青青白白的可有趣了。”

六娘子也觉得有些过意不去了,便悄悄的拉着七娘子问道,“青致哥哥没恼了侯爷吧?”

七娘子一边笑一边摇头道,“夫君说后来青致哥哥反倒觉出了侯爷的好,因为侯爷在,所以这新娘子就接的特别的顺利。”

六娘子闻言不禁有些汗颜,便是一边绞着绣花衣摆一边尴尬的解释道,“原本…侯爷也是成过两次亲的,我却不知他一点也不熟悉里面的这些细微末节。今日这事儿,回头我得好好和哥哥嫂嫂致个歉呢。”

谁知七娘子闻言却瞪了六娘子一眼道,“便是顶烦你这上杆子的性子,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好端端的你非得要折腾出些什么客道来。这大喜的日子,青致哥哥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的,你却要跳在前头装正紧,真是无趣!”

六娘子闻言一愣,刚想解释什么,却见外头一下子涌进了好些人,只听有人喊道,“新郎新娘拜天地咯…”紧接着,凤冠霞帔的一对璧人就缓缓的往厅堂走来。

第二卷 喜烛盈盈,凤冠霞帔浅相识 第一百六十二章 琥珀光•腊八布粥(上)

腊八前,揽月终于从庄子上回了侯府,六娘子特别的高兴,留她在屋子里说了大半天的话。

揽月丰腴了些,也晒黑了些,可人看着却神采奕奕的,不难瞧出小日子过的很是滋润。六娘子满意的点头道,“原你住的地方离了我也远些,更何况那是外祖母的庄子,庄子上的人也都是规规矩矩的,没的同濮家庄那样会闹出这么多的事儿,是以我心思也总是放在濮家庄多一些…”

“夫人快别说这些了!”揽月闻言连连按下了六娘子的话头道,“每次竹韵来我这儿,左右都会说些夫人的事儿。我听了濮家庄的事儿,便觉得夫人理应要好好的管管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庄子人。想太老夫人的庄子上,可没的这么多乌七八糟的闹心事儿。”

六娘子点头道,“这不,你回来了就好,不过,孩子才刚出三个月,你放心让她住在庄子上么?”

“久祜说若是我要回来给夫人帮忙,那他就辞了庄子上的活儿,咱们一起在边上的胡同租个屋子,这样便能家里府上两不误了。”揽月笑道。

六娘子闻言却大吃一惊,蹙了眉道,“这哪儿成,让他迁就你?”

“哪儿是他迁就我,不瞒夫人,他也早有出庄子的意思。有个同村的老辛,在城里开了个酒肆,酿的是自家的米酒,生意确是不错。他喊了久祜好几次,久祜也是心动的,不过那时我还怀着孕,是以他也动弹不得。所以如今他是巴不得我能早些进府帮忙,他也好快些出庄子和人合伙。只是…也不知道夫人这儿还需要不需要我。”揽月说着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

“怎么不需要!”六娘子笑道,“不说别的,就单说我这儿的针线房、浆洗房还有茶房什么的都是石妈妈她们一人兼带的,这平日里也就罢了,碰到逢年过节的可就忙不过来了。但其实原本这几处也都是留给你的,还有小丫鬟的调教,我也准备一并让你带了。”

揽月闻言松了一口气,连忙站了起来福身道,“夫人您放心,我听您的安排。”

“哟,那以后可要改口喊姐姐一声秋妈妈了呢。”六娘子和揽月正聊着,竹韵端着刚蒸好的燕窝羹走了进来,听到了揽月和六娘子表的决心,便笑着打趣了一句。

揽月闻言,一张脸涨得通红,伸手就去拧竹韵的胳膊道,“你个狭促鬼,倒是编排起我来了。”

“我瞧着竹韵说的没错。”没想到一旁的鱼安也附和道,“姐姐姓秋,这次回来又做了夫人身边的管事妈妈,咱们以后喊姐姐一声秋妈妈那可是再对不过了。”

一屋子的人都笑了起来,急得揽月臊得猛跺脚。

忽然,外头看值的妙琴匆匆跑了进来,见着屋子里的一团和气,她先是愣了愣,然后才凑到六娘子耳畔道,“夫人,老夫人那儿的霜降来了。”

六娘子一愣,连忙整理了一下微乱的钗环衣摆,然后又让鱼安先把揽月等其余几个人带下去,这才吩咐竹韵请了霜降进屋。

霜降是清懿阁的大丫鬟,一般来说,若是普通的通传小事儿,沈老夫人是动用不到她的,是以她这次来,却让六娘子紧绷了一下神经。

不过听了霜降的来意,六娘子却冷笑在了心里。

“腊八节的时候母亲想在广源寺布粥?”看着恭恭敬敬的霜降,六娘子又重复了一遍她的话。

霜降点头笑道,“回夫人,其实老夫人这也不是临时起的意,已经快有半个多月了吧,老夫人每天都睡的不踏实,迷迷糊糊的总是会在半夜梦到自己命苦早走的几个老姐妹,搅得她老人家这两日心神不宁的,胃口也不好,奴婢瞧着人都瘦了大半圈呢。”

“布粥是好事儿,等我回头和侯爷商量一下,就给母亲去个准信,你让她老人家放宽心,这种善举,侯爷不会不同意的。”六娘子轻轻的拨了拨小香鼎里的香灰,然后盖上了盖子熄灭了只燃了一半的香条。

霜降连连点头道,“奴婢就说老夫人多虑了,夫人心慈怀恩,腊八布粥这样的事儿夫人一定会点头的。”

六娘子浅笑着应了一声,然后霜降便识相的福身退出了暖香坞。

等霜降一走,一帮奉茶的寻音便冷笑了一声道,“奴婢昨儿去园子里摘花的时候还瞧见出来散步的老夫人呢,奴婢瞧着她精神抖索、面色红润的,哪儿有清减消瘦的模样。”

六娘子睨眼看了一下寻音,可却惹的寻音更是替她打抱不平道,“夫人,奴婢才没有说错呢。什么半夜梦到苦命早走的两个老姐妹,那分明就是给谢家姑娘铺的路…”

“那我是小辈她是长辈,腊八布粥又是善举,难道我还能回绝了不成?”

“…”寻音一口气堵在了嗓子眼儿,堪堪的瞪着水灵灵的大眼睛道,“那夫人不就要背个不孝的名声了。”

“可不是。”六娘子笑着耸耸肩道,“隔墙有耳,你这样的话以后要说的时候,先过过脑子。你这急躁的脾气,和从前的竹韵倒是如出一辙的。”

“竹韵姐姐就是见不得这些龌龊的事儿,看着就让人心烦。”寻音气得涨红了脸,看着六娘子的眼神透着隐忍和微愤。

“所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既要布粥,就布的漂亮,这广布善心的名声,在家里可以让旁人占了,可于外,却只能让侯爷占!”六娘子缓缓的站起了身,然后笑着同寻音道,“你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我还没开始想法子呢,你就认定我要吃亏了?”

寻音的脸上这才露出了丝丝的笑意道,“夫人妙人自有妙计,我这点雕虫小技哪儿能和夫人比啊。鱼安姐姐总说让我好好的学学夫人的为人处世,这样以后去到婆家才不会吃亏呢。”

六娘子“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道,“这上头鱼安和竹韵的婚事还没着落呢,你这儿就着急上了。”

寻音却不害臊的径直道,“我只盼着夫人给我找个好夫家呢,我爹娘早说了,跟着夫人是我这辈子最大的福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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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沈聿白回来的时候六娘子刚让丫鬟摆好了饭,挂炉山鸡、草菇青菜、麻香豆腐加了个火腿上汤,光闻味道就令沈聿白食指大动,连着吃了两碗饭才搁了筷箸。

六娘子见状,一边亲手撇了油给沈聿白盛了一碗汤,一边笑着道,“今儿母亲差了人来我这儿传了话,说是腊八的时候想在广源寺布粥?”

“广源寺?”沈聿白喝了半碗汤以后漫不经心的问道,“为何要去广源寺,腊八布粥,一直都是慈安寺的人比较多。”

“侯爷和慈安寺的主持大师比较相熟么?”六娘子问道。

“也说不上相熟,不过上次凉都迁来的祖宗牌位,我不是去慈安寺请的主持方丈来新祠堂做了一整天的法事定魂安灵么,那时我就觉得和方丈大师颇有尘缘罢了。”

“既侯爷和母亲的意见相左,那明儿我去母亲跟前请安的时候便同母亲商量商量。其实布粥就是善举,在哪儿都无妨,主要心诚请收藏、推荐。”六娘子见沈聿白的汤碗见了底,又见他已经擦干净了嘴,便使了个眼色让丫鬟开始撤桌。

沈聿白见状站起了身,剑眉眉梢略见淡愁道,“这两天皇后娘娘的身子不太好,太医连番着在凤鸾殿候着,母亲既也有想法要在腊八布粥,那咱们便把阵势弄的大一些。不过这事儿你便辛苦些亲自盯一盯,往年城里的那些权贵之家布粥,总是会出现好事变成坏事的幺蛾子来。不是发霉的米就是长牙的豆子,吃了善粥拉肚子腹泻是小事儿,可之前也有闹出过人命的,若是这样,还不如不布。”

六娘子闻言眼皮子一跳,先是重重的点了头向沈聿白许诺一定会好好的打理布粥的事宜,然后才又问道,“娘娘风体欠安,可要紧?”

沈聿白摇头道,“入冬的时候娘娘染了风寒,本以为没什么大碍,可那时候淑妃待产,娘娘忙里忙外的就把自己的身子给耽搁了。结果直到晕倒了以后太医诊脉,才发现娘娘的病已经拖的有些严重了。”

“啊…”六娘子下意识的就用手捂住了心口。

沈聿白说这番话的时候,六娘子脑海中便浮现出皇后娘娘那张并不算绝色但却清雅如山巅云岚一般的容颜来。六娘子一直认为,有些人的高贵姿态是与身居来的,如同皇后这样,六娘子觉得她吸引皇上注意的绝非是容貌,而是旁人那无法复刻和模仿的姿态和性情。

想到这里,六娘子便轻轻的呢喃道,“我第一次进宫的时候,见着皇后娘娘虽有敬畏之心,可更多的还是仰慕与惊叹。娘娘为人宽和善慈,我瞧着英娘和皇后娘娘也特别的投缘,也希望娘娘凤体能早日康健。”

“你有这份心,娘娘若是知道了,一定很高兴。”沈聿白闻言柔了神色,然后弯腰在六娘子的耳畔留下了浅浅的一吻。

有妻如此,足矣!

第二卷 喜烛盈盈,凤冠霞帔浅相识 第一百六十三章 琥珀光•腊八布粥(中)

“慈安寺?”第二天,六娘子把沈聿白的意见和沈老夫人一说,沈老夫人果然就有了一些微词。

六娘子却仿佛对沈老夫人的不满视而不见道,“对啊,母亲可能有所不知,这往年,贵胄公卿之家在腊八布粥,大多选的都是慈安寺。一来是因为广源寺太偏,二来也是因为侯爷觉得和慈安寺的主持大师颇有善缘,想在慈安寺给母亲点一盏长明灯。”

“给我点灯?”沈老夫人有些吃惊,又有些怀疑。

六娘子笑着点头道,“是啊,给您点一盏长明灯啊,明年就是母亲的本命年了,本命点灯最是吉寓,连着布粥一起,侯爷想着要给慈安寺多捐些香油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