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飞扬把两个人扔在马路边上扬长而去。言小米不由得顿足大悔:“风樊你看你胡说八道,把这么一条大鱼给放走了。”

风樊鄙视地看了她一眼:“就凭你那样子也想掉大鱼?我看还是我出马比较靠谱。”

言小米仔细地打量着风樊,的确,风樊皮肤呈健康的小麦色,身材挺拔修长,一件单调的白衬衫愣是让他穿得飘逸出尘,他的五官十分耐看,尤其是那双桃花眼,一笑起来勾魂摄魄,要是再有几个小钱,只怕没几个女人能逃过他的手心。

“你别臭美了,瞧瞧你,人长得这么黑,眼睛那么小,人家现在都流行小白脸了,你没什么戏。”言小米违心地说。

风樊顿时脸都黑了,半晌才说:“那你以前眼睛瞎啦,还看上我。”

言小米顿时口吃了起来:“我…我那是…少不经事。”

风樊把脸凑到言小米面前,微微一笑,蛊惑着说:“真的?那现在呢?”

言小米捏了捏手心的汗,大无畏地直视着风樊的眼睛:“现在当然是心如止水、心如平静…”话还没说完,她的语声渐渐轻了下来:风樊的脸凑得如此得近,以至于脸上的纹理都让她看得一清二楚,他的耳朵前面有一颗黑色的痣,从前掩藏在他的发鬓间,现在他的发鬓剃得很短,露在了外面。

她一下子有点恍惚,那个温暖的午后忽然在她的记忆里清晰起来。

“哎你快看,你的耳朵边有颗痣!”女孩拨弄着他的头发,忽然象发现了新大陆。

“痣有什么稀奇,你看你满脸都是。”少年懒洋洋地靠在女孩的身上,阳光照着他们,有种昏昏欲睡的感觉。

“胡说,我才没几颗,而且我脸上的痣很小的,他们都说我这样很可爱。”女孩不服气地说。

“谁说你可爱?”少年慵懒的目光忽然有点锐利了起来。

“跟你说你也不知道,你看你从来不理人。”

“我不是理你了吗?你看你那傻呵呵的样子,除了我没人喜欢你了吧?”

“胡说,很多人喜欢我的。倒是你,他们说,大痣会生小痣,到时候你满脸都是小黑点,肯定没人喜欢你。”女孩想象着那个情景,顿时咯咯笑了起来。

少年忽然支起身来,一本正经地说:“你知道我这颗痣有什么用吗?”

女孩不解地看着他。

少年凑近了她的耳朵,低声说:“耳朵上的痣叫耳痣,说明以后我是会有儿子的,就是你要给我生个儿子。”说着便逃了开去。

女孩傻呆呆地看着他,不一会儿便脸颊绯红,恼羞成怒地追了上去。

言小米看了很久,直到风樊拿手在她眼前晃来晃去才惊醒过来,惊惶失措地解释说:“哎呀,我刚才想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出神了。”

风樊哼了一声,怀疑地说:“难道不是看我看得出神了?”

言小米满面通红地摇着头,掉转头去看街上的车龙马水,吱唔着说:“才不是呢,我在想该找什么工作…”

“我记得你说过你不想工作,想读一辈子书。”风樊忽然想了起来,“那时候你就每天捧着一本书看啊看,怎么还没看成近视眼?”

多么天真的愿望。言小米有些想笑:“没人愿意养我,我喝着西北风看书啊。”

“你那个姓宋的男朋友呢?养你这么一个小小的人,花得了多少银子?”风樊看着她瘦小的骨架,鄙夷地说。

言小米哼了一声,忽然大发奇想:“风樊,你今天有没有空?陪我去一个地方看看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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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小米的母校在城郊,那时候在那个区也算是重点中学,若干年后,和区内的另一所中学合并,在原校址边扩建,成了现在的模样。边上的老教学楼还在,变成了图书资料中心,爬山虎爬满了墙壁,看起来有种特别苍老的感觉。

以前看门的老大爷早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两个保安,把他们两个拦住了。风樊下巴仰得高高的,傲然说:“我们找你们校长谈赞助的事情。”

“我们校长姓什么?”其中一个保安狐疑地问。

“校长姓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听说你们打算购买一批投影设备,资金不够。”风樊煞有介事地说。

“唉,现在没办法啊,教育局啥都不批,学校里一帮穷教书的到哪里弄钱去。”另一个保安感慨说。

风樊笑着拍拍他的肩膀:“教书育人,我们都有责任嘛。”

两个保安把他们迎进大门,还热情地指点了校长室的位置。言小米缩在风樊的后面,不安地问:“你怎么骗人都一套一套的,他们会不会给校长打电话啊?”

“慌什么,顶多把我们赶出去。”风樊耸耸肩,“走,去看我们的教室。”

两个人蹑手蹑脚地走到了二楼,他们的教室在最里面的一间,靠着马路。现在二楼已经打通,最里面已经摆满了书架子,言小米走到走廊的尽头,笑嘻嘻地躲进了边上的一个拐角,探出头来:“还记得吗?那时候你喜欢躲在这里抽烟,装得很酷的样子,有次被我发现了,我骂你了。”

风樊摇头说:“我不记得了。”

言小米怀疑地看着他:“真的不记得了?”

风樊的脸色有点尴尬:“你骂得我那么凶,我为什么要记得。”

言小米噗嗤乐了:“同学们后来都可佩服我了,说我怎么这么厉害,说你的脸色好难看,真怕你扑上来打我一顿。”

风樊看着她的笑脸,忽然有点恍惚,在那个盛夏的午后,一个女孩鼻尖沁汗,眼里漾着水光,把抽烟的危害倒豆子一样地爆出来,最后一句话几不可闻,可却刻印在他的脑海,他现在还清晰地记得那一句话,只可惜物是人非,那份青涩的感情一去不能复返。

“我很怕死,所以你一定要长命百岁地陪着我,不能再抽烟了。”风樊低低地念叨着。

言小米没有听清,狐疑地看着他:“你说什么?”

风樊猛然惊醒,换上了一副笑嘻嘻的表情:“不知道我们的老师还在不在。”

“有次我们开同学会过了,童老师、吴老师都还在,田老师已经退休了。童老师还说起你呢。”言小米说。

“说我什么?”风樊漫不经心地问,趴在栏杆上看着马路上车来车往。

“说你一定会是个大人物。”言小米盯着他的后背说。

风樊笑了一声,回过头来:“我记得以前童老师恨不得把我从班里赶出去。”

“不是的,”言小米急急地辩驳,“他只是恨你不学好,好几次他在我面前说你很聪明。”

风樊好笑地看着她,问:“你今天眼巴巴地把我带到学校里来,是想说明什么?”

言小米认真地看着他说:“风樊,真的,只要你努力,你一定会成功的,你也想给以前瞧不起你的人看看吧?”

风樊想了想:“那要不我真的去开个修理厂,奋发向上一下?”

言小米愣了一下,高兴地跳了起来:“我就知道你行的,好——”

话音未落,图书馆里传来的喊声:“谁啊,谁在那里大喊大叫的?”一阵脚步声传来,言小米有点心慌,一个箭步躲到了那个转角,风樊眼疾手快,把她往里一推,自己也挤了进来,两个人贴在狭小的空间里,顿时连对方的体温都感觉得到。

言小米一阵晕眩,她从来没和一个男性靠得那么近过,柔软的胸部紧紧地贴在风樊的胸膛,仿佛能感受到他的心跳声;他的鼻息在她头顶发梢流窜,仿佛带着一股电流让她感到一阵炙热;他的身上有着一股浅浅的香味,带着若有似无的男性气息,让人恍惚起来。

言小米又羞又窘,推了风樊一把,低声说:“快走开。”

风樊摇摇头,轻轻地在她耳边吹了一口气,低哑地说:“别出声,被老师抓到了就惨了。”

言小米只觉得口干舌燥,轻轻地咽了一下口水,不由自主地舔了舔嘴唇,嗫嚅着说:“你…快让开…我怎么好像…有点喘不过气来…”

风樊轻笑了一声,满意地看着言小米的耳后起了一个个的小疙瘩,又把嘴唇贴在她的肌肤上一张一翕:“我给你点空气吧…”

言小米的顿时觉得一阵酥麻,迷迷糊糊感到自己的脸被风樊轻轻地捧了起来,紧接着,一个炙热的唇将她的唇瓣整个儿含住,缓缓地摩挲了几下,温柔地撬开了她的齿关,在她的口腔里爱抚着…

言小米想逃,可风樊的手有力地搂紧了她的后颈,蛮横地固定着她的头,不让她有半分的退却,转瞬之间,言小米只觉得自己的灵魂仿佛高高地飘了起来,飘向那虚无的未知…

作者有话要说:风大哥你这样调戏人家清纯的小妹妹!你太过分了有木有!

第 9 章

良久,风樊才把言小米放开,只见她脸色酡红,眼神氤氲,青涩中带着一抹别样的艳丽,令人心猿意马。

下课铃声骤然响了起来,顿时把言小米惊醒,她惊惶地看着风樊,下意识地把左手放在嘴边啃了起来,风樊把她的手用力地掰了下来,嘲笑说:“你怎么现在还这样?像个小孩子。”

言小米垂下头沉默了片刻,直视着风樊,说:“你是不是在和我开玩笑?这事情一点儿也不好笑,你下次不能再这样了,再这样我就不理你了。”

风樊耸耸肩说:“你对我这么好,我什么都没有,没办法报答你,只好尽力做好一个地下情人的本分喽。”

“我不是要你报答我,”言小米低声说,“我只是在圆我的一个梦想。”

“什么梦想?”风樊有些不懂。

“我和爸爸保证过,你不会一直是小混混的,你会有出息的…”言小米的眼里隐隐浮现出泪花。

风樊顿时有些懵了,在口袋里掏了掏,没找到手绢,只好举起衣袖给她擦眼泪,哄着说:“好好,我会有出息的,我什么都听你的还不行吗?”

言小米的泪水却忽然象断了线的珍珠一样滚落了下来,那个遥远的激烈争执深埋在她心底,此刻却清晰地回响在耳边。“爸爸骂我,他从来都很疼我的,可他骂我了。骂我这么不知羞耻,骂你这个小混混太无耻…我和他解释,我说你会变好的,你答应过我,会有出息的…”

风樊下意识地就把她搂进了怀里,一阵心慌意乱:“你别哭了,这些话你怎么从来没和我说过?”

“你后来就不见了,我怎么找也找不到你…”言小米哽咽着说,紧紧地抓住了他的衣服,“风樊,我那时候好害怕,整夜整夜睡不着…”

一阵心疼涌上风樊的心头,他轻抚着言小米的后背,忽然很想追问她那晚到底为什么没有来。可是,看着言小米的样子,还是把到嘴边的疑问咽了下去,低声安慰她:“好了好了,都过去了,你怎么像个小孩子一样。”

教学楼下面传来了学生们的哄笑声和叫好声,一群篮球队的人正在操场上打球,身形矫健。校园的小径上到处是背着书包来来去去的学生们,有的成群结队窃窃私语,有的独来独往形只影单。

言小米终于平静了下来,不着痕迹地推开了风樊。看着楼下这些形形色色、青春逼人的学子们,她的脸上终于又露出了浅浅的微笑。

两个人一左一右,穿梭在人群里,走过那座古老的石桥,走过教学楼后那片草地,又走过围墙边的灌木丛,沿着学校走了一圈又一圈,校园的广播悠悠地放着歌曲,偶尔传来播音员清澈的声音,眼前是同学们休闲的晚餐时光,看着他们熙熙攘攘地进入食堂,看着他们在操场上打打闹闹,好像时光倒流,回到了那个纯真的年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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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学校出来已经暮色初临,校门口刚好有辆公交车可以到言小米的老家,两个人一前一后上了车。车里挺空,两个人坐在驾驶员旁边的座位上,等了半天也没见开车,却看见驾驶员冲着他们俩说:“哥们,投币,不会连坐车钱都没了吧?”

言小米傻了,一边急匆匆地从口袋里掏硬币,一边责怪风樊:“你不是在我后面嘛,怎么钱都不付。”

“我兜里从来都没零钱。”风樊耸耸肩说,“电视里都放用卡刷一下,然后嘀的一声就行了。”

“那是公交卡,也得掏出来刷啊,不然你以为它会人脸识别啊。”言小米白了他一眼,把零钱放进了投币箱。

驾驶员“咯擦”一声挂了当,自言自语地说:“小伙子,牛皮吹得太大可要破的,什么从来不带零钱,我看你是装着没钱吧,这也太扣巴了!”

言小米偷眼看了看风樊,生怕他生气,却见他嘴角微微上扬,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不由得翘起了嘴,不满地说:“你真的连四块钱都没有啊,你是不是故意不给那么小气,我看你以后女朋友都找不到。”

“我这不是没打算找女朋友嘛。”风樊凑到她耳边说,“这不是什么事都要靠你嘛。”

“你修理厂的工资呢?老板再不发你工资我去找他!”言小米忿忿地说。

“老板说你的修车费从我工资里扣,估计还不够。”风樊想了想说。

言小米大吃一惊,顿时心里盘算着明天去看看自己的小QQ,千万别修理清单一拉出来,让自己吓一跳。

公交车忽然一个急刹车,紧接着一个小转弯,又突突突地颠簸起来,言小米被震得有点晕,脸色有点发白,风樊急忙敲了敲驾驶员的椅背说:“师傅,开稳点,有人晕车。”

驾驶员看了看后视镜,乐呵呵地说:“不好意思啦,没办法,没警车开道,路况又差,就这水平啦。给你女朋友开个窗,透透气就好啦。咱们都没坐奔驰的命啊。”

风樊的脸色顿时不好看起来,言小米小声地说:“没事,一会儿就好,这段路经常修,不是铺沥青就是挖管道,不能怪师傅。”

“市政建设太落后,速度太慢。”风樊憋了半天憋出这么一句话来。

“小伙子这句话有见识了!”驾驶员师傅总算逮到了一个话题,话闸子一打开就收不住了,滔滔不绝地讲起这条路的兴荣史,连带着马路的交通设施、每天开车的路况、行人的素质一一发散了开去。

言小米乐呵呵地听着,间或应和一声,居然一直听到了目的地。

从车上下来,风樊不满地说:“我的头都被他吵得晕了,你居然还和他说下次再来听。”

“这个师傅很有趣的,人也很热心,以前老是提醒我们给人让座呢。”言小米说。

“你经常坐这趟车?”风樊有些诧异。

“是啊,到我爸爸的那个小公司。”言小米一想到那个公司就愁眉苦脸起来,“唉,说不定以后更要经常坐了。”

“你要干什么?”风樊敏感地问。

“我叔叔不想干了,让我去接手,你说我是做生意的料吗?”言小米烦恼地扒着头发。

“那就关掉,或者卖掉。”风樊不以为然。

言小米忽然沉默了下来,目光落在夜色中不知名的地方,良久,她低声说:“我想留着它,这是我爸爸给我留下来的纪念,言禧广告,他希望我这辈子都快快乐乐的,它在那里,就好像我爸爸在看着我。”

风樊看着她微微发红的眼睛,只觉得自己的心好像也被这泪水泡得发软了起来,恍惚中,好像莫名有许多粉红的泡泡在自己的眼前升起,他定了定神,泡泡不见了,可他发现自己的声音变得有点发腻,他从来没想到自己居然也会发出这种柔软的声音。“别伤心啦,你想让它在那里哪里,它就会在那里。”

“吹牛。”言小米白了他一眼,低头往家里走去。

风樊有点着急,快步跟上了她,问:“你去我那里干嘛?”

“我找点东西。”言小米回答说。

“什么东西,我明天帮你找,今天太晚了。”

言小米狐疑地看着他:“你心虚什么?是不是在我家干什么坏事了?”

“怎么会。”风樊打着哈哈,略显尴尬地说。

言小米三步并做两步,冲到电梯里按了四楼,风樊一时不察,追过去的时候电梯门已经关住了,他心里直打鼓,只好从楼梯跑了上去,气喘吁吁地跑到四楼,只见门开着,言小米呆呆地站在卧室前,看着平整的床铺,干净的桌几…

风樊耸耸肩说:“对不起,我这两天都没来住。”

言小米霍地转过身来,好像一头凶猛的小野猫:“那你这两天到底干什么去了?你到底住在哪里?”

“我——我朋友叫我一起玩,玩了通宵,就懒得回来了。”风樊支吾着说。

“你是不是在鬼混?你在吸烟?在喝酒?在赌博?在打架?在吸毒?”言小米的脸色越来越苍白,好像很快就要晕过去一样。

“你瞎说什么啊,”风樊漫不经心地笑笑,“毒品这玩意儿我从来不碰。”

“这么说,其他的你都碰?”言小米喃喃地说。

风樊敛了笑容,嘲讽地看着她说:“碰又怎样?你是不是失望了,是不是要把我从这间屋子里赶出去?”

言小米吸了吸鼻子,瞪大眼睛看着他,泪珠在眼眶里打滚,却倔犟地不肯掉下来。良久,她大步走到卧室的一个橱旁,拉开橱门,在里面乱七八糟地翻找着,不一会儿,她从里面拿出一个红色的本子,用尽力气仍在风樊的脸上,带着哭腔叫道:“你看看,我今晚来找的东西!我本来想借给你的,借给你做本金!你自己去看看吧!”

说着,她捂着脸跑走了。

风樊的脸被那本硬硬的本子刮了一下,火辣辣的疼,他愣了半天,从地上把本子捡了起来:这是一本存折,存了好几万快钱。

作者有话要说:~~~~(>_<)~~~~ 可怜的小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