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英国公的一路上,成远帝的手就没老实过,纵然是“老夫老妻”,但因为在马车上,又好似多了一些别样的韵味。

若是平时,依照韩妃的性子,肯定是不许的,但是那天也不知怎的,竟半推半就地让成远帝在马车里,好一顿揉搓......

到了英国公府后,成远帝因着不能接近病患所以留在了正厅,而韩妃却是赶紧推门进了柳氏的屋子。

屋子里熏着醋,好几个丫鬟忙前忙后地在伺候躺在床上的柳氏。

柳氏面色苍白,眼神涣散,就连平时细心保养的唇部,都生出了些许皲裂。

虽不是亲生的母亲,但是韩妃看着这样的柳氏,心里还是万分难过。于是韩妃上前握住了柳氏的手道:“母亲,您坚持一下,茵儿带了宫中上好的药材回来,会好的,一定会好的!”

柳氏看着韩妃在她身旁掉眼泪,不禁愣了愣,但是片刻后,到底还是颤颤巍巍的举起了身边的茶杯道:“茵儿,一路上辛苦了,你如今身份尊贵,却还叫你赶回来看我这老婆子,真的是......咳咳......快,喝......喝点水吧。”

韩妃看着柳氏有气无力地举着那茶碗,立即拿过来,一饮而尽。

柳氏拉着韩妃的手,硬是从小时候说到了长大,整整说了一个多时辰。

可惜那时的韩妃一定不知,就这一个多时辰的时间,已经够成远帝和韩嫣生米都煮成熟饭了。

到了傍晚的时候,因着成远帝不能久留,于是韩妃和景熙帝早早就启程回宫了。

一路上,韩妃一直闷闷不乐,她一是感叹命运无常,二是担心万一自己也到了这一天,景之会不会难过的不吃不喝。

这样悒悒不乐的表情,落在成远帝的眼里,却成了吃醋的表情。

成员帝抬手摸了摸韩妃的耳垂,“茵儿,你能这样大度,朕很是欣喜,不过你放心,哪怕是嫣儿以后进了宫,位置也绝不会大过你,毕竟,你在朕心中,独一无二。”

嫣,嫣儿?

说完这番话,成员帝也没看韩妃一脸不解的目光,而递给她了一袋不知从哪儿拿出了吃食,继续道:“看,这是嫣儿买的糖丸子,说是送给景之的。”

韩妃木讷的接过来......

“你们姐妹感情这样好,朕当真是有福气......”

韩妃一开始听的云里雾里,不过最后,却终于听明白了这都是怎么一回事。

韩妃盯着这袋子糖丸子惨笑,她说的么,病入膏肓的人怎么会有力气拉着她说了一个时辰的话不停歇......

原来,竟下了如此大的一盘棋。

韩妃回宫后,回想起刚刚还在安慰柳氏的自己。

她突然觉得自己像个痴儿,合着别人都在演戏,只有自己竟然当真了。

想要韩嫣入宫,与她说一声便是,何必绕这么大一个圈子?那样的皇帝,真当他是她心中的宝贝,舍不得撒手么?

......

那日后,韩妃不但对成远帝闭门不见,且身子却是每况愈下了。

韩妃和成远帝堵着一口气,怕他以为自己还想要他那不值钱的宠爱,硬是挺着连太医都没叫。

韩妃想着,柳氏病的那样逼真,八成是真的感了风寒,自己回去这一趟,除了给人搭了一桩姻缘外,竟然还白白过了一身病气。

真是晦气。

只是韩妃没想到的是,当日夜里她就发病了,而发病的时候,只有年幼的三皇子一人在旁边。

她突然感到天旋地转,好似有一股血一直在往头顶涌着,这样的感觉没过多久,韩妃就知道自己怕事中了招,不行了。

她用最后的力气,将三皇子叫到旁边,语无伦次地说着她想说的话。

“皇儿,母妃不用你替母妃报仇,母妃只求你好好活着......”

“如果有一天,你坐上了那个位置,不论是否国泰民安,你都别小瞧了这后宫。”

......

韩妃突然病逝,这宫里除了闵后以外,皆是一片哗然,舌桥不下。

成远帝听闻后,迅速地跑到了韩妃宫里,见了她最后一面。

“怎会这样?茵......茵儿?太医呢,给朕宣太医!”

这时,有个姓王的太医突然跪在了成远帝面前。

“臣有罪,请皇上责罚,请皇上责罚啊!”

成远帝眼圈颇红地看着他道:“你说。”

“前些日子,韩妃娘娘突然找人要挟臣的妻儿,要臣给她配一副药,臣一听那药是无解的剧毒之药,臣当时就拒绝了,可臣的妻儿在那些大汉手里,臣不敢不从......可万万没有想到,韩妃娘娘管臣要的这药,竟是要给自己服用啊!陛下,臣是死罪啊!”

说着,王太医开始不停在地上磕头,整个屋子里都回荡着头盖骨撞击青石砖的声音。

成远帝怒斥他:“胡说!韩妃整日在宫里,哪里会有机会威胁你的妻儿!”

可惜,陷害韩妃之人,早已经把这一切都编排的天衣无缝。

经过盘问,韩妃派人威胁太医的日子,是韩妃生辰那天晚上。

取药,是韩妃和成远帝出宫的那天。

服毒,是今日。

天衣无缝,毫无破绽。

韩妃生辰前后,宫里宫外确实进进出出了很多人,而出宫那天,成远帝因一直和韩嫣在一起,他也不知中途韩妃是否离开过......

成远帝紧紧皱着眉头,思考着前前后后。

这时候,闵后突然又跪在景熙帝面前。

“陛下,臣妾有罪,说来还是臣妾的错,臣妾当初出那主意的时候,没想到茵妹妹会这样的果决......”

闵后刚一开口,成远帝就挥退了殿内的所有人。

成远帝面露痛苦之色,“你说茵儿当时不愿?”

闵后一边哭一边答道:“陛下,茵妹妹嘴上是连连答应的,但是陛下也知道,茵妹妹对陛下一直以来都是用情至深的......”

用情至深。

成远帝双手掩面,哪怕他是这天下的主宰,却也会因为主宰不了生命的流逝而感到万分痛苦。

随即,成远帝哑着嗓子喃喃自语道:朕说茵儿这几天为何一直不肯见朕,原来是和朕怄气......

出了这事,成远帝也没法责怪任何人,他扶起了跪在他身侧的皇后,缓缓道:“既然如此,就给韩妃以贵妃的制度下葬吧......还有,那英国公府的二小姐,就不必进宫了......”

英国公府的二小姐进不了宫,这是她早就算到了的,但是以贵妃的制度下葬,她确实是没想到,毕竟,她还给韩妃加了一宗挟持太医妻儿的罪......

闵后面露犹豫,“陛下......那王太医那事.......”

成远帝无心再和闵后继续说下去,不耐地挥了挥手,“好了,你告诉他,嘴闭严,空缺的院使之位就是他的了......”

成远帝率先离开了这个“伤心之地”。

闵后却将手覆上了韩妃还未凉透的脸颊上,“韩茵,你妹妹亲手害死了你,还是本宫帮你报的仇呢,本宫对你这般好......做了鬼,可别忘了找她报仇啊。”

第38章 腰斩

闵后却将手覆在了韩妃还未凉透的脸颊上, “韩茵, 你妹妹亲手害死了你,还是本宫帮你报的仇, 本宫对你这般好......做了鬼, 可别忘了找她报仇啊。”

韩妃的死让成远帝心怀愧疚, 此后确实是再也没有提过要将英国公府二小姐纳进宫的事......

韩妃突然离世,打了英国公府上上下下一个措手不及。

英国公才离京几日,根本没想到会出这样的乱子。

他刚进京,就听府邸下的人来报,说宫中的韩妃病逝了。

那是英国公从小捧在手心的女儿, 他哪里接受的了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事

英国公稍作调查竟然发现她的这位正妻竟然前几天装作病危, 请了茵儿回府?

荒唐!简直是荒唐至极!

英国公想到这事定与柳氏和韩嫣脱不了关系,刚到府里, 就直奔正院去了。

英国公一脚踹开门, 就看到了正在抱在一起的哭的娘俩。

“说!怎么回事!柳氏!你今日给我说清楚!”

柳氏知道瞒不住, 毕竟英国公是她们娘俩最后的靠山,于是哭哭啼啼地把事情的经过, 全部都招了。

英国公怒不可遏,万目睚眦, 直接上前踢了柳氏一脚。

“蠢妇!被人利用还不自知!我可怜的茵儿,居然死于她亲妹妹的手里!”

韩嫣从来没想过害死姐姐,她只是想进宫而已, 看着怒火中烧的父亲, 她边哭边求饶道:“嫣儿不进宫了!父亲!嫣儿真的不进宫了!嫣儿知道错了, 真的知道错了......嫣儿真的从未想要还姐姐的性命啊!是那闵后说那方子,还利于身子......”

英国公简直气的笑了出来。

“进宫?你居然还想着进宫?怕是那闵后!从一开始就根本没想让你进宫!她只是借着你的手,除掉你长姐,除掉咱们英国公府,再除掉景之以给她的儿子腾地方!你们做的!当真是好!好!好啊!”

这样平日里绝对不能与人言语的话,英国公气的几乎是吼出来的。

柳氏一看英国公真的动怒了,于是赶紧抱住女儿,委屈道:“老爷,您别吓嫣儿了,她已经够自责了,妾身认为没有这样严重的......”

英国公抬手一把掐住了柳氏的脖子,咬牙切齿道:“没有这样严重?你先告诉我,茵儿的命!你能赔给我吗!能吗!”

柳氏的脸渐渐变成了紫色,好像是稍一用力,就能将人掐断了气。

韩嫣见状扑倒在英国公身上,“父亲,你在干什么!你难道要杀了娘吗?你快放手啊!”

英国公冷冷地看了她一眼,“我没有你这样的女儿,从今晚后,你就去定州的万国寺给你姐姐祈福,永远都不要再出来了。”

韩嫣以为父亲已经失去了一个女儿,哪怕再生气,应该也不会难为她的......

她没想到父亲竟然要他去万国寺度过余生?

韩嫣还没来得及求饶,就听到了外面有人求见英国公。

英国公转身出了正院,就见到了一个戴着帷帽的妇人。

此人摘下面纱,正是当朝闵后。

英国公正当丧女之痛,哪里还管她是不是皇后,直接怒道:“你来干什么?”

闵后嗤笑了一下,“英国公怎么敢如此和本宫说话?本宫可是得了陛下的口谕来安抚英国公一家的......”

英国公双手止不住地颤抖,“你这个妖后,妖后!”

“英国公现在应该想想如今怎么办吧,你那好女儿谋杀宫妃的事,本宫暂时帮你压住了,只是......本宫也不知,这事儿以后会不会捅到陛下的面前。”

英国公早就料到闵后能这么做,自然是还有接下来......

他也没和这位妖后浪费口舌,直接道:“皇后娘娘直说便是。”

闵后看了他一眼,抬起了自己的下巴,“本宫要英国国公府从京城消失。”

英国公忍着想一刀砍了她的心思回道:“皇后娘娘的胃口当真是大。”

闵后笑笑,后又加了一句,“走的时候请务必带着英国公夫人一起,哦,对了,本宫念及英国公白发人送黑发人之痛,特意找了人来接替中都督的位置。”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这闵后当真好本事,一个妇人,竟然在几日之内就将京城一位皇子的势力洗了牌。

她用一个妇人的计策,在不费一兵一卒的情况下,不但将宠妃害死,还能将根基深厚的国公府剔除京城,就连英国公手里的军权,也直接揽到了自己手里。

甚至,她连他再娶的机会都提前掐死了。

“皇后娘娘好本事,慢走不送。”

闵后达到了自己的目的,自然也不想多留,于是立即启程回宫了。

这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最后以韩妃为爱殉情,得以告终。

英国公带着柳氏举家搬迁到定州后,两人可谓是一个月也不会讲一句话......直到柳氏去京城保住三皇子一命后,英国公才认命般地打算与柳氏就这样老死在定州城......

如果不是他的外孙称帝,如果不是他心中还有牵挂,他至死也不会踏入京城一步......

......

景熙帝看着龙安寺......

他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记得他曾在韩妃的灵前发过誓,闵氏,他会亲手了结了她......

景熙帝推开了龙安寺最尽头的一扇门。

里面的坐着的那个美妇人,好像并没有因为岁月的流逝而露出老态来,还是如他印象里那般,端庄,虚伪。

闵后一脸微笑地看着对面款款走来的帝王,没有露出任何意外的表情,朱唇轻启,“陛下今日来找母后所谓何事啊?”

景熙帝嗤笑,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他倒要看看,这般惺惺作态的样子,她还能维持到几时。

闵后这个老妖婆若是说不紧张,怕是不可能的......她看着原本属于她皇儿的位置让那个贱人的儿子占了去,她恨不得将成远帝从墓里拉出来鞭-尸。

景熙帝看着她又些坐不住了,于是笑着看着她:“朕今日来,就是为了送母后一份大礼。”

母后,他委屈求全的叫了那么多年,他不介意再叫一次的。

闵后看着他那笑中带着狠辣的神情,突然想了韩妃薨时的样子。

闵后咬着后槽牙,怒视着他道:“你休给本宫耍什么花样。”

景熙帝上前一步,面如寒冰,语气淡漠:“母后可听过腰斩之刑?”

话音一落,景熙帝就看到了这妖婆子收缩的瞳孔。

“那腰斩之刑,就是将人置于铁板之上,用重斧拦腰砍下。朕听闻,腰斩之后不会立即毙命,而是会慢慢享受整个过程,母后您说,这样可好?”

这番话,彻底击溃了闵后所有佯装的镇定......

闵后跌坐在地上,右臂抬起,用食指颤抖地指着景熙帝,“不,你不敢,你想做你早就能做了,你不敢的,你不敢弑母的......”

说着,闵后突然站起来,厉声道:“本宫是这东央的皇太后!这龙安寺都是本宫的人!谁敢动!来人!来人!”

景熙帝从未有过如此好的耐心,他也不急,就静静地看着她发疯。

顷刻过后,四周依旧鸦默雀静。

“本宫的人呢?”

景熙帝:“降者未杀。”

眼下之意就是,能为她所用的人,都被杀了个干净?

闵后双眼猩红,又些崩溃道:“你这个孽子,你根本没资格做皇帝!你残害兄长,妄图弑母,应该为天下所不容!”

“你不会认为朕真的会相信朕的好兄长死在扬州了吧,呵,朕知道他在哪,他在南疆,通敌叛国这个罪,朕给过虞正,朕今日正好也送给你。”

“朕母妃的命,英国公一家,还有五公主的债,朕都会亲手向你们母子讨回来。”

闵后全身颤抖,知道现在大势已去,榱崩栋折,于是直接回头撞在了石柱上。

她死死地盯着景熙帝,说了最后一句话。

“那傅兮必然会是下一个韩妃,而且,本宫也送了你一份大礼......”

闵后还没闭上眼睛,就听景熙帝开口道:“来人!给朕救活她!性命无碍后,赐闵氏腰斩之刑。”

景熙帝望着她昏过去的脸,用冰冷之极的声音道:“你没资格提她的名字。”

第39章 因果

闵太后被贬又被赐予腰斩之刑的消息, 没过多久就在整个京城不胫而走了。

虽谁不敢随意置喙此事, 但无一不在心里感叹这帝王的手段果决和心狠手辣。

闵氏的事一出,最慌的便是柳氏。

柳氏来来回回地在屋子里踱步, 她不晓得陛下是否知晓了事情的经过, 所以整个人显得坐立不安......

就在她还在惴惴不安的时候, 宫中再次下了一道圣旨,彷佛直接劈醒了她。

奉天承运,皇帝昭曰:柳氏柔嘉淑顺,知书达理,深得西域平江王喜爱, 特封为落影公主, 择吉日完婚。

柳氏眼神有些涣散,落影公主?和亲?

完了, 这下子全完了。

她既不敢去找陛下问个清楚, 也不敢在国公府坐以待毙, 她甚至都都不知道该如何向伯府交代......

老国公爷放下了手里的摆件,看着坐立不安的柳氏, 不禁叹了一口气。

这一天终究还是来了。

不过,也好。

英国公直起身子, 原本已有些昏眊重膇的神情,今日看来,倒有些精神焕发的意味, “走吧, 随我入宫。”

柳氏一脸震惊, “国公爷,您说什么?妾身入宫作甚......”

英国公扶起她,淡淡地道:“都已苟且了这么多年了,也该面对了。”

......

英国公毕竟是陛下的亲外祖父,所以这件许久的宫廷秘事,并没放到明面上来审理。

景熙帝让徐进将人都带到了养心殿内。

须臾,英国公的一家子,均跪在了景熙帝面前。

景熙帝睥睨着柳氏,缓缓开口,“柳氏,你认罪么?”

柳氏还是第一次听见景熙帝用这样冰冷的语气同她讲话,不由得一愣。

不过想想他对自己的称呼,她好像心里就明白了,这应该才是原本的样子......

从来就没有什么外祖母。

这世上总有一种人,在面对生死之际的时候,她什么都可以不要。

名誉,身份,亲情,自尊这些,全部都要排在“生”的后面。

柳氏跪在地上,第一个哭出了声音,“陛下您一定要原谅嫣儿啊,她当时还年幼,都是受了闵太后,哦,不,是闵氏的蛊惑才会那般做......她这些年已经在万国寺受尽了委屈,已经受到了惩罚啊......”

景熙帝还未开口,就见跪在一旁的韩嫣,突然笑的眼泪的都流出来了。

她的母亲,当真从未让她失望,十年如一日,从未变过。

当年她年幼无知,以为母亲真的是为了救她才将事情“大事化小”,直到她在定国寺无依无靠之时,她才知道,这世上总是你最信任的人,才能伤你最深。

柳氏看着在一旁边笑边哭的女儿,不由得赶紧拉过了她的手,一边拍,一边安抚道:“嫣儿,娘在这呢,别哭了啊......”

未料,韩嫣一把甩开了柳氏的手。

似是下定了决心一般,挺了挺背,轻咳了一声道:“陛下,陷害韩太妃娘娘的罪,民女认了。”

柳氏看着已经认了罪的女儿,不由得哭的更狠了。

“但是民女有一人要告,那人便是柳氏。当初民女确实一心贪图富贵,受了闵后的蛊惑,但是真正让民女下定决心去争的,却是柳氏。不但如此,民女在下药的时候,曾再三犹豫过到底要不要那样做......当时是柳氏一把夺过那药,亲手洒进了韩太妃的茶碗里。”

韩嫣根本没去看在一旁惊讶地几乎要抽过去的柳氏,继续道:“民女不求死的体面,只求干净利落。”

柳氏被韩嫣这番话惊的按住胸口,半天都没能开口......

景熙帝抬眼看了看柳氏,“她认罪了,你呢?”

柳氏哪里想死,于是挣扎道:“陛下,嫣儿这孩子这些年对老身误解太深......她定是怪老身没去看她才会如此,老身不怪她。”

景熙帝嗤笑了一声,并未戳穿,而是示意她继续。

柳氏一看事情有了转机,又继续道:“陛下,可是这些事与沛函毫无关系,沛函对陛下可谓是一往情深,她究竟何错之有啊?且她自幼被兄长宠坏了,是万万去不得那西域啊......”

景熙帝能将柳沛函送去和亲,并不是没有原因的,当年英国公突然在京城突然消失,景熙帝的胞妹五公主在东央吃了败仗之时,第一时间被送去南疆和亲。

如今,生死未卜。

而这一切都是因柳氏和韩嫣的私欲而起......

柳氏的这番话无疑是在景熙帝的心口插刀,论娇生惯养,一个伯府的女儿如何能和当朝的五公主相提并论?

景熙帝单手一下一下地敲着龙案,明眼人都知道,陛下的耐心怕是倒了极限了。

景熙帝没看柳氏一眼,反而对着韩嫣道:“盛福海,给朕上药!”

少顷,盛公公就端了一个白瓷瓶弓着身子走了进来,并将这药放在了韩嫣的面前。

毕竟是亲生的女儿,柳氏看着韩嫣没有犹豫就要吞药的样子,也管不得其他,硬生生就扑了过去,低声喃喃道:“嫣儿,你不能喝,不能喝......”

韩嫣看着柳氏眼底里流出来的些许真情,勾了勾嘴角道:“母亲,不是每个人都像你一样怕死的,愿有来世,我们不再是母女。”

语毕,韩嫣朝着英国公和柳氏磕了三个头,随后就将那药如数吞下。

药性颇强,还不足一刻钟,韩嫣整个人就栽倒在了殿上。

柳氏看着自己的女儿是真的服毒了,一时间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对着景熙帝开口道:“陛下!老身再怎么样也救过你一命啊!没有老身,何来你今日!”

景熙帝睥睨着她道:“朕的母妃死在你的手里,又因着你的一己私欲害整个英国公府被驱逐出京,害朕多次险些死在闵氏手里,又害朕的胞妹被迫去南疆和亲,至今生死未卜!如今你还死性不改想要害惜贵嫔,朕告诉你,你死一百次都难以解朕心头之恨!”

柳氏瞠目结舌,惜贵嫔的事,他......他也知晓了?

百口莫辩,柳氏双腿已经开始打颤,但又不死心道:“可老身当初并不知那药是能害死人的,且惜贵嫔那药也无伤大雅......”

呵,无伤大雅。

景熙帝不想再和她迂回,于是对着柳氏道:“你救过朕一命,朕也不要你的命,你不是想活么,那朕成全你。但是作为代价,你将在万国寺度过余生,且永被英国公府除名。”

被英国公府除名,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她不再是高高在上的英国公夫人,意味着她刚到手的一品诰命夫人也都付诸东流,就连以后她若是去了,都不得与英国公同穴而葬......

更何况,她根本不想去万国寺......

柳氏还没来及的继续狡辩,就听景熙帝继续道:“英国公留下,剩下的人都给朕带出去。”

徐进得令,一手捂住柳氏的嘴,直接将人拖了出去。

英国公从开始到现在一言未发,直到柳氏被人拖走后,他才缓缓开了口:“臣有罪,臣罪该万死,不敢奢求陛下原谅。”

景熙帝目光有神,半响未语,随后低语道:“可朕只有外祖父你一个亲人了......”

英国公后背一僵,纵然是带兵打过仗,见惯生死的人,都不由得红了眼眶......

“朕不是不怪你,朕既怪你没有管好你的后宅致使母妃遭人陷害,却也知道,这些也都由不得你,你......起吧。”

景熙帝低头注视着英国公的眼睛,这双眼与他母妃生的极其相似......若是母妃活着,她定是见不得他这样跪在地上......

罢了。

英国公已到花甲之年,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若不是心中有愧,他甚至都不想苟且活到今日。

“臣谢陛下......”

“听说你府内有个叫韩应文的,英国公若是得闲,就将他带进宫来给朕看看......”

说完这话,景熙帝就负手走了出去,也没回头。

景熙帝自认不是什么良善之辈,但这心,终究还是软了。

种因得果,景熙帝没告诉任何人,在韩嫣将这一切告知他的时候,曾提过一个唯一的要求。

“民女求死不求生,但唯愿陛下能让民女,死在柳氏面前。”

而后,柳氏在万国寺剃度出家,穿着和她女儿那套无甚区别的道服,过了无甚区别的十几年。

第40章 生孩子

深秋的风阵阵袭来, 好似能直接穿过衣裳扎到人的骨头。景熙帝修长挺拔的身姿伫立在这深宫大院内, 他的表情算不上温和,但对比语气却又些格格不入了, “走吧, 去灵惜殿。”

景熙帝今日心情不好, 周遭的侍卫个个都噤若寒蝉,只有盛公公一人还敢笑着回这万岁爷的话,“陛下,这时间娘娘应该还没用膳呢,老奴叫御膳房的人, 直接将晚膳送到娘娘哪去可行?”

景熙点颔首, “嗯。”

哪怕只有一个字,却也明显地能感受到, 这帝王周遭的温度上来了一些。

有几个刚刚上任的小太监, 纷纷偷偷在景熙帝看不见的位置给盛公公摆了大拇指。

这盛公公果然不一样啊。

盛公公不以为然, 他有什么不敢的,反正他算是知道了, 陛下就是有再大的脾气,只要进了了灵惜殿的院子, 就立马会雨过天晴的。

......

景熙帝刚到灵惜殿,就见那几个成天围绕在她身边的宫女,一口一个, 娘娘好香, 娘娘真香, 娘娘陛下一定喜欢您这味道。

他没忍住,闭上眼睛,轻吸了一口气。

果然香的很,是他喜欢的味道......

傅兮闲来无事,于是就在寝殿琢磨上了熏香,从一大早就开始折腾了好几种水果来来回回地实验,最后终于满意地调出了一味她喜爱的果香。

就在她尽情享受自己的杰作的时候,就见铜镜中倒映着个穿着龙袍的男人,而这男人正倚在门廊上看她。

她不细看也知道他是谁,这不就是那个几天还在折磨她背《女戒》的那个小心眼儿男人么。

不想看他一脸坏笑的看着自己,于是直接把脸撇过去。

他哪里肯轻易放过她,景熙帝本就腿长步子大,三步两步就走到了她面前,一把将她揽在了怀里。

屋里的奴才哪里敢看主子和皇上相依偎的场面,赶紧一股烟儿地就退了下去......

他难得地勾起了一天都未抬起的嘴角,低声在她耳畔呼气道:“朕让你把那女戒都背下来,你可记熟了?”

不提女戒还好,提了傅兮就一肚子火,这男人的恶趣味怎的就这般多!

景熙帝的身子硬邦邦的,傅兮掐也掐不动,只好将气都撒在他的唇上。

傅兮抬手够着他的颈,小嘴直接覆了上去,景熙帝哪里会防着她,看着她主动,不禁心下一喜。但这滋味还没够,就感受到怀里的小人,贝齿上下一用力,狠狠咬了他一口。

嘶——真疼。

景熙帝低头看着这胆大包天的小人,却见这小人用她那双水汪汪的大眼,楚楚可怜的看着他。

真真是恶人先告状。

“你现在胆子当真是大,竟都敢咬朕了。”说着,景熙帝环住她背脊的手掌一路往下,不解恨地拧了两下她的臀瓣儿继续道:“今夜你就是求朕也是没用了。”

景熙帝看着傅兮嫩白的脸颊,身下仿若有股火在烧。他不由得想起了今日的那些糟心事,他好似越是身处黑暗,就越是想要眼前的这抹光亮。

仿佛只要她这辈子都好好地呆在他的身边,旁的一切都不重要了。

他动作算不得轻柔,双手抬起她的身子,转而放到了床榻上。

傅兮还没用膳,哪有力气陪着他胡闹,小腿一抬一抬地想要挣脱开。

她那点力气,还真是不够景熙帝看的。

他一手压住她两只不安分的小脚儿,一手伸手去解她的衣带。温润如玉的大掌或轻或重地摩挲着她的细腰,惹得傅兮呼吸急促,轻呼出声。

景熙帝嘴边挂着浅笑,那样子甚是迷人。

就在傅兮想要拿脚儿蹬他的时候,却见他整个人倾身向前,轻轻地吻着她的小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