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这还是她来到南疆以后,第一次哭。

小公主倒不是觉着多悲伤,只是回想着和他度过的每一分每一秒,都不禁让她觉得怅然若失。

天家的事,她见的多,若是她只旁人,心里也不会怪他,毕竟乱世之下,很多事情,都是没有对错的。

立场,有时便成了评定对错的一个标准。

他的立场是南疆。

她的立场是东央。

所以,她也不想去怨他。

她只愿,她能帮哥哥守住东央的江山,从此与他一别两宽,各生欢喜便好......

半响,沈越睁开了眼,刚好对上了她的目光,和她湿漉漉的眼。

沈越沙哑道:“醒了?”

听他直白地戳穿了自己,小公主闭着的眼,也装不下去了,便直接回道:“臣妾还未睡......”

沈越将她揽到了自己怀里,轻轻地拍着她的背,像哄孩子一般地柔声道:“快睡吧,一会儿天该亮了......”

小公主闻着他身上的气息,情不自禁地努了努嘴,她就是有些想哭,没别的。

不过最终,她还是忍住了。

几日后便是九月节,再等一等,她便能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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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节当日,宫中四处张灯结彩,一片喜气。

用完晚膳,萧婳便搀扶着他回了寝殿,说不愧疚也是假的,可她犹豫再三,还是给他下了药。

她只有这一次机会,不得不走。

萧婳等到他彻底睡着后,便伸手摘了他的令牌,转身而去。

她在他的书房,翻了好半天,找到了一些纸,可这些纸都是一些地形图,小公主有些看的懂,有些看不懂,时间紧迫,她来不及一一分辨,便一股脑儿地全塞进怀里。与知一会合后,便上了马。

小公主这马术,想来,还是他亲手教的......

*

转眼,那本该沉睡的男人,突然睁开眼,他沉声对一旁的近卫兵道:“她走了么?”

站一旁的近卫兵噤若寒蝉,只是微微颔首,暗示了他结果。

沈越嗤笑了一声,淡淡道:“给朕追。”

“那陛下,可以放箭吗?”

沈越看了他一眼,淡淡道:“不许伤她分毫。”

夜路难行,天公也不作美,萧婳前脚儿刚上马,后脚儿夜空中便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

想出城回东央,暮江山一带是必经之路。南疆的山路蜿蜒崎岖,本就不好走,今日再加上这雨水,更是逼的小公主只能放缓了速度......

此次她本就是撒下了弥天大谎,又漏洞百出,她心里清楚的很,用不了多久,那人便会追上来。小公主心里一急,便更是难以辨别方向。在兜了一圈子之后,便迷了路。

半响,萧婳就听到了身后阵阵响起的马蹄声......

知道有人已经追上来了,萧婳就更是手忙脚乱。在这慌乱之间,也不知是谁这时候竟吹响了哨子......

哨声一响,这身下的马儿,就如同受惊了一般,不但不往前行,还会顺着哨声的方向往回跑跑。

小公主心道不好,只好拽紧了身后的知一,纵身跳下马。

泥泞的山路坎坷不平,稍一没踩稳当,整个人就开始往山下滚去......

萧婳被摔得头昏眼花,身前身后早已没了之一的影子,她站起来几次,便倒下来几次。

她心生绝望。

明明,都离城门那么近了。

萧婳回头看去,那火光越来越近了,距离自己,只有咫尺之遥......

萧婳双手杵着前膝,大力地吸了几口气,随即朝着城门的方向就开始跑。她听着后面的马蹄声越来越近,甚至她身侧都早已被火把照的亮如白昼。

可即便是这样,她也没停下。

她想:这便是别人常说的,不见棺材不落泪,不撞南墙不回头?

可她是萧家的公主,她可以死在敌人的刀光剑影下,却绝不能苟延残喘的活下去。

萧婳在这泥泞的道路下,一步一踉跄。

倏然,一双大手,搭在了她的肩上。

冰冷又熟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告诉朕,你要去哪?”

萧婳背脊一僵,沉默不语,她没什么好说的。

他拔高了音量,用着能震穿小公主耳膜的力度,厉声道:“告诉朕!你要去哪!”

沈越见她不应声,便把她的身子强扭了过来。

他伸手将她藏在怀里的布防图抽出来,摔在了地上。

真是不错,不只有东央地布防图,还有他南疆的,他可真是养虎为患!

沈越嘴角勾起,隐约还有浅浅的梨窝可见。

说来,他一共在她怀里发现过两样东西。

一样,是她写给他的情诗。

一样,是她背叛自己的证据。

第68章 萧婳篇9

沈越将她整个人拎起来, 直接放到了马背上。

小公主在他身上一边挣扎,一边道:“你放开我!”

沈越的手在她的臀瓣儿上作恶地一掐,勾起嘴角,咬牙切齿道:“朕是不可能放你走的, 你趁早死了这条心。”

小公主知晓,跟他回去他也不会放过自己,于是淡然道:“事已至此,你要了我的命便是。”

沈越冷笑了两声, “小公主, 别急啊,在朕没玩够你以前, 你死不了的。”

萧婳听着他这般戏谑的语气,恍然间想起来最初她挨板子的那天......

果然啊,人都是不会变的。

*

沈越回宫后,便将小公主带到了月宫的地下密室里。

小公主看了看四周,她不禁苦笑, 她在这月宫住了这么久, 却不知道这地方如此的机关重重, 在她的寝殿下面,居然还有一间密室?

她猛然觉得, 沈越, 就像这月宫一样。

她从来都没有看透过......

沈越的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个倒在床榻上, 虚弱地呼着气的女人。他当真想抚掌大笑, 他的母妃当年便被扣了一个奸细的名号, 如今,他的皇后,也是这样。

今日的始末,他通通都知晓,甚至,他还将两幅军事布防图放到了一起,他就想知道,她会不会对他残有余情。

他问了自己很多遍,为何没亲手掐死她。

是啊,为什么没亲手掐死她。

沈越脸色煞白,他死死盯着眼前的人,他竟还诡异的发现,他还有一丝心疼她。

心疼一个背叛他的人?他这辈子,最恨的,就是背叛。

他嗤笑了一声,他果然,色令智昏,荒唐至极。

他将萧婳扔到了密室的床榻上,耗着最后一丝的耐心问她,“朕问你,你知不知错!”

萧婳支起身子,美眸瞪圆,她诧异地看着他道:“你要完成你的天下霸业,但却要我哥哥的项上人头为代价!沈越!我如此做,何错之有?!”

沈越怒不可遏,伸手死死地扣住了小公主的下颚。

他双眼凝视着她,狠戾道:“朕与你说过无数次,你姓沈,你不姓萧!”

小公主挣脱了他的桎梏,抬手砸了一个手旁的瓷杯,反驳道:“我今日便告诉你,我萧婳,生来姓萧,到死的那天,也姓萧!”

沈越怕再多与她说一句话,就会克制不住自己.......

他们僵持了足足有一刻钟的时间,谁都不肯退让

他气的拂袖而去。

一夜过去以后,萧婳突然想起了她的知一,她想知道,知一有没有被抓。可是她无论怎样喊着守在门口的婢女,都没有人回答她。

无奈之下,她只有绝食这一条路。

那婢女见她当真不吃不喝,便还是去通报了陛下。

两日之后,沈越果然坐不住了,他再次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四目相对,二人同时开了口。

“知一呢,我要见知一。”

“长本事了,你是觉得你绝食能威胁到朕?”

她拽着他玄袍上的腰带,虚弱道:“如果,你不让我见到知一,我便会一直绝食下去。”

沈越撇眉,他自是知道她那死倔的样子,也知道她的身子不能再绝食下去,便叫人送来一些稀粥,强逼着她吃下去。

萧婳哪里会听话,打翻了一碗又一碗。

他本就没什么耐性,又怒火中烧。他连道了几句好,既然她这么想知道,他便告诉她。

沈越怒极反笑:“你那婢女,带着主子私自潜逃,差些酿成大错,最终,死于乱箭之下。”

小公主,听完这话,立即呆住了。

她站起身子,小臂颤抖,哄着眼眶,激动道:“你说,你叫人一箭射死了她?”

沈越天生看不得她这般为人难过,便想也不想地回到:“朕也不知是否是一箭,总之,是射穿了。”

萧婳怔怔地看着沈越,无数的泪水夺眶而出。此时,她感觉好像有人用手掐着她的脖子,让她如何都发不出声音......

知一从来都不是什么婢女,她是知一啊,是从小陪她一起长大......

最好的姐妹啊......

突然,萧婳双手捂住嘴,不停地干呕了起来。

沈越看着她那个样子,察觉到了不对,便上前拉过她的手臂,手指搭在了她的手腕处......

随即他身子猛地一震,后退了一步,愣在了原地。

他刚刚......摸到的,可是滑脉

沈越喘着粗气,所有的血液都好似在这一刻凝固了。

他无疑是欣喜的。

毕竟,她怀了他的孩子。

他从知道她怀孕的这一刻起,他便也不想同她闹了,大不了他原谅她一次便是,大不了他与东央结好便是......

他刚要开口,便听萧婳在一旁低声喃喃道:“你还记得,你曾在我这发现的那首诗吧。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沈越盯着她,他不知道她突然说这个是要做甚。

萧婳抬头,笑盈盈地对着他道:“其实你误会了,这首诗,不是写给你的,那是我写给上都护之子徐进的。”

若是说沈越刚刚用知一的死,对着她射了一箭,那萧婳的此番话,无疑是朝他的心狠狠地捅了一刀。

萧婳笑吟吟地看着他。

那样子好像在说,如何?我是不是与你,势均力敌?

沈越沉默无言,转身对着外面的近卫兵道:“即刻派人去给东央的皇帝送信,就说,他们的小公主,不幸,死于瘟疫。”

语毕,他又转过头看着萧婳,幽幽道:“婳婳,你给朕乖乖把孩子生下来,否则朕便即刻出兵东央。还有,你也不用等你那哥哥来救你了,毕竟,你在他眼里,即将就要不存于世了。”

沈越上前一步,萧婳就倒退一步。

她双手不由自主地覆盖住了腹部......他的意思是,她有孕了?

论阴险狡诈,她当真自愧不如!

依照哥哥的性格,哪怕她这次没能逃回去,只要沈越不发兵,不助闵后那一派紊乱了东央的朝局,他们兄妹便一定会有再见的一日。

可若是她“死”了。

便意味着,除非兵戎相见,哥哥绝无可能踏入南疆境内。

原来,在这片陌生的土地上,她对上他,从来就没有势均力敌......

只有一败涂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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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婳在这漫长又见不到头的岁月里,不止一次的梦见过知一,梦见过哥哥,梦见过南疆攻破了东央的大门,梦见过哥哥来接她回家......

这反复交织的梦啊,对小公主来说,无非就是将种种的求而不得,汇聚到了一起,最终给了她沉重的一击。

萧婳挺着肚子,一晃便是九个月。

她也不知道,究竟是因为自己舍不得不要这个孩子,还是因为他与她说过,乖乖把孩子生下来,他便不会再出兵了。

这九个月的时间里,她只见过他两次。

一次他说,“朕迎娶了新的皇后。”

一次他说,“婳婳我们好好过吧。”

每一次,都是不欢而散。

他在她眼里,就像个疯子。

不择手段,城府深密。她不知道他哪一句是真的,也不知道他哪一句是假的。

她与他的僵持,一直延续到了她临盆的那天。

她疼了一天,好不容易把孩子生下后,沈越便将孩子抱走了。可笑的是,她甚至都不知道她生下来的是个男孩,还是个女孩。

长得像不像她?

她都不知道。

她心知肚明,他就是想用这个孩子,逼她低头。

可惜啊,事到如今,她什么都肯做,唯独低头不会,尤其是在他面前,便更不会。

*

转眼,又到了一年梨花盛开的时候,她所在的地方没什么光,但她能闻到梨花香。她甚至有些羡慕在一旁日日看守着她的婢女,那婢女的鞋袜上时常沾有泥土,也时常能刮到树叶。

小公主心想:让这么一个活泼的人,日日守在这里,怕也是一种折磨吧。

她唤了那婢女一声,说她想吃栗子酥。

那婢女几乎从未听她提过什么要求,不由得下了一跳。她恍然想起陛下曾嘱咐给自己的话,赶忙儿说了几句好,旋即一溜烟儿地跑开了。

萧婳见她走了,便摘下了她从未离身的耳环。慢慢地打开,轻轻地抖了抖,最后倒出了两个药丸。

这药丸,是她出嫁之时,哥哥交给她的。

她曾经以为,她没有机会用到了,没想到哥哥果然深谋远虑,若是没有这药丸儿,她真的是不知道,该如何度过往后的漫长岁月。

小公主吞下后,便闭上了眼。

她的记忆中啊,一直有一束不曾熄灭的光。那光,不知是暮江河畔的月光,还是她曾仰望的星光,又抑或是月宫的一抹烛光......

总是,很耀眼,总是让她不忍直视。

她又做了一个梦。

她又梦到了东央上空的满天繁星,她再次瞧见了知一嘴里那颗会帮人实现心愿的“贼星”。

这一次,她会许什么愿?

她双手合十,心静如水。

她默默道:我萧婳,今日便向神明许愿。

愿我不曾遇见他,不曾爱上他,不曾恨过他。

第69章 萧婳篇10

萧婳找人要栗子酥的消息,极快地, 就传到了沈越的耳朵里。

他几不可闻地深喘了两口气, 她终于......准备向自己低头了么?

沈越手里提着栗子酥, 满心欢喜地走到她床前。

可他做梦也没想到,她会如此狠心......

在他以为他们会重新来过的时候, 她留给他的, 居然是一具还未凉透的躯体......

他在她床前唤了很多次她的名字。

可是她皆不应答。

沈越的神情有些恍惚, 有些迷离, 他满眼都是血丝, 面部僵硬,笑不似笑,哭不似哭。一股窜堂风吹过他的脸颊, 他抬手碰了碰, 湿湿的, 凉凉的。

这是他第一次, 尝到了痛不欲生的滋味。

*

沈越招来御医,御医告诉他, 皇后娘娘这是服用了白羚散, 已是无药可救。

他呆滞了片刻,若是在其他地方, 也许真的是无药可救了。可这是南疆,他自小就知道南疆有一圣物, 可吊人性命, 起死回生。

想到这, 他便慌忙起身,急忙找到了南疆的巫医。

巫医见他想用圣物去救一位来自东央的皇后,自是不愿将圣物呈上,于是跪在地上道:“陛下,冰息乃是我朝圣物,是万万动不得的。祖上有训,若是将这圣物拿给非皇族血脉之人,必会遭受天谴。我南疆从此以后,再无风调雨顺,社稷安宁!”

“请陛下三思!”

沈越但笑不语。

这些话,在他残害手足的那日,他便已经听过一次了。

可是天谴又如何,就算,真有报应,又如何?

他不信命,他只要她活着......

冰息在南疆历代世袭,是比玉玺来的更要珍贵的帝王象征。冰息从原来的鹅蛋般的大小,到如今只剩下三分之一的大小,可以说,消耗速度甚快,已并无多少。若是再随意使用,便很有可能无法传到下一代。

可是沈越一意孤行,不听任何人的劝阻,即便是跪了一屋子的人,他也熟视无睹。

他将这冰息穿了一条她喜爱的彩线,挂于她的胸前。

他低头吻了吻她的手,悄声道:“婳婳,只要你能醒过来,朕便放你走,放你回东央,可好?”

他伏在她身边,就这么等了三天三夜。

饶是他的折子已经堆成山,他也置若罔闻。

他等了又等,终于等到了那个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人,渐渐恢复了呼吸,动了动手指。

沈越不想让她醒来看到一个十分颓然的自己,便特意洗了脸,换了衣袍。

可笑的是,他貌似,还是高看了自己。

萧婳睁清醒后的第一个瞬间,没有央求着离开,也没有央求着他见孩子。

他没想到,他竟然看到了她嘴角流出来的一抹红。

一抹刺眼夺目的红......

沈越眼疾手快,死死桎梏住了她的下颚。

他浑身都在颤抖,他不知道他究竟该拿她如何。

她若是想走,他便放她走,可若是她想死,他绝无可能答应。

他凝着她的眼,一字一句道:“萧婳,你若再敢寻死,朕便叫你的孩子也一同下去陪你!”

他说完这话,果然,她便不动了。

她也不说话,就是对着他卯着劲儿的哭。

泪流也流不完,他擦也擦不干。

沈越好似一刻也没有办法在她面前多做停留,他起身便推开了门。

阖上门时,他听到她磕磕绊绊道:“我......会好好活着。”

那语气,在沈越听起来,要多绝望,便有多绝望。

他自认一生中做过穷凶极恶的事,并不算少。

可唯独这次,他当真觉得自己卑鄙。

他竟然拿着她给他诞下的麟儿威胁她......

哪怕是为了她能活着么,这一刻他也恨极了自己。

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他们便再无回头路可走?

自这以后,小公主便开始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做足了一副好好活着的姿态。

按照沈越原先所想,此时,他应该放萧婳走的。

可惜,人心自古以来,本就是最难琢磨的东西。当他见到她能够活活地站在自己面前的时候,他便还是生了贪念。

他还是没有办法忍受自己本就孤寂的一生里,再失去一个人。

他知道她不喜他,便一个月去她那儿一次。

为了不让她对自己横眉冷对,他便将泓儿带在了身上。后来,他发现了规律,只要他能带着孩子去,她便不会再对着自己冷言相向。

他好几次都想开口,他想对她说,“婳婳,你忘了那个徐进吧,朕以后会对你好,一定会。”

可是每每最后,他都把话咽下去了。

他不想招了她的烦,招了她的厌。

沈越时常苦笑,他年幼时,最恨的便是他的母妃。可如今他发现,他骨子里竟也有像她的地方。

不仅事事锱铢必较,还都是拿着自己的孩子做桩,来完成自己夙愿的卑鄙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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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日子啊,一过,便又是一个四季。

萧婳时常想着,若是她这一生,注定要这么过下去,她便与行尸走肉也无甚不同。

无非是看着四季交替,寒来暑往。

......

那是一个闷热的午后,她在午睡前,恍然听见外面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来......她怕屋子受了潮起,便下地去关窗。

她刚走到窗沿旁,便不小心听到了门口两名婢女的窃窃私语。

她好似听到她们在小声嘟囔着什么......东央?

萧婳不由得竖起了耳朵,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儿。

“听说了么,东央的皇帝御驾亲征,说是打过来了......”

“此话当真?”

“自然当真,你没看最近陛下都不来娘娘这儿了么,听说啊,邠州城岌岌可危,敌军已经快过了暮江了......”

听完这话,萧婳倒吸一口冷气,用手捂住了嘴。

小公主那死寂的心啊,在这一刻,不由自主地就活泛了起来,她贪心地想着,若是.....若是她还能见到哥哥一面。

那,该有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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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婳确实起了心思,毕竟如果哥哥已经打到了暮江山,那与她便是咫尺之遥。

这次错过了,便是永远地错过了。

她不甘心。

心狠手辣她没能学地彻彻底底,可是当机立断的本事,她还是有的。

夜幕降临,萧婳伺机而动。她轻而易举地支开了其中一个婢女,没过一会儿,她便用屋内的茶壶敲了另一个婢女的后脑。

她与这婢女对换了衣裳,手里捧着刚刚碎在地上的茶壶,低着头,缓缓走了出去。

自从她上次服毒以后,沈越便给她从密室中移了出来,让她住在了这宫里最为幽僻的角落里。

这里,差不多算是南疆的冷宫吧......可这也恰恰成全了她,因为像这样的平日里,几乎没人会经过这。

萧婳朝抬眼望了望外头,心道:今日,又是一个下着雨的晚上,与那天,格外的相似。

小公主找了一个四下无人的地方,她张开双臂,大力地呼了几口气。

这种雨水参杂着泥土的芬芳,竟然让她找到了,重获新生的感觉......

让她找到了重新想活下去的感觉......

可若是小公主此时回了头,她便能看到一双凝视着她,又极为悲伤的眼眸。

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能知他人所想。

而此时沈越的眼睛里,她只要回头看,就能看到他迟迟未语的四个字。

朕放你走。

沈越站在她身后一动不动,那心脏坠跌的感觉,好似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他不在的时候,她有多开心。

说来,他有多久都没见过“活”着的她了?他该是有多贪心,一个死气沉沉的萧婳,他也想要......

萧婳此番逃宫甚是顺利,既没有人追来,马儿也没有受惊。她已许久没上过马背,当她加紧马腹可以随风驰聘的那一刻,她激动地喊了好几嗓子。

她从未觉得自由,于她而言,是这么的重要。

城楼周边一片虚无,到处都是拿着包袱要南移的百姓,到处都是唉声叹气。几乎全南疆的人都站在了这城楼附近,可这乱糟糟的嘈杂声始终没有超过小公主的心跳声。

她知道,一旦她走过去,便是东央了。

她嘴角不可抑制地上扬,到了东央,她便是长公主,一定,再也没有人敢欺负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