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越不想她再起身说些自己不爱听的话,于是道:“你不用怕,朕就是给你上药,不会做别的。”

小公主一听这话,果然就没声了。

只要不做别的,揉就揉吧......

沈越上过很多次战场,受过很多次伤,也曾有一次倒下后差些没起得来,可没有哪一次,会他觉得疼,他总是觉得,伤这种东西,忍忍就会好了。

一日好不了,便十日,十日好不了,便再等十日。

他哪一次受的伤,都比这公主身上的伤要重。可是今日,他也不知自己怎么了,他看着她身上的这些青青紫紫,他竟是觉得格外疼,疼的让他喘不过气,疼的让他抬不起头......

沈越涂的这药,本就容易让人昏睡,小公主没多久就再一次昏昏沉沉地闭起了眼睛。

他给她上完药,便就坐在床头看着她。

他趁着她睡的沉,便再次撬开了她的唇,他啄了很久,久到小公主的嘴巴都有些微微肿了他才放过了她......

萧婳清早起来,沈越倒是早就不在了,她左右动动肩膀,倒是真的觉得比昨日好上了许多。

她是南疆的皇后,自然也不必向谁请安,用完了早膳就一个人坐在窗前发呆。

本是百无聊赖,兴味索然。可没过一会儿,就有人打破了这宁静。

听这声儿,应该是个小太监对一个宫女表白了心意。

但是这小太监不用功,不仅借用了别人的诗,最后还硬给改成了,“只愿你心似杂家的心,定不负相思意。”

这话一出,小公主“噗”地一下就笑出来了,还杂家的心,这若是能感动人家才有鬼吧。

结局和小公主想的一样,这宫女不但没答应,还骂了一句“不正经”。

萧婳闲来无事,便寻思找点事来做。她望了望四周,最终把目光放到了案台上面的笔墨纸砚上。她拿中指蹭了一下,发现这砚台都已落了些灰尘。

她铺了一张纸,又朝那砚台上兑了点水,拿起了笔,轻轻蘸了蘸墨水。

看着这白纸,萧婳一时之间也不知该写些什么上去。于是她随手便将刚刚那小太监念下的那首诗,写了下来。

只不过她写的是,“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刚一落笔,知一就刚好回来了,萧婳害怕她取笑自己是写给徐进的,所以连忙将这情诗一卷,塞到了怀里。

然后笑着冲知一道:“回来了?”

第65章 萧婳篇6(甜)

知一回来后,赶紧把萧婳要的物件都倒在了榻上。

漆线绕版, 漆针筒, 漆绘尺子, 还有那刻着缠枝花的缠线板等, 应有尽有。

知一笑问道:“公主, 今儿做个刺绣品?”

萧婳向来喜欢这些东西,一看见这上好颜色的线, 忍不弯了嘴角道:“知一,你真好。”

小公主是个喜静的人儿, 同一个姿势能维持很久。日出日落的, 一天很快就过去了。萧婳想着自己那未完成的绢子,连晚膳都用的仓促了。

“公主, 你身子还未好利索, 这鸡蛋,您还是得多吃些。”

萧婳乖巧地点点头,用手接过知一递过来的鸡蛋, 就小鸡啄米般地开始啃了起来。

小公主这一个蛋还未吃完, 就见那人身着一身白色的大氅, 又到她这儿来了。

萧婳放下手里的鸡蛋,起身福礼:“陛下万安。”

沈越扫了她一眼, 瞧见了她唇上还挂着些许蛋黄,心道有趣。

他也不告诉她, 就那么看了许久。

沈越想与她独处, 便对知一道:“你先出去”。

知一一走, 萧婳就无法控制地放下了嘴角。

他看着她道:“怎么好像朕一来,你便不会笑了?”

小公主颔首,拼命地咽着鸡蛋,待嘴里终于空了以后,才道:“臣妾只是见到陛下有些紧张......”

沈越坐到小公主身边,抬手抚了抚她的碎发,“你再多用些,朕等你。”

小公主心里流泪,暗暗道:你等我干嘛呀,别等了好不好。

她不敢接话,于是拿起手里不到一半儿鸡蛋又啃了起来,这速度啊,沈越觉得老鼠吃的都比她快。

可是他愿意等,他瞧着她沾了一嘴蛋黄的样子,竟也只是在心头生出了一个想法。

当真惹人怜。

小公主见这人是没打算走了,便在吞下最后一口鸡蛋后,站起身,轻声细语道:“陛下,臣妾用好了。”

沈越知道她伤还未好,便也不敢随意碰她。他也并未多言语,只牵起了她一直手指头,朝床榻那侧走去。

沈越拍了拍她的手背,轻声道:“你躺下,朕再给你上药。”

小公主本想拒绝,但看着他坚定的目光,好似心里也清楚,拒绝了也是没用。

左右看一次也是看,看两次也是看,她也不会掉块肉下来。

心一横,便直接躺上去了。

沈越瞧着她今日竟没拒绝自己,心下一喜。他情不自禁地亲了一口她的小嘴儿,顺带着还吃下了那软唇一旁留下的一粒蛋黄。

沈越低笑:“公主贤惠,还知道给朕留些蛋黄吃。”

他这样一说,她自然就联想出怎么回事了。饶是她觉得这人就是人面兽心的混蛋,也不禁有些红了脸。

她就是觉得自己有些丢人,没别的。

沈越伸手去解她的衣裳,说实话,他特享受这个过程,哪怕他不能对她做些什么,可他就是喜欢她这副乖巧地躺在床上的样子。

沈越一层一层地脱她的衣裳,速度又慢又暧昧。

谁知脱到最后一层,他竟然还发现了一张纸?!

沈越刚打开那纸,萧婳就变了脸色。

她连身上的疼痛都忘记了,起身就要去抢。

小公主心想着,这纸,是绝不能被他发现的,若是被他误会她心里还装着别人,只怕都不是挨板子这么简单了。

沈越身量高,小公主自然是抢不到。那上面没几个字,沈越眼一扫便读完了。

她低头去瞧。

如她所想,他不仅拿着那张纸的手都在抖,还瞪着一双眼看自己。

萧婳心想着,完了,这下完了。

她跪起身子,刚要解释,就听他有些激动道:“你当真,如此心悦朕?”

萧婳一听他这荒谬的言论,小脸而立即红炸了,不止是脸,就连那耳朵,细白的脖颈儿,全都红了个彻彻底底。

小公主的脸实则是被气红的,但落在沈越眼里,便不是这么回事儿了。

情窦初开的人儿啊,多数都有这么个想法,好似谁先道明了喜欢二字,谁就像输了一样。

沈越若是之前还不肯定承认自己相中了公主,如今看了这“情诗”,便再也无所顾忌。

他俯下身子,对上萧婳的眼,用着酥骨头的语气再次道:“婳婳,回答朕。”

几个字,不难听出欣喜,也不难听出得意。

小公主绝望地闭了闭眼,这次她真的是亲手挖坑把自己埋了......既如此,她怎么着,也得给自己争取点什么来。

小公主,攥了攥被子,糯糯道:“陛下以后能否对婳婳好些?”

眼前的男人好似被人打了鸡血,再不复从前那副嘴脸,而是轻轻地环住她的身子,连说了好几句,“朕应,朕应。”

小公主虽不甘心得了这么个丢份儿的结果,却也不得不得承认,这人自从看了这“情诗”以后,对自己实在是好了太多。

就说这上药吧,沈越不仅在伤处按的轻柔小心,还给她揉了腿,揉了肩。

他更是怕她翻身不便,竟主动铺了被子睡到了地上。

这一系列动作,看的萧婳几乎目瞪口呆,她真是不明白,这人图个什么。

沈越直至闭上眼,睡着了都没放下他那翘起的嘴角。

他想,他就是拿下邠州城的那天,也没有这样欣喜过吧......

自这以后,沈越除了处理国事,便日日黏在了小公主身上。

他会陪她用膳,会送她喜爱的彩线,甚至,还给她找了一个会做东央菜的师傅。

种种事迹,可谓是体贴入微至极。

若是没有起初那一桩桩,一件件,萧婳倒是会觉得,自己嫁了个如意郎君。

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这话,并不是白说的。

她时而觉得他高深莫测,时而觉得他出尘不染。

多亏她是皇家的公主,她心里清楚的很,能坐上那个位置的人,就不会有一个是真的干净的。

不过不论如何,她都不想猜。因为她觉得目前这个日子,过得实在不错,既不用给父皇添麻烦,也不用叫哥哥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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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春的皇宫,百花盛开,春风和煦。

沈越如往常一般,下了朝就钻进了小公主的月宫。

与平时不同的是,沈越今日这手,一直背对着她。

萧婳歪着脑袋看他,疑惑道:“陛下手里拿了什么?”

沈越上前一步,盯着她道:“你唤朕一句好哥哥,朕便给你看。”

小公主脸皮薄,肯定不会唤的。

她手足无措的样子,他极爱看。他一直磨了她好半天,才将手上的“东西”递到了她跟前儿。

小公主一看,眼睛都亮了。

居然是个通体雪白的小猫崽儿?

萧婳历来喜欢这毛茸茸的小动物,不得不承认,沈越今儿这礼物,倒是送到了她的心坎里。

小公主自从看见了这猫崽儿,眼里便掉到了“这坨白毛”里,不仅不停地对这猫说话,还给它取了个名字,叫“白毛”。

沈越看着她的样子,不由自主地抿嘴笑了,笑的春风得意。笑的难以自持。

她终于肯放开些了,不再是日日对着自己冷言寡语,鞠躬行礼......

可这猫不是白给的,这不,刚入了夜,沈越便换了样子。

他终于,终于等到她痊愈了,等到了她身上消下了最后一处青紫。

他将她圈进了自己的怀里,先是亲亲耳朵,又是亲亲她的鼻子,而后有些沙哑道:“还疼吗?”

萧婳知道他在暗指什么,也知道今晚怎么都逃不过去了。

她若是想在这宫里立足,无宠无子,便是不可能的了。

可她是真的怕他,他弄起人来的样子,就像要吃人一样,她只要一回想那个力度,她的两只小白腿儿,就还是会隐隐发颤。

小公主不好意思回话,只好亲了一下他的耳朵作回应。

这真真是不得了了,沈越被她这蜻蜓点水的一啄,好似一把干柴被丢了个火苗,就差烧了他个半死。

他想,欲火焚身这词儿许就是这么来的。

他欺身上去,吸着她的舌,动作连贯,作恶一般地不让她喘息。

此刻他也觉着奇怪,哪怕他平日里对她视若珍宝,可只要到了这床榻上,他便只想欺负她。

他身下这人儿阵阵发颤的模样,不但没能让他停手,还竟是逼的他的邪念愈来愈烈。

小公主怕的要死,平日里在这种事上死不会出一声儿的人,这时候却在被子举了一只手。

那姿势,就像进学的时候,请教先生时举手的姿势。

沈越失笑,亲了亲她的手心,问道:“怎么了?”

小公主害羞,红着脸,磕磕绊绊道:“陛下可否......可否......轻些?”

有人天生便能以柔克刚,刚刚还恨不得夜战到天明的男人,听完这话,心里立即软了大半。

罢了,自己还是莫要再欺负她了。

万一......生气了咋办。

还得哄。

第66章 萧婳篇7

光阴荏苒, 很快就到了南疆初阳节,南疆民风开放,群臣之间的礼节倒是比东央简易的多。通常像这样的节日, 皇室便要召集一些重臣和皇亲国戚,到暮江山河畔安营扎寨。以举办蹴鞠, 马球,射骑等项目来庆贺节日, 抑或是做个彩头来犒赏朝臣。

萧婳今日身穿一袭青绿色与湛蓝色相结合的钿钗礼衣,腰间系了一条丝绸,上面绣有“海水江崖”式的大朵牡丹, 旁还挂着蓝刺绣花卉褡裢荷包,脚踏绿暗花绸绣鞋, 头戴镶珠步摇, 这般高贵典雅的模样, 真是叫人一望,便移不开了眼。

这到了夏末以后,风中便带了凉意,风一起, 萧婳就不禁裹紧了礼衣,端起一旁热茶开始喝了起来。

沈越瞧着她怕冷的样子, 不由得道:“冷了?”

萧婳点点头,“有些。”

“那你等朕一会儿变给你射只雁狐来给你做大氅!”

各位大臣和他其余的妃子都在, 萧婳被他直白的目光看的浑身直打冷战, 便在一旁拿小脚轻轻地蹭他的靴子。

沈越自然是感受到了, 但是他可不会依着她。

就在萧婳有些受不住了时候,她恍然听他悄声道:“朕欠你一个封后大典,待朕选个良辰吉日,补给你。”

话音一落,小公主端着茶碗的手,不自觉地僵了一下。

说不感动,这不太可能的。

小公主虽是和亲来的,但是在她心里,看东央看的比什么都重。平日里,他若是随意开起了东央的玩笑,萧婳哪怕不敢直说,也会在一旁哼唧出好几个理由来替东央说话。

每每这时,沈越便会摩挲着她的肩膀,嗤笑道:“你姓沈,又不姓萧。”

小公主不会吃眼前亏,她要么避而不答,要么淡淡地顺应着他。

心口不一,说的便是她。哪怕脸上的表情再乖顺,她也会在心里叛逆地说无数遍:我姓萧,我姓萧,我姓萧。

我生来姓萧,便一辈子姓萧。

不过今日沈越愿重新给她置办封后大典,就相当于变向地承认了她的地位,承认了她这位和亲公主的地位!

她高兴地不行,若是这周边可以空无一人,她真恨不得高歌一曲。

一个人若是真的高兴,便是怎么藏也藏不住,就连那发梢,都带着喜庆的意味儿。

一轮蹴鞠比赛结束后,鼓声响起,下一轮便是骑射。

此时沈越起身,众将士一齐欢呼。他从萧婳身旁走过,用两人可见的音量道:你等着朕。

他走下去,骑上了一匹白驹。

小公主的目光不由得随着他走。

她看着他回头与自己对视,他眼眸中的温柔显而易见,即便是离的有些远,她依旧被那灼热的目光烫了个措手不及。

他加紧马腹,纵马奔出,他身姿前倾,自信又张狂,就像是战无不胜的将军。

马儿跑到了暮江畔中间,沈越突然调转马头,拉了缰绳,她见他速度极快地长臂一展,右手拉起弓,朝那半空中,三箭齐发。

场面激动,人人都朝沈越那个方向行着注目礼。

萧婳激动地也站起了身子,她也想知道他射中了没有。

距离有些远,还没等萧婳看清楚,只见沈越朝她一人招了手,大声喊道:“婳婳,朕给你射了一只雁狐!”

萧婳可能这辈子也没有办法忘记这一幕。

那人身上,仿佛亮着一缕光,不仅能将他人照的黯然失色,更是将她的心也弄的魂不守舍......

这一刻,她突然原谅他了,彻彻底底地原谅他了。

她甚至不在乎,他是不是南疆的皇帝......

她仿佛又看到了初见之时的他。

他是那般的英俊潇洒,丰神如玉,不可一世地随意牵着她走......

萧婳的教养,是骨子里刻出来的,喜怒哀乐,都得携带者端庄二字,这二字即像她的尊严,又像她的骄傲,好似没有了便不能活一般。

可今日的她,终究还是中了邪......

她的手提起了厚厚的裙摆,抬起小脚儿就往下跑,甚至起身的时候,还踢翻了一个火炉......但她顾不得了,她已神智不清,眼里只望得见他朝她挥舞着的手掌......

小公主从未这样畅快过,她跑的这般快,轻风拂过了脸颊,青草扎了脚心儿,淤泥脏了亵袜,她失了她的魂儿。

她跑到了他身边的时候,已是歪了步摇,丢了鞋履。

在沈越的记忆里,此刻的她,比初见之时,好似是更为狼狈。可时至今日,他恍然惊觉,她这番狼狈,美的实在惊人,美的让他窒息。

他一把将她提到了马上,如最初那般,纵马驰聘,一刻不停歇地朝远处奔去......

一路上,他与她耳鬓厮磨,缠绵缱绻。

他笑吟吟地望着她道:“婳婳,你跑下来做什么?”

萧婳用手捂住脸,糯糯道:“不......不是你冲我招的手么......”

沈越在低笑不答。

他低头她脖子上不停地吹起,呼气,继而道:“你是真的香......朕满园的梨花都没你香......”

小公主不复往日的羞涩,而是主动地环住了他的腰身,抬头看着他白皙俊朗的脸庞,怔怔道:“陛下......陛下也是好看的......”

许是小公主的目光还算真诚,沈越倒是没在乎那“好看”二字,而是畅快地笑了两声。

他目光灼灼地看着她,不复以往,而是无比地认真道:“婳婳,你是朕的皇后,是我沈越的妻,无论何时,都是。”

小公主,眉眼弯弯,嘴角弯弯,点头道:“嗯,臣妾知道。”

这一冷静下来,小公主简直是没眼回想她今日的作为,她怎的就变得如此不端庄,如此野性难驯?

果真是应了那句话?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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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越带着小公主,“散步”到了傍晚,直到月亮高高挂起,才磨蹭蹭地回到了营帐内。萧婳有些不熟悉这里,她拉着沈越的手道:“陛下,我们还得在这呆几日?”

沈越知道她这东央的公主爱干净,这荒郊野外,梳洗都成问题,想她定是不大乐意久待,便特贴道:“还有两日,若是你觉着辛苦,朕明日便先送你回去。”

小公主怕他觉得自己矫情,连忙摆手道:“不......不辛苦!挺好玩的!不辛苦的!”

沈越抱着她,眼睛一刻不停歇地盯着她道:“婳婳,朕怎么觉着今日的你,有些不一样了?”

萧婳刚洗完脸,脸上还有零星地水珠,模样娇憨可人。她连续眨了好几下眼,无辜道:“可臣妾没觉着那儿不一样了啊......”

沈越气她装傻充愣,又气自己愿意信,随后便干笑了两声,好似自言自语一般地喃喃道:算是朕自作多情了......

沈越长臂环着她,小公主贴着他滚烫的腰身,没多久,就睡着了。

若是以往,她定是睡不着的,可是现在不一样了,他闻着他的气息,就莫名地感觉到心安,这心一安,困倦便来的快了......

睡在营帐里,并不是个容易事儿,至少这夜里,这窸窸窣窣的声音从未停过。

夜半,她好似是被外面的狼叫给唤醒了。

小公主不由得生出了惧意,转身就要去抱他,可一探,她却发现他早已不在了。

这旁边儿的位置,凉了许久啊。

萧婳在屋子里,焦急地等了好久,实在无法入睡,便随意披了件衣裳就准备去御帐找他。

夜里是真的凉,江畔的水好似刚过了汛期,水势还未彻底降下去,依旧是凶猛地“啪啪”作响。月色撩人,远远看去,那暮江的尽头,好似都要和那轮圆月连在了一起,小公主看得入迷,便多伫足了一会儿......

须臾,她闭了闭眼,在漆黑一片的眼皮儿内,勾勒着这江畔的美景。

无他,她就想把这美妙的夜色呀,刻在自己的脑海里,若是哪一天想念了,便可闭上眼再看一看。

风越来越大,萧婳身着暗色得大氅,衣袂飘起,冷风使劲儿地往她怀里钻......

她哆嗦了一下,不由得回了神,想起了她还要去御营找他得事儿。

可她没走两步,便看到了到了御营外的一抹身影。

小公主的心怦怦地跳了起来,不会吧......

她又揉了揉眼。

这个人......她是怎样都不会看错的。

他不是萧恒么......

可问题是,他怎么会在这儿?!

冷风刮地树叶“沙沙”地响个不停,在这月色下,平添了几分阴森地感觉。

第67章 萧婳篇8

萧婳原地怔住了, 萧桓他一个东央的大皇子,来南疆有何事?

不对。

这很不对。

萧婳望着御营的方向, 眯起眼睛, 开始判断起了她想法的正误。

御营外近卫兵层层把守, 若不是得了沈越的准许,萧桓是绝对进不去的, 他能进去,便说明这便是一早就策划好的。

小公主到底是了解闵后和萧桓无事不登三宝殿的本性, 她有很明确的预感, 这萧桓能出现在这儿,绝对不简单。

莫不是......与哥哥有关?

这么一想, 小公主的整个神经都变得紧绷了起来。

她仔细斟酌了一番, 若是她现在堂而皇之地走过去,且不说沈越是绝不会让她见到萧桓的。就以沈越和萧桓这两只老狐狸的性格,也必会对她起疑, 从而多加防范。

到时候,她便是什么都无法知晓了。

萧婳心想:只有出其不意,才能不打草惊蛇。

小公主跑回营帐, 拿起了油灯,毅然决然地扔在了缦帘上,火沾上了棉丝,绵延的速度可谓是极快。转瞬之间, 这连绵不断的火势便照亮了这夜色......

萧婳披着玄色的大氅, 想也不想地就往御帐前冲。

她得争分夺秒, 机会只有这一次,哪怕能让她听到一句都好。

火势立即吸引了大量近卫兵的注意。

她清楚地听到四周到处在喊着:

“走水了!走水了!”

“快来人!那是皇后娘娘的营帐!”

“来人!都过来!全都过来!”

走水不是小事,既然惊动了大量的近卫兵,自然也会惊动到了他。

等她跑到了御营一旁的时候,沈越和萧桓刚好草草地结束了对话。

如小公主所愿,果然让她听到了几句话。

不过也这是这几句话,让萧婳的心凉了个彻彻底底。

“这是我所掌握的东央的布防图,陛下若是能助我拿回皇位,摘了萧景之的项上人头,届时,我愿用东央四个富庶的州来作为回报。”萧桓道。

“四个州?大皇子可真是大方......”

沈越还未说完,便有近卫兵来报,说是皇后娘娘的营帐着火了。

此话一出,沈越立即道:“什么?!”

接着,沈越转身便就没了影子。

萧婳早也想好对策,她给自己抹了一脸灰,转身便向林子里跑去......

她狠了狠心,还用头撞了树。

乍一看去,倒是真的营造出了一种在慌乱中逃命的错觉......

小公主心道:想必这样,沈越便能相信,这失火是个意外了吧......

*

待萧婳醒来后,刚一睁开眼睛,便看到了他一脸焦急的眼神。

她见他眉头紧锁,急声对着她道:“婳婳,醒了?”

萧婳确实有些头晕,她抬手扶着额头,久久未动。片刻后,感觉周遭事物都清晰了些后,才轻轻地点了点头。

“朕离开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会走了水?”

小公主早知道他会这样问,便立即回道:“臣妾起来口渴,起来倒水......不小心......”

说完,又咳嗽了起来。

“婳婳,你好好休息,朕先出去一下。”沈越道。

人一走,萧婳便闭上了眼,她觉得她与沈越,当真的没有缘分。每每她开始对他抱有期望的时候,总是能被他伤个透心凉......

原来......她的三哥哥已经登基了,可是她竟然什么都不知道!她活在他给她编织的梦里,被这些种种假象,骗的像个傻子一样团团转!

她绝不会让他毁了哥哥,无论要冒多大的风险,她也要回东央去!

*

沈越送走了萧桓以后,他烦躁不安地揉了揉眉心。抬手叫了一个他得力地近卫兵,冷冷道:“你给朕盯着皇后,尤其是朕不在她身边的时候,更要仔细着。”

话音一顿,又继续道:“不过......无论你看见她做什么,都莫要拦着她。”

由于皇后娘娘出了事,身体又有不适,便早早拔营,提前回了宫。

回宫后,两人如往常一样,一起用膳,同榻而眠。

当日夜夜里,萧婳辗转反侧,直至天色将明,都没能入睡。

她仿佛置身于那深不见底又水流湍急的江河之中。

压的她无法喘息。

她转身去看那好似已经睡熟了人,眼眶不由自主地迸发出了一行泪水。

她将这泪水蹭到了被褥上,深深起吸了两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