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礼随后上了男人的车,一路无话,郑叔偶尔从后视镜里看他们两眼,乔显昇侧着脸看着车窗外,而知礼一直低着头两手放在腿上玩手指,气压低的让车内沉闷无比。

窗外的景色渐渐由繁华变成沉静,纯黑的奥迪驶入了盘山公路,公路两边黑压压的树木群显得诡异无常,路灯幽暗,毫无人烟。行驶了一会儿出了盘山公路他们便到了这一片的别墅区,车子在蜿蜒的道路上走了几分钟,最终进入“中央城”,停在了乔显昇的别墅门前。

乔显昇下车示意郑叔可以回去,然后打开别墅大门进去了,知礼紧随其后。乔显昇在玄关处换了拖鞋,打开所有的灯直接上了二楼,知礼依然紧跟在他身后。

乔显昇最终回到他的卧室,随手把领带扯下来丢到床上,走到衣帽间开始脱衣服。知礼本来跟着他进去,但是看见他动作利索的脱衣服就低头退了出来,也不作声。乔显昇脱了上衣,裸着上身回过头看到知礼灰头土脸的站在那儿,出来说:“跟着我做什么?还不去洗澡!”

“哦。”知礼乖顺的应了声,一瘸一拐的退出乔显昇的房间。

知礼在浴室放满整个浴缸的热水,躺进去好好洗了把澡。热气蒸满了整间浴室,迷蒙的一片白。知礼知道,今晚在“金夜”发生的一切绝不是偶然,想想林语情的行为和她的话,知礼七七八八的就大致想明白了。

肯定就是施佩佩花钱收买人教训她,刚好这个收钱替人办事的贪财鬼是那劳什子的李总的手下,不巧偏偏碰上了乔显昇。但是林语情怎么知道这档子勾当的呢?知礼的心不安的下沉,林语情定是早就知道这件事了,可能她去“金夜”打工也都是施佩佩指派林语情安排的。果然是人心隔肚皮啊!

知礼洗完澡出来,乔显昇早不在二楼了。她赤着脚走到楼梯那儿,看见他一身白色的居家服,一副洗了澡的样子靠在客厅的沙发那儿看电视,这么看他,这男人此刻的样子比平时温和许多。

乔显昇毫无征兆的忽然就侧头看向知礼,知礼一惊,局促的移开目光。

“过来。”乔显昇说,低沉的嗓音回荡在房子里。

知礼慢慢走过去,僵硬的站在他旁边,眼睛看向别处,目光飘渺。

“坐下来。”乔显昇又说。

知礼顺从的正襟危坐着,小巧的脸蛋由于刚刚洗了澡的缘故,粉嫩通红的。

乔显昇看了她一眼,从茶几下把药箱拿上来,“坐过来点。”

知礼看见药箱也就知道他要做什么了,冷漠的乔显昇总是让知礼有压迫感,强大的气场致使知礼往往不能反抗他的任何举动,只有那么可数的一两次她鼓足了勇气与他对抗,还被他一句话绕过去了。

知礼就想反正也是羊入虎口了,他爱干嘛就干嘛吧!于是一屁股挨着他坐过去。

“戳一下你才动一下,不是勇敢的很么,怎么现在知道怕了?”乔显昇拿了碘酒和膏药出来。

知礼默不作声,抬头瞟了他两眼,确定这男人不在生气而是在调侃她,心里微微松了一口气。

乔显昇用棉签蘸上碘酒,问:“哪里疼?”

知礼把袖子裤腿摞起来乱指了一通,“这里,这里,还有这里,唔…还有这个地方。”其实她也搞不清到底哪些地方疼,总是就是全身都疼。

乔显昇略微皱眉,她说那么多地方简直就无从下手,干脆换了个方式又问了一次:“你哪里是不疼的?”

知礼愣了一下,随即摇摇头,似乎真的没有。

乔显昇貌似懒得再理她了,直接把她的腿搬到他的腿上,隔着衣服他能感觉到她小腿皮肤微微发热。他把知礼的裤腿摞起来,见到青紫的伤口就往上擦碘酒,下手不轻,疼的知礼“嘶嘶”抽气又不敢讲话。

她皱巴着一张脸,咬着嘴巴看着乔显昇手间的动作,他的手掌宽厚,指骨分明的修长五指涂抹着药水,她又看向他的脸,灯光不太亮,细软的头发搭在额前,随着手上的动作而轻微晃动着,眼睑下都是阴影,睫毛亮泽,鼻梁挺立,他的喉结上下滚动着,白色棉衫下精致的锁骨微微凸显,肤色呈小麦色。他的这个样子知礼觉得尤为性感。

她忽然想起了她一直纠结好奇的那个问题,乔显昇这样的男人为什么选择包养她啊?

“乔显昇,你不会是看上我了吧?”这么想她也这么问了,自然的连她自己都吓一跳。

乔显昇手间的动作没有停顿,也没回答,等到把她的伤口都处理好了,他说:“不然呢?你以为我会无聊到付出金钱和时间去可怜你这种人?”

“我是哪种人了?”知礼显然没抓住重点。

“不知好歹不知所谓缺心眼儿的小毛孩。”乔显昇非常不给面子的说。

可能是气氛恰到好处,知礼并没有感觉到乔显昇的冷漠和压迫,就着他的话题继续说:“我不是小孩!”

“不是小孩那是什么?只有小孩才会用暴力解决问题。”乔显昇一脸无谓的说。

知礼愣了两秒才想起来他说的是在A大的图书馆她跟施佩佩打架的那一次,他居然记得那次的初次见面,她以为在乔显昇的记忆里,“金夜”才是他认识她的地方,原来他记得啊。

知礼哑口无言,她半长不短微湿的头发搭在颈边,水滴顺着发丝滑落至胸前,觉着痒,知礼用手摸了摸。

片刻的沉默打破了交谈的气氛,渐渐有回到之前的低气压。

乔显昇看了她的脖子一眼,忽然站起来,说:“药箱放回电视柜最下面一层。”便又上二楼了。

他走后,知礼才反应过来他们刚刚对话的本质是乔显昇承认看上她了啊!她摸着脸,怎么想都觉得不太可信。

知礼的脸微微发烫,其实乔显昇的话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少嘛。

第二天,知礼睡到八点多才醒来,楼上楼下都没看到乔显昇的身影,以为他出门了。于是洗漱好,在厨房简单的做了碗鸡蛋面。

刚刚端上桌,乔显昇就从外面进来了,有点喘气,额头有汗水,知礼看他一身运动装束,此人应是晨练回来。他绕过知礼,从冰箱拿出冰水仰头喝起来,然后把水放回去,走到餐桌,就着知礼刚做的鸡蛋面吃起来,吃相优雅,一句话都没说,仿佛知礼不存在似的。吃了大半碗才说:“下次记得滴两滴麻油。”

知礼隔了两秒说:“啊?哦。”

乔显昇之后又没有理会知礼,吃完了又上楼去了。他走后知礼才给自己重新做了一份鸡蛋面,狼吞虎咽吃完了也没回二楼,收拾了厨房就到外头的小花园转了几圈。她怎么就觉着她就是个专职保姆呐!包养不是专职那种服务的么?怎么到这儿就成保姆了呢,还是个远离社会人群的保姆。乔显昇真以为他的别墅是个世外桃源?其实根本就是个虚有其表的监狱!她不要住在这儿!

知礼踌躇了一阵,才跑去二楼找乔显昇,她在书房里找到了他,见他在跟人讲电话,态度也不太好,就在门口站着等他忙完。

乔显昇挂了电话说:“什么事?”

“我想出去。”知礼扭扭捏捏的说。

“不行。”

“为什么?”知礼又开始皱起她的眉头了。

“没有为什么。”乔显昇语气颇为冷淡。

“我就去看看我小叔,一会就回来的,可以吗?”知礼扶着门框。

“话我只说一遍。”乔显昇有点不耐烦了。

知礼不说话,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乔显昇工作了会儿,抬头看了看门口,没什么动静,他又继续埋头工作。

午饭的时候,乔显昇下楼就看见知礼已经把饭菜做好摆在那儿了,她坐在客厅的地毯上支着下巴看电视。

乔显昇坐到餐厅,拉开一张椅子,自己又坐到另一张椅子上,朝着客厅的方向说:“过来吃饭。”

知礼扭头看去,“哦”了一声关掉了电视,走到餐厅来,刚好坐到了乔显昇刚刚拉开的那张椅子上。

两个人谁也没有说话,安静的吃完了午饭。乔显昇去花园坐了会儿又到客厅看电视,知礼在厨房洗碗收拾。弄好了,两个人几乎同时回二楼睡午觉,知礼总感觉乔显昇是有意等她一起上楼的,她就刚刚擦干了手,乔显昇就关掉电视回二楼。

一个午觉睡了一个多小时,乔显昇在阳台上抽了根烟。开始下午的工作的时候,他去知礼的房间看了一眼,见她蜷成一团裹着被子睡在床边,然后关了门继续回书房工作。

夜幕降临的时候,乔显昇抬起头望了望窗外的天色,天空暗沉,没有星辰。他看了看表,原来已经晚上八点了。他放下文件走到楼下,楼下灰暗一片,等都没打开,知礼显然不在房子里。

他打开灯,叫了几声“孟知礼”,果然没人应他。他坐在沙发上,也不开电视,一直干坐着不动。坐了半个小时左右,大门一阵响,知礼拉开门回来了。

她一进门,就看见乔显昇坐在沙发上冷着一张脸看着自己。

“九点不到,你还知道回来啊?”乔显昇看了眼墙上的挂钟说。

知礼望着他,他的眉宇隐忍却迟迟不发作,姿态闲适又略显僵硬,忽然她心里涌动起来,她想乔显昇可能是真的看上她了。

第十二章

知礼没说什么,换了鞋进来,走到乔显昇跟前,刚刚的突如其来的认知让她心里有些紧张,她掩饰性的摸了摸头发说:“我就在小区里面走了走,饭后散步。”

“恩,以后出门先跟我报备。给我把饭菜热了吧。”乔显昇没骂她,打开电视来看。

知礼再迟钝也能明白男人是有些担心她的,不知为何,她心里有一丝的动容,脸上的表情变的柔和起来,对他笑了笑就跑去厨房了。

她把中午的饭菜热了一下,又做了碗西湖牛肉羹,热腾腾的摆上桌,正要张口叫乔显昇过来,却突然不知怎么称呼他,最终便只说了一句:“那个,饭菜好了趁热吃吧。”

乔显昇关掉电视走过来,屋子里又是静悄悄的一片。他坐下,知礼觉得他看见西湖牛肉羹的时候眼睛闪烁了一下。男人吃相斯文,尽管饿了许久,但动作看起来依然优雅。他看了眼知礼,指了指他面前的椅子,知礼便坐了过去。

也不说话,乔显昇继续吃饭,知礼就坐在那儿看他吃,客厅的时钟滴答滴答的走着,隐约有百合花的香味飘来。乔显昇吃完,抽了张纸巾擦了擦嘴巴,然后靠在椅子上看着知礼。

知礼心想,原来批斗大会这才正式开始啊!她不自觉的坐姿端正起来,等待着男人的冷言冷语。

“明天我出差,你呆在这儿哪也不许去,我会叫吴婧殊看着你。别再闯祸了,听到了没?”乔显昇抱着臂膀,俨然一副大家长的样子。

知礼没料到他说这个,端坐的姿势一下颓了下来,含糊的应了一声。

隔日起来,知礼在屋子里绕了一圈,确定乔显昇确实走了,她心里雀跃起来,想着一会儿去看小叔。她收拾好自己正要出门,便听到门铃声响起来,她跑过去一看,吴婧殊小姐正挺着腰板,端庄的等着她开门。这个人真是有礼貌,明明知道大门密码的,就是不自己开门进来。

知礼心一沉,乔显昇还真叫吴婧殊看着她!现在的助理都这么闲?

她把门打开,吴婧殊对她嫣然一笑,“孟小姐早,乔先生让我过来照料你。”

知礼也对她笑了笑,“我知道,先进来吧。”

两个女人坐在沙发上,都沉默着,知礼眨了眨眼,终于逼出一句话来:“吴小姐随意啊,当做自己家就好!”

说完她马上就觉得这话怪怪的,看了眼吴婧殊,发现她的笑容僵硬了几分。

“给你倒杯水先吧。”知礼丢下这一句,讪讪的跑去厨房。

“我要去看我小叔,吴小姐不介意的话可以在这儿等我一会儿,我很快就回来的。”知礼送上茶。

“孟小姐,恕我直言,乔先生他是真的不允许你外出任何地方,所以你不能去。”吴婧殊没喝一口水。

“为什么?我又不会闯祸,我只是回家而已,他凭什么不让?我可以告他非法监禁的!”知礼说。

吴婧殊终于放下了她伪装已久的笑脸,严肃起来,那姿态跟乔显昇颇为相似,“孟知礼我请你搞清楚,谁都没时间陪你玩!我手上一大堆工作没做完,你以为我愿意看着你?你知不知道你得罪的是省长的孙女?肯为她卖命的人多的就跟过年超市排的队伍一样!上次在‘金夜’乔先生把你救了,她不甘心,现在到处派人找你,还扬言在学校公布你跟乔先生的事情。你知不知道乔先生帮你平息这件事动用了多少关系?”

没有人跟知礼说过这些,她不知道这事有这么严重,更不知道那个看起来冷漠至极的男人会这样帮她,一瞬间,她不知说什么好。

吴婧殊又说:“乔先生那天到‘金夜’并不是偶然,那时候他还在新加坡谈生意,你同学一个电话打过去跟他说你有危险,乔先生生意没谈妥就马上坐飞机回来了,安置好你才又回新加坡。这笔生意不知道估计是谈不成了,你就让他省点心吧。”

知礼看着她,心里生出一股不可名状的泉涌,不是没有人对她好过,只是这个男人与她并不亲密,从他们相识起,他就在隐隐的帮助她。虽说他们目前的关系是一场买卖,但她总觉得这里面掺和着情感了。乔显昇待她如此,她感谢他,她遇到的不是个坏男人。

“我本不该说这些的,你心里记住就好。乔先生不是你的恩客,来来去去就是一场金钱买卖,他对你是有恩情的,你该多为他想。”吴婧殊态度有所缓和。

其实知礼并不完全明白她的话,总觉得她所指的恩情不全是施佩佩的这件事。知礼想有些事情她糊涂点好,不明白还是不要问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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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几天,吴婧殊一直在这里办公,她不怎么跟知礼说话,每隔一段时间会去看看知礼在干什么。

有一个礼拜没见到小叔,知礼实在是想回家,一个人坐在客厅的毛毯上发呆。吴婧殊来回了几次,发现知礼动都没动过,才明白她这是无声的抗议啊。

“你究竟想干什么啊?”吴婧殊最终忍不住,走到知礼跟前俯视着她。

知礼抬头,眼睛氤氲出泪光,她也不是有意的,就是忽然觉得委屈,“我想小叔,我就看一眼行吗?”

吴婧殊看着这姑娘可怜巴巴的样子,心里难免软了一下。她拿出手机打了通电话,低声说了什么便挂了电话,对知礼说:“一会郑叔来接你,晚饭之后必须马上回来,知道吗?”

知礼拼命点头,“我知道,我知道!”

看到了孟文宏,知礼终于放下心来,缠着他说了会话才去做饭。

手机响起来,是林语情打来的。知礼接起电话:“有事吗?”

“我有话跟你说,咱们见个面好吗?”

知礼想了一下,说:“我不太方便,要不你来我家吧,顺便吃个晚饭。”

“好,我现在就去,你等我。”

知礼头一次招呼大学同学来家做客,孟文宏挺热情的,从林语情一进门就跑进跑出忙活,饭也不让知礼做了,就让她陪林语情聊天。

自从那夜在“金夜”的事,知礼对林语情总有芥蒂,她知道林语情定不是存心伤害她的,可终究是破坏了知礼对她的信任,虽然不会影响她们的交往相处,但也再不会交心了。

“知礼,有些事情我必须跟你坦白。”林语情面色凝重。

“你说吧。”

“其实安排你去‘金夜’打工是施佩佩让我这么干的,我男朋友跟朋友合伙开了个店面做小生意,施佩佩说我不这么做她就让我男朋友永远做不成生意。我开始不太愿意,但是她说不干什么事,就是让你去那里吃吃亏。所以我就答应了。但是后来我无意中听到她说找人强.暴你,那时候我特别着急,我让你别去‘金夜’了你又不听。隔了段时间没出事我以为她就是说说的,谁知道上个星期我去我男朋友那里的时候看见施佩佩居然也在那儿,我偷听他们的对话,才知道原来他跟施佩佩是串通好来骗我的,他们还说已经找到人对付你了。我一急,就找李扬要了乔显昇的电话…还好你没出事,我然我死一百次也不够啊!”林语情说着,渐渐红了眼眶。

事情的过程跟知礼猜想的**不离十,她心里很平静,“也不管你的事,你不愿意她还会找其他人来骗我去‘金夜’,怪只怪我真的缺钱,不然我是死也不会去那种地方的。”

“你知道吗?施佩佩昨天差点被人强.暴了,我看应该是乔显昇的找人做的,吓吓她而已吧。”

知礼微微吃惊,乔显昇就不怕惹祸上身?

“你怎么知道我跟他…?”知礼忽然想到这个问题。

“我有一次在‘金夜’听到你们讲话了,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知礼摇摇头,“没关系,帮我保密就好。”

“一定!”

再回到别墅,知礼便不再嚷嚷着要出去了,她不想乔显昇为难。

乖顺了几日,吴婧殊也不日日都来了,更多的时候知礼一个人在别墅里呆着。

这一日,知礼找了个时间把拍的照片都洗了出来。她把一大叠照片散开在客厅的纯白长毛毯上,她也做在地上。知礼特别喜欢这张毛毯,触感柔软,坐在上面舒服的不得了。

午后的时光,她一张一张的整理着照片。微弱的阳光从窗子的缝隙里钻进屋子,斜斜的倾洒在知礼头顶上方,细软的头发显现出亚麻质感的黄色。

乔显昇就是在这个时候回来的,他推开大门,见到知礼蜷腿而坐,她闻见动静忽然抬起头看向他,眼眸明亮,忽闪忽闪的。

看见是他,知礼张了一下唇却未发出任何声音,愣住之后眨了一下眼睛,然后好像是瞬间反应过来了,她立即又低下头胡乱的收拾地上的照片。

乔显昇看了她一眼,就上楼去了。换了一身衣服下来,知礼已经收拾好客厅了。乔显昇走到厨房从冰箱里拿了冰水仰头而饮,然后说:“晚上跟我出去,你准备一下。”

13章

知礼默然,他的不期而至让她手足无措起来,忽然又说带她出去,她内心开始慌乱了。其实她明白,配乔显昇出席任何公共场合,是她分内的“工作”。就像那些电视上演的,成功男士的身边总会有一个女人,但那个女人通常不是老婆或者女友。

她不知道乔显昇要带她去哪里,更不知道怎么准备,于是她问:“我要准备什么?”

乔显昇看着她,那张小脸茫然且无措,她轻扶厨房的墙壁,身子微斜,像一只小鹿似的,比起之前嚷着要出去的时候看起来乖顺多了。

他忽然想笑,也确实毫不避讳的笑了起来,说:“随便打扮一下吧。”

知礼不知他为何而笑,在她的印象中,乔显昇一直是个冷漠且严肃的男人,他笑的时候极少,而且大多都是不怀好意的,冷嘲热讽的笑,可是现在,他英俊的面容真切的洋溢起了令人温煦的笑容,她心里毫无征兆的忽然一动,微微一笑的说了声“好”,便跑上楼了。

知礼一个下午在那儿找衣服搭配,又翻出化妆品捯饬一阵,化得不好她又洗掉重新来过,她想她不能丢男人的脸啊。而乔显昇似乎是实在疲惫,整个下午在卧室睡觉,门也没关。知礼从门口经过的时候停了一下,见他侧着身体背朝着门,青墨的头发有点杂乱,被子斜斜的盖在身上,露出结实的小腿,他睡得很沉,背脊有节奏的起伏着,知礼听见了他浅浅的呼吸声,暗色风格的卧室显得安静而祥和。

她想,遇到他没什么不好,甚至比想象中的好很多。这个内敛沉稳的男人给了知礼一种安全感,让她觉得安心,不知从何时起她开始信任他了,坚信他是个好人。

傍晚的时候,乔显昇醒来了,换好了衣服下楼,就见知礼一身墨绿色的花边连衣裙站在那儿给电视柜边的车矢菊浇水,胳膊如莲藕般柔嫩细白,腰肢盈盈一握,侧脸隐约可见,红唇微翘,睫毛卷曲暗生柔情,短发勾到耳后,露出圆润的耳垂。

他的手掌收紧,然后把目光放到别处,突兀的说:“准备好就走吧。”

知礼手一抖,差一点把水浇到花盆外面,这个男人走路怎么没声音呐!她转过身,面色红润,“哦”了一声,把水壶放回厨房就跟着他出门了。

车上,乔显昇接了两通电话,就再没说过话了。两个人各坐一边,各怀心思。到了地方,他们在一处豪华的会馆门前停下。郑叔给他们开门。乔显昇率先下来,走在前头,知礼下车整了整衣服跟在他后头,高跟鞋太高,她走的很小心,地面是光滑的大理石,反射出她纤瘦的腰身和她小心翼翼的姿态。

乔显昇忽然停下来,等她走到他旁边,他低头看了看她脚上的鞋,然后说:“走吧。”

说走可是他却一动也没动,似乎在等着知礼。知礼恍然大悟,僵硬的伸手挽住他的胳膊,原来男人是让她扶着他啊。

一路的富丽堂皇,乔显昇带着她走到一扇红漆木门前,门边写着“岁寒阁”。服务生给他们打开门,指引他们进去。

包厢里很豪华,四周是长长的沙发,中间是一张巨大的圆形餐桌,金黄红底的绣花桌布上摆着各式各样的菜色。几个男人坐在沙发上聊天,旁边都带有各色各样的女伴。知礼在“金夜”干出了经验来,知道这种场合多半是生意上的,她也到处不乱看,站在乔显昇旁边偎依着他,学着大多数的风尘女子做出一副娇小女人的姿态。

“乔老板来了啊!来,这边坐。”在场的一位四十多岁的男人迎了上来,显然是饭局的东道主。

引他们入席后,其他几个二三十岁的男人才入席。

“乔老板能赏脸来吃这顿饭我们倍感荣幸啊!我敬您一杯,预祝我们南城开发案合作成功 !”

“齐总客气了。”乔显昇说。

接下来的几个人也一一敬酒,几杯白酒下肚,乔显昇眉头也不皱一下。知礼看着那些妖艳的女伴一个个都安然而坐,望着男人们喝酒。她又看了一眼乔显昇,然后给他斟了一杯绿茶摆在旁边,动作利落细致。许是乔显昇帮过她,她总想对他好一点。

“不过要说投资,我和在座的诸位加起来也算半个股东了,我看分红还是五五对半比较合理吧,乔老板?”齐总笑眯眯的看着乔显昇。

乔显昇一扬眉,“也是,那么给各大局长的几千万不如也一起五五对半怎么样?”

知礼总算看出来头绪来了,原来是那个齐总不满意报酬,找来几个小股东威胁乔显昇。她看着男人,他眼里氤氲出的怒气被压制着,不显露半分。知礼在心底叹气,又给他剥了虾放在碗里。乔显昇一回来就睡觉,没吃一点东西,空腹喝酒肯定容易醉,她指望他吃一点菜再喝酒。

乔显昇跟那些人一杯接着一杯,个个都是笑面虎,气氛看上去倒是轻松,实则暗流涌动,一触即发。乔显昇从一进来就没再看过知礼,她都不知道他带她来干什么的。

又是一杯酒下肚,乔显昇终于动了筷子,吃下知礼剥的几个虾,又喝了一大口茶,然后侧头对知礼说:“虾哪是你那样剥的,看我剥一遍。”

知礼看着他利索的动作,整条虾被他剥的干干净净,还以为他一直都注意着她呢,知礼总算见识到男人一心二用的功力了。知礼也知道,乔显昇如此耐心教她剥虾,多半是为了缓一口气,说不定他已经有点醉了。

想到这里,于是知礼嫣然而笑,对乔显昇娇嗔道:“人家给你剥虾你还嫌三嫌四,下次不跟你来了!”

说完知礼就感觉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想情妇总归得有个情妇的样子吧,可没想到看起来学起来难。

乔显昇勾起唇角,伸手捏着知礼的下巴,似笑非笑的,眼里有点惊讶,“不来也好,不适合你的地方,就该让你在家呆着伺候我。”

知礼脸红了起来,这回倒不是装的,乔显昇说的她真有点不好意思了。她演,这男人比她还能演!可是乔显昇说出来的话是宠溺的,但知礼听还是出了训斥的意思。

她垂下眼眸不说话了,攀着乔显昇的臂膀。在齐总眼里看来,这打情骂俏有点意思,到底是生意场上混出来的,他一看就知道乔显昇身边的女人不是一般人,至少乔显昇是喜欢她的。

一顿饭下来,吃了好几个小时,乔显昇态度坚硬,齐总等人还是没有达到目的,维持到最后的和谐气氛最终是不欢而散。

回到别墅,乔显昇沉默着,好像是喝醉了,他步伐有些漂浮,知礼赶紧上前扶着他。谁知乔显昇甩开知礼的手,冷声问:“装得不辛苦?回来了就别装了!”

冷嘲热讽的口气让知礼听的极为不舒服,又不能跟他吵,只得忍着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