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多岁的送水工面孔扭曲。

嫌疑人的话并不文雅,但却一听便能听得出来,是真正愤怒到了极致。

好几个警察都忍不住眼眶发红。

但是,现在有两个嫌疑人投案自首,都不肯承认除了自己之外还有同伙。

每个人都说就是自己做的,不关别人的事。

警察们个个头疼。

方若华听说以后心里有点不是滋味,其实警方想查清事实真相,应该不是绝对不可能。

事情发生过,必然留下痕迹。

虽然刘梦露被刑讯的仓库,算是让人清理了一次,但清理得再仔细,又怎么可能一点痕迹也留不下?

但很困难也是真的。

警方调查还没有进展,警局又来了几个投案自首的。

有学校的另外两个学生,有学校看门的那个孙大爷,还有学校小卖部的周奶奶。

他们的情况要比吴年好些,却也是憔悴苍白,一只脚踏入地狱的模样。

警察:“…”

方若华都无语。

说起来如今算是人情冷漠,邻居之间相处十多年,街上见面不相识的情况都有。

人们对于身外事多漠不关心,这些人的行为,连警察都良久沉默。

小温忍不住闭了闭眼,对吴年叹了口气:“刘梦露是错了,她该受到道德的谴责,但是,罪不至死,她现在却是生不如死,你的行为,和那些恶人又有什么不同?”

吴年冷笑,一言不发。

心里却轻嘲,乔亚死了,他已经置身地狱,不把刘梦露拖下地狱陪他,他如何能甘心?

消息一经传出,全网热议。

网友们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网上也是众说纷纭。

到目前为止,案子还未曾有一个确定的结果。

一中的学生们知道乔亚案后续,大部分人都难过的厉害。

方若华搁下手机,看过新闻,又看了看吴年的相关档案,不禁叹息。

档案中记录,吴年自己只是工薪家庭出身,在此之前,孝顺父母,友爱邻里,时常去流浪动物救助站帮忙给动物们洗澡喂食。

还会偷偷摸摸攒下零花钱和压岁钱,捐给山区希望小学一类的地方。

他和乔亚是在流浪动物救助中心熟悉起来,走得很近,渐生暧昧情愫。

两个人约定好,会一起考上最好的大学,然后就在一起。

当初乔亚毁容以后,整个人陷入崩溃,是吴年鼓励她去许默那里做了心理辅导,渐渐从绝望中挣脱。

两个经历磨难的少男少女之间的感情,并不是高中生之间萌芽的那种初恋,要更复杂深厚。

乔亚死去,吴年会崩溃,做出眼下这等可怕的事情,到也不是不能理解。

年轻的学生,本就冲动。

好多网友却忍不住叹息:“乔亚泉下有知,也该欣慰。”

这个孩子生前应是帮过很多人,她的善良不是全无回报。

就说绑架刘梦露的绑匪,他行径残忍,已然疯狂,的确应该接受法律的制裁,但就是这让人惊惧的疯狂,也能看得出来乔亚这短暂的生命,有人视若珍宝。

她在很多人心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

方若华看无数网友叹惋,深恨乔亚要救刘梦露,只觉不值。

她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可人们自己做不到,终究还是向往至善至美。

刘梦露一念之差,看似只害死了一个乔亚。

也许,她还觉得乔亚的死亡是解脱,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可是,这又岂止是毁了乔亚,像吴年,还有所有掺和进来的人,他们的人生都被毁灭。

刘梦露自己,更是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方若华觉得,刘梦露自己也不可能不后悔,只是她不敢后悔。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如果承认一切的源头正是自己,那岂不是连怨恨都无处安放?

像现在这般,恨这个世界,恨其他人,甚至连她父母都怨恨,总比自己一个人承受要轻松得多。

只希望这个案子,能让这个世上的人都来反思下自己的所作所为。

世上少去几个刘梦露,可以避免很多悲剧发生。

想这些无用,事情已经发生了,也就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正好负责调查许默踪迹的人又来了报告,方若华便不胡思乱想,静下心慢慢看。

因着找不着人,这报告反而是越来越长。

方若华扫了几眼,不禁失笑,不得不说,外挂给安排的这些人,确实是非常有能力。

连许默经常出入书店,买好些女人最爱读的言情小说的事都调查出来,连书目都给列得清清楚楚。

可惜,人还是找不到。

也只能相信大能们上上大吉的平安签,祝愿许默遇难成祥,平安无事。

过了几日,刘梦露绑架案还在纠结中,乔亚的丧事却终于办完了。

父母再是不舍得,姐姐再是痛苦,死去的亲人依旧已经死去,应该入土为安。

遗体送别仪式,方若华有到场,只是没惊动任何人,跟在成群的,来吊唁的人后面,奉上鲜花一束,祝福一份。

愿她来世幸福快乐。

送别乔亚的人很多,连乔亚的妈妈都没有想到,他们沉默中有些内向的女儿,居然有这么多的朋友。

虽然有相当一部分,是收到消息,特意来相送的网友,人人哀痛,个个肃穆。

乔家人心里的伤痕也许永远无法平复,但如今的结果,应该也稍稍能安慰他们几分。

听说吴年也想来,差一点自残,跪下求那些警察,最后还是上面特批的,让他也来送乔亚一程。

估计警方也觉得,应该给乔亚这样的孩子,一个相对好一些的终结。

方若华让人送了礼金,撑着伞遮挡阳光,慢慢向外走,刚走了几步,就看到许岚女士。

柔和的阳光下,许女士翩然若仙,风华绝代。

方若华有时候也很自恋地认为,自己越长越美,有句话是美人在骨不在皮,很是有些道理。

但看到许女士,她的自信就稍微少了一点。

以这位的颜值,若是显露出真容,怕是整条街道都要被堵得水泄不通。

“你该出发前往下一个小时空了。”

许岚犹豫了下,轻声道。

方若华眨眨眼,总觉得许女士有点欲言又止,不过去小时空也不是一次两次,她如今也算驾轻就熟,到不怎么当回事。

许女士叹了口气:“下个小时空有点特别,不过,也没多少影响,相信你应付得来。”

想要妻凭夫贵,不如自己贵·共1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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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四十章 动手 (两章合一)

永宁十九年秋。

又是一年冬日到,雪至,亭台水榭,银装素裹,纷纷扬扬的大雪下了七八日,天地间一片素白,乍一看洁净到让人心里发慌。

在富贵人家看来,到也别有风味,贫苦人家在这样的日子里,却是必须竭尽全力去挣一条活路。

这两年世道是真不好,大旱连着大涝,朝廷赋税也是一载重过一载,四境不安,盗贼横行,升斗小民们卖儿鬻女难度日。

便是还算繁华的南安城内也不太平,三三两两的茶舍、食肆都安安静静的,食客们脸上也多带几分愁绪。

道边一匹骨瘦如柴的驴拉着辆平板车,上面堆放着七八具尸骨,慢吞吞向城外驶去。

卖馄饨的曲老头叹了口气:“又是海寇闹的!”

路过的行人,面上都有些戚戚。

当然,外头再是尸骸如山,也影响不到南安城首富,许家的莺歌燕舞。

伴随着丝竹声,从头到脚只覆盖了一层薄纱,半遮半掩间极具风情的舞女,媚眼横飞。

许家大老爷许大福怀里抱着个活色生香的美人,背靠着貂皮的软垫,一张略圆润的脸上露出几分惬意,转头冲半躺半瘫坐,眯着眼打拍子的兄弟笑道:“听说弟妹前几日又给你纳了一个?”

其他人也纷纷嘻嘻哈哈地笑起来:“这都是第几个了?”

“光这个月就是三个,二哥你如今可是日日做新郎,了不得,了不得!”

“咳咳,夫人真是贤惠,贤惠的很!”

“老二,你真是好福气,我婆娘连我睡个丫头,都要醋上半个月。”

“听说前阵子想给你讨的那个方氏,好到老太太直接塞给老六当婆娘了,质量够高的?”

被打趣的那人连头也不抬,直接冲他们翻了个白眼,就因为此事,人人都以为许家兄弟争女人,天可怜见,他在之前,连那女人是黑是白都不清楚。

许大福莞尔,忽然想起来:“老六那小混球又不着家?娘刚给他娶了老婆,就把人家好好的女人扔家里守活寡,你们两个当哥哥的好歹也说他几句。”

正说着话,只听外面一阵骚乱,二老爷的长随周礼连滚带爬地滚进来,大声道:“老爷,二老爷,海寇进城了,快,快…”

“这个时节?”

冬日里以前少见海寇。

在座的几人脸色骤变,本来悠哉坐在藤椅上的大老爷许大福瞬间起身,把怀里的美人往地上一推,也不管她哭嚎,连声吩咐道:“各房紧闭门户,关上大门,许林、许建,你们哥俩带人去护着老太太。”

“老二,收拾那些要紧的东西,送去地窟。”

“老三,你去护着女眷,嫂子们,小嫂子们,还有你侄子侄女就都托给你。”

许大福自己一伸手,把腰里的长刀拔出来,以和体型完全不符的速度直奔正门,攀着石梯上了墙头,已经能听到外头鬼哭狼嚎地喊叫声。

东边起了火,一大团的黑烟笼罩了半个城。

许大福心里紧张,手心里汗津津的。

“老爷,外头来报,薛将军把大半的海寇挡在西门,北门破了,闯进来百十人…”

许大福目光登时一黯,别看只有百十人,可海寇凶悍,怕是要损失惨重了。

“薛将军肯定已经派人去谈判,海寇不过求财…不碍事,不碍事。”

许大福也不是个担不起事的性子,作为一家之主,没有能力,可撑不起这么大的家业,但是他不能不怕。

那些海寇根本不是人,比畜生还畜生,许家家大业大,根基就在南安城,是真招惹不起,好在城里也不是头一次应付。

往日,海寇每年也要闹上几回,只是少有闹得这么大的时候,通常是佯装攻城,要些好处而已。

正想着,许大福扫了一眼门外,眼前一黑,双手发抖:“那,那是不是夫人?”

身边又黑又壮的随从瞅了一眼,也不禁惊呼:“啊!”

就在外面不远处,一辆马车拐了弯,狂奔而至,眼看就要奔到门前,马忽然失蹄,瞬间歪倒,整个车都倒下,里面骨碌碌滚出好几个女人。

许大福一眼过去就吓了一跳:“夫人!”

满头珠翠滚落的那个,可不就是他的夫人。

别看他平时表现得爱沾花惹草,但是对明媒正娶的夫人,那绝对是放在心尖上疼。

在家里,他连半个妾都没有,也不睡通房丫头。

“愣着干什么,还不开门,出去救人!”

眼看着后面黑压压一片半秃的人头露出来,起码有十几个,许大福几乎一头栽下墙。

一群家丁手忙脚乱地开了笨重的大门,拿上刀就向外冲去。

但登高望远,在高处看下面,觉得很近,真正跑起来才知道厉害…家丁们使出吃奶的力气,也是鞭长莫及,根本赶不上。

眼看海寇已经大笑着冲到女眷们身边,跟戏耍耗子似的,把人团团围住,个个凶神恶煞,许大福浑身发抖,一个字都吐不出。

完了!

许大福强撑着不要闭眼,瞪大了双眼看过去,就见海寇们已经伸手要去抓地上满身泥土灰尘,跌得七荤八素的女人们,女人们嗷嗷大哭。

瞬间,一道光闪过。

地上一道黑影陡然蹿起,为首的海寇一惊,刚一低头,就见自己的马腹喷出一股血,登时控制不住,连马带人都栽在地上,他心中惊怒,刚一抬头,脖子就让人一扭,没了气息。

海寇们愣了愣,手中长矛一抬,定睛看去,竟没看到是什么人动手。

也就一晃神的工夫,又一个海寇被勒住脖子,连话都没说出,同样丢了性命。

他手里的长矛也穿透另一个海寇的胸口。

眨眼工夫死了三个人。

一群海寇满脸震惊,目光迷惘,个个戒备,这才才看清楚动手的人。

那竟是个外面罩着绿色棉坎肩,只拿一银钗挽起头发的女人。

身体极瘦弱,看起来绝对不超过十五岁,此时白着脸,神色却淡定的很,随手把断裂的金钗扔下,两膝一夹马身,她座下的马匹前蹄高高跃起,一下就把另外一个海寇的胸口给踩塌了。

“四个!”

还剩下六个。

到这时,许家的家丁已经赶到,拼了命地杀过来,个个悍不畏死。

这些海寇平日里也是极凶悍,但今天遇上这么个瘦弱的女子,就愣是被吓住了。

战场上被吓住,结果可不就稀里糊涂地丢了性命。

许大福管不了那么许多,气喘吁吁地冲出大门,一把抱起自己媳妇,上下检查了一遍,见只有膝盖和额头上略有点擦伤,这才松了口气:“万幸,万幸,你要是出什么事,岂不是要了我的命!”

庆幸完,他这才抬头去看自家媳妇的救命恩人,这一看,不禁意外。

救命恩人已然下了马,苍白的脸色,娇喘微微,眉眼柔和。

他怎么觉得,眼前这女人,有点像自家老娘给老六从老二那儿,抢来的媳妇?

不可能…吧。

方若华也希望很不可能,心下叹息,莲步轻移,一步三喘,缓缓趋向前去:“大哥有礼。”

许大福:“…?”

“外头情势不明,嫂子也伤了,不如先送嫂子们回去?”

方若华略低着头,斯斯文文地道。

家丁们这才回过神,连忙扶起女眷们进了院门,重新把院门合上,众人总算松了口气。

方若华默默接了丫鬟递过来的帕子,稍稍擦了把脸,颜色鲜嫩的衣服上也染了一点血,其实不多,她动手时避开了大部分的血污。

眼前这点小阵仗,她还应付得了,打得仗多了,杀人不沾血的本事,也就越来越强。

若不是眼下这具身体实在不行…

方若华幽幽叹息,院子里各色人等忙忙乱乱,她整了整衣服,默默跟在许大福等人身后,又踱步出了大门。

她的确是又穿越了。

她来的那日,也是这样…‘歌舞升平’的某一天。

园子里丝竹歌舞,欢声笑语。

许家东头的修英斋,大门上挂着红灯笼,虽是鲜艳,到也隐约透露出一丝凄楚,烛影摇曳,窗外隐隐约约传来一阵阵笑谈声。

伸手按着爆炸一样剧痛的头,半依靠在床上,深深吸了两口气,只觉得胸口也疼的厉害,浑身虚软无力。

她默默念了几句口诀,平心静气,这才稍稍好些,但还是觉得手脚都不是自己的。

隔着红盖头,不着痕迹地摸了摸身下的床铺,铺面上铺着的褥子还算细滑,铺了一床花生桂圆之类。

低头向下看,一双绣花鞋,红色的。

大红的袜子,大色的裙摆,手指纤细,手腕上还戴着一对金灿灿的手镯,镯子虽然不说多么精细,却是分量十足。

听外头两个碎嘴婆子的说法,这镯子似乎是从男方的聘礼里挑选出来的。她现在作为新嫁娘,今天刚刚被三媒六聘地抬到这一家。

嫁的应该不是什么贫寒小户,似乎也不是世家大族,应该属于暴发户一类。

方若华随手开了直播,扫了一眼直播间的名称,不禁有些意外。

上面是一片没实际意义的乱码。

直播间还有十几个水友闲来无事刷屏玩,看到她不禁失笑:“哟,三妹嫁人了?”

“这开篇有意思,三妹,好久不见,要不要我们给你添份子?”

“不过这回直播哪本小说?”

方若华摇了摇头,回了一句——“不知道,我胡乱播,你们胡乱看。”

一众水友:“…”

方若华眨眨眼,她确实不知道,只是,看来又到了各种不方便的古代,挺烦人。

慢慢接收了脑子里四处乱窜,蹿得她心烦意乱,只想打人的记忆,方若华轻轻吐出口气,幽幽叹息,忍不住暴怒:“混账王八蛋,什么玩意!”

门口守门的婆子吓了一跳,齐齐怔住。

直播间一干水友也给吓得噤若寒蝉。

私底下不禁腹诽:“是不是编剧们又随便耍咱们三妹玩?”

“编剧有没有那么大的胆子?”

“反正我是觉得这直播间的编导一类,个个吃了熊心豹胆,整日消遣老板。”

方若华却是懒得理会。

她这次穿越的原主,没有名字,家里人叫她大妹,原是南安城一豆腐坊小老板的女儿。

除此之外,她还有一个身份——重生专业户。

老天爷也不知道是太喜欢原主,还是就是想整她,给了她两次重来的机会。

豆腐坊小老板姓方。

方大妹是小老板的长女,自幼也养得精细,虽然也没有读过什么书,到是跟着身为童生之女的亲娘,认识几个字。

长到十四岁上,到了该说亲的年纪,就和南安城里一家小茶馆的小儿子,赵易寒定了亲,也算门当户对。

按照常理来看,两个小门小户的人结合,应该是柴米油盐酱醋茶,一生或者平淡,或者有些波折,也就这么过去了。

但是事情的发展,却不怎么符合常理,颇为戏剧化。

当日定亲没过多久,赵易寒就到南安城的净峰寺里求了一个签。

有大师给他批命,说赵易寒命里不能早娶,必须要年过二十五,才可定亲,否则必然会折损福禄寿。

这消息传得沸沸扬扬,一开始赵家好似也不相信,可是又冒出一个算命先生,直接登门拜访,直言若是赵易寒早娶,恐怕活不过二十。

赵家万分抱歉,可是只能退亲,总不能耽误了大妹。

他们家姿态放得极低,聘礼全不要,只说给大妹当嫁妆,还私底下给了不少补偿。

这下子,确实不退秦不成,方大妹和赵易寒同岁,赵易寒二十五,方大妹也二十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