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擅长聊天,干脆趁着吃饭的工夫,与这老妇人聊了一会儿。

这老妇人就是蔡小贝的姥姥,仔细一看,蔡小贝的一双眼睛,还真有一点像她。

虽然家中女儿似乎刚刚和离,但是老妇人的脸上却没显出什么,等夜姑她们吃完饭,老妇人收拾好东西,还给夜姑她们塞了一大把她亲手腌制的蜜枣,说是女儿要成亲了,让夜姑几个也沾沾喜气。

蔡姥姥的女儿要嫁的也是船岛上的人,如今是厂子里很有名气的大师傅,叫范响,右腿有一点跛,但只有走快了才看得出,沉默寡言,不大爱说话。

听说还是金二麻子给说的媒。

夜姑知道之后不禁愣了下:“范响?他竟然也要成亲了。”

方若华也知道这个人,船岛上手艺好的大师傅里面,除了王家的,如今排在第一位的就是他。

厂子里的大师傅要成亲。

蔡姥姥为人也很不错,方若华一琢磨,干脆就趁机给发福利,也算是新规矩。

船岛上的工人若是成亲,娶的也是船岛上的自己人,女工也好,其他工作人员,甚至是丫鬟也罢,都给分一套岛上的家庭宿舍。

范响和蔡家结亲,两家能分一套房子,因为范响是大师傅,级别够了,可以在别墅区选择,最后范响挑了一个独门独户的二层小别墅。

蔡姥姥显然很喜欢,特别高兴,本来很低调的成亲,也显得热闹了好些。

蔡小贝的母亲成亲的那日,在岛上摆起流水席,蔡姥姥有一手好厨艺,烧的饭菜香气四溢,整个岛上的人都很给面子,一口气来了七八十口。

正好方若华和夜姑她们都在岛上,便也去吃一杯喜酒,凑凑热闹。

不过,方若华她们只是送上一份贺礼,略坐了坐就打算走人。

刚准备和主人家说一声,告辞而去,就见南面来了一大一小两个男人,蔡姥姥脸色陡然大变。

方若华抬头看了一眼,便忍不住蹙眉,大的那个,正是那日要带蔡小贝走的曲秀才。

曲秀才手里还牵着个男孩,男孩和蔡小贝差不多年纪,长得唇红齿白,清秀可爱,至少比蔡小贝的气色要好上不少。

蔡姥姥一看到他们,脸色就变了变,但今天是女儿成亲的日子,显然不合适起冲突,所以并没有阻拦这些人入席。

曲秀才叹了口气,伸手递过一份贺礼,拿红色的纸包了,应该是点心,四下看了看蹙眉道:“蔡婶子,七叔和九叔他们怎么没来?”

蔡姥姥阴沉着脸没有吭声。

曲秀才就轻轻拍了自己的腿一下,仿佛说错了话,小声道:“也是,淑媛做得那些事,蔡家的名声都毁了,七叔也有女儿,想也不肯再与…咳咳,好了,不说这些。”

他叹了口气,“既然淑媛守不住,要再嫁,那没道理让小贝和小英留在你们蔡家,为了她们好,把孩子给我,让我带她们走。”

第六百八十章 偏不

蔡姥姥眉毛一竖,冷声道:“曲行,别忘了你当初是入赘给我们蔡家的,街坊邻居皆可作证,小贝和小英都是我们蔡家的,和你没关系。”

她终究顾忌今日的喜宴,深吸了口气,平复下心情。

“今日我蔡家大喜,你来吃席,尽管吃,吃完了赶紧走人。”

曲秀才神色间露出点不悦,又仿佛一言难尽:“又是这等话,当初入赘,本是万不得已。”

蔡姥姥一看他这表情就来气。

就好像当初他入赘,是谁逼迫似的。

可事实上她的女儿又乖巧又漂亮,当年家底也算有一点,那些富贵人家他们高攀不上,要想嫁个地主,一辈子衣食无忧,绝对没多少问题。

只是她男人去得早,就只留下一个女儿,不免舍不得,姓曲的装乖巧,装老师,装深情,她见他家贫,却读过书,这才动了招赘的心思。

但也仔细问过他,若是他不乐意,他们蔡家绝不强求。

姓曲的当时可没有不乐意,还说什么,终生不纳二色,独爱淑媛一人。

蔡姥姥因为他是外乡人,不知根知底,还有所犹豫,但看他对母亲孝顺,是个孝子,孝子的人品通常都不会坏,于是便松口答应。

此时此刻,一想起这些,蔡姥姥便心中痛恨自己,她千挑万选的,怎么就给女儿选了这么个混账。

到了如今的地步,多说无益,姓曲的惯会做表面功夫,蔡姥姥也有点担心她们母女祖孙,刚刚开始的新生活受到影响。

心中忐忑之余,一边叮咛同在厨房帮厨的那几个妇人,帮她看好了小贝,一边只当没看见曲秀才让人牙疼的表情,压低声音,再一次强调:“吃了酒席你就走吧,小贝是蔡家的孩子,你要是还要脸,别打她的主意。”

曲行沉默片刻,面上露出一点扭曲,深吸了口气,忽然扬声道:“蔡婶子,在下就不拐弯抹角了,淑媛做下那等丑事,害得我和孩子们从此声名扫地,小贝和小英要是再留在你们家,那才是毁了,你如果是真心为她们好,就让她们跟我回去。”

“她们以后和淑媛断了亲,再过几年,别人忘了这些事,也许还能有个好归宿,再不济,对小宝的影响能小些,不影响他的前程。”

曲行昂首挺胸,一脸正气。

蔡姥姥气得浑身发抖,脸色发青,那件事每每被提起,都会摧毁蔡家一次。

她只觉得一颗心被挖出来反反复复凌迟,又担心女儿听到,头昏眼花,一手扶住桌面,恨不得拿起菜刀来砍死这个混蛋。

但是她不能,她不能和这家伙同归于尽,她还有女儿,还有孙女。

“…你可以写下断亲书,从此小贝和小英和你,还有你儿子没有任何关系,淑媛怎么样,我们蔡家将来如何,不劳你费心。”

曲行登时站起身,胸口起伏不定,沉声道:“不行。”

一旦写了断亲书,要通知衙门的,前因后果都要写清楚,必须合理合法,那岂不是把他的颜面都丢尽了。

不要亲女儿,和与妻子和离,那可不是同一件事。

大周朝休妻的,和妻子和离的并不罕见,好些富贵人家,因为些许小事休妻,也没人指摘,但是断亲却不能轻易提,抛弃女儿,可不只是被人扣一顶不慈的帽子那么简单。

他未来要继续读书,还要参加科举,要为官做宰,改换曲家门楣。

他爹在世时没有办到,他大哥也办不到的事情,他都要办到。

他要向所有人证明,他曲行就是比曲家所有人都强。

曲行默默地抓紧小宝的胳膊,沉声道:“今天我要带小贝和小英走,蔡婶子你不要阻拦了。”

“我并不想把话说得太难听,但是你今天要不答应,我就只能和范家交涉。”

“范响自己只是个工匠,但是据我所知,范家也是南安大族,家里未出嫁的女儿有的是,他们不会接受淑媛进范家的大门。”

蔡姥姥整个人都愣住,脸色发青,整个身体都颤了颤,眼前隐隐发黑。

曲行说话的声音并没有刻意压低,甚至因为激动,还大了很多。

左右来喝喜酒的客人都能听见,登时有些惊讶,议论声四起。

曲行吐出口气:“你如果一定不要两个女儿跟我走,那就让淑媛出家去,她如今这副样子,到了今天这地步,只有终生常伴青灯古佛,才能洗去罪孽。”

周围一静。

蔡姥姥一时有些不敢抬头。

她心里明白,那件事知道的人太多,掩藏不住,今天过后,必然流言四起。

难道南安城真的不能待了?

连这座与世隔绝的岛屿,也不能让他们一家子栖身?她的淑媛可怎么办!

还有范家,范家确实不会接受淑媛。

蔡姥姥深吸了口气,一时间动摇,曲行是个混账,但他要脸要面子,孩子跟着他,也不一定就没有活路。

“曲行,你走吧。”

就在蔡姥姥迟疑不定时,身后忽然传来一个沙哑的声音,她猛地回头,就见女儿一身大红的嫁衣,出现在新房门口。

“淑媛,你怎么出来了,快回去,这里没有你的事。”

蔡姥姥心里一跳,急声道。

正在前面敬酒的范响,显然也察觉到不对,连忙扔下那边的客人赶过来,一赶到,抬头看到曲行,他登时止步,脸上青筋毕露,却是硬生生忍下怒火,先去看自己的妻子。

蔡淑媛的神色却是平静的很,转头看了看四周,平平淡淡地道:“在场的亲朋好友,或许有人知道,有人不知道。”

“前阵子海盗攻打南安城,我当时和曲行,带着几个孩子,还有我前面那个婆婆,正在宁安寺礼佛,那些强盗闯了进来,放火烧毁庙宇,开始杀人。”

“庙里的善男信女拼命逃跑,但好些人年老体衰的,哪里逃得过那些畜生,曲行顾不得亲娘,顾不上妻子,也顾不上孩子,他自己跑了,一边跑一边跟我说,前面就是断崖,跳下去不会有什么痛苦,会死得很痛快。”

“死得很痛快?”

淑媛眼泪横流,“我偏不!”

第六百八十一章 无罪

“那些畜生手里有刀,个个凶恶嗜血,欺负我一个手无寸铁的弱质女流,我自然反抗不了,但是我不会因为畜生咬我一口,我就去求死,我还有女儿要养,可舍不得把我的孩子交给你这种虚伪的男人。”

淑媛冷笑,“我怕哪一天她们也不幸,遇见人间惨事,你这个当爹的不去保护女儿,反而要做杀死她们的刀。”

曲行一愣,大怒:“你,你个不知廉耻的女人!”

淑媛勾起嘴唇,笑出声,“哈,廉耻?我哪里不知廉耻?我是被一群畜生侮辱了,但是那是我的错吗?他们的心是黑的,欺凌羞辱弱女子,是他们不知廉耻,他们身上从此背负罪恶,我可不会给自己定罪。”

“我蔡淑媛只是普通贫寒百姓家的普通女人,上有老母亲要孝顺,下有女儿要抚育,我可不会因为几个畜生的罪孽,就寻死觅活。”

曲行看着蔡淑媛那张脸,简直不敢置信,“我这辈子就没见过比你更不知羞的女人。”

左右的客人们也是一脸震惊。

蔡淑媛冷笑着站在所有人的视线之内,好像对一切全然不在意。

但是,所有人都渐渐注意到,她的身体在微微地颤抖,没说一句话,身体就抖动一下。

她状似轻描淡写地说出来这番话,也在同时凌迟她的身心。

范响沉默片刻,一伸手,用力抱住蔡淑媛,蔡淑媛本能地身体一僵,猛地想避开,却硬忍住躲开的心思,忍得青筋毕露。

“淑媛,你在我心里,永远都是最好最好的女人。”

范响轻轻开口,嘶哑着嗓子道。

但是蔡淑媛却忽然忍不住了,猛然蹲下身,双手颤抖,使劲搓刚刚被碰过的胳膊。

她用的力气极大,疯了似的用力搓,抓出一道道血痕。

蔡姥姥扑过去抱住女儿,只是紧紧抱着,一点声音也不肯出。

范响的眼泪一下子飙飞,没有继续去碰自己的妻子,只是端起酒杯,饮了一杯酒,猛地跪下,用力磕头,继续道:“皇天后土在上,范响今日娶蔡淑媛为妻,会一生爱她,敬她。”

蔡淑媛终于全身僵直,慢慢停下了动作。

那个噩梦,那天发生的一切,她一生都不会忘记,可是她当时不敢死,她要保护两个女儿,还有年迈的婆婆,她事后也不想死,好不容易被救了,好不容易活下去,凭什么要她去死?

她偏偏要活着,还要好好活着。

她这条残命,也是旁的好姑娘拿自己的命换回来的,她凭什么不好好活着!

蔡淑媛深吸了口气,整理了下自己大红色的嫁衣,一伸手,与范响握在一起,坚硬的脸上破碎的表情都被收拾干净,只剩下平静。

“曲行,你想的话,尽可以去告诉所有人,你抛下妻子、老娘逃跑,妻子遭了海盗祸害,你不去报仇,竟要让妻子去死,妻子没有死,就得被送到尼姑庵里待一辈子,这些话你尽管去说,我不觉得自己丢人。”

曲行一愣,一时竟无言以对。

蔡淑媛回头看范响:“他说得每一句话都没有错,想必你也是知道我遭遇的那些事,你和我成亲,范家不会答应,我们将众叛亲离,你害怕吗?”

不等范响说话,她又一扬眉,笑了笑,“我不觉得自己有罪,可世人皆道我有罪。”

“我入你的家门,范家的姑娘们就真的会受我的影响,被坏了名声。”

蔡淑媛面上的神色很是冷淡,也绝望,“眼下这世道,她们的名声坏了,简直是要了她们的命,我是个自私的人,现在只想着我自己,想着我娘和两个女儿,为了我自己,我拉你下水毫不犹豫。”

“但是你还可以选择,今天你说句话,咱们的事就当没发生过,我和我娘带着孩子马上走。”

蔡淑媛的声音很平静。

范响脸上狰狞的表情也渐渐平复,沉默半晌:“我发过誓,从今往后,不让你受一点委屈。”

他顿了顿,忽然伸出手去,抚摸蔡淑媛僵直的背脊:“…六年前我就不再是范家人,将来死了,我也不入范家的祖坟,不过是孤家寡人一个,你入的只是我家的门,和范家没有关系。”

这话说得实在不算硬气,蔡淑媛却笑了,轻声道:“那好,我们一起去找个,能让我们一家子活下去,活得好的地方。”

“咳咳。”

方若华从头听到结尾,和水友们一起看了一个全场,心中忽然有些惆怅。

水友:“三妹,这时候似乎该你出场一下。”

方若华觉得也是。

她沉吟片刻,慢吞吞走上前。

周围的客人议论声登时停下。

蔡姥姥心中忐忑,眼圈微微发红,闭上眼低声道:“我们…”

方若华先冲范响笑道:“恭喜。”

说着看了看新房的方向:“房子住得习不习惯?家具用着要是有哪里不合适,就提提意见,这也是为了大家好,以后你厂子里的同事们结婚,都会有这些东西,如果现在用着不好,咱们就继续改进。”

范响一下子愣住。

蔡姥姥猛地抽噎了下。

她还以为,她们再也无法在这个地方待下去。

任何一个当权者也不会希望自己的领地上有不稳定的因素存在。

蔡淑媛的事传扬开来,会招来无数异样的眼光,也许会有不少的麻烦。

蔡姥姥眼泪落下:“我们母女,并不想给六奶奶添麻烦。”

方若华摇了摇头,伸手拉了蔡淑媛的手:“你说你想有一个能好好活着的地方,那么,我想我的船岛,也是一个所有如你这般平凡的女人,都能幸福快乐生活的所在。”

“我觉得,我该有自信,我说它是,它就必须是,绝对是,所以不用担心,你唯一要做的,就是坚持你现在的信念和想法,无论遇到什么,都不去动摇。”

蔡淑媛沉默。

水友们一时也不再刷屏,整个环境都变得静谧无声。

方若华叹气:“我知道一切都很难。”她转头看周围的人,男人,女人,老人和孩子,这些坐在蔡家的喜宴上,满面震惊,已经多多少少开始流露出异样的客人们

“我知道很难,但是你们心里其实也一定清楚,有罪的不是蔡淑媛,她没有罪。”

第六百八十二章 不恨

方若华的声音并没有特别高,只是平平淡淡。

周围客人里面,有些已经开始拿各种奇异的目光盯着蔡淑媛看的人,却登时吓了一跳,像被烫到一般,急促地收回目光。

好多人躲躲闪闪地不敢去看方若华,也不敢看蔡淑媛。

水友们叹气:“三妹,这位新娘子一家,以后也许会很艰难。”

不要说那样的时代,就是当今社会,女人遭遇过可怕的事情之后,都会有一种自己身上从此背负罪孽的感觉,人们的闲言碎语能逼死人。

周围的老百姓或许不会当着面说什么,但是必然会远离蔡淑媛。

从此以后,蔡淑媛会成为一个另类。

方若华心下叹息,站起身,转头四顾,只道:“以前更早的数据我不知道,但是最近南安城发生了海盗入侵事件,我参与赔偿的后续活动,做过一个统计。”

“海盗入侵,南安城死亡二百一十七人,六百四十人受伤,一百六十户房舍和商铺被焚烧砸毁。”

她沉默了片刻,“四十余女人被掳走,被找回来的只有十七个,其中十一个人在半个月内自杀,剩下的六个销声匿迹,离开了南安城。”

周围一片安静。

南安城遭遇盗匪,多么寻常,多么普通,简直就是他们的日常而已。

他们的周围,总是在发生不好的事情。

事实上不只是盗匪,会有无数天灾人祸降临到他们的头上,让他们没有一时半刻的安宁。

他们甚至不敢去多想,只是活着一日,便算一日,不想明天如何。

方若华轻声道:“这不是全部的数据,里面必然有更多是没有统计到的。”

“我想说,遭遇不测,不是受害者的罪过,如果大家因为受害者的不幸,而从此不再把她们当正常人看待,那么说不定有一天…”

方若华的声音沉下来,“当我们成为受害者的时候,我们所遭遇的也是二次伤害,我们也可能被剥夺生存的希望,连在烂泥里苟活的能力也消失掉。”

好几个客人激灵一下,打了个冷颤。

眼下这样的世道,任何人看到人间惨剧,都可能联想到自己的身上。

便是安安分分的老百姓,也随时随地会遭遇不测。

船岛上的人,大部分都是颠沛流离之后,好不容易才来到南安城,好不容易才能活下来,一路走过,见过不知多少恐怖。

“呜。”

有人想起他们自己的亲朋好友遭受的苦难,终于忍不住压抑地哭出声。

方若华叹气,声音转高,“我会召集乡勇,训练士兵,保护船岛上的每一个人。”

“我会竭尽全力,让船岛不遭遇任何可怕的东西。”

“我希望船岛能成为一个和平的,让所有人都能幸福活下去的地方。”

方若华伸出手,用力重重拍在眼前的桌子上,厚重的石桌一角瞬间落地。

“我有保护大家的能力。”

其实关于许家六奶奶的传说,船岛上已经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夜姑她们在宣传上不遗余力。

所以此时此刻,所有客人都相信方若华的力量,即便她是个女人,还只有一个人,可在当下如此绝望的环境中,人们总是向往英雄出现的。

方若华看了看蔡淑媛,声音不轻不重,却每一个字都传入所有人的耳朵里。

“我保护你们,你们自己也必须保护自己,鼓起勇气,告诉那些强盗,那些土匪,那些恶人,他们伤害不了你们,你们不怕他们,更不会自己去伤害自己。”

“现在,我说,蔡淑媛是个勇敢的女人,她不光没有罪孽,她还很伟大,她保护了她的孩子,她从坏人手中保全了自己的生命,生命才是最重要的。”

众人也不知为何,胸中忽然涌起一丝热流。

夜姑嘶哑着嗓子,也应了一声:“是,我们都会成为勇敢的人,无论男人,女人,老人还是孩子。”

“说的好!”

金二麻子扯起嗓子大喊了一声。

在场的人不知不觉都被蛊惑了一般,轻声应和,人人点头。

蔡淑媛努力把她心底的羞耻和痛苦按下去,紧紧地握着范响的手臂。

方若华一笑:“婚礼继续。”

一时间唢呐声响起,酒宴又热闹起来。

有几个客人分外沉默,他们忽然想起自己的亲人。

那一年,村子里也是进了土匪。

他们的姐妹,他们的母亲,也同样遭遇过不测。

但是他们的亲人却没有勇气,所以没有活下去。

这一刻,他们忍不住想,当时,其实她们有可能活着的。只要作为亲人的自己再稍微勇敢一点,告诉他们可怜的亲人,你们没有错,有罪的是恶魔一般的土匪,我们会报仇,会让那些恶人血债血偿,你们不要怕…

水友们:“忽然觉得三妹越来越帅。”

好几个水友笑眯眯开始刷屏,刷打赏,各种表白,一时间方若华的小金库居然多了不少。

“打赏一千,三妹,快点把船岛建起来。”——苏哲是个笨蛋。

“打赏一万,三妹,给这位淑媛姑娘添妆,替我告诉她,别怕,未来还长得很。”——阿猫不是阿毛。

方若华扫了眼几个飘红的打赏标题,微微一笑。

曲行从方若华说话开始,就一直沉默,所有的客人都很默契,并不与他交谈。

两个女儿根本就不肯靠近他一步。

眼看着喜宴热热闹闹,曲行终于还是静悄悄地转头离开。

临走之前,不自觉又回头看了一眼,视线在自己的女儿身上绕了一圈。

这些人都是傻子吧?

难道都听不懂话?

他有什么错?蔡淑媛身上发生了那般丑事,难道还想他安安生生地和她过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