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他曾学过一门化石功,故意让自己呼吸降到最低,几近于无,又与要运到独秀山庄的青石合在一处,混入庄内,恐怕他当真会死。

他自觉武功很好,但他也是人。

只要是人,哪怕他天下无敌,可近二十日没有正经吃过一顿饭,喝过一回水,昼夜无歇,再与人争斗,怕也一定会落到下乘。

他还不能死,他答应过别人,要把东西和信送到地方,送给该送的人。

下面这些小孩,应该能为他带路?

谢兰抬眼左右看了看,嘴唇勾起,轻声笑起来:“虽未曾见到什么神兽,怪兽,可看看海王的机关阵法,也是不虚此行。”

言慧慧嗔怪地看她一眼:“兰兰你可别吓人,我真是后悔,万一出点事,表哥要急死了。”

方二娃忙道:“言姑娘别怕,独秀山庄虽然布置了些机关,可有我在,路很熟,我们很快就…”

话音未落,方二娃脚下一滑,整个身体软了软,扑通一声坐在了地上。

言慧慧大惊:“二公子?”

方二娃也觉丢人,懊恼地咳嗽了声,站起身扑打衣服上的灰尘,刚想说话,整个人却是一愣,声音戛然而止。

就在他眼前黄土中,出现一排密密麻麻的针刺…如果不是他很幸运,正好坐倒,恐怕这一排针扎在身上,不死也要脱一层皮。

方二娃惊惶地一抬头,张口结舌:“这,这…”

他还未彻底回神,身边巨大的乔木倏然倒下,直直向他砸来。

“啊!”

方二娃大惊失色,绝境中力气到陡然而生,铆足了劲向侧面扑去。

谢兰心下也是微惊,足尖一绷,整个身体收缩,要是此时有人注意去看,定能看到她只是虚虚地踩在地面上,脚下的嫩草,竟是还能半弓着腰。

但是谢兰并未出手救人,反而一伸手捂住言慧慧的嘴,不让她叫出声。

眼看方二娃就要扑倒在地,侧前方密林深处,一道雪白的缎子横飞而至,轻轻卷住他的腰,将他拖离三米,又轻轻放在地上。

“二娃,别动。”

方若华的声音飘忽,似远似近。

谢兰一下子垮了脸,轻轻一叹,鼓起脸长叹一声:“露馅了。”

她到现在竟也只想着夜闯船岛被发现,大好机会丢失,丝毫未曾有愧悔之心。

方二娃惊魂未定,姐姐的声音钻到他耳朵里,他的瞳孔猛地一缩,似乎整个人要跳起来,却又牢牢地黏在地上。

他猛然抬头看去,就见林叶掩映中,灯光亮起,一个纤细的影子似是踩踏着光,由远而近,他有点看不清楚姐姐的脸。

“别动。”

方若华终于走过来,轻轻吐出口气,拉住方二娃的胳膊,把他拖到自己身后。

密林外隐约有人声脚步声,灯光一排一排地点亮,借着光,方二娃低头看去,就见不远处草被底下,一张金属网半遮半露,反射出一道亮光,不知蔓延到何处。

水流潺潺,窸窸窣窣地在草皮下流淌。

借着水光月色,方二娃定睛一看,只觉诧异:“这是什么?”

一阵风吹过,树上一阵叽喳鸟叫声,两只拖着长尾巴,有红色的翎羽,十分肥硕鸟从树梢上盘桓片刻,眼见就要落下,方若华轻轻一抬脚,撩起一抹沙尘,惊得它们振翅而飞。

草丛里却冒出一只兔子,许是被忽然多出来的人吓得慌不择路,蹿到金属网上。

也就是一瞬间,灰色的兔子身体抽搐了下,倒下没了声息。

方二娃骇然失色。

要是他刚刚没被姐姐的缎带拉住,一头栽下去,可是正好栽进这张金属网内…

一念及此,他不禁眼前发黑,心中后怕的厉害。

若是旁的能看得到的机关也便罢了,但这等不明不白的陷阱,却让人越发惊骇。

言慧慧脸色也是煞白,摇摇欲坠,忍不住惊呼:“你们独秀山庄,难道是什么龙潭虎穴不成?竟步步危机,处处要人性命!”

夜姑冷笑:“未经邀请而乱入,百死不足惜。”

言慧慧登时哆嗦了下,再看四周,茂密的丛林仿佛掩盖了不知多少白骨,她脚下都隐约开始发痒,简直毛骨悚然。

此时才想起她们二人是贸贸然闯进人家的地盘,涉足禁地的。

她心里也明白,海王是盗匪,这座岛,其实是个土匪窝,这般突兀闯入,便是被杀了也没什么好怨人。

谢兰却仿佛并不怕死,虽说谈身份,谈依仗,似乎有点可笑。可谁都知道,海王并不嗜杀,她的身份也多少有些特殊之处,到不怎么担心自己被切了喂鱼。

难得相见,谢兰抬头仔仔细细地看方若华,从这位海王脸上,自是辨不出情绪。

可辨不出情绪,难道还看不到举动?

谢兰低下头,嘴角残余一抹笑,眼底带出几分轻蔑,又似是有一丝丝的羡慕,很是复杂。

海王那般赫赫威名,权势滔天,却终也是肉体凡胎,心肠软的很。

像她这般身份,竟然会亲自来寻自己的弟弟,显然对家人十分爱护。

若自己站她的位置,像方二娃这般留置无用,还容易扰乱人心,使得势力不稳固不安宁的存在,便该让他有一个体面自然的死法,莫要留着裹乱。

这等妇人之仁,岂不软肋无数,怎能成得了大事?

一阵风吹过,卷着落叶,糊在树上缠绕的灯上。

方若华蹙眉,遥遥向密林中高高的木质塔楼眺望。

塔楼上的灯没有亮,昏昏暗暗。

像这类电网管理非常严格,并不能随意启用。

毕竟这里不是现代,人们对电没有基本的警觉,再三强调,各种吓唬,还是有可能发生意外。

因为船岛上巡逻的人手着实不够,方若华想来想去,还是利用电网在关键位置做了几个陷阱。

无论哪个机关陷阱都很危险,都能轻易杀人,不独是电网,本也没必要忌讳。

但各个要人命的机关,除非必要绝对不会启动,都有专人监管。

不知道今天负责监管密林的人,是察觉到有人入侵,启动机关困敌人,还是故意为之?

方若华神色不动,轻声道:“跟着我和夜姑,不要乱走,不要踩水。”

有外人在,方若华和夜姑都举止平常,似乎这密林深处就是荆棘遍地,机关重重,秀丽的景色都是等待猎物自投罗网的诱饵。

夜姑似笑非笑地看着惊魂未定的方二娃,笑道:“二公子幸亏没继续向前走,要是穿过密林,岂不是到了咱们的电厂?”

方二娃一愣,低下头没吭声。

夜姑挑眉:“全岛上不能有损伤的地处,电厂能排前十名,埋的机关也多,要是二公子想去,千万找个路熟的向导,否则踩到不该去的地方,丢了性命,电厂的安全主管怕是得提头给夫人谢罪。”

言慧慧蹙眉,心下不悦,若是换了他们家,下人如此埋汰主人,必是要严惩。

不过在人家的地盘,她一介外人,到底不好对别人的仆从指手画脚。

谢兰却仿佛感觉不到尴尬,大大咧咧地扬眉:“这一片周围都是湖,换个水性好的,一宿就能从对岸游过来,林子里设那么机关有什么用,岂非白白浪费钱?”

言慧慧拉了她一下:“别说了。”

夜姑却是连看也不曾看对方一眼,只是笑盈盈扶着自家夫人向外面慢行。

谢兰也不吭气,心下却也清楚,海王称雄海上,必是不会犯这么明显的错处,湖面看着清浅,似乎一眼能看到底,上面一艘船也无,还貌似无人看守,但越是如此,恐怕越是危机四伏。

沉吟间,她不觉去看方若华,这位威名赫赫的海王,怎么看怎么只是个寻常纤弱女子,如此细瘦的身体里,当真拥有能让海上群雄束手的力量?..

谢兰有点出神,目光尚未收回,心里却瞬间一跳,瞳孔收缩,汗毛炸起,一瞬间,她好像看到的不是一个女子,而是一座高峰,一把杀人盈野的刀,汹涌澎湃的海…几乎无法呼吸。

“出来!”

方若华却并未看谢兰,腰上的刀出鞘,反射月光,直直地照在左边距他们不足三步的柳树上。

“呼!”

夜姑下意识心神一紧,却不可思议地没害怕,也没生出戾气和杀机,反而在心里闪过一个念头。

这怕不是天上小神仙顽皮,偷偷堕入了人间嬉戏?

她是该好好劝一劝哄一哄,教对方乖乖回家,别贪恋红尘,还是该一不做二不休,先绑了人再说。

如斯美色,哪怕供着只看一看,也是赏心悦目地让人心旷神怡。

当然,夜姑也只是有这么个想法,随即便清醒,吹出清脆的哨声。

方若华也心神动荡。

树上伏着一人,头发有些乱,沾了些许露珠,蜜色的肌肤,五官精致得不可思议,那是一种人间罕见的精致,应是上苍格外青睐,才会肯造就这样一张漂亮的面孔,不只漂亮,还清澈干净,不染凡尘。

言慧慧只看一眼,就低下头去,双颊绯红,有一丝的自惭形秽。

她衣衫似乎有些旧,刚刚在密林里穿行,出了一身汗,不知会不会有什么味道。

谢兰也是痴了。

就在所有人痴迷间,方若华心下也是一跳,这张脸着实有些熟悉,就像幼年版的狐苏。

这当然不可能。

狐苏是傀儡,应主人的要求而降世,死亡之日灵魂便会散去…再无入轮回的机会。

心中虽诧异,但她动作却着实不慢,手腕一抖,腰上的刀连刀鞘一起重重砸了过去。

这一击,力拔泰山,出刀无悔,丝毫不留余地。

夜姑都忍不住惊叫了声。

显然海王这般辣手,让所有人都有点不忍看。

谢兰不自觉向后退了两步。

方若华这刀一出,整个地面都微微颤动,左右树木枝条断裂,纷纷散落,瑟瑟作响。

美人却云淡风轻地很,整个身体后仰,腰若无骨,竟像折断了似的,足尖勾在柳树细长的枝条上,稳稳当当地闪过方若华那一刀,又随着起伏,微微荡漾,贴着树叶轻飘飘飞到另一棵树上。

世间轻功好的人很多,传闻练到高明处,可踏雪无痕,一苇渡江,但也只是传闻,鲜少有人能见。

谢兰的目光不可抑制地在对方身上逡巡,听闻明王身边的李笙,修习‘望月凌云’,一身轻功出神入化,因只听明王调遣,大部分人都未曾见过他的真面目。

她也知自己怕是多想。

便是明王当真遣了人过来寻自己,也不可能是来相助,恐怕是到了要杀她的时候。

历来的规矩,如她一般的探子,不从上命,擅自行动,等同背叛,理应三刀六洞处死。

很快,谢兰便再也无暇分心去想自己的那些疑虑。

树上美人折腰避过方若华雷霆万钧的一刀,落在旁侧,却是挥手扫向身边的树梢,细长的柳叶瞬间弹出,竟削断了两根树枝,直飞向方若华的眉心。

夜姑大惊失色:“小心!”

方若华一笑,双手握刀,劲力全部灌入刀背,还是一招劈砍,就这么平平直直地劈过去。

第七百零六章 处置 (两章合一)

前面柳叶破空,裹挟风声而至,带着所向披靡的气势,可方若华这一刀,却把对方所有的风和气通通逼得回返,大风狂卷,半片密林拔根而起,齐刷刷倒下。

所有人都几乎呆了,他们何曾见过这样的拼杀?船岛上众人习武,学的都是沙场功夫。

便是见识过方若华武力值的夜姑,也没想过自家主人真正发力,竟是如此可怕。

她以前老觉得岛上某些自称走过江湖的那些人,最是会吹牛,现在却觉得,他们把江湖的险恶和可怕,江湖高手武功的奇妙,说得太肤浅了些。

随即,夜姑又不觉摇头轻喃:“辣手摧花,夫人,您可真不懂怜香惜玉。”

刀光过后,一地的枯枝败叶,断树滚动,幸亏那些机关似是停了,否则还不知有多凄惨。

夜姑却顾不得心疼这些,目光逡巡,风卷叶子落了地,美人也轻飘飘地飞下来,站在他们身前不远处。

所有人登时戒备起来,这美人却是没再动手,虚虚地举起长袖,做了一个挥刀的姿势,神色竟带出一点意外。

方若华一时也未曾再感觉到杀气,沉默片刻道:“此招名为‘千钧’,是一故人教我的,说我根骨虽好,却懒了些,那些千变万化的招式学来麻烦,到不如只练这一招半式,练好了也足够使唤。”

美人神色略温和,点点头:“是足够使了。”

说着顿了顿,从袖内取出一个红木盒子,轻声道:“方若华?有人托我送东西给你。”

方若华没让夜姑去接,自己走过去接过来。

白妩的手指有一点凉,很粗糙,方若华一收力,他本能地有些抗拒,把盒子握得更紧些。

这一路,细腻的带着奇特文理的盒子,一直贴身放着,并不是多重要的东西,可他很少拥有什么,于是手边哪怕只是有一块残破的木雕,一个孩子玩的旧拨浪鼓,一把断的匕首,他也不舍得丢掉。

不过白妩也就略一迟疑,便撒了手。

方若华眨了眨眼,打开一看,登时露出一点笑意:“你是许六爷的朋友?你叫什么?”

那美人一怔,迟疑了下才道:“我不是他朋友。”

他顿了顿,轻声道,“你可以叫我白妩。”

说话间,密林内外灯火通明,外头无数侍卫蜂拥而至。

灯光把林子照得比白昼时还要亮。

此时众人才真正看清楚眼前这美人,初时只注意到他逼人的美貌,现在却发现,他年岁不大,绝不超过二十,身上穿了一身漆黑的麻衣,手腕,足踝上缠绕了一层绷带。

脚下的鞋子像是鹿皮的,高腰长靴,紧紧贴合他的小腿,腿看起来又长又直。

只是腰身似乎过分纤细了些,方若华不自觉比较了下,仿佛比自己的腰还要细一点。

“咳咳。”

四周的侍卫神色肃穆,方若华挑了挑眉道,“先请这位贵客到客房休息,唔,方开宇关禁闭,这两个夜闯民宅的姑娘…不如送去心湖喂鱼?”

方二娃大惊:“姐姐!”

言慧慧也瑟缩了下,脸上露出些惊色:“你们,你们不能真么做,这是犯法的!”

夜姑笑道:“在言姑娘眼里,难道我们不是土匪?既进了土匪窝,被宰了不是很正常?你怕什么?”

一行人此时正路过心湖湖畔。

夜姑指了指平静无波的湖面,笑道:“也许你们水性好,喂不了鱼,能逃出生天也未可知?”

话音未落,湖面上忽然闪过一道幽蓝色的光,似乎有奇怪的声音响起。

月光透过浓云洒落,晶晶莹莹的坠了一地,借着光色,谢兰看了一眼湖面,只一眼,她双臂上就冒出一层细细密密的小疙瘩,额头上也滚落了一滴汗珠。

那片湖面之上,不知何时竟浮起一大片鱼。

所有的鱼翻着肚皮,一动不动,配着幽静的湖水密林,更显诡谲。

“咕嘟。”

言慧慧本能地吞了口口水,再看周围的这些人,看这座船岛,恐惧难言,紧紧闭上嘴,扒住谢兰的胳膊,心中七上八下的,诸般念头纷至沓来。

表哥,我好怕!

方若华已是累得呵欠连连,喃喃自语:“先从小事开始解决。唔,这里就交给夜姑处置,蔡小贝,你们三个去密林塔楼一趟,就说我说的,今晚我在办公室等着见人,谁启动的密林机关,自己主动来见我。”

说完,她就溜溜达达先回去。

蔡小贝三个学生同被折腾得不轻,对视一眼,也一溜烟似的跑了。

夜姑笑眯眯揪着自己的长发,在指尖处转了一圈,看两个女孩子就像看摆在自己案板上的一块大肥肉。

言慧慧更是心惊,又累又吓,实在受不住,身子一软倒在地上失去了意识。

方二娃惊呼:“言姑娘!”

夜姑翻了个白眼:“真不经吓。”

扔湖里喂鱼什么的,夜姑到没真做,鱼够可怜了,又要每天努力长肥好成为海王最喜欢的盘中餐,还是别让它们乱吃东西为好。

两个没造成危害的乱入者,直接和以前似的,扔去工地干活就是。

因为船岛需要很多工人,大建设始终未曾挺直,大多数时候,方若华不喜欢浪费劳动力。

当初左怀任县令时,也有时候直接扔衙门,让衙门按律处置。

唔,也不知道比起下大狱,这帮家伙会不会更喜欢工地的环境。

夜姑将事情处理好,回到办公楼上,探头看了一眼。

办公室的大门开着,桌上亮了一盏灯,灯光昏昏,照出一团暖色。

方若华双手托着下巴,低下头看跪在地上的复生。

复生哆嗦了下,要紧嘴唇,一身冷汗,冰冷的寒气从脚底一直蔓延到眉心。

啪嗒。

眼泪滚下来,打在地面上。

或许是太匆忙,也或许是心慌意乱,复生大约是不知在哪里跌了一跤,胳膊上一大团的血污,但他本人却仿佛什么都感觉不到,整个人一点动静也不曾出。

方若华头疼地按了按眉心。

复生整个人又瑟缩了下。

“哎。”

方若华无奈,伸手把复生扶起,让他站好,给他整理了下凌乱的衣襟。

“我知道,你可能给自己找了很多个借口,比如说,你今晚负责值岗,察觉有人进入密林,你有权利根据自己的判断,开启可用的机关陷阱,阻止闯入者进入我们的秘谷。”

“如果你这么告诉我,那么你的所作所为,就是符合规定的,不光没有错处,还该嘉奖。”

复生咬着嘴唇不说话。

方若华的声音很轻柔,“复生,你们提高班里每一个学生,都是我们船岛最重要的资源。”

她伸手从手边的柜子里拿出一叠资料,打开给他看。

这些都是学生档案。

每个学生,姓名来历,学业情况,每门功课的成绩,擅长什么,不擅长什么,都写得清清楚楚。

最后是诸位先生们的评价。

评价都写得非常仔细,有的甚至一写就是好几页。

复生手指微颤,翻到自己的那一份档案。

“…动手能力不强,记忆力超群,分析能力出众,建议着重培养学生处理后勤工作的能力。”

“性格孤僻,心地善良,若能解开心结,必然能有一番大作为。”

“…”

复生从肩膀到膝盖,全身都忍不住抖动,极力压制,终究失声痛哭。

他进夫人的办公室大门时,脑子里一团浆糊,甚至想起了当初在苏姐姐家,苏姐姐被那个所谓的恩客虐打的模样。

当时他想做什么?

他去厨房盯着案板上的菜刀看了好半天,最后拎起菜刀来,把家里的三两猪肉全给剁成了肉屑。

那天苏姐姐给他做得包子,肉馅特别细,吃起来很香,特别香。

夫人出现了,苏姐姐带着他上了船岛,教女孩子们弹琴,唱歌,跳舞,还是没白天没黑夜的忙,可是再也没挨过打,一次都没有。

他读了书,不花钱,学里还给饭吃,给衣服穿,给零花钱。

复生呜咽:“夫人,我是故意的,我猜到他要来密林,故意换的岗,在密林待了两天,一直留心,今天看他带着外人来了,我就故意打开了机关。”

他一边说,一边泣不成声,“我其实…很想他死!”

此时他声音已经细弱蚊蝇,也不知是想夫人听到,还是不想夫人听到。

“我也不知道怎么就鬼使神差的…”

复生心里不是不后悔,当时一看到夫人出现,他就后悔了。

伤到夫人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