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哪怕,哪怕有一个二公子看不起他的出身,觉得他脏,说他是妓、女养大的,侮辱苏姐姐…难道这些伤害,以前就没有?

这一点伤痛,当真比得过当初的绝望?

不过是因为…

方若华一拍复生的前胸,劲力吞吐,让他瞬间挺直了身体。

“站直了。去吧,自去领一份工作细则,抄写五百遍,你这次所作所为,别管潜藏了什么心思,也不能说你违反规定,最多只算是辨识不轻,工作失误,钻了规则的空子。”

复生登时愣住。

方若华把档案资料收起来,塞回柜子里,指了指大门,“再给我写一份思想报告,要认真写,仔细琢磨,就不给你规定字数了。”

复生脚下迟疑不决。

方若华并不催促,只是叹了口气:“不严惩你,不是说你做得对,只是…人学会了站着活在这世间,若是有人再想让他趴下,他必要反抗。”

“如果有下一次,谁还敢侮辱你,堂堂正正揍他,揍到他见了你就怕,就躲,绝不敢有下一次的地步。”

“这是你应有的权力,即便事后要挨罚,那也是对方挑衅在先,没什么大不了的。我相信,如果你正大光明地把方开宇打个半死,事后我罚你关禁闭,你也不会有怨言。”

复生忍不住有点想笑,心中的惊惧,戾气,种种复杂的滋味,略略平息,不觉到有点觉得自己太…

“二公子也没做什么,他就是和大多数人一样,觉得我坐在教室里,会让别的同学也抬不起头,但他没怎么欺负人,平时也只是不理会我。”

方若华蹙眉,轻轻拍了拍复生的肩头:“我还管不了别处,但是在船岛上,像方开宇那样,做出那种行为的人,决不能是什么大多数。”

复生终于磨磨蹭蹭地出门而去。

夜姑吐出口气,目送复生走远,一时先没有进去打扰自己夫人,转头看到金二麻子蹲在夫人办公室门口,靠着墙发呆。

她想了想,干脆走过去和他一块站着。

金二麻子扬扬眉,轻声道:“咱们夫人可真有闲情逸致,外面都要捅破天了,这还有心思哄小孩子玩呢。”

夜姑一脚踩在他脚趾头上。

金二麻子疼得嘶嘶了几声,闭上嘴不敢再多废话,和夜姑那些女人不同,金二麻子给自己的定位,一直不是海王的家仆,只是手下。

所以,他对待那位夫人,敬重归敬重,其实到没有怎么诚惶诚恐。..

不过,当着夜姑的面,还是别调笑那位夫人为好。

金二麻子咳嗽了声,小声道:“刚才问了两句,许六爷送了求援信来,说白绍将军出事了。”

“朝中有人参他拥兵自重,和反贼过从甚密,意欲犯上作乱,主张削其兵权,以免尾大不掉,再难处置。”

“至于这回龙渊谷地大捷,竟被人直指是谎报军情,只为邀功骗军饷,朝廷不光不派援兵,不发饷银,怕是还有异动。”

金二麻子说着,心下就有气,“好不容易胜一场,不立时派出重兵,乘胜追击,夺回失地,哪怕不想打,也该逼北蛮主动求和,再不济,抚慰兵士,给些封赏,总是应该。”

夜姑一时间心里空落落的,似乎有一点失望,但其实也没太多波动。

仔细想想,就如今这世道,什么邪性的事不能发生?就算哪一日有人说天地倒悬,海水枯竭,她也不应该太过奇怪。

白绍将军在北疆做封疆大吏,手握实权,偏偏心性刚硬,不肯投朝中任何一方势力,早就让人看不顺眼,朝中那些人,斗得起兴时,何时回顾及什么大局?

第七百零七章 肺腑之言

夜姑冷笑一声,说实话,朝廷越烂,她私心里其实越高兴,自家夫人创下的这一番事业,越发展越大,明摆着是很招朝廷的眼,就现在朝廷那德性,能容得下自家夫人这等做派,能容得下船岛才怪。

既然早晚要有冲突,那么面对一个威力极大的鼎盛王朝,和面对一个不停走下坡路的衰落王朝,当然是后者对自家有利。

夜姑和金二麻子靠着墙壁还没站多一会儿,灯火通明的办公楼内,就喧喧嚷嚷的比白天还要热闹。

方若华办公室大门,开开关关,来了又走了七八伙人,她才吐出口气,按了按酸痛的肩膀。

夜姑端着托盘,把夜宵给她送到嘴巴下面。

方若华细嚼慢咽地开始吃饭。

一边往嘴里填青菜,一边盯着白妩带来的盒子,盒子里除了三十多两碎银子之外,还有一叠信。

信的前半部分完全不必看,云山雾罩,不知所谓,到是后半部分,方若华读完一遍,又读了一遍。

“朝廷听信叛徒郭文赫之言,认为龙渊谷地之战是假,青县夺回是假,北蛮正休养生息,并无侵犯之意,白将军连送八百里加急文书入京,却如石沉大海,援兵不至,粮草告急,山左紧闭城门,视我军将领为寇仇…”

方若华苦笑。

她不是不清楚战场的人,略一读来信,便已知北疆的艰难。

想也知道,白绍龙渊谷地大捷,即便是胜了,可自己恐怕也一样伤亡惨重。

冷兵器时代的战争从来如此,便是所谓的胜仗,也从来是拿人命填出来的。

只是一次战斗失利,北蛮必不会甘心失败,还会增兵冲关。

白绍能胜一次,也许能抗住几次,可朝廷不发补给,不派援兵,根本就撑不了太久。

若是让北蛮的人知道,朝廷正在怀疑白绍,那可真是热闹大了。

方若华要是站在北蛮统帅的位置上,非抓住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一举突破山**等数个北疆关隘,直捣龙庭,夺下大好中原。

“只看我们的白大将军够不够聪明,他要够聪明的话,就再风光些,莫要让人看出北军的虚弱来。”

方若华叹气。

北疆的局势似乎关系重大,可在船岛,岛上这些人反而更关心些细枝末节。

例如,朝廷要查白绍,会不会连累到他们船岛。

金二麻子板着脸道:“白绍的事应该不至于连累我们,我们不过是和他做了些走私生意而已,北疆那边,白将军是出了名的生意通,合作伙伴遍及五湖四海,可不只是我们船岛。”

船岛是新兴势力,白绍幼年就成名,在北疆经营东临镇已有十八年之久。

早些年,还有人弹劾他与蛮人通商互市,不过是抓不到证据而已,大家心里有数,这并非空穴来风。

“但是从年初,齐王就频频派人到船岛来,四处探听消息,就目前以他们的行为举止分析,似意在北疆。”

金二麻子翻了翻情报,蹙眉道,“齐王府的孔长寻,曾亲自找左怀试探过,就是问咱们和白绍的生意情况。”

方若华接过情报来看了两眼,失笑:“他想查咱们那点儿走私的买卖。”

一时间,她还真有点弄不懂这位齐王的脑回路。

夜姑也是惊愕:“就是些盐和糖,还有些酒水和琉璃器皿,换的是马匹和银子,这点小生意,也值得堂堂王爷专门派出那位查探?”

方若华想了想,也只能猜齐王想把手伸到军队去,朝中各军,要说战斗力,白绍的北军最强。

但白绍软硬不吃,谁也奈何不得。

他当年接管北军时,整个北疆都被打烂了,他可谓是白手起家,军中每一个将领都是他一手培养起来。

他这人还孤拐的很,朝廷派的将领,很快就被挤兑得在北地混不下去。

白绍不除,没人能插手到他的地盘。

若是齐王想插手北军,那么想摸摸白绍的短处,似乎也合情合理。

合情合理个鬼!

“白绍是正经的武将,一门心思都在沙场,并不掺和齐王与端王的争端,至少这些年他不偏不倚,没有想不开要和皇子合作的意图,齐王打他的主意做什么?”

方若华自认为对龙子凤孙们的夺嫡之争不算完全不了解,但在这个小时空,果然还是离京城远,消息不畅,她着实弄不明白当下皇室子孙的那些心思。

“罢了。”

方若华略一沉吟,忽然问了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咱们岛上的不速之客,那个谢兰是什么人,情报部有消息吗?”

夜姑蹙眉,心下茫然。

金二麻子到是笑了:“没想到夫人也注意这个人,这位谢兰小姐,身份是有点奇怪。”

“她本是京城户部郎中谢成飞的庶女,后来因为救了齐王府柳侧妃,与柳侧妃义结金兰,齐王待她极好,这女人外表大大咧咧,性子爽朗,和谁都能玩到一处,人缘很好,与许多权贵人家的夫人、小姐,公子都相处得不坏。”

“听说这回她是离家出走,意外来的咱们南安。”

金二麻子这种人,天生脑子比别人要多转一圈,他人脉又广,南安城里下九流的人都是他的眼线,城内多出只苍蝇,他没准也要去数一数那苍蝇有几个翅膀几条腿。

和家里那个不省心二公子走得很近的人物,更是要关注,一早就仔细查探过了。

方若华若有所思,她略微好奇下谢兰,自是因为这人与言慧慧和赵易寒走在一起。

但原主的印象中,却没有这个人。

只是,似乎原主偶然听人提起过,赵易寒曾在一个女人手里吃了个大亏。

听说那个女人无名无姓,生就一千张面孔,乃是前朝皇室明王殿下的女人,还给明王生过一个儿子。

赵易寒曾被她耍得团团转,差一点就栽了,不要说认祖归宗,登上帝位,连命都要保不住。

但后来赵易寒登临帝位,还在皇宫中为这个女人立了牌位,牌位上的姓氏似乎是个‘谢’字,逢年过节要供奉香火。

方若华放任自己联想了一通,也不介意想得对还是不对。

什么前世红尘,如今是通通不作数。

把手里的信叠好,难得没有扔到炭盆里烧去,方若华忽然扬眉一笑,轻声道:“叫春雨给我准备行李,我要亲去北疆一趟。”

夜姑脸色登时一片绿:“啊?”

金二麻子一口茶水喷溅而出。

方若华哭笑不得:“何必惊讶?是,北疆离我们远得很,似乎与我们无关,但真让那些蛮人杀入中原,我们船岛难道还能独善其身不成?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我辛辛苦苦建成船岛,办起工厂,蓄养兵士,培训人才,把势力扩充到四海,是为了让我和你们都过上太平的日子,是为了任何时候都有权利说出一个‘不’字,谁不让我太平,谁当然就是我的敌人。”

方若华冷笑,“北蛮入侵中原之心怎么也不会死,我可不能等他们把咱们自家的地盘祸害得不成样子,再去被动抵抗。”

夜姑和金二麻子登时无语。

金二麻子把想说的话,嚼吧嚼吧吞了。

他有一点预感,这会儿要真说什么,我们可以坐山观虎斗,等北蛮和朝廷拼杀得差不多,咱们再去捡现成的便宜,恐怕眼前这位病弱斯文的姑娘,会好生给他上一堂会令他终身难忘的教育课。

这家伙不说,方若华也看得出他的花花肠子,轻声道:“或许静观其变,于我们船岛是个好选择,可若用山河破碎,生灵涂炭为代价,无论最后有什么结果,那都不划算。”

金二麻子登时闭上嘴。

人们总是会倾慕君子,他虽是一个混人,其实心中仰慕的,也是那些英雄人物。

方若华笑了笑,打发走两个得力下属,就把北疆的战报地图都翻出来看。

旁边大屏幕上,水友们笑呵呵调侃:“瞧瞧咱们三妹这气度…可若用山河破碎,生灵涂炭为代价,无论最后有什么结果,那都不划算,啧啧。”

方若华失笑:“肺腑之言。”

真是肺腑之言,历史告诉我们,坐山观虎斗那也要看是什么时候。

真让北蛮灭了大周,占据中原,那北蛮可真就得了大势,方若华再想翻盘,难度不知会高出多少倍去。

何况,把北蛮放进来,烧杀抢掠,最后留下的彻头彻尾的烂摊子,最后让谁收拾?

方若华的野心,小小的南安城已经开始装不下,将来必然也不得不卷入天下大势之争中去。

内斗上一回,这中原大地也不知会被祸害成什么模样,但自家人斗,好歹都知道什么是礼义廉耻,也会找块遮羞布盖一盖。

老百姓们并不在乎谁做龙庭,照样交税纳粮便是,想争天下要名声,鲜少有人会拿老百姓开刀。

若蛮人入中原,不杀得人口锐减一半以上,大肆清除原本的豪强势力,他们就是进得来,又哪里来得底气,能坐稳天下之主的宝座?

无论是为了刷名望,还是为了自己的良心,或者其它什么,方若华都决定,北疆不得不救,还得救得漂亮,最好救得天下皆知。

方若华在船岛,并不是那种特别一言堂的头领,可一旦她真正下定决心,那就没有任何人敢去反对。

她要去北疆,船岛上下便第一时间行动起来,策划行程,准备行囊。

当然,还要大体处理下船岛上的一应事务。

方二娃暂时被关禁闭,但只关禁闭显然不足够。

方若华干脆公开举办批判会议来讨论这件事,直接就对着在座的大大小小工作人员道:“方开宇伪造腰牌,带外人进入禁地,我决定关他一个月的紧闭,罚款一万两银,并写检查,记入档案,在公布栏内公示。”

底下一片哗然。

“这惩罚与他的犯的过错比,有些轻了。”

一众船岛高层噤若寒蝉,他们大多数人只是觉得二公子有些淘气,做得事情的确不妥,可也没有必要重罚。

关禁闭已然很难熬,但好歹不打不骂的,关也就关了,可还要写什么检查,更要公示,岂不是大伤二公子的颜面。

众人都没想到,夫人会罚得这般重。

方若华却似乎一点也不觉这处罚很重,反而只觉得有些轻,神情越发严肃:“你们要明白,虽然人人都道王子犯法与民同罪,虽然我也努力做到公平公正,但只要是人,便具有私心。”

“若如今在军中,他就是违抗军令,合该处死,岛上的规矩,堪比军令,只因为我这一点私心,方开宇犯下这么大错,我也给他一次改过的机会。”

“诸位,你们也是我的袍泽兄弟,至亲姐妹,可我对你们的要求,显然不能如开宇一样放松,你们心里好好想想,自己若是犯了这等错,会不会也能有一次机会。”

满座的人悚然大惊。

夜姑都不禁渗出来几滴汗。

方二娃不过一学生,且看样子夫人没打算对其委以重任,只是顺着他的意思,供其自在读书罢了,若换成身居高位,肩负重任的自己,或者别的同僚犯下大错,怕是没这般便宜。

当然,换成他们犯错,危害更大,怕是也不必夫人来罚,自己已经自食恶果。

方若华拿自家便宜弟弟当由头,训诫了属下一通。

一时间,船岛上下自动自发开展各种自我批评工作,检讨工作过程中的漏洞,重新复习规章制度。

方若华的班底比较复杂,这几年经过磨合,她到有点自信,虽然手底下的人难免有各类小心思,但目标一致,也足够忠诚。

这两年大量启用年轻人,又都是学校培养出来的人才,流民外的那些宗族子弟们,身上宗族的烙印也已经比老人们要轻得多。

他们在方若华这个集体中已然扎根下来,真让他们回去,过以前依附宗族而活的日子,他们怕是一天都过不下去。

也正因为如此,方若华暂时离开一段时间,心里也不大担心大后方的问题。

六月未到,天气还不是特别热,方若华放弃与战船同行,策马扬鞭出了船岛。

她走得悄无声息,三天后南安城的各方势力才知海王离岛的事。

不过,南安也好,船岛也罢,依旧风平浪静,显然没有起什么波澜。

南安几个世家的家主们都齐齐叹气,看看海王,再看看自家的后代子孙,真有一种把这些小子们通通塞回娘胎再生一次的欲望。

第七百零八章 残局 (两章合一)

许六吐出一口血沫,下意识地一侧身,躲开头上一刀,反手将刀向一黑脸汉子脸上砸去,一刀砸得对方皮开肉绽倒落马下。

后面喊杀声无数。

身后是一地的尸骨。

前日带着五十夜不收,一人三马,出关打探消息,顺便护送关外一批百姓向关内迁徙避难,没想到正好撞上北蛮的辎重队。

他下令偷袭,毁了对方一批粮草,还有一架工程车,却显然也是惹怒了那位人称万人敌的北蛮镇南亲王乌奇恩。

这一路,北蛮派出军队穷追不舍。

到现在,距离青县山**还有大约二十里左右。

战马损失殆尽。

那些蛮人箭法了得,也很精通射人先射马的道理。

许六恨恨不已,也不知道是什么人教这帮蛮人兵法战阵,越来越狡猾。

如今四十几个百姓已经身心俱疲,他们的人也只剩下了二十六个,损伤近半。

许六吐出口气,一手拽起两个倒下的女孩子,厉声道:“跑,停下就死。”

“呜。”

两个脚下磨烂了脚底板的女人,死命把哭声吞下去,拼了命地跑。

哪怕跑到吐了血,跑到死,也绝不能停。

许六叹息,两个侍卫齐齐出手帮他挡开一波攻击,后面乌压压的追兵,乍一看去成百上千。

“我还有很多话想和若华说…”

他也不禁绝望。

“要是我有儿女,将来可不能让他们被人忽悠从军,只盼着在家读书绣花…哪怕做个纨绔也极好。”

许六肺里火辣辣的,像炸裂了一样,喊杀声,嘶吼声吵得他耳朵疼。

“先生!”

矮个子的侍卫猛地一扑,扑着许六就地翻滚,躲开一支长箭。

后方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许六脸色大变,厉声道:“小心!”

所有人齐齐扑到旁边巨石树林后面,铺天盖地的箭雨飞至,逼得人抬不起头。

马蹄声越来越近。

“妈的!”

一个黑脸的兵士咬牙,身临绝境,反而疯狂,“先生,您先撤,我们…拼了。”

许六计算了下距离,苦笑摇头,逃不掉,与其背对敌人而亡,到不如多杀几个也算够本。

他闭上眼,默默在脑海中推演战局,拽过老百姓里两个领头的壮汉,迅速在地上画了简单的示意图,也不管对方能不能理解,一字一顿地道:“你们分散这八个方向跑,能跑出去几个就算几个。”

实在是顾不上太多。

老百姓们也一言不发,狂奔而去,他们这一路逃亡,本也完全麻木到只知道一个逃字。

许六默默倒数,片刻,厉声道:“冲!”

所有人拔出刀来,个个争先,如今已是拼命的时候。感觉到风在耳边咆哮,心脏剧跳,眼看双方就要绞杀在一处,只听一阵脆响,敌兵阵型忽然一乱,最后排的敌兵一头栽倒。

许六:“…停!”

夜不收齐齐止步,就地隐藏躲避,脸上隐约露出些惊疑。

蛮人士兵们更是惊骇,但这些蛮兵自来悍勇,也是训练有素,只乱了片刻就稳住阵型,调过头以最快的速度向后冲去。

只是,他们反冲的快,倒下去的也快。

方若华骑在一匹枣红色的马上,脸色冷淡,抬起手来拢了拢被风撩乱的长发,即便是敌人有他们五倍以上的兵力,她也没多少担忧。

当比较成熟的热兵器对阵冷兵器,弹药充足,又没有被敌人逼近时,热兵器占有绝对优势。

方若华眯了眯眼,眼前尘土飞扬,硝烟味弥漫,她的火器营已经成型,除剿匪外初次正式亮相,对阵当世最强的蛮人骑兵。

任务完成的很好,眼前几乎是一边倒的屠杀,敌人没有对火器营造成太严重的威胁。

方若华拢了拢挡风沙用的薄斗篷,看着士兵们打扫战场,挖出子弹壳,补刀毁去尸体上的痕迹,一套流程走完,任何人看到交战战场,也看不出这场交锋的真实底细。

她其实并没有想一直藏着掖着,早晚成熟的枪械要在战场上露面。

只是如今船岛还没有彻底发展起来,火器营一共就一百多人而已。

总之,最好再尽可能地低调发展一阵子,让别人少关注他们些,麻烦越少越好。

方若华策马轻轻盈盈地向前走去,海王卫中火器营精锐士兵们,把枪背好,齐齐向她聚拢而来。

逆着光,见那些天降的救星整齐划一地策马而至,东临镇北军的夜不收们简直都傻了眼,一时不知所措。

刚才那场交锋,他们看得云山雾绕,虽然结束了,可这会儿心中还存着几分不敢置信。

让他们疲于奔命,恐惧到极限的蛮兵,让眼前这不到百人跟切瓜切菜一样,说杀就杀?

这些人是敌是友?他们该不该上前道谢?

许六吞了口吐沫,大跨步地冲到方若华的马前,高声道:“娘子!”

夜不收:“…”

先生好厉害,不爱女人是不爱女人的,真正勇猛起来那可真无敌,连这样的女罗刹都敢调戏?

方若华:“…”

懒得理他。

“下马。”

方若华一声令下,海王卫二十几个人下了马,把马匹让给伤兵和老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