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秀山庄门前车马如龙,有不少江湖前辈,也有很多初出茅庐的江湖新人,都来凑热闹。

方若华到了门前,一时有些踟蹰。

那些江湖人多少有几个好友,彼此认得,便是新人,也有自家长辈给准备的拜帖,但她此时却有点不知该如何进惊秀山庄的大门。

以前看电影,电视剧,或者看小说,总觉得像这类大场面,还是很容易混进去,但是真到了这等地方,她才发现一点也不容易。

惊秀山庄的门口就一连站了十多个年轻的迎客弟子,但凡有江湖人上前,居然好像都很熟悉,能搭上好几句话,不是问候你的师父,就是问候我的师叔,彼此好像沾亲带故似的。

这些名头,方若华却是一个都没听说过。

第八百五十章 谁来?(两章合一)

“三妹,这是要玩武林大会剧情?愣着干嘛,进去啊?”

方若华:“…不知道该怎么写帖子,怎么报名字。”

一众水友:“…”

为什么武林大会进门还有这种操作?

“难道不是应该随便胡诌几句我是某某剑客,编个了不起的绰号,对方就会说一句久仰久仰便成了?”

“要不然三妹你上去表演一下胸口碎大石?”

“对,彰显一下武力,对方肯定放你进去,武林大会嘛,拳头大的说了算。”

方若华:“…”

谢谢,这些事二愣子也做不出来。

“哎。”

难不成,她还要说自己的快剑云飞的表妹?或者折扇公子的姐姐?

方若华撑着下巴一转头,就看到折扇公子背着一个年纪五十来岁,头发花白的老妪,慢吞吞地在青石板路上走过来,又慢吞吞地远去。

步调轻柔,不疾不徐。

“大娘,您别急,还有一会儿就到了,您儿子和儿媳妇肯定烧好饭在家等您啦。”

“哎,哎。”老妪笑盈盈的。

方若华一点也不惊讶。

前几日,她出门买酒,看见折扇公子洛风爬上树去给一个哭鼻子的小姑娘摘风筝。

再前几日,她和无尘老道约好一起去钓鱼,听无尘说,洛风终于还上了他数月前借的钱。

去年那小子借钱,是因为百阅楼的如烟姑娘和一个书生互许终身,可赎身银子差了四百多两,洛风自己身上扒干净了,也只有三两碎银,没办法,把主意打到无尘老道身上。

无尘都没觉得奇怪,好像洛风借钱给某个青楼里的姑娘赎身嫁人,再正常不过,一点问题都没有。

“洛风那小子就是这样的性情,要是哪天有人告诉我,他把自己的腰子割下来给个姑娘下酒,我也得琢磨琢磨,才能决定信还是不信。”

方若华听得笑得不行,只当是无尘老道埋汰人家折扇公子呢,不可能有那么夸张。

但以近日所见,貌似还真…只有更夸张的份。

不得不说,洛风此人确实是个奇人。

可惜啊,女孩子们大约不会喜欢这样‘博爱’的男人成为自己的丈夫,虽然不作为丈夫的话,哪个女人都会觉得他这人很好。

方若华拢了拢自己的披风,静静坐了会儿,刚好看见洛风从东边走过来,怀里抱着一只小奶猫,毛乱糟糟,灰扑扑,眼睛还有点睁不开,可怜巴巴的,便撩开车帘笑道:“洛少侠。”

洛风抬头一看,登时如遇救星。

温软的帕子轻轻把小猫身上的泥水擦干净,毛很长,颜色挺白,就是脑袋顶上和脖子上有一圈黄毛,眼睛挣开一看,还是鸳鸯眼。

“公猫啊?”

方若华失笑。

她还以为会让洛风公子救助的猫,也得是只母猫呢。

洛风:“…”

方若华替折扇公子把这只猫照顾得妥妥当当,还让身边的丫鬟取了些羊奶,小心地喂了它。

小猫吃饱喝足,便蜷缩成一团,缩在软垫上呼呼大睡。

方若华很有养猫的经验,照顾狸奴还是颇为得心应手,三言两语,就把小猫给昧下,决定抱回去养。

当然,洛风也没什么不情愿的。

他四处游荡,时不时地餐风露宿,自己都照顾不好,哪里能照顾好一只小奶猫?

日头西斜,天上渐渐被染上了红霞。

方若华跟着洛风,顺顺利利地进入惊秀山庄。

洛风这人似乎和高旭相识,很有交情,他一到,高旭的大弟子就亲自出迎,直接把人接到内室。

“就猜到折扇公子你今天必得来,快点吧,老爷子等你好几日了。”

高旭的大弟子王远也有三十余岁,长得周正,擅使银枪,此时在外迎宾,他的武器被分成两截,左右各一边挂着,看起来平平常常,但进出的武林人士都不敢小觑。

进了惊秀山庄,便见东面白绫遍地,一排排棺木齐齐整整。

也就是此地来往俱是江湖人,不在乎这点晦气,换了贵胄到场,怕是只看一眼便要恼了。

洛风张望了下,就见到一座冰棺,贺路闭着眼立马横刀,坐于棺木之前,脸上凶相毕露,那一身的杀气腾腾,吓得连飞虫都不敢靠近。

贺老爷子这些年可都是慈眉善目,很少有暴怒的时候,他年轻时虽说脾气直,但也不会戾气横生。

洛风静静看了片刻,神色间也带了些许悲色。

晚年失爱女,便是再英雄了得,又如何能受得住?

贺老爷子一生有四子一女,只是四个儿子都不像父亲,较为平庸,虽不是作奸犯科之辈,可也武功寻常,顶门立户怕是不成。

如今弈剑堂便是他大徒弟贺兰当家做主。

唯独小女儿贺语,自幼聪明坚韧,容貌更是酷似贺夫人,贺夫人当年是江湖上有名的美人,贺语取夫妻二人长处,尤胜过母亲一筹,端是艳如桃李。

性子又豪爽大方,得贺路真传,剑法一流,为人孝顺,嫁的丈夫虽不是江湖人,可长相好,有才学,还愿意入赘,贺路满意得很。

所有有心爱女儿的父亲代入想想,都能理解贺路为什么会疯。

洛风站定了脚步,并未过去打扰,这边热热闹闹,都是看热闹的江湖人,与那一处凄冷之地,仅仅咫尺之遥,却仿佛人间与地狱的差距。

他叹了口气,回过头就见种灵瞪大眼冲他招了招手。

洛风:“…”

本能地冲种大小姐,呃,现在应该称为康亲王妃了,展开一抹虽疏淡,但绝对温柔的笑容,回过神就瞥了身边这位曾经的康亲王妃一眼。

方若华取了块丝巾蒙面,到也阻隔不了多少视线,不过是个意思。

左近的江湖侠女也有几个,虽说衣着打扮上,方若华显得有些格格不入,可整体看来却也不违和,连杏儿紧张得额头冒汗,看了自家主子自在的模样,到也觉得好了好些。

她如今既然是跟了方若华,自然也了解自家主子的身份,不禁就想,哎,主人便是不认种将军做父亲,可这女类父,还真是想假也假不了。

洛风正襟危坐,伸手慢慢抓起桌上的瓜子嗑着吃,决定一会儿如果两个女士斗起来,他就装傻充愣。

身为男人,只要不是自家的妻子,母亲,姐妹和别的女人吵架,那都要学会合理规避,当然,就是自家亲眷和别的女人吵起来,貌似跟着搀和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洛风前些年浪迹江湖时,没少因此吃亏,对这方面的事情,到是感触颇深,一把瓜子没吃完,康亲王身边的一个侍卫,便光明正大地走到他身边…他身边的美人身前,恭恭敬敬地行礼,伸手奉上一叠资料,道:“方姑娘,您要的东西,我们王爷特意从六扇门于捕头手里拿的,应该很齐全,请您过目。”

“有劳。”

方若华笑了笑,示意了下,杏儿连忙拿了个荷包递过去。

对方也不推辞,道了谢便退下。

洛风愕然,抬头一看,种灵果然和只炸了的刺猬一样,瞪大眼不敢置信地看着方若华,整个人显出一种说不出的躁动不安。

她一伸手抓住康亲王的胳膊,也不知道问了几句什么,但就洛风看来,显然是没怎么能安了种大小姐的心,她整个人惊疑不定,脸色特别不好看。

“咳。”

洛风转头问方若华,“方姑娘,你…”

你找康亲王要的是什么东西?

结果转头四顾,只有丫鬟杏儿端端正正地坐在椅子上,手里抱着杯茶,见洛风看过来,很乖巧地朝他笑了笑:“公子。”

洛风:“…”

方若华一身素袍,头上没佩戴任何一样首饰,徐徐向贺路老爷子走过去。

贺路僵硬地抬头。

方若华冲他行了一礼,伸手捧着一簇雪白的莲花,低声道:“听闻贺语姐姐最爱莲花,小女特意去求了几朵,希望能让这些莲花,陪伴贺语姐姐左右。”

贺路麻木的脸上,神色也略微柔和了一点。

这样的季节,能得来莲花,显然是用了心思,且眼前的姑娘身量笔挺,气质也卓越,一看便不是弱质纤纤的千金,反而有一点像自己的女儿。

贺路便轻轻点点头,并没有阻止方若华靠近,也不阻止她动手开棺。

方若华颔首,十分小心地走到冰棺前面,这冰棺不知道是何处取来的冰,周围地面上的泥土都结了细碎的冰柱,贺语的尸身大约也被药物处理过,已经死去数月,但是尸体却保存得还算好。

她特别仔细地为贺语整理头发,衣襟,动作很慢,许久许久,才把莲花小心地搁在贺语的胸前…

洛风远远看着,眼睛差点凸出来。

这难道真的是个女孩子?

哪个女孩子这么大的胆?

没见那些没少见血的江湖女侠,看到棺木也会不自觉躲避,到不是害怕尸体,走江湖的人,哪里能害怕死人,但多少会觉得很晦气。

洛风低下头笑了下,也不再多想,世间女子万万千,她就是独独与众不同,那又有什么?

“你做什么!”

远处忽传来一粗噶的呵斥,就见一黑衣男人伸手朝着方若华便是一掌。

洛风蹙眉,脚下一点,飞扑过去,只是他尚未挡到对方的掌风,方若华已经随意地侧身向左走了两步,就再自然不过地脱开对方的掌风辐射范围。

“玉川,住手。”

贺路冷声道,“留着力气,一会儿朝那个该死的畜生使吧。”

黑衣人闻言停手,垂着头走到贺路身边站定。

洛风松了口气,已经认出这个黑衣人便是贺路的二弟子路玉川。

贺路有两个弟子最为出色,大弟子贺兰,继承弈剑堂,还颇有发扬光大之势,没有堕了师父的声望。

二弟子路玉川在江湖上人称玉面孟尝,乃是个长袖善舞的人物,武功也极出色。

以前有传言说路玉川乃是贺路为自己选的女婿,但后来继承弈剑堂的还是大弟子贺兰,他的女儿贺语也嫁给了一个书生,这种传言也就不攻自破。

但只看这传言,也能知道路玉川在贺家的地位,还有他和贺语的感情。

如今贺语出事,这位一向有孟尝名声的侠士,怕是受到的打击不小。

方若华并未开口,浅浅一礼,便随着洛风离去。

时间一点点过去,惊秀山庄内林林总总的江湖人已经有几十个,个个都是在江湖上颇有名望之辈。

嘈嘈杂杂的声音把整个惊秀山庄衬得宛如闹市。

眼看决战之时临近,但云飞却不见踪影。

好些江湖人都不免有些着急:“怎么人还没来?”

“要我说,不会是看咱们人聚集了这么多,快剑云飞怕了吧?”

“怎么可能?他可是快剑云飞。”

月亮缓缓升起,夜色降临。

高旭终于从屋里出来,拱手道:“诸位武林同道,贺老堂主与快剑云飞约战时辰已到,但…”

他话音未落,远处便传来一声低哑的呼声。

种灵转过头去,用手使劲拧康亲王的胳膊,康亲王有些无奈,但心中也是好奇。

只见月色下,水光潋滟的湖面上,一人徐徐踏水而来,简单的棉布罩衫,只能说匀称,没有任何装饰,但穿在他身上,却不显半点简陋。

方若华想,大概便是一件破麻袋,只要套在他的身上,也立时能成为时尚界的宠儿吧。

刚才看,只看到云飞的影子,再一看,他已经到了岸上,正伸手擦去头发上的一点水汽。

种灵抿起嘴唇,心下忧虑,她很清楚贺路在江湖上的名望,也知道在场的人,有一小半都是贺路的朋友,他们全对云飞哥哥有敌意。

云飞却对所有人视而不见,好像别管旁观的是人还是鬼,他都无所谓,目光只落在贺路的身上。

贺路高大的身躯死死地钉在草地上,目光里透着毒,那模样,似乎已经在心里把云飞嚼碎了无数次。

云飞却皱眉:“气血衰竭,双手经脉俱断,离死不远…你不能打了。”

一句话出口,似乎有一点失望,摇了摇头,他才看向其他人,目光逡巡,似乎是想找能与他一战的对手。

“我想比武,但只要势均力敌的对手,贺路不行,谁来?”

云飞说得颇认真。

贺路浑身都在发抖,手抖得尤其厉害,一言不发,只重重挥手。

他身后十余黑衣弟子齐齐扑出去。

第八百五十一章 开口 (两章合一)

这十几个黑衣人,人人身手敏捷,速度极快,转眼便杀到云飞面前。

所有人目光血红,厉声喝道:“为师姐报仇,拿命来!”

云飞却是有那么点提不起劲的样子。

众人心里一跳。

有好几位女侠都惊呼,忍不住想,这么多人围攻一人,可真是不要脸!

人们到底还是看脸,尤其是女人,云飞长得着实太好,好到大家总忘了双方是结下了死仇。

既然是报仇,多少人冲上去又有什么可指责的?

高旭却是叹息,别看贺路的弟子人多势众,但他们的武功火候还差了些。

而云飞,又是最不惧围攻的那种高手。

“可惜。”

这些弟子还年轻,再过些年,也能在江湖上闯出一番名头,而且都是孩子,人生还漫长,如今在云飞手下,怕是不死也…

黑衣人尚未扑到云飞眼前,眼前忽然出现一把折扇,这扇子带起香风一片,众人脑袋却宛如遭受重击,步伐登时乱了一乱。

但也只一瞬间,这些年轻的黑衣弟子们身手或许不是顶尖,配合上却天衣飞而去。

洛风很是无奈,伸手接住自己的扇子,轻轻一点足,正好飞起拦住快要靠近云飞的四柄长剑,只是刚挡下第一波攻击,后面四个人又是四面八方,一拥而上。

他一人一折扇,两只手,两双腿,纵然是身法轻盈,快如幻影,可他既不想伤人,对方又要拼命,一时也颇为捉襟见肘。

这也就罢了,这十余个弟子固然已经是弈剑堂里出类拔萃的,可是他所学不同,武功不是对方能比,还算应付得了,问题是后面那位快剑云飞,眼睛渐渐发亮,手中的剑蠢蠢欲动。

那种如芒在背的感觉,让洛风的脖子都发冷,背脊骨上的凉气直入肺腑,他恨不得连声咳嗽个几十声,再痛哭一场。

天底下还有他这么倒霉的朋友么?

洛风额头上冷汗淋漓,高声喊道:“贺老爷子,你先不要急,听我说,青云门灭门之事,必有隐情,不可能是云飞所为。”

贺路听而不闻。

洛风语速越来越快:“晚辈打探过,当日青云门的下人都是先中迷药,再被人一剑封喉,以云飞的性情,他若杀人,只会正面杀人,绝不会施加暗算。”

贺路冷笑,终于开口,声音里充斥了悲凉无奈:“他的身上还沾了我女儿的血。”

说着,一劈手,将一块碎布扔在地上。

那是条白色的,断裂的布片,不起眼,但是众人的视线落在云飞身上,就见他左袖子上面有一块破口,正好与这碎布能拼合。

“何等嚣张,连衣服都不肯换。”

云飞终于出剑,一剑刺向洛风的脖颈,口中道:“风池。”

洛风扭身避开,折扇合起,点中一黑衣人的穴道,把人推入旁边草丛,整个人都要抓狂,不管云飞的剑,只对贺路高声道:“万一呢?万一贺语不是云飞所杀,你们要怎么办?以云飞的武功,你们弈剑门想拿下他根本不可能,这家伙又向来不知道什么叫留手,一旦他打得起兴,所有人就是不死也要残,到时候放跑了真凶,你们怎么对得起九泉之下的女儿和师姐,师妹?”

贺路一怔,嘴唇动了动,他神色落落寡合,喘息声渐渐粗重,终于,闭上眼,也闭上耳朵,厉声道:“杀!”

洛风:“…”

一直压阵的,弈剑堂二弟子,贺路最得意的徒弟,路玉川,陡然飞身而起,一剑刺向洛风的左肋。

他一加入,局面立时有所不同。

其他弟子很难给洛风真正的威胁,但是他一出手,洛风也不得不闭上嘴,全神贯注,越发小心,一不注意,他就有可能阴沟里翻船。

洛风心中叹息,这局面可真够糟糕的。

方若华忽然开口:“我当时正在吃我最爱吃的周记烧鹅。”

贺路一怔,转头看过去,心中狂跳,猛地捂住胸口。

月色下,他好像看见了女儿。

他女儿站立的方式与别人不同,习惯一只脚略向前面一点,另一只脚虚虚点地,这和她修习的轻功有点关系。

他女儿还有一个习惯,一琢磨事,就喜欢咬自己的大拇指和食指的指甲。

“小语。”

路玉川的剑也陡然虚弱了不少,踉跄了下,惊疑不定地看过去。

洛风停下脚步,任凭云飞的剑在他的脖颈上点来点去,就是不动。

云飞与他僵持片刻,默默把剑收起,却也不走,静静站在一旁。

洛风心中明白,他表现得或许毫不在意,但还是有一点好奇心,毕竟被人当成灭门惨案的凶手,又怎么会半点也不关心结果?

他不怕敌人,更不怕和人交手,但那不代表云飞喜欢被人愚弄。

看热闹的一群江湖人,更是对眼下这一连串的变化给惊吓得快喘不过气,一时间所有人屏息凝神。

连高旭也把目光落在方若华身上,心中揣测此人的身份。

康亲王眨了眨眼,第一时间就朗声道:“保护方真人,陛下曾交代本王,不可让真人有半点损伤。”

眼见众人都看过来,康亲王叹道:“方真人精通神术,前不久刚设坛祈雨,京城左近方得降下甘霖,解救一方百姓,陛下也曾想封真人为国师,但真人只一心修炼,言及若过分涉入朝政,会有损修为,陛下才强忍下心思,只为其建造了一座道观,供其修行…”

“那不是…康亲王妃?”

高旭一听大惊,这件事京城传遍,他不可能不知道。

种灵猛地一蹙眉,心里不禁一跳,生怕自己的事再起波澜。

康亲王神色如常,只是莫测高深地一摇头,一言不发。

周围的人脑子里一时冒出各种想法,只当其中有些朝廷秘辛,便不敢去深究,但对眼前这位方姑娘,却都有点信她不是寻常人。

毕竟,堂堂王爷,可不会闲来无事消遣别人玩。

不远处,贺路精神恍惚,猛地回过神,浑身发抖,死死盯着方若华,嘴唇颤了颤,小声道:“你是谁?”

方若华笑了笑:“吉平最爱吃京味,鲜香爽口,到了扬州,多年饮食清淡,却还是改不了爱好。”

贺路眼泪都要流下来。

吉平这个小名,是自家女儿七岁之前,她母亲叫的,后来她大了,到好些年再没人叫。

“玉川哥不容易,特意为了我去学烧鹅的手艺,那是人家周老看家的本事,也不知他为了学到,花费了多少代价。”

路玉川嘴唇发白,踉跄后退了几步,靠在一棵树上,神色凄厉,也不知想起了什么,咽喉里发出一些奇怪的声响。

方若华又叹了口气:“最近几年,女儿给爹爹做得狐皮的袄子,是不是穿起来大了些?爹爹别怪女儿,实在是女儿拿得动刀剑,可这针线拿在手里,它就不听使唤呢。人又离得远,见不到爹爹,做得针线活便越发不合适了。”

“前些时候爹爹送来百子千孙帐,我还生气来着,只当是爹爹怪我没给英哥生儿育女,特意送个破口的帐子讽刺我,回信说了些不动听的话,还请爹爹忘了吧。”

贺路满脸泪痕,踉踉跄跄地走过去,走到方若华身边,颤声道:“女儿,是不是云飞害了你和阿英?你告诉爹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