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换衣服,拿着他的包跟那人走了。我独坐在院子里,摸着来福的头,平时它并不喜欢别人摸,今天低声哼了一下,变换躺着的姿势,终于还是忍了没有径自走开。

人们生生死死,来来去去。

爸爸以后独自守着这个院子,过这样的日子,多么寂寞。

我完全没想到的是,连这样的日子都没有了。

两天之后,张爷爷的儿子打电话通知我们,他要收回这所房子。

我从来没考虑过竟然会面对这个问题,一下呆住了。

洪姨听到之后,顿时大怒:“真是不要脸啊,亏他开得了这个口。居然要你们马上搬走,他还是不是人啊!”

赵守恪这个暑假没有打工,回家来了,他保持着一向的客观冷静:“理论上讲,房产证上写的是他父亲的名字,他作为唯一继承人,有权利提这要求。”

洪姨气结,转头数落我爸爸:“当初明明是你跟张师傅一起出钱买的房子,你居然就写他一个人的名字。他丧失劳动能力至少有十五年了,完全没有收入不说,看病吃药住院全都靠你,他儿子对他不闻不问,完全没尽到赡养的义务,你都没让他把房子过户到你名下来。现在好了,他儿子名正言顺来继承遗产,你和小航住到哪里去?”

“小航大部分时间在学校,我去镇上租个房子住就行了。”

爸爸异常平静,洪姨瞠目:“你跟张师傅向原房主老汤买这个房子的时候,我和老赵在场,我可以做证两个人各出了一半的钱。对了,真要打官司的话,还可以找老汤来做证,他搬到上海跟他儿子住了,不过他妹妹还住在镇上,应该能联系得到他。凭什么要把房子无条件交给他儿子?”

我看向爸爸,他摇摇头:“我不想打官司。”

洪姨急了:“他来者不善,不打官司,恐怕拿不回房子。”

“我说了,他要房子,就给他好了。”

他转身进去。洪姨瞠目,恼火地转头对我说:“我看他是喝酒喝糊涂了。”

“爸爸不是为房子去照顾张爷爷的。”

“这是什么话。他为人怎么样,对他师父怎么样,这条街上的邻居都有数。难道一定要把房子拱手让人,这把年纪去租房子住,才能证明自己是个好人?”

我也觉得说不过去。

赵守恪在一边冷冷地说:“当好人没错,但非要把自己弄得苦兮兮的就是滥好人了。小镇的房子不过十几二十万一套,不像大城市那么值钱,可也是一笔财产,房子是你爸应得的,你可不要跟着他犯傻,好好劝劝他。”

洪姨走后,我进屋,爸爸正在收拾东西。

“爸,如果你也出过钱,房子你也有份啊。”

“小航,当年我一度无家可归,亲人都不要我,是你张爷爷收留了我。”

“那你也照顾了他很多年嘛。”

“这不是还他的情那么简单。他一生过得很不顺,出家,还俗,成家之后又跟家人闹得不相往来,可他总记得自己有个儿子,以前赚了一点钱,一定千方百计托亲戚带回去。我想他还是非常想留一点遗产给他儿子的。现在他儿子要这房子,拿走好了,我不想去争。”

“可是……这不公平。”

“对我来说,早就不考虑什么公不公平这件事了。”

我几乎要问为什么、凭什么,可再一想,他无辜被劳教,被家人拒之门外,从省城流落到这个小镇,只有一次短暂的婚姻和一个收养的女儿,如果事事都问为什么凭什么,确实问不过来了。

“只是对不住你,小航,让你跟着我吃苦。好在你以后大学毕业,肯定不会回到这里来,我租房子住也无所谓。”

“我以后要跟你住在一起。”

他苦笑一下:“又说傻话,你以后会成家的。”

“我说了我才不要成什么家。”

他不理会:“有时间回来看看我就好。不用担心我,总有人要办丧事,我不会没活干,闲下来看看书,拉拉二胡,喝点酒,日子很好打发。”

他神情平静,但是萧索,有一种听天由命的意味,我的心里堵得几乎透不过气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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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明亮打我手机,说样片得到辛笛及公司老板的认可,决定与我签约,让我尽快去讨论细节。

我直接问:“我会有多少报酬?”

他吓一跳:“小姐,你太不含蓄了,我从来没见过你这么生猛的新人。报酬就是我们要见面讨论的细节之一。”

“我根本不知道该要多少,有什么可讨论的,你直接报个价格给我好了。”

他无可奈何:“初期我们打算报价一万块,如果画册反响良好,要继续做形象代言,拍卖场广告之类,再商量价格。”

相对于我在服装公司理货赚的微薄工资来讲,这算是个大数目了,可是根本不能解决我的问题,我沉吟不语。他疑惑地问:“不满意?对完全没经验的新人来讲,这可是很公道的开价了。”

“我知道。”

“你是不是很缺钱?”

“谁敢说自己不缺钱啊。我明天上午过去。”

当天下午我就搭长途汽车回省城,到站之后已经是入夜时分,我没有回学校,而是转公交车来到许可住的小区。

一般而言,我并不是一个犹豫纠结的人,决定做什么,就不会再去多想,然而这件事在我心里上下沉浮不定,就算走到这里,我仍然不能做最后的决定。我坐到小区外面人行道边上,迟疑良久。

“你在这里干什么?”

我一惊,抬起头来,只见一辆摩托停在我面前,许子东摘下头盔看着我。

我不过是做了个天知地知我知他不知的春梦罢了,可一对着他,顿时无来由觉得有点做贼心虚的感觉,几乎想跳起来转身跑掉。

见我迟迟不吭声,他再问:“是来找我姐姐吗?为什么不进去?”

我只得回答:“我还没想好要不要进去。”

他嘴角挂了一个浅笑:“那要不要占上一卦?”

他这么冷淡不苟言笑的一个人,居然会来取笑我,我吃惊得一时哑口无言。

“你在这里坐了多久?”

我看看手机:“差不多四十分钟。”

“我姐很喜欢你,你来找她,她肯定开心。”

“但是我是来找她借钱的。”

“你需要多少钱?”

“一大笔。”

他神情平静,并没有被吓到,而是若有所思地看我一眼,说:“既然来了,还是进去吧。”

是的,来都来了。

我将心一横,随许子东进了小区,他将摩托停好,卸下一个纸箱,按了对讲,许可给我们开门。她穿着宽松的家居服,头发绾起,腹部已经有了明显凸出,看到我,既高兴,又有点意外:“咦,慈航,你怎么会和子东一起过来。”

“我在外面碰到了她。”许子东将纸箱放下,“这是五叔带来的鸡蛋和红枣,爸爸让我给你送过来。你们聊,我先走了。”

我拦住他:“不,你比许姐姐冷静,不如坐下来一起听,如果觉得我提的是无理要求,可以帮她回绝我。”

许可疑惑:“什么事?”

许子东看我一眼,还是坐下了。我先从包里拿出一个信封,交到许可手里,她苦笑:“一定要这样吗?”

“我爸爸很坚持。他说要还,肯定会一直还完的。接下来我要讲的事,请听好,许姐姐,跟我爸没有关系,完全是我的想法。”

她不解地看着我,我深吸一口气:“三天前,我家张爷爷去世了。”

她惊愕地说:“你该跟我说一声,我好送个花圈吊唁一下。”

“张爷爷的儿子负责葬礼,我和爸爸都没出席。再说这么远,你也不方便过去。”

“唉,你爸爸一定很难过。”

我并不想煽情,简单地说:“还好吧,我们对生死都看得比较开。”

“再怎么看得开,心里也会空荡荡的,好像被割除了一部分一样。我母亲去世的时候,我体会过这感觉。”

这种感觉,我也已经体会到了。

不得不说,许可和许子东姐弟真是修养一流,一直听我讲完为什么要借钱,两人都没有任何惊诧的表情。

“爸爸已经租房子搬过去了,东西暂时打包寄存在了邻居洪姨家里。我帮他搬完家后,查了镇上房子的成交价,叫人帮我估算了一个合理价格,然后去找张爷爷的儿子谈判。”

说谈判太婉转了,他听到我要买房子,顿时狮子大开口,出的价位比估算价高出50%不止,我拦腰还一个价格给他,告诉他,如果不肯接受,就法庭上见,我这边有当初买房的人证,可以证明产权至少有一半属于我爸爸,而且我要告他遗弃父亲,不尽赡养义务。我们大吵了起来,就在快不欢而散的时候,他妻子突然戏剧性地跑出来打了圆场,看得出她很清楚,小镇最不缺的就是房子,而那套房子房龄久远,需要不断修缮维护,变现比放在手里收一点房租要合算得多。最后我们总算达成了一致。

“不管怎么说,他答应了按比正常略高一点的价格把房子转让给我们。”我面无表情地说,“许姐姐,我爸爸没有跟你相认,对你也从来没尽过任何责任,你并不欠他什么,帮他付张爷爷的医疗费用,已经算仁至义尽,他本人绝对不会向你开口提要求,我更没有这个权利。但是他在那里住了二十多年,那是他唯一的家。我不想让他在这个年纪还流离失所,窝到一间租的房子里,所以才来找你。”

“慈航,你做的是对的。我可以……”

“不,许姐姐,我知道你心地善良,但不要一口答应下来,请听我说完。”

“嗯,你说。”

“就算你答应帮忙,恐怕也不能让他知道真相,否则他不会接受。我刚接了一个服装广告模特儿的工作,有一点报酬,我会告诉我爸,房子是用我拍广告的酬劳买下来的。我希望爸爸能在那里住到终老,我可以给你立下字据,以后那所房子完全归你,我不会要求任何份额。如果你不要那房子,我可以还钱给你,只是需要的时间大概比较长一些。请你想一想,听听许医生的意见再做决定。”

许子东静静地看着我:“我相信姐姐的判断,尊重她的决定。”

许可也说:“你想得太多了,慈航。我当然不能出面,你也不需要给我立什么字据。就按你说的办法处理。”

我心口堵堵的感觉并没有消散,反而觉得背负了一个天大的重担,根本无法释然。“我先回学校,等有时间就回去处理房子过户的事情。”

“你把银行卡号给我,我直接把钱打给你。”许可将车钥匙交给许子东,对他说,“骑摩托过江,整个人都会蒙上一层土,你还是开车送慈航回学校,再回来骑摩托回家。”

我们下楼上了车,我直直看着前方,好长时间不说话。他问:“是担心你爸爸知道这事吗?”

“从小到大,他瞒住我的事很多,我好像还没能成功对他隐瞒过什么。”

“你似乎并不责怪他的隐瞒。”

“嗯,早早知道自己是捡来的,又有什么意义。”

“那他应该也能理解你隐瞒他做的事。”

哪有这么简单。我心里的不安如雨后野草般蔓延滋长着,无法平静下来,颓然叹气。

“你在外面徘徊,就是担心这个?”

我说:“我担心的事情太多。最担心的莫过于:我对你姐姐做的是一件卑鄙的事情。”

“这话怎么说?”

我干笑一声:“明摆着,我在利用你姐姐,向她提的要求,简直有讹诈的意思。”

“我不这么看。”

“以前我讲大话,叫你不必担心凭空多出一个妹妹扯不清干系,现在看来,你的担心实在太有道理了。”

他正色说:“慈航,我知道你觉得我这人很冷淡,但我并不冷血。”

“不关冷血的事啊,换作是我,面对一个天外飞来的父女关系,大概做不到你姐姐这么善良,也达不到你的宽容。”

“上次我姐姐说过,我妈妈当年非常对不起你爸爸。”

“那是上一辈人之间的事,其实你姐姐并不应该为此负责。”

“我们姐弟和妈妈之间的关系都不怎么亲密,可是她是一个自律极严的人、一个非常好的医生,我们很尊重她、爱她,觉得她除了情感方面过于抑制之外,几乎没有任何缺点。我想象不到她会做出什么事来伤害你父亲,我猜姐姐也不知道详情。但那既然是她一生的遗憾,我们都愿意尽力去弥补。”

我苦笑:“这样一说,我就更不知道自己做得对不对了。我爸爸从来不肯提起往事,我猜他经历的一切是弥补不了的,如果他知道我背着他玩这种花样,也许会恨我。”

“我看得出你很爱你爸爸,你们的关系很亲密,我姐非常羡慕这一点。她跟我不一样,她是一个很感性的人,无法忍受自己的生命出现缺失。过去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并不想打听,也知道很多事情甚至无从弥补,但是如果能让姐姐安下心来,我觉得是值得去做的。”

原来亲密的姐弟关系是这样的,一个人可以无条件支持另一个人,不需要理由,不会犹疑,我生命中错过的东西真不少。

想到爸爸,我胸口有又热又酸的感觉。起码当年我无知无觉躺在省人民医院侧门外时,并没有错过他。这一样足可抵消其他了。

许可的车内没放香水座,而是挂了一个马鞭草味道的香囊,散发着让人放松的怡人清香。坐在车内副驾驶座上,毕竟跟坐在摩托车后座上不一样,没有身体接触带来的古怪反应,我连续几天紧绷的心松弛下来,实在觉得疲倦,不知不觉睡着了,而且睡得死死的。到了地方,他叫醒我,递纸巾给我:“我从来没看到过一个人几分钟前还忧心忡忡,突然头一歪就睡得烂熟,还流口水。”

这人取笑起我来,有越发熟练之势。我尴尬地笑,擦擦嘴角:“天总不会塌下来吧。谢谢你,再见。”

我下车,关上车门,刚走出两步,听他在身后叫我:“何慈航。”

我回头,他也从车里出来,扶着车顶看着我:“那些事情,不必你一人承担,你有姐姐,还有我。”

第十二章

他对我的魔力是哪一天开始下降的?我想不起来,只知道我不会再因为他的触摸而微微战栗,不会因为他说的一句话而彻夜难眠。我想我没办法再像从前那样爱他,可是在说出不再爱他时,我丝毫没有释然之后的轻松,反而觉得一片茫然。

这种空洞的感觉,陌生而危险。

——许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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腹部日渐隆起,身体日渐臃肿,行动日渐迟缓,脚踝浮肿,甚至连鞋子都要穿大半码的……怀孕是一个漫长而渐进的过程。变化明明来得天翻地覆,可是分解在每一天发生,直到有一天出浴之后,猛一回头,看到镜子里那个陌生的身体,不禁呆住。

我从小受的教导就是忽略外貌。幼儿时期小姨替我梳头,夸奖“我家可可真漂亮”,外婆尚且要告诫她,不要对女孩灌输这些话,免得长大后变得虚荣,过于看重皮相。回到父母身边,他们更是只字不提关于长相的话题,妈妈一直替我剪最简单的发型,买最平实的衣服,她自己也是身体力行,衣着朴素,从不化妆。然而女孩子关注自己的长相几乎出自天性,就算没有同学的议论、男生的注目,我也知道我是好看的。工作之后有了收入,消费护肤品和衣服时总有一点矛盾的态度,既觉得这是生活必需,并不过分,但到底还是保留着妈妈的影响,会时刻克制自己的“虚荣心”,对好看这件事保持一个不在意的态度。

总体来说,我一向珍惜并维护自己的外表。

而现在,我怀孕二十七周,整个人已经面目全非了。哪怕严格按照医生开的食谱进食,控制体重增长过快,身体还是不可避免地日益变形。我对着镜子细看,半带惊吓地想:就算以后减肥,这样的骨盆扩张,肚皮撑开纹路,大概永远也不可能还原了。可是摸摸肚子,我安慰自己:你年近三十五岁,好看了这么多年,已经足够,既然选择做母亲,那一点虚荣心,真得彻底放弃了。

我穿上浴衣出来,去厨房给自己热了牛奶,想起忘记买爱吃的芝士蛋糕带回来,不免叹气,只得去食品柜拿一盒曲奇饼干,坐在桌边,一边吃,一边看才写完的一份薪酬结构计划书。不知不觉吃完饼干,居然还觉得饿,忍不住打开冰箱,却看到里面放着一盒芝士蛋糕,正是我最近爱吃的那家西点屋的包装,我疑惑地拿出蛋糕,上面印着今天的日期,正待打开,马上又想到近来食量变大很多,晚餐已经吃了不少,一盒曲奇被我一下吃光,再加上一块蛋糕,恐怕很难将体重控制在医生说的合理范围以内。我对着蛋糕天人交战了一会儿,终于还是放回冰箱,忽然听到孙亚欧在身后说:“想吃就吃一点吧。”

我关上冰箱:“蛋糕是你买的?”

他点点头,看到我的惊讶表情,苦笑:“当然,我一直不是一个细致体贴的人,不过这半个多月,你经常买这家的点心回家,我还是注意到了。”

他何止不细致体贴,在我们婚姻的大多数时候,他都忽略我的要求。我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来:“谢谢,明天再吃。”

“你什么时候才肯不这么克制自己?”

克制大概早已成为我一个根深蒂固的习惯,无法放弃了,我并不想与他聊天,收拾桌上的文件,准备回房,然而他说:“今天我与蒋明见面吃饭了。”

我着实吃了一惊。蒋明正是他与我共同的前老板,两人反目已久,曾经闹至法庭相见,竟然还会见面甚至一起吃饭,实在不能想象。

“他想请我回去工作,开出了很可观的条件。”

蒋明的公司陷于困境已久,一度传闻有退市可能,以他一向的为人,肯放下身段礼下于人,当然是觉得孙亚欧有帮他重组的能力。这份高薪岂是好拿的?但是这一切又与我有什么关系。我没有作声。

他苦笑:“你是真不关心了,对吧?”

“你自己会做考量,而且也一向不喜欢别人发表意见。”

“我们谈起了一点往事,我才知道,当年你去找过他。”

七年前我确实是找过蒋明。

他儿子带人在沈阳路公寓楼下堵截孙亚欧将他打伤,过了一周,孙亚欧被警方带去留置问话,声称有人举报他在任职期间有经济问题。眼看一起民事诉讼有可能演变成经济案件,我心急如焚,回到原公司,求见蒋明。在苦等四个小时之后,他终于见了我,我与他长谈一番,他不置可否,但第二天孙亚欧便回家了。

我从没有跟任何人提起这件事。蒋明会与孙亚欧再次坐到一起已经出乎我的意料,我当然想不到他会旧事重提。

“没错。我去找过他,你如果要算旧账,怪我不该瞒着你做这件事,我可以道歉。”

他看着我,目光复杂:“为什么你不告诉我这件事?”

“你会生气,也许还会远离我。我当时太想跟你在一起了,免不了有点心计。都已经过去了那么久,似乎没必要再提往事了。”

他并不理会:“蒋董事长倒是有很多感慨,说幸好你去找他,他及时收手,没有闹到两败俱伤的程度,留下了我们今天见面的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