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言却神色诡异的瞧了瞧他,“我哪里见不得你好?不过是怕你没走出语笑的阴影…”

陈默言话音刚落,自己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立即噤声。

江翊摇摇头,也不想解释什么,“我过去了。”

陈默言自然不敢挽留,只是看着江翊的背影摇头,那时候江翊和语笑多么美好,甚至不敢相信有一天江翊身边会有另一个女子。

☆、第三页

江翊走回来时,正看到苏子悦左手拿着勺子不停的搅拌着竹碗里的粥,右手则拿着筷子夹着小咸菜,她看上去胃口不错,可碗里的粥却像没怎么动过。她这模样突然让他开始审视起自己来了,他们交往一年多,除了对她几个表现频繁的习惯了解外,他对她真谈不上多了解,而且他们竟然没有吵过架,哪怕是在分手的时候,大概也是他们交往得不冷不热,于是在分手后,他也极少会想到她。她对他的状态,似乎就像现在,她明明就不喜欢吃这粥,可因为是他带她来这里,于是她也不会拒绝,更不会发脾气。如果他不曾刻意注意,连她究竟喜欢与否都不知道。

在他们的交往中,似乎一直是她在顺从着他。

“如果不合胃口,不用勉强自己。”他吐出这话,只是声音似乎有些低沉。

苏子悦抬头,原本想说什么,在看到他的脸色后,聪明的放下了碗筷,他既然已经看出了,那么再继续就没有意思了,她冲他笑笑,“味道真的很不错,只是我现在特想吃辣…”这粥味道不错,但走的是清淡的风格,不符合她胃的需求。

江翊看了一眼她的肚子,点了下头,站起来身,似乎准备离开了。

苏子悦立即跟了上去,见他没有打算与他那高中同学打招呼,,虽然心下好奇,却并未怎么表现出来。她和他的交往,虽然不冷不热,可也处于某种平衡之中,而她从不会去触碰他的忌讳,并且顺从他的所有的想法。她知道他喜欢温柔懂事的女子,讨厌侍宠而骄,不喜天真愚笨,倾向于简单大方的女子,最好是性格温柔气质端庄的女子,这符合他对女子的定义。

她走到他身边时,他的脚步一顿,“不喜欢的东西不用勉强自己。”

她微微一愣,却仍旧本能的点点头。可她这个表示同意的动作,却让他看了她许久,似乎隐隐有些不悦,他并不需要身边的女人对自己绝对服从,她又不是自己的下属。

苏子悦不明白他身上淡淡的压抑来自哪里,却很本能的跟上他,又钻进他的车里。在车上他们依旧没有多少话,大概这种接触的时间真不算多,以往就算是约定好了一起吃饭,大多时候是约定了某个地点,他们分别赶过去,偶尔他会接她,那样的约会就像是完成某种必要的任务。当然了,在各种节假日,她也能收到他的礼物,多半是花,花的姿态非常摇曳动人,一看就知道定是价格不菲。她不喜欢花,当然也不讨厌,就属于没有别的感觉,可他送来的花,她也多半不会直接丢掉,而是随便插在某个地方,当有一天突然发现花瓣已经奄掉并垂落,她便有些内疚,竟然如此对待这空运来的花,可随即她又想到,江翊绝对不是一个会亲自去买花的人,她想象不出他站在花店里挑选花朵并询问每种花花语的模样,于是侧面证实了,这些话也不过是他随便吩咐人购买并交到她手中,这样的想法和半个事实能让她变得轻松愉快,就算她不曾打理过那花,也不再愧疚,毕竟她没有用心的同时,这送花的人也不见得有多用心。

车内的氛围略略有些尴尬,如果是话多的人,大概会觉得这种氛围压抑异常,但他们两个都属于话少的人,准确点来说是面对彼此的时候话很少,于是对这样的气氛相当熟悉。苏子悦看向他的侧脸,他的五官相当的精致,并且无论从哪一个角度来看,都可以当做风景来欣赏。车穿过了几条小道,换上了正道,两边的路灯也光亮不少,让他的五官在视线之中更为立体,模糊的晕黄光线落在他的脸上,有着浅浅的迷离,仿佛置身于某个幻象之中,而他是幻象中的角色之一。苏子悦的心情略略好了起来,叶萧萧问她,喜欢江翊哪里,当时她回答不出来,好像是说他没什么难以忍受的缺点,于是被叶萧萧鄙视得彻底。现在她倒是能够回答了,她大概就喜欢他这种脸,面容英俊,五官精致,轮廓分明,如果真要内涵的去找出他别的优点,那就是成熟与稳重,但后者的优点也是建立在他脸比较好看的基础上,当然了,还有他身上的自信,但这种自信都建立在之前一切的基础上,于是可以归根究底,不过是因为他长得比较帅罢了,这一系列的想法,成功的将她自己变成了一个庸俗不堪的女人。

江翊仿佛已经察觉到了她的目光,快速的转过头看她一眼,四目相对,她冲他快速的笑笑,随即立即收回了自己的视线,没有觉得自己应该有任何尴尬的神色。

车又开进了某个小道,看上去离市中心有些距离的样子,可一条类似于狭窄的小巷子后,竟然是一排排低矮的房屋,房屋的装潢都是复古风,甚至不乏在屋前挂上火红的灯笼,灯笼在摇摆之中不停晃动,这才是真有穿越之感。但最让苏子悦好奇的倒不是本城竟然有这样的地方,而是江翊竟然对这些地方都非常熟悉。

江翊把车停下,苏子悦看一眼别的车,立即知道了,这些场所恐怕又属于某种限量的饭馆。果不其然,江翊带着她进入了某一家店,店名用的是特殊的字体,她一个字也不认识,字体行云流水般一笔勾成,非常有艺术美,可惜了她不认识字。而在店名旁边倒是有着规规矩矩的楷体字,似乎做着注解:不辣不麻。

苏子悦看到那四个字,本能的看向江翊,似乎充满了疑惑,她明明说的是想吃又辣又麻的食物,可他竟然带自己来这里。她怀疑他根本就听错了自己的话,江翊发现了她的疑惑,顿了下,却没有解释。

使者见到他们,立即上前迎向他们,使者能准确的喊出他的姓氏,让她的猜测得到了证实,这让她微微有些失落,她过去少吃了多少私家菜啊。以往他们一起吃饭,好像都是她在选地点,她选的地点首先菜不能难吃,然后便是尽量交通方便,并且附近得有停车场。现在想想,她应该丢一句随便给他。

使者领他们到了二楼,一楼并不坐客,二楼也只有极少的位置,而每一个位置都像一个小包厢,一面是墙,两面是用灰木做成的间隔,而再一面则是用吊帘隔成一个小空间,吊帘不是用什么水晶和奇石怪珠,而是竹片,人进入时,竹片与竹片之间发出轻微的碰撞,声响不剧烈,反而有着幽谷深山的轻微触动。

小包厢里的桌子也很具特色,像一个多面体,但整体格局又偏向于圆形,朱红色,每一个棱角都被打磨光滑。她注意到,他们并没有点菜,而江翊也完全没有这种打算。她知道,某些地方很是大牌,那天遇到什么菜就得吃什么菜,这样的大牌不但没有让人反感,反而让更多的人热衷于此,毕竟有着小小的惊喜。

使者转身离开,狭小的空间里只剩下他们二人,苏子悦轻轻吐出一口气,“这里很特别,装修也很精致,会很促进食欲。”

江翊原本以为她会责怪他带她来这个地方,毕竟这显然不是她想要吃的辣的菜的模样,但她既然不问,他也不打算说了。

“嗯,这家老板就喜欢这调调,假,伪小资。”

一听他的话,她就知道,他和这家店的老板大概也很熟了,也是,能开这样店的人哪里是为了赚钱,多半是凭着心情而已,能如此随心所欲的人,家境一定不错,南江市说大不大,那样家世的也多半处于同一个圈子,认识也不奇怪。

“谁在这里说我坏话?”来人笑眯眯的,拉开了帘子,冲着江翊直摇头,“说人坏话,请在人背后说,谢谢。”

“那不是我的风格。”江翊不以为意,毫无半点自觉。

来人也不怎么介意,迅速把目光放到了苏子悦身上,打量了她许久,才慢悠悠开口,“刚才默言才给我打电话,说你带着一美女去他那里了,我还不信…啧啧,果然非同凡响啊!”说着立即上前,对苏子悦自我介绍一番。

苏子悦冲对方笑笑,礼貌中又透着客套。

这时已经有使者将菜端上桌,男人笑得不怀好意,“我得给默言打个电话,他那粥留不住人啊,还是趁早关门算了…”

江翊摇摇头,“嗯,所以你可以走了,别在这里影响食欲。”

男人作出一副受伤的模样,冲着苏子悦神秘的笑笑,“他就是这么坏,我都从不与他计较。”

江翊的目光就那么幽幽的飘了过来,男人立即快步走开,似乎真去打电话了。

苏子悦只觉他们的对话十分有趣,“这也是你的高中同学?”

“相信我,虽然我们是高中同学,但智商绝对不在同一个水平。”

苏子悦这时是真的笑了起来,刚才这陌生的插曲,很好的化解了他们之间冷窒的氛围。她其实对这家店有些许不满,她是真想吃辣,这一道道菜虽然看上去无比诱人,但她心中只有一颗颗辣椒才是最爱,只是他都带自己去了一次粥店,现今又带她来此,再提出不满,她自己也会不好意思。

“嗯,看出来了。”她配合着他的说词。

“那得感激你的火眼金睛了。”

江翊和之前一样,还是不怎么动筷子,她只好去夹菜。她一直都觉得豆腐这道菜很难做好,尤其是对豆腐的选择,能炒出又嫩又有味的豆腐真的是技术活。

她夹了一块豆腐放进嘴里,刚咬一口,不觉睁大眼睛看向江翊。这豆腐的调料,显然是清淡得不能清淡,甚至豆腐保持着原本的色彩,还是白得不能再白,可她只吃了一口,便能感到又辣又麻,并且这样的辣和麻不是来自于表面,而是味道入骨,可这道菜看不到一颗辣椒和花椒,只是象一道清淡的青菜炒豆腐。

“这是这里的特色菜,麻辣豆腐。”江翊向她介绍着,“很具有欺骗性…”

到了某一天,他才发现,其实这道菜和她多像,表面清清淡淡,却只有吃下去,才知道究竟是什么味道,可那时已经来不及后悔了,因为除了吃下,内心深处竟然还有隐隐的惊喜成分。

“我很喜欢,很有惊喜…”这么清淡的表面,竟然能做出如此辣得有味的菜,她又去夹别的菜,发现这些菜虽然不是道道菜都麻辣,可都有着惊喜,表明上的模样只是一种别的材料加工,在吃之前,永远猜不到是什么材料和味道,“你真不尝尝?”

她有些期待的看着他,让他也拿起了筷子,夹了一些菜,只是他多半时间仍旧是看着她吃,仿佛看她吃,他也就饱了。

这样的菜很让她欣喜,因此胃口大开,吃了不少。而江翊偶尔拿起筷子,吃几口又放下,如此循环着。

这一顿饭的感觉非常好,让她很是满意,如果他们在这一天正式道分手,她也觉得很完美。

☆、第四页

饭后,告别了那位有趣的老板,苏子悦同江翊一起离开。苏子悦注意到江翊要付帐时,那位老板怎么都不肯接过卡,并且看着她的神色很有深意,说江翊难得带人到这里来,这一顿绝对不能收费,何况让江翊带个女人来,就跟天方夜谭似的,当然得好生款待了。苏子悦虽然不懂这一行,却也知道,刚才的那一顿饭说是天价也不为过,而那位老板故意在她面前如此说,恐怕是在暗示着她,她在江翊心中的地位非同凡响,毕竟她算江翊唯一带来的女人。谁说女人才喜欢话里藏话,男人才是这方面的高手,只是这也侧面证明了这几位才是江翊私密朋友圈里的人,与他平时出去聚会的那些人完全属于不同种类,这些人是真心为江翊好,并且不附带任何利益。

回去的时候,苏子悦在刻意的记着路线,想等哪一天她也带叶萧萧来这里吃一顿,相信也萧萧一定会很是欣喜。只是那时候她与江翊又会是何种情况呢?大概已经桥归桥路归路,再不复往来了,这样想想也挺遗憾,毕竟他真是不个不错的交往对象,但也只限于是个交往对象而已。

车穿过繁华的大道,就要进入“月半弯”的私道了,她很喜欢这条道路,也很喜欢这里的格局,不象别的地方,故意将小区名字挂在高空,很远很远都能够看见,这里的小区名字,很低很低,有一个半月状的建筑物,如果不仔细看,也许连这个名字都无法发现。她很喜欢这个名字,就像很喜欢当年的《圆月弯刀》,可她在这一刻才发现,原来那部电视机最终的结局是个悲剧,男女主角并未能幸福到老,她明明就不喜欢那些悲剧的故事,可奇迹般的对这部电视剧的结局很能接受,大概这么多年后,也坦然了。

车进入了私道,她转过头,看向开着车的他,他的神色平静,透着几分淡淡的疏离,“我们下去走走吧,散散步。”

她很少会提出什么要求,于是他没有拒绝的理由。并且他想到她刚才吃得挺多,这个时候散散步也好,有助于消化。并且有一个声音快速的钻进了他的脑海——宝哥哥对黛玉可真好,逗黛玉说话只是为了让黛玉不睡觉,怕黛玉刚吃完饭胃里积食,对黛玉身体不好,这样简单的关怀,才让人真感动。

很莫名的一句话,但他快速的停了车。

小道两边的黄角兰正值开花时节,若有若无的香味从风中传来,悠然舒适,仿佛扫掉所有的不愉快,只剩下安然的心境。江翊从不知道这道路两边的树会开花,并且香味恰到好处,不浓烈不淡若清风,浅浅的萦绕在鼻梁。

“江翊。”她的语调轻快,“我们可以接着谈论白天的话题。”

他今天带她去了两处过去都不曾带她去过的地方,而且她后来想了想,他回到这里前,应该吃过饭了,他和家人的关系不错,周末的时候会抽一天回家陪父母,那么就是和家人一起共餐了,可这样的情况下,他还是回来陪她,她不会自以为是的以为自己多么重要,于是只能够得出结论,这算告别吧,用这样的方式弥补即将对她会做出的事。

他不是个没有担当的男人,大概会选择亲自送她去医院。

听到她的话,他的身体僵了僵,“你原本是怎么打算的?”

苏子悦突然就笑了,多么聪明的男人,他不说“我现在没有做好准备,不打算要孩子”之类的话,而是反问她打算做什么,她只要说出没有打算要这个孩子的想法,他便可以顺水推舟的尊重她的想法,于是不是他没有责任心不愿意负责,而是她自己不愿意要这个孩子。

她很想逗逗他,如果她不说出他想要的话他会如何,只是转念又想到,那又何必呢?她说出要这个孩子,然后被他拒绝,那感觉一定不好受。

“过几天去医院作手术。”她原本想做药流,因为真不想躺在手术室里任由那些医生在自己身体动刀,但听说药流的成功率太低,不成功的话还得清宫,多不划算,想了想还是动手术安全些。她说完话就发现他不再动了,于是也停下脚步去看他,他的脸色仍旧平静,只是他背对着路灯的光,让她不知道他此刻的眼神中有怎样的情绪,可就算看不见,她却能够感受到,他身上有着淡淡的忧伤。这种忧伤,很快传到她身上。她觉得自己大概有些坏,把他想坏了,这个孩子毕竟有着他的血脉,他要不要是一回事,就这么听到她说出不要这个孩子的话,大概也会难受吧!她不由得轻轻叹了叹,“我们已经分手了,犯不着为了一个孩子再有牵连,分手后,你也不见得对我有什么留恋,所以我想…”她说不下去了,却知道他能明白她的意思,“其实吧,我还是挺遗憾,上次我们的分手有些草率了,就那么一句话就结束了我们之间的关系,好像太简单了,也不够正式。但今天不错,一顿气氛不错的饭,还能这样安心的散步…”

她一直不停的说着话,却不知道他有没有听自己的话,只能看着他,嘴里的话也再无法说出口了。

江翊却一把拉起了她的手,目光对上她的目光,“你是没有做好当母亲的准备?”

他比她大了六岁,他已经三十岁了,而她却只有二十四岁,正是风华正茂的年龄,尤其是她这样灵动的女子,大概没有几个愿意立即结婚生子,他虽然不知道她的家庭情况,却能从她的谈吐和穿着知道一二,她的家庭条件绝对不差,这样条件的女子,很不愿意被孩子所束缚。

她看着他,完全不知道他突然而来的话代表什么意思,只是能感到他抓着自己手的力度越发大了起来,“没…”

她从未想过自己当母亲的样子,那太遥远了,而且她害怕生小孩,那太疼了,她倒是想过一辈子都不要小孩,她觉得自己的性格完全无法承担另一个人的人生。

“这个可以慢慢去适应,没有谁一开始就懂得为人父母…”

苏子悦看向他的目光已经很不一样了,他这是什么意思,她听错了吗?她想要收回自己的手,可他却抓着不放。

他长长的吐出一口气,“我没有想过你会怀孕,”他顿了一下,他们一直都有措施,因此没有想过会有这种意外发生,“但既然这个意外发生了,就当上天的安排吧…我想要这个孩子。”

苏子悦动着嘴角,好半天才说出话来,“你真不用为了一个孩子就委屈自己和我在一起。”

如果那么容易,她想一定有无数女人冲他投怀送抱。

“我没觉得委屈,你可以认真考虑…”

她这时才将手从他手里挣扎出来,“我们分手后就没有别的联系,这从侧面证实了我们之间没什么感情,你确定要为了个孩子就和我套在一起?”

她原本还想说出另一个猜测,他这是打算只要孩子不要她,这种有钱人的戏码也不是没有,只是她不愿意说出这样的猜测,太侮辱他了,而且从内心深处,她也否定这种猜想,她对他的人品还是有着一定的信任。

“我没有提出过分手。”他的眉头皱得有些厉害,事实上他们交往一年多,恰恰是最后三个月相处得最为融洽,融洽到当他母亲问他是不是有心仪的女子时,他虽然几句话敷衍过了,却有了去问问她意见的心思,如果她没有意见,他想将她带回家,只是他还没有来得及说出自己的想法,她已经提出了分手,当时虽然有尊重她的想法,但也有种强烈的落差感,在他想让他们关系进一步时,她却提出分手,这个时候想到这些,仿佛是在推卸责任了,“我以为,那是你想要的…”

她当时的态度,让他知道她很坚定,他从商这么多年,似乎有些看重于结果了,既然她决定分手了,并且如此的坚定,那么再去问原因就毫无意义了。于是他干脆的点了头。

苏子悦眨眨眼后,又咬着唇,不语。

江翊看到她一张小脸满是忧愁,不想再说出逼她的话。事实上他也不清楚自己的心理,他们都已经分手了,这个孩子也确实是个意外,就让这个意外消失似乎也理所当然,他却无法平静的去做到。甚至在看着小外甥女可爱的模样,他会想到,如果是他与苏子悦的孩子,凭着他们的长相,孩子一定会很可爱,男孩英俊,女孩柔美,这样一想,他就隐隐有些期待了。

“你可以考虑。”

他是想要这个孩子,但却依旧尊重她的意见,只是他必须说明自己的立场,如果她不愿生下这个孩子,也不愿意与他再作什么纠缠,他也只能尊重,只是恐怕还是会挺遗憾。

苏子悦不再看他,自己走在前面,她的左手摸着自己的肚子,像是想要感受什么似的。江翊看她这样,也沉默不语,只是跟在她的身后。

苏子悦记得自己模模糊糊的睡下了,她以为自己会睡不着,去纠结于到底愿不愿意生下这个孩子,事实上却是她很快就睡着了,而且还做了一个梦。

她对自己的父亲完全没有任何印象,在她出生前,父亲就已经去世。并且在她七岁时,母亲也去世了。她对母亲的印象不深,只能说比父亲多一点。对父亲的印象,完全在于那些老照片,照片上的男子,风度翩翩,气质就像电视上演的文弱书生,可是她还是没有任何感觉。而她记忆中的母亲,是一个非常漂亮五官柔和的女子,很瘦,而且是不正常的瘦。

七岁时,她的母亲去世,原因是由于丈夫的去世后郁郁寡欢。那时所有人都称赞她的父母感情好,非常恩爱,而她父亲的死因,传闻中是出了车祸,用他自己的身体保护了怀孕的妻子。

听说她父母相识,是由于一盆盐水花生,他们是同学,一个班的同学去农家乐时,她的母亲煮了一锅盐水花生,就此打动了父亲,于是二人顺利恋爱结婚,并在婚后生下了她。

苏子悦对于母亲的印象已经很浅淡了,能记住的竟然是盐水花生的味道,很可口,吃着也不会太干,味道恰到好处,尤其是刚出锅时吃着味道非常美味。她记得母亲常常会煮盐水花生,她每次都会吃很多很多。

苏子悦醒来时,天色早已大亮,阳光从窗口钻进来,直直的落在了床上,时间应该不早了,可她完全不想起床。想到自己做的梦,梦中父亲和母亲很恩爱,就像别人以为的那样,她的心却沉了又沉。

假的,那一切都是假的。

父亲恋爱的对象根本不是母亲,父亲和母亲之间根本就不恩爱,甚至那个男人根本就不想和母亲生下她,那个男人也根本不爱母亲,自然也不会爱她。父亲不是为了救母亲而死,而是自杀。那些恩爱的戏码全都是假象。

而她苏子悦的存在,其实应该算是个绝对意外,不受任何人期待。

好像也不是,在这个世界上,还有爷爷疼爱她,关心着她。

想到爷爷,她莫名的叹口气,然后选择下床。没有洗漱,甚至连头发都不整理一下,她就这么从卧室里走了出去,穿着长度在膝盖以上的睡裙,漫不经心的站在卧室的门口,她斜靠在墙上,姿态随意又散漫。

江翊就坐在不远处,听到动静后,抬头看向她。

四目相对,她并未移开自己的视线,而是冲他笑笑,“你是真想要这个孩子?”

他看着她,目光却很是坚定,“是。”

“那么,留下吧!”

她笑着,却不是真的笑,而是笑中带着苦涩,她也很想赌一下,赌一赌他们究竟有没有可能。

☆、第五页

江翊参加完一场婚礼,正将车从车库开出去,就有人在敲车窗,于是将玻璃降下来,就看到闫庭涛正弯着身笑眯眯的看向自己,“不介意搭个顺风车吧?”

江翊记得闫庭涛明显是自己开车来这里的,却要求来搭个顺风车,这是搭哪门子的顺风车?却也并未多问,点了一下头,让闫庭涛直接上车。他猜到了对方是有意为之,想和自己谈论什么,于是也不打算先开口,哪怕只是拆穿对方的假话都不屑于做。

果然,在车开出去没多久,闫庭涛就打量了江翊好几次,确定江翊没有打算主动开口后,才不得不出声,“你和…你家那位和好了?”

闫庭涛记得江翊最不喜欢出席这种婚礼了,总是早早就离开,让人措手不及,这次闫庭涛原本以为等一会儿就行了,却没有想到江翊竟然坐完了全程,害得他自己也跟着坐完全程。江翊在过去明明就说过,新郎新娘被整得那么惨,却不得不装作很开心的模样,他们自己难受,当看客的自己也跟着难受。偏偏这个觉得无比难受的人,今天似乎对这场婚礼很有趣。

女人们总说若一个女人恋爱了会被男人影响很多,可反之也成立,男人的改变也多半和女人有关系。

江翊与苏子悦交往之初,两个人偶尔还会出席平日的固定聚会,但到了后来,江翊就完全不出现了,平日连个影子都看不到。

江翊仍旧开着车,听到闫庭涛的话也没觉得有什么难为情之处,“嗯…算是吧!”

闫庭涛却仿佛松了一口气似的,“这才对嘛,你们这么相配,不在一起多么可惜。”

江翊左手握紧方向盘,右手却轻轻在方向盘上敲了好几下,“你似乎对我们关注过高,准确点来说,是对苏子悦太过关心了。”

初时听到这话,闫庭涛有几分尴尬,可很快就释然了,也不对江翊加以隐瞒,“是有点私心。江翊,你有没有试过那种感觉,就是你关注某种东西,发现那样恰好就是你最喜欢的那一种…仿佛像上天有意的安排…”

闫庭涛得承认,苏子悦的长相,恰恰就是他最喜欢的那种类型。闫庭涛原本是被几幅画所吸引,随后好奇是怎么样的人能画出这样的画,得知是一个女子后,着实很吃惊,从画风上来看,绝对不像是女子所画,这更让闫庭涛好奇了,于是费尽心思要找到那几幅画的作者。后来闫庭涛终于找到了,他以为这样的行为会让这位画家生气,却发现她比他想象中大方很多。第一次见到苏子悦时,闫庭涛本能的觉得自己找错人了,她这么柔柔柔若的模样,怎么能画出那样的画?

她的画很有特色,明明是很静默的风景,在她笔下的画却仿佛呈现出动态。她画的海,明明是风平浪静,可看到画的人,立即就能想到下一刻就是狂风浪卷,波涛汹涌,水势震天。而她画的草,明明是直立,却让人以为下一刻就是狂风袭过,一片草地立即被风吹俯。就是如此的让人不可思议,于是有人评价她的画处于某种临界,在压抑与释放之中保持着某种微妙的平衡。

闫庭涛先是被那些画吸引,其后就是被苏子悦这个人吸引,甚至带苏子悦出席过几次聚会,苏子悦除了真有事外都不会推托,可恰恰是她这种落落大方的态度,让闫庭涛自己知道,她不是一般的女子,也并未想过与他有任何交集。

听了闫庭涛的话,江翊内心有着微妙的变化,倒不是被闫庭涛的态度吓倒,而是他自己根本就不知道苏子悦的职业,只知道她的职业似乎挺自由,却不曾想到是个画家。他对她的关注似乎严重不够。

“那你还把她介绍给我?”江翊忍不住摇头轻轻笑了起来。

“这不一样,你也知道我的情况…”闫庭涛想了想也觉得不对,“我也没有别的想法,要是真有想法,能轮得到你?”

江翊也不再多说什么,“你在哪里下车?”

闫庭涛说了具体的地点后,江翊就在那里停车,闫庭涛自己下车。

江翊在后视镜中看到闫庭涛逐渐远去,嘴角噙着一抹笑。他和苏子悦在一起,闫庭涛做了不少撮合的事。最初的时候,是闫庭涛带苏子悦来到聚会,他们聚会的地点众多,偶尔是会所的包厢,多半是远离市区的郊区,环境优美,适合放松心情。闫庭涛带着苏子悦来,大家的眼神自然变了很多,但闫庭涛也不解释什么,而苏子悦更是温温柔柔,不会刻意表现得与谁亲近,也不会脱离大众。

在一次登山时,闫庭涛故意站在某条路边,然后指着某个地方让苏子悦看,苏子悦就真的仰着头看那棵树。

闫庭涛,“你看见没有?”

“什么?”苏子悦似乎真被勾起了兴趣,树上没有什么蜂窝也没有鸟窝,“蛇吗?”

“你终于看到了…”

苏子悦真的看见了,而且那蛇头竟然正对着她,她本能的尖叫一声,随后立即后退,山路成一定的弧度,并不平。在苏子悦身后的江翊只能将她扶住,在苏子悦稳住后,下意识的抓住江翊。他想她一定被吓倒了,抓他的力度特别大,让他的手微微感到了疼痛。

然后在江翊抬头时,就看到闫庭涛得逞的表情。

在那天,于是顺其自然的让江翊送苏子悦回家。本来他们这个圈子对女人有些忌讳,也没人犯得着为此去得罪他人,但这是闫庭涛刻意撮合,众人自然立即知道了,闫庭涛与苏子悦的关系和他们想象中不太一样。于是有人笑骂闫庭涛,太过分了,竟然只想到了江翊。

笑归笑,却也没有什么深意。

那天送苏子悦回家,他们在车上也一言不发,在得知是他送她回去后,她既没有表现得失望也没有表现得惊喜,还是很平淡的接受了这个事实。在他停下车后,她推开车门下车,眼睛对上他的目光,“谢谢你送我回来。”

“不用那么客气。”

他发现她离开时,连头也没有回,心里是有些认同闫庭涛说的她和别的女子不太一样,但也只是不一样而已,他正将车开出去,无意中扫着后视镜,却看到她似乎脚崴了。他停下车,想着自己要不要下车将她送回家,只是这样的行为未免让人误会是别有所图。

正在他犹豫的时间,他看到她不是找个地方休息,而是将崴到的那只脚狠狠在地上踩了几下,象是要以痛攻痛似的,这是一个有趣的女子,他这样想着。然后他看到她站在路边,招了一辆出租车。

这下连他也得感叹了,她真是个会保护自己的人,连真实的居住地都不肯告诉他们。

于是这成为在那天,他对她唯一的印象。

江翊回到“月半弯”,屋内有着弱光,他走进去,发现苏子悦就坐在电脑前,她应该是刚洗过头洗过澡,头发湿漉漉的披在背后,只穿着一条吊带裙,肩膀上也沾着一层水珠,她这样子让他忍不住直皱眉。

他还未走近她时,她已经回过了头。这让江翊不得不相信一个事实了,她就算穿成这样,也并未有性感到极致的自觉感,并且看向他的表情毫无任何不妥,如果这个时候他能联想到那些旖旎,只能说是他自己的问题了。她不属于那种性感的女子,而是清新偏向于妩媚,带着小女生特有的小小的小性感。

“回来啦!”声音依旧轻快。

他忘记了她过去似乎说过类似的话,可着一刻听到这样的话,却莫名的感到一暖,仿佛就真有了“家”的感觉。

他走到她身边,手碰到她湿漉漉的头发,还是挺不满,“不处理一下?”

“总会干的呀!”她想了想,自己找出某些理由来,“用吹风吹头发,太伤发质了。而且我怕热,热风吹来会让我难受。”

“不是有冷风的吗?”

苏子悦冲他直眨眼,“有吗?”她都N多年不曾吹过头发了,是真不知道这个,还以为吹风都是吹出的热风呢!

江翊这下是真的无语了,他摇摇头,去拿出干帕子,把她的长发用干帕子擦干。苏子悦任由着他的动作,没有阻止,她想说这样也会伤害头发,所以她洗完头发后,只是随便用手把头发上的水挤一下,就让头发自然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