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么想时,心里没有任何的愧疚,只是在走了一段路后,突然想起自己的手机没拿,急匆匆的出来,自然是忘记了东西。

其他东西掉了就掉了,可手机对她来说还是挺重要的工具,赶紧折回身,朝黎远帆的包间走去,高跟鞋踩在酒店的厚厚的地毯上,发不出完美的声响,却是物质世界最低调的存在。

在靠近房间门时,她才要叩门,忽然听到里面有声音传来很轻的声音,让她不禁贴到门上去听,她不是喜欢偷听的人,这一次的偷听只让她惊得花容失色……

于苗妙回到家里时,空无一人。

其实这个家往常也不是很热闹,如今就愈显得清冷,当然一个人时,她也不想做什么,只站在厨房间,拿了一包方便面,简单地泡了起来。

方便面泡着吃远没有煮了好吃,这点她很早就知道,可今天不知道为什么,作为一个吃货,不止不计较口味,意兴阑珊得连泡面时水不是热的都没注意,等到发现时,那面已经泡好。

对于天生吃货的她来说,这样的面是难以下咽的,但今晚,她却觉得吃什么对她来说都是一样的,端起面,才要喝一口汤,突然,一双手从她跟前把面端了过去,她片刻的怔神后,发现是他回来了。

他竟然还会回来。

在没知道他的身份之前,她不会这么去想,然而当知道了他身份之后,终究一切都不再一样了。

“你回来了。”她的声音有点涩,竭力想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到头只让自己看起来愈发地不自然。

“嗯。”他淡淡应了一声,拿着面朝外走去,“今晚再吃一次吧。”

中午他才说不要吃了,现在又变成最后一次?

言辞间的转变是不是——

她遏制住胡思乱想,不让自己继续想下去。

胡思乱想招来的结果已经尝过一次,她不要让自己再陷进不该陷的圈子里去。

“这个做得不好,我再做一碗吧,你想吃什么?”

“不用了,就这个好了。”

说完这句话,他已然坐在桌上,一口一口吃了起来,慢慢地吃着,方便面这种平常他几乎从来不会吃的快餐食品,在这样的时刻,滋味自然是不入口的。

可他还是一口一口把它吃完,周围很安静,原先叽叽喳喳的女子现在也沉默地站在厨房里。

在这片安静里,他吃得很慢,再怎样慢,都有吃完的时刻,当他吃完那份面,启唇时,声音里竟沾染了她先前的涩意:

“我——我要搬走了,房租已经交到年底,算是你之前做饭的酬金。”

一开口,却这句他先前不想说的话,曾几何时,他连问一个答案的勇气都没了呢?

她听到他的这句话,抿了下有些发干的唇,目光移转下去,看着自己无措拧着围裙的手指:

“要走了啊——”

她想再说些什么,可话语到了唇边,打了个弯,只说得口是心非:

“其实不用那么多,我把多下来的钱退给你,你给我卡号,我没那么多现金。”

他淡淡一笑,目光在这一刻是望向她的:

“何必算得这么清楚。”

“皇甫先生,时间差不多了。”也在这时,门外有另一个声音打破了她和他之间的对话。

她看向门那,艾米不知何时站在了那,这一刻带着恭敬的姿态朝近在她咫尺的他说道。

皇甫先生,再再告诉了她,他不是蒲默。

真真假假,真假是非,她不想去辨,也不想妄想太多,只回以他一个笑容,轻轻浅浅的:

“还是要算清楚的,你有事,就先走吧。”

她果真知道他是谁,所以没有太多的惊讶。

他这般想着,目光收回的时候,步子还是不能洒脱地迈出,直到艾米再说了一次:

“皇甫先生——”

倘若不是有紧要的事,艾米也不敢这么催大老板,实际是这桩事情来得很突然,并且重要到让她屡次催促起大老板来。

“那再见了。”他说出这一句,步子终于没有迟疑地朝外走去。

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门那边,短短的一天,这是第二次他把背影留给她,而这一次,她急走了几步,奔到门那,往常慢吞吞才上来的电梯已经下去,她旋即奔到窗台那,能看到楼下停着黑色的豪车,不多一会,他便坐上那部车,扬长离开。

这个屋子,只留下了她一个人。

她闭上眼晴,干涩的眼眶内不会有太多的湿润,可心底的某一处,她却听到了轻轻下坠的声音……

得悉安芊芊的死是在这一天的深夜,于苗妙怎么都不会想到安芊芊竟然跳楼轻生了。

作为安芊芊在这个人世唯一的好友,她去认领了安芊芊的尸体,在看到遗容的那刹,眼泪是溃流的。

曾经相依为伴数十栽的好友就这样走了,和她的姐姐一样,都是突如其来,没有一丝预兆地选择了跳楼,一样的死亡方式,短时间的重复,恁谁都无法接受

只是,生死从来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再不能接受,都必须要面对。

失眠了一个晚上,到了白天,新闻开始把这起意外死亡归结在一个人的身上——皇甫奕。

本来看上去风马牛不相及的俩个字,在一家媒体率先的报道里成了锦馨广场改造让安芊芊的前期投入血本无归,其后安芊芊发现一直合租,产生感情的男人就是隐姓埋名,寻求刺激野味的皇甫奕,在财产和感情都遭受不免责的情形下,安芊芊只能以自杀做控诉,一时间舆论纷纷,其他的媒体从开始畏首畏尾的报道,到后来也渐渐壮大了胆子,集结成了声势浩大的渲染。

这些渲染对苗妙来说是最难耐的,一夜间,她最好的朋友被那个男人杀了,可她知道,事实未必是这样的。

即便没有亲身参与其中,她终究知道这和皇甫奕无关,或许更多的仅是一场阴谋使然。

从没想到自己也会离阴谋这么近,而破解这个阴谋的一个契点可能还在她的手里。

那一晚皇甫奕是和她在一起,除去艾米不说,她作为人证的话,从时间上,是不是就算一个开脱点?

此外,那份来不及给安芊芊的邀请函,是不是同样是一个佐证?

证明安芊芊对嫁入豪门的热衷,甚至不惜作假?

可,那毕竟是她最好的朋友,如今尸骨未寒,她在澄清一个人的同时,损坏的却是安芊芊的声名。

她想着只作证时间,不作证其他,但又怕自己去主动作证时,会把一切都一五—地和盘托出。

于是,从来没有这样为难过,当看着报纸上那些愈来愈失实的报道,心底的煎熬折磨愈甚。

不过,他应该会说出曾到这里用最后一顿晚餐的事吧,这样如果警局再传她去作证,她便只去作证这一个好了,如果撑不住把其他都交代了,安芊芊是不是会稍稍地原谅她?

这样想着,煎熬却丝毫没有减轻。

这份煎熬伴着作为安芊芊生前最亲密的朋友录口供,操持安芊芊的后事,以及小店的继续。

日子从来没过得这样快,而短短几天内,皇甫奕那边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先是被董事会罢免,紧跟着又是被警方调查,一夕间,这个曾经光芒万丈又低调无比的男人被推到了风口浪尖之上。但他似乎始终没有提及那天的晚上的事。

于苗妙的坐立不安终于在两天后,促使她来到了念雪集团。

她走到前台,当表明要找皇甫奕时,新换的前台小姐彬彬有礼里带着拒绝:

“很抱歉,这位小姐,皇甫先生已经不在这了。”

“那请问,到哪里可以找到他呢?”

“这个我就不太清楚了。”

“那我可以见一下凌小姐吗?”于苗妙依然是不放弃的。

“很抱歉,凌小姐住院了,至于住院地址在哪,按照规定也是不能说的。”

一早知道是这样的碰壁,但她还是试图想先联系到皇甫奕。

因为在思忖了两天后,她觉得把那份邀请函交给皇甫奕,让皇甫奕定夺是否需要她来作证,这对煎熬为难的她是最后的法子了。

只是即便这样想了,要实施起来现在看是艰难无比。

“苗妙。”伴着一声喊,于苗妙回头,确是李敏,“你要找凌小姐?”

李敏应该还是在行政部,所以问她比问前台显然更有效。

“是啊,你能告诉我凌小姐在哪住院吗?”

“这个啊,”林敏犹豫了下,把于苗妙拉到离前台较远的一个角落,“你找凌小姐有什么事吗?我刚听你说是要找皇甫先生?那你不会不知道皇甫先生这次下马,可能就是凌小姐做的吧。”

“什么?”

李敏说的这句话是她没想到的,看着她皱眉,李敏叹了口气:

“唉,真没想到凌小姐这么厉害,居然后来者居上了,其实皇甫先生人真的挺好的,不过你找他有啥事呢?”

李敏探究的八卦性格不改,可于苗妙显然不会再二得什么都说出来:

“是有点事,如果你不知道,没关系,我再找人问吧。”

“嗳,你我好歹同事一场,这样吧,我帮你打探一下,你就在这等我,我去问问就来。”李敏热情地说,让于苗妙一时不好推却。

而在半个小时后,于苗妙从李敏那得到了一个地址,那地址不是医院的地址,李敏说凌沅在那疗养,以凌沅的条件来说,也是极有可能的。

于苗妙没有任何怀疑,便要往那个地址赶去,也在这时,念雪集团门口来了一大波人,那波人拥簇着黎远帆朝念雪集团里走去,于苗妙被人群挤到边边上时,正看见黎远帆脸上洋溢着胜利者的微笑……

“先生,今天媒体又做了这些不实报道,您——”艾米望着正悠哉用早餐的皇甫奕,皱紧眉头说。

“嗯。我知道了。”

皇甫奕的语意淡淡,似乎一点都不在意,倒是艾米按捺不住:

“先生,今天那个黎远帆就去公司了,他买了凌小姐手上的股份,加上又有几位老董事把股份卖给他,现在他的股份已经足以要求召开董事会进行新一任总裁选举了,照这样下去,先生您辛苦经营的念雪集团就要拱手让人了!”

皇甫奕仍是不为所动,把最后一口咖啡喝完,他优雅地起身,落地窗外,暖阳融融。

“艾米,准备一下,去公司。”皇甫奕吩咐。

这句话让艾米一个振奋,从那晚集团紧急董事会议决定罢免先生开始,到媒体大肆宣扬不实的报道,先生一直没有多大的动静,可这一次简单的一句话让她意识到了一个反击的可能,原来先生始终是有所准备的。

“好。我马上让老张把车开过来。”

可,也在一切准备妥当时,艾米的手机响起,她看了一眼号码,掐掉后,却又继续响起,大有不接电话誓不罢休的态度。

“你好。”艾米不得已接起电话,对过传来的声音让她又有挂电话的举动,但下一句话让她不仅没挂掉电话,反而望向皇甫奕,皇甫奕觉察到她这个细微的动作,稍停了步子,“先生,高飞让你接电话,说有重要的事,您要接吗?”

皇甫奕踌躇了一秒钟,终是接过高飞的电话……

于苗妙靠在墙壁上,跟前站着一个男人,那个男人不是温文尔雅的皇甫奕,只是令人生厌的高飞。

李敏给她的地址其实是让她自投高飞的罗网,蠢蠢的她又一次的中计。

有时候你不算计别人,不代表别人不算计你,这一点,她始终是学不会,所以又添了不必要的麻烦。

此刻,往日趾高气扬的高飞现在看来狼狈得很,尤其在她看着他时,他变得更加穷凶极恶:

“看什么看?你不让我好过,我也不会让你好过,不对,是让你和那个狗屁老板都不好过!”

“高飞,他不会来的,你又下错了棋,会输得更惨。”于苗妙出奇地冷静,虽然手被绑了,可她没有惶乱。

再痛苦的都刚刚经历过,接下去没有什么能让惶乱了。

“我呸,你以为我会信你的话,你能让大老板在休假的时候都回来管事开了我,现在他落难了,会不管你?不过幸好外面不知道你和他的那层关系,我当然乐得落井下石,比如让他更加身败名裂,为了抹去罪行,还勾搭上了安芊芊的死党,嘿嘿嘿。”高飞阴险地笑了起来。

如果说有卑鄙无耻没底线的人,高飞绝对算一个。

于苗妙没有再应他的话,微微地笑,倒是让高飞疑窦丛生:

“你干嘛笑?”

自从被念雪解雇,事业受挫到无人要的高飞自信心是降低的,眼见于苗妙这样笑,不禁让他朝于苗妙步近几步,追问:

“你笑什么笑!”

瞪大的眼睛更显示他的底气不足,于苗妙继续笑着,直到高飞愈发靠近,她突然用头撞向高飞的腰部,把高飞撞得一个踉跄跌倒在地,她借机朝外奔去。

这是一个类似废弃的别墅,门都无法上锁,使得她轻易就冲到了外面,也在这时,她听到高飞阴测测的笑再次响起,眼角的余光只看见那张邀请函握在高飞的手中。

脚生了根似地跑不动,其实不过是张邀请函,即便有了也未必能抵什么事,可那总归是一份希望,纵使渺小,都让她失去逃跑的力气。

在下一秒,当头发被高飞揪住,高飞恶狠狠地拽着她的头发扔到一旁,顺势拿着邀请函在她跟前挥动,语音尖刻:

“啊哈,你还有这个,你是想给皇甫奕这个,替他洗白吗?哈哈哈,真是蠢极了!”

高飞更嚣张地笑了起来,可在下一秒,他就笑不出声,于苗妙用手肘拱了他俯下来的脖子,他觉到一阵窒息时,于苗妙用嘴咬住那份邀请函,然后从他的跟前奔了出去。

他气急地追赶着她,前面就是空落落的楼梯,他用力拽住于苗妙的后衣领,却在下一秒,看到楼梯下身影乍现,他紧张地手一松,于苗妙整个人从楼梯上滚落,映衬着那身影的呼唤,一切天翻地覆……

“各位董事,我保证在我上任后,会更多地为各位谋福利,当然,首要的是各位能支持我当选新一任的总裁。”黎远帆发表完一番雄心壮志的讲话,正准备做收尾演说时,会议室门突然打开,凌沅出现在那。

凌沅站在那,经过精心妆扮的脸看上去气色如常,她一步一步走到主席台,对着黎远帆璀璨一笑:

“黎总,恐怕您没有资格获选新一任的总裁。”

黎远帆的唇角不易察觉的抽搐了一下,很快,他继续让得体的笑容漾满脸上:

“不知道凌小姐这句话是从何说起呢?”

凌沅笑得更加明媚,她睨了一眼黎远帆,再望向在座的董事,声音悠悠响起:

“因为黎总的股份是非法所得,姑且不论你是以何种方式从其他股东手上得到股份,单就我这来说,是因为受到了胁迫,才会把我的股份卖给你。”

“凌总,东西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黎远帆遏制住心底的不平静,尽量淡定地说,可他撑在文件上轻微发抖的手早泄露了他的不自然。

“就是因为之前吃错了黎总给的所谓敬酒,我才会把股份全部卖给黎总。”凌沅笑意渐渐敛起,道,“其实我也有我的私心,本来这份私心是想排挤掉皇甫奕后,自己做大,没想到却让黎远帆趁机进入,用告发我策划了征婚使得皇甫奕声名受损,以及锦馨广场改造闹事的把柄作为威胁,让我妥协,但是黎远帆,念雪集团我得不到,你认为我会给你吗?”

凌沅直呼黎远帆的姓氏,场上的情景骤然反转,在凌沅把当时交易的视频扔出来时,黎远帆只觉得撑住文件的手在无力地下滑。

他惊惶无比。

在安芊芊偷听到不该偷听的计划,他失手杀了安芊芊那时,都没有现在这样惊惶过,那会,他甚至还能制造出一个自杀的假象,再嫁祸给皇甫奕。

毕竟从来都只有他算计别人,他根本没想到,有朝一日,算计太多的人也会自食恶果。

哪怕安芊芊的死还没被揭露,此刻的一切已让他惊惶起来,因为那意味着他最在意的财权在远离。

不知是白炽灯的作用,抑或是心虚,他的额头一阵阵地冒冷汗,文件上沁下一个湿润润的手印,让那规划二字顿时晕染了开去。

而凌沅的眼前一阵发黑,在意识消失前,她强撑完这一切,由艾达扶着走了出去。

她不想去算那一个人,最后却还是让那一人因着她几近身败名裂,在算计的时候,她迷了真心,忘记了爱情是要不得用算计来换取,倘若昔日能够重来,或许她愿意回到不认识他的那一天,那样是不是就不会有悔,不会因爱差点生恨?

一步一步走出去,长长冷冷的走廊里她的脚步声分外清晰,一声一声叩进她的心门,就仿佛当初一步一步走近那个男人,带着少女的羞涩和欣喜,现在,在黑暗席卷一切前,她好像看到他站在走廊那,撇去一切的计谋的她终是可以凝视着他,笑如最初……

“没想到小沅的病情这么重了。”辰星唏嘘着,站在病房的门口,她的身旁是神色凝重的凌阗, “是不是因为你早就知道小沅有这个病,才想尽可能满足她的心愿,因此不仅由得小沅,也恳求皇甫奕同意那份协定?”

她猜测地问出这句话,换来凌阗莫奈何的叹气,不用继续问,这叹气已给了她肯定的答案。

“最好的专家马上就会抵达这,小沅会没事的。”她这样安慰着身边的男人,心底却知道假若专家真有用,当初他便不会由得小沅去实现自己的心愿,这个心愿可能是凌沅在世最后的心愿——凌沅的脑癌连最好的专家开刀,成功率都只有微乎极微的百分之一。

这个百分之十是他不敢去赌的,如今不得不赌。

“嗯,会好起来的。”心底再是难过,他都不忍让妻子担心,手覆到辰星递过来的手上,走廊的那一段,助理匆匆走来:

“凌总,有一位先生想见你,说是能救小姐。”

凌阗的目光朝助理望去,在不远的走廊尽头,有一个年轻人站在那,冷色的灯光照在他的身上,折射出深浅不一的痕迹,也照亮了他坚定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