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

丁依楠其实心里也有点儿没底,就一五一时老实说了,“李又维吧。刚刚他打电话给我,说薛苑今天晚上就不回来了。我问他去哪里,他也不肯说。我打了好几次电话,他却关机了,根本联系不上。”

萧正宇一瞬间脸色变得铁青,手指捏得关节发白,气得直想把手机砸到墙壁上。好在他终于克制住自己的情绪,立刻又给李又维打电话,果然如同丁依楠所说的,已经关机。他的心思一下沉到了海底,哪里还有心情吃饭,站起来就去拿挂在架子上的风衣,然后回头看一脸莫名的张玲莉,“这顿饭不吃了,李又维不知道把薛苑带到哪儿去了!”

张玲莉的笑容也荡然无存,带着轻微的愕然和咬牙切齿的了悟,“难怪中午说不舒服要回去休息,他这个人……”

说到这里,她语气一顿,也站起来,跟萧正宇一起匆忙地结了账,然后离开了饭店。餐厅的服务员诧异他们这么快就出来,甚至筷子都没有动过,不到看到两人脸色这么难看,也不敢多说。

两人想到的第一个地方自然是李又维的家,开车穿越大半个城市过去,中途还遇到了大堵车。好容易到达,看着屋子二楼露出了灯光,可敲门、摁门铃却无人应答,这样的情况更让人烦躁。萧正宇眉头一皱,回到车上,拿出一串钥匙就开了门。

张玲莉看到那么一长串钥匙不免惊讶,“你居然有他的钥匙?”

萧正宇言简意赅地说了句“我爸给我的”,也不管张玲莉惊愕的眼神,伸手推开门。

两个人焦急地上楼,诡异的气息扑面而来,明亮的屋子,居然一个人都不到。所有的房间都找过,每一间都空无一人。只有二楼有一扇房间被反锁着。萧正宇想都没想就一脚踹开门,里面漆黑一片,萧正宇随手打开墙边的灯,灯亮起来的一瞬间,张玲莉惊呼一声,几乎以为自己来到了废墟。

空荡荡的房间真的宛如燃烧后的废墟。看得出房间有人打扫的痕迹,但论多么细心打扫也只能擦拭去表面的灰尘,不能拭去地上被烧焦的历史黑斑。四面墙壁也都是焦黑的痕迹,地上随处可见的是沟壑,只能用满目疮痍来形容,空气中隐约还有烧焦的味道。

张玲莉愕然,“这是怎么回事?”

萧正宇看到这个景象也是短暂的一滞,伸手在屋子里一挥,“当年这里是书房,我听说过,当年李又维的母亲把这里烧了。”

张玲莉愕然,然后摇了摇头,“难怪李天明先生也没有他早年的画,原来都被烧光了。这又是何必?”

萧正宇在屋子里站了片刻,脑子里想的却是另外一件事。如果李又维没带薛苑来这里,那会带着她去哪里?

那只有一种可能性了。

他跟张玲莉立刻开车来了越吴镇。时近半夜,路上车辆极少,也比白天过来更快速一些。因为熟门熟路,两个人很快找到了李天明的宅第。他心急火燎地敲门,片刻之后周姨出现在门内,她有些诧异,“正宇,你今天也来了。啊,张小姐你也来了?”萧正宇跟张玲莉对视一眼,两人匆匆进了门,萧正宇不失时机地问:“李又维在哪里?”“在楼上的画室里呢。”

结果到了楼上才发现房门紧闭,周姨要去拿钥匙。屋子里有轻微的声响传来,萧正宇心急如焚,哪里等得到拿来钥匙,抬起一脚就踹开门。这门本是木门,锁也是老式的杠锁,伴随着崩坏的锁和四分五裂的木屑,门应声而开。房间里光线虽然很淡,但并非毫无光芒,萧正宇视力极好,几乎是一眼就看到房间角落的薛苑和李又维,李又维把薛苑挤到墙角,紧箍着她的手腕,埋首在她的耳边,薛苑那张本来就苍白的脸此时更是一点儿血色都没有,她浑身动不了,只能无助地凝视前方,听到门口有了声音,缓缓地侧了一下目光。

一个晚上累积的焦急在这个时候转化为不可言说的盛怒,萧正宇大步流星地冲过去,抓住李又维的肩膀扳过来朝墙边一摔,另一只手抓过薛苑往自己怀里一拉。

薛苑身上那件旗袍简直惨不忍睹,尽管她费力地用手挡在胸前,但能挡住的部分极其有限,颈下到胸口那块肌肤格外惹眼,仿佛敷着一层白雪。

本来还在茫然的薛苑呆了呆,突然像抓住救命稻草似的抓住萧正宇的手臂,下意识地反问:“正宇,你来了?”

“我来了。”

刚刚的景象让萧正宇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却强自忍耐,她拥着薛苑,脱下自己的半长风衣搭在薛苑身上,帮她扣得严严实实,然后一只手强行推她出门,

“你先出去,在楼下等我。”。

“嗯。”

张玲莉看到这一幕也呆了,现在才回神,她瞥了一眼衣衫不整的薛苑,火气立刻冒了上来,“李又维!你又在搞什么?”

屋子里闯入了两个意想不到的人,李又维自然很生气,他指着门口冷笑一声,“我不记得我请了你们来。你们出去!”

张玲莉咬牙,“你到底要怎么样?”

“我要怎么样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李又维微微一笑,他的脸色跟因怒火中烧而脸色难看的萧正宇相比真是异常冷静,他叫住正要走出房门的薛苑,“薛苑,留下来,我有重要的事情告诉你!”

薛苑脚步微微一滞。

看到她的迟疑,萧正宇心中暗叫不好,对着薛苑提高了声音,“我让你下楼,听到了没有?我的车子在楼下,去车子里等我!”李又维声音陡然拔高了很多,都有些嘶哑了,“薛苑,不要走!你还没有回答我!”从来没人用这样的声音叫过她的名字。薛苑愣愣地回头过去,恰好看到萧正宇扬起拳头就给了李又维的小腹一拳,李又维哪里是肯示弱的人,忍着疼,扬起手也一拳打回去。

“萧正宇,这屋子的主人姓李,你没资格站在这里,你给我滚出去!”

他说那个“滚”字又狠又快,简直像刀一样,萧正宇还击回去的同时也露出冷笑,“决定我有没有资格来这里的,不是你!”

两个人都学过一些简单的防身术,打起对方又狠又毒,丝毫都不手软,一拳一拳砸在对方身上,响声清清楚楚,仿佛是两个仇视已久的敌人。薛苑完全被这一幕惊呆了,想起事情因自己而起,想哭都哭不出来,匆匆忙忙去拉两个人,“你们别打了!这么大的两个人,打架好看吗?”

两人同时一把推开她。

正在气头上的两个年轻男人,力气可想而知,薛苑踉踉跄跄倒退数步,不慎踩到了刚刚踢飞的门锁,脚下一滑,正面撞上了半开的门板。好在她反应及时,猛然低下头,但门板却撞到了她的额头,一时间,她只感觉大脑嗡嗡作响。这一下动静说大不大,至少正在打架的两个男人毫无知觉。

薛苑扶着额头站稳,靠着门进退两难,心急如焚。张玲莉在一旁看得清楚,心里也是烦躁不堪,过来推了薛苑一把,“萧正宇让你离开,你听不懂吗?”一句话的工夫,两个人手脚上又来往了几下,每一处都往对方身上最脆弱的地方打。薛苑看在眼底,忍不住一哆嗦,“可是……”

“非要看到他们为你打架你才高兴?你站在这里,两个人更不愿意输给对方,只会把事情越闹越大。”张玲莉的情绪暴躁到了极点,一把将薛苑推出门。薛苑呆了呆,“那我先出去了,张总,麻烦您帮我劝劝。”

张玲莉说的有道理,薛苑无论怎么不放心,也只能慢慢退开,不过几步路,却走得异常缓慢,明明站在门口了,还担忧地回头。忽然,她的眼睛一花,什么东西破碎的声音传入耳中,她脚下顿时一个跄踉。再次站直后,薛苑才看到周姨拿着一大串钥匙走到房间门口,目瞪口呆地看着房间里的这一幕,颤巍巍地开了口,“又打起来了吗?我就不应该带正宇上来……”

薛苑垂下头,喃喃自语,“是我的错。”“哎,也不是你的错,”周姨摇头,重重叹息,叹息完了又抚着胸口,“这都是哪一笔的烂账哟……你们这些孩子,一个个都那么冲动……”

然后周姨就再没有说话,只是一个劲地叹气。跟周姨的伤心相比,张玲莉的怒斥就格外清晰,“为女人打架啊,你们两个还有没有一点儿长进!”薛苑静了静,去了隔壁房间换回自己的衣服,穿上大衣的时候身上顿时暖和起来,她把萧正宇的风衣抱在怀里,带上了门。周姨关切地看着薛苑,她看上去脸色极其不好,估计是气虚心慌,走路都不稳。薛苑假装没有听到画室隐约的声响,牙一咬,扶着周姨的手臂下了楼来到客厅。

刚一坐下,周姨再次陷入到那种喃喃自语的状态里,“……以前也打过的,怎么今天又打了……”

薛苑心里焦急,她竭力让自己不要想楼上的事,便同周姨说话,“以前?”

“几年前的事情了,那时候李先生还没住院……正宇跟着李先生一起来这里的,我记得那是他第一次来,他跟李先生谈了很久的话……他周末的时候经常来看李先生,还常常给我买东西过来……”

听着周姨断断续续地说,薛苑无奈地垂下头去,看到自己的头发乱七八糟地搭在肩头上,无奈地苦笑一声,“是啊,我知道他们积怨已久,但是我真不明白,为什么是我?他们的烂账,为什么要算到我头上?为什么要我来充当这个导火索……我不需要有人为我打架。”

她脑子好乱,那些乱七八糟的思绪还没有整理出来,就听到楼上传来一声巨响。她吓得从客厅的沙发上弹起来,想要;中上二楼,刚冲到楼梯口,就对上了萧正宇的视线。她抬头看萧正宇,记忆中李又维有一拳砸到了他的脸上,或许是因为头上灯光白得吓人,反倒淡化了他脸上的痕迹,只能隐约看到他脸颊有点儿发红,头发凌乱,衬衣的扣子掉了一大半,领口完全给扯歪了。

她觉得心疼,一把上前握住他的手,只觉得那双手烫得吓人。

“疼吗?”

见薛苑是真的被吓坏了,萧正宇微微一笑,伸手紧了紧她身上的外套,摇了摇头,“没事,不疼。我们走。”薛苑把萧正宇的外套递给他,看着他穿上。灯光下薛苑的脸色很苍白,但是这时她已经冷静多了,她恳切地说:“正宇,不要再这样了,我不需要你为我打架。”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安枕,只是这个道理而已。那种情况下,我没办法冷静。”萧正宇深呼吸,手抚上她的额头,“我听说你发烧了,现在好点儿没有?”

“好多了。”

“为什么要跟着李又维来这里?”

薛苑费力地解释,“我也不知道,我输了液,困得很,一觉睡醒就到这边了。”

“你真是……”

周姨的出现打断了萧正宇的话。其实周姨这个时候才缓过劲来,拿着薛苑的挎包走过来,示意他们赶快走。

这个时候多说话毫无意义。萧正宇颔首,对周姨说了句“下次来看您”之后一把拉起薛苑的手打算离开。他们都觉得对方手心有微微的汗,一个是惊讶之后的冷汗,一个却是刚刚那场斗殴留下的痕迹,烫得很。手心相握处湿湿滑滑的,但因为这点儿湿滑,反而让他们的手贴得更

两人刚一转身,薛苑直觉不对,猛然顿住了脚,几乎是下意识地回过头去。她的预感不差,李又维正站在二楼的楼道口,冷冷地俯瞰着他们。张玲莉站在他身边,大概是皱着眉头,显然也是一头雾水的模样。

“薛苑,我有重要的事情告诉你。”

站在他们这个角度,李又维的表情看不太清楚。薛苑只向他点点头,“李又维,今天你送我去医院,我一直没有说谢谢,希望现在补上也不晚。”

李又维看到她的右手和萧正宇十指相扣,淡淡开口,“薛苑,我还是那句话,留在我身边。”

这种时候多说无益,萧正宇一点儿多余的表情也没有,一手揽过薛苑的腰就转身离开。

岂料刚刚一个转身,那种冰冷而果断的语调再次传来,“薛苑,你听好我下面的话——你父亲给你母亲的那幅画,现在在我手里。那幅画不是他仿造我爸的画,全部是他自己一个人的创作,那是他留给你的东西。”

这话仿佛一声惊雷劈开长空,让薛苑脚步一滞,然后她缓缓转过头来。

没有人想到李又维忽然说这个,一时间客厅陷入了沉寂。

萧正宇看到她脸色一变,有些恍惚的迹象,心里一慌,立刻接口,“李又维的话不能信。”

李又维没理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薛苑,“那幅画下方还有一行字——“纪念我的妻子,送给我的女儿’,”说到这里,他停了停,仿佛是等着她从震惊中缓过劲来,才继续说,“你父亲画画的方式跟一般人不一样,从绘画的手段和上色的痕迹上看,他是左撇子。”

无数的念头在薛苑的脑子里炸开,震’晾与惊喜交替闪过。薛苑险些站不住,她艰难地动了动唇,“那幅画真的是我爸爸的作品?”

“绝对是你父亲的作品,跟任何人都没有关系。我问过我爸,他根本不知道有关那幅画的任何信息。”巨大的惊喜迎面扑来,薛苑激动得双腿发麻,声音不自觉地抬高了,“你要什么条件才肯把画还给我?”

孤灯下的声音冰冷地像亘古不化的冰山。李又维站在楼梯顶端,身体前倾,张开右臂,慢慢地对她伸出手,“我以为你早就知道了。我的条件很简单:不要离开,留在我身边。”

薛苑抬头看着他,忽然感觉眼花耳鸣,似乎要失去感知的能力。

“你……是在用那幅画要挟我?”

李又维对她展开手臂,一步步从楼梯上走下来,脚步坚定,他的声音随着脚步声响起来,并且盖过了这屋子里的一切声音,“不,我是在恳求你。你想想看,你为那幅画都做了些什么,你真的能放弃吗?你并不讨厌我,留在我身边,对你而言这并不是困难的事情。”

薛苑仓皇地移开视线。

这意外的一幕让萧正宇有极端的愕然,他竭力告诉自己不要乱了方寸。他感觉她的手在自己的手心里又湿又冷,还在微微地发抖。他之前也费了很大力气找过那幅画,但毫无线索,而此时李又维如此笃定地说出“画在我手上”,必然是有数的。

萧正宇一瞬间气血上涌,但他向来控制力惊人,思绪却一刻不停,他想起在意大利教堂外的那番交谈,一瞬间醍醐灌顶。是的,那幅画就是他的底牌!

萧正宇压制住极大的愤怒,恢复了冷静。没错,他虽然握着底牌,但现在这个时侯,他的底牌并不是关键,唯一有决定权的那个人,就在自己身边。

他一把扳过薛苑的脸,轻轻捧起来,让她的目光直视自己,一字一句地对她说:“薛苑,你看清楚,你想清楚,我站在你面前,你真的要为了那幅画跟李又维做交易吗?你想想这段时间我做的事情,再看看我的眼睛。我知道那幅画对你很重要,而我就这么站在你面前,却比不过那幅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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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掌都是因为我爱你

远远近近都是大片的田野,偶尔有些模糊的黑影子,那是远处低矮的丘陵和附近零散的乡村小屋,它们的轮廓在黑暗中模糊,再也分不出与黑夜的界限。大自然有时候就以这样的态度显示着敌意。

很久之后眼前的这个人似乎才有了形状,薛苑看清楚萧正宇的脸,那里写满了不可名状的焦急、担忧和恐惧,灯光照亮了他,在他的眼睑下投下新月形的阴影。

如何去拒绝这样的他?

薛苑觉自己的心口都在滴血,她看了看他,又侧过头去看对她伸出手臂的李又维,在这样沉默的注视中,谁都没有说话。屋子里所有的东西都显得如此僵硬而刻板,没有丝毫鲜活生动的迹象。在昏黄的壁灯光线中,房间显得如此寂静,仿佛所有的一切都永远地、十分肃穆地失去了时间。

薛苑再次凝视萧正宇,他没有说话,只是小心而谨慎地抚摩她的脸颊。她的皮肤光滑,好像娇弱而宝贵的鲜花。在手指与皮肤的接触中,在目光的对视交汇中,薛苑在他的瞳孔中看到了自己,她露出一个虚弱而苍白的笑容,动了动唇,用极低的声音开口,“……走吧……我……'’

萧正宇等的就是这句话,他来不及细想这句话背后的意思,也没想到她到底是经过了怎样的心理斗争。他的身体反应得极快,几乎是搂着她大步离开房间的,只怕再一停留,她就会改变主意。

在艰难的思考中,她哆哆嗦嗦地选择了他,这算是她对他的第一次表态,但此时他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他看得到她说话时散落的眼神、迷茫的表情,她的选择是出自真心这个可以确定,但这个决定有多少理智、多少感情的成分,而又能坚定到什么地步,他完全不清楚。

一路上他们都没说话,车厢里的空气沉闷得令人窒息。道路被车灯照亮,她茫然地看着路边,很久之后视网膜终于适应了漆黑的夜,看东西也清晰起来,她发现,视线所及之处没有任何高楼大厦,只有空旷的田野,每隔几秒钟就能看到细长的电线杆被车灯照亮,然后一闪而过。

她沉默不语,萧正宇侧头看她,她右边的脸颊贴着椅背,仿佛怕冷那样抱着双臂,形成了一个拥抱自己的模样,偶尔对面有车开过来,灯光飞快地闪过她白皙的面容就像从海里捞出来,接着又陷入深黑的海洋深处。

她动了动唇,喃喃地说:“我想了想,还是想回去跟李又维谈一谈。你送我回去吧。”

“不行。”他的声音如此干脆,毫无回旋余地。

薛苑侧过头看他一眼,她第一次发现他侧脸的线条这么冷硬。她艰难地再一次开口求他,“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看看那幅画。”

他突然一脚踩了刹车,在路边停住,转过脸来,竭力把声音的怒气降到最低,苦口婆心地劝诫,“薛苑,李又维对你有什么企图你不会不知道。就算画在他手里,也不可能那么轻易地给你,那幅画只是他要挟你的筹码。相信我,你现在回去,他就更清楚地知道你对画的重视程度,最终你什么都得不到,而且还可能把自己都搭上。”

虽然解释很费劲,但因对方是萧正宇,薛苑还是说:“不会那么糟糕……李又维虽然任性……到底也没把我怎么样,我想去求求他,他准可以松口,不会做出太过分的事情。”

“求求他?你真是三岁小孩吗?李又维的意思你应该很清楚了,他要的就是你。你扪心自问,这次是撕破衣服,下次是什么?”

薛苑沉默片刻,想起这段时间前前后后发生的一切事情,摇了摇头,“不至于,如果他真想对我做什么,早就做了。”

萧正宇想起刚刚看到的她衣冠不整的模样,气不打一处来,咬牙反问:“衣服被撕成这样还说不至于?李又维之前有多少女朋友你知道吗?对你那是伺机而动。如果今晚我没赶过来,你要怎么办?让他为所欲为吗?”

薛苑的火气也上来,“你这又是发的什么脾气?什么叫我让他为所欲为?不要说得那么难听!我跟他什么都没有!你怎么这么不可理喻!”

萧正宇转过脸去,再次发动汽车之前冷静地开口,“总之,我不可能送你回去。刚刚你已经做了决定,选择了我。我这辈子都不会给你机会反悔。”

他坚硬的态度彻底激怒了薛苑.“什么叫不许我反悔,你又是我什么人?你凭什么管我!我答应你什么了?我什么都没答应你!你少自作多情吧!”

萧正宇脸色本来就难看,现在更是发青,但他没有多说话,猛一个转身,扳过她的脸就吻下去。那个吻十足霸道,舌尖准确地开启了她的嘴唇,薛苑大脑一懵,但极快速地清醒过来,在极端愤怒和震惊中,她费力地推开他,但是因为举止太过慌乱,无论怎么样的反抗姿势都毫无作用,唯一的感觉,是他唇舌间的霸道。

其实最开始萧正宇强吻时,薛苑与其说是愤怒,不如说是震惊。萧正宇向来都是温文尔雅,从来没有强迫过她,最多只是牵她的手和拥抱过她,此时他忽然像是变了一个人。薛苑费力地从眼角余光看出去,见他一双眼睛都是红的,盈满怒气,额际青筋跳动,好像恨不得吃了她。

薛苑对接吻毫无经验,一切都是萧正宇主导……薛苑喘息不及,感觉差点儿窒息,极度的缺氧导致她的意识也模糊起来。他的唇挪到她的脸颊上,从耳垂一路向下,唇在她白皙的脖子上留下一个个痕迹。薛苑大口地喘息,用手背擦擦嘴唇,因为缺氧,她一张脸惨白,语气充满冰冷与愤怒,“你现在的行为,还不如李又维!至少他没像你这样!”

这句话起了作用,让萧正宇停住了所有的动作。薛苑的双唇柔软,一吻上去他就控制不住,但既然已经做了,也只能承担接下来的后果。昏暗的车厢里,她扶着玻璃窗大口喘息,萧正宇的情况也不比她好多少,还在心神荡漾,但是一见薛苑脸色不好,连忙伸出手去,轻轻抚着她的背帮她顺气。

“对不起,我昏头了。不要拿我跟他比,我跟他不一样!”

薛苑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狠狠打开他的手,紧了紧衣服,凝视着道路前方,“萧正宇,我真是看错你了。相比李又维,我现在更应该担心你才对。真是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在这里!早知道这样,还不如答应李又维,至少我可以拿到画。”薛苑感觉血都冲上了脑门,对他的愤恨和惧怕占领了她的全部大脑。她不能再跟他待在一个车厢内,一把拉开车门下了车。

半夜三更的公路上,有风吹来,冰冷而新鲜,和车厢里的味道截然不同。急匆匆地走了两步,就被萧正宇从后面一把抓住,砰的一声,摁在了车门上。

他用的力气太大,而车门也实在太硬,薛苑听到自己腰以下的骨头都在嗡嗡作响,好像要散架了一样,疼痛引发的愤怒使得她大吼,“萧正宇,你干什么?你发什么疯?让我走!”

萧正宇知道她一定很疼,但手上的力度却没有松,他的眼睛里都要喷出火了,“这么着急回去吗?跟李又维在一起,比跟我在一起更好。这就是你的真实想法吗”

“放开我!我要回去!。”

薛苑死死地盯着他,试图伸手去擦被他强吻的地方,不料他手臂一弯,手肘抵制住她的手臂,限制住她的动作。

男人和女人在某些方面始终无法抗衡,体力上的差距太大了。

薛苑挣脱不了,几乎要气昏过去,情绪更加失控,“你这样强迫我算什么?你这个人,就像李又维说的,真是标准的伪君子。说的是一套,做的是一套!放开我!”

萧正宇慢慢收拢了停在她肩膀上的双手,形成一个拥抱的姿势。他搞不

楚今天晚上怎么会如此混乱,明明薛苑第一次清晰地表态选择他,但闹到现在,却居然成了这个样子。

到底是从哪一步开始错了?萧正宇深呼吸,调整了一下情绪,再对上范苑的视线,清清楚楚地开口说:“薛苑,我爱你。刚刚的事情都是我不好,我一时情急,做了错事,你不要怪我。我吻你,都是因为我爱你。”

这个声音是如此悲怆和辛酸,在夜风里回荡,薛苑心内悸动,好象被人戳住了心脏。有那么一个瞬间,薛苑眼眶一热,但某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更快地冲上脑海。她静静地看着萧正宇,他脸色发白,眸子里却有着薛苑从未见过的认真和疯狂。刚微微低下头,薛苑就感觉到他的手臂已压在自己的胸口上,呼吸又变得异常困难。

在这样强弱对比明显的情况下听到这句话,薛苑苦笑一声。

“够了,不要再说‘我爱你’了,我听腻了。”薛苑移开视线不再看他,声音疲惫而压抑,“你也好,李又维也好,我让你们爱我了吗?我不要你的爱。”

萧正宇的脸一下子失去血色,说:“薛苑,你不能这么践踏我。”

薛苑熟视无睹地继续说下去,“被你们爱上,我做梦都会被吓醒,李又维是强取豪夺、厚颜无耻。而你呢?外表温柔,其实跟他没什么区别,只会仗着什么爱对我提出各种要求,连一点儿起码的信任都不给我。还有李天明,其实都一个样!如果我妈妈没有认识李天明,我爸的后半生也不会过得这么凄惨潦倒……”

他听不到她后面的话,只觉得耳朵嗡嗡直响,重复了那句“你们父子三个”后又看向她,“你知道了?”

“我当然知道了,”话说到这个地步,薛苑也实在没了力气,她慢慢露出一个冷笑,“天下没有瞒得住人的事情。私生子这种事情,名不正言不顺,真是挺不光彩的。”

萧正宇就像机器人一样,机械地收起了脸上所有的表情,“你看不起我?”

深夜的越吴镇起了雾,空气都是湿的,风一吹,路边的树枝齐刷刷地从头顶拂过。一股寒气迎面扑来。冷风把车厢里的暖气都吹走了,薛苑自顾自地说下去,“没错。如果是我,都不好意思出来见人。”

“我根本不在乎别人怎么评价我,唯独没想到的是,你会这么说。”

萧正宇绝望地苦笑,垂下头,一把推开她。薛苑踉踉跄跄站住,如果刚刚的吵架只让她心口发凉,那么此时,他浑身再也找不出一点儿温暖的地方。

“跟我这种见不得光的私生子在一起,真是让你丢脸了!请你下车,回去找那个不是伪君子的李又维。”

她看到萧正宇走回车子里,拉好车门,把她的挎包扔出来。她没有接住,包在路边滚了滚才在草丛中停下来。她双腿发麻,费力地过去捡起挎包,再回过头去看到萧正宇的身影在车子里微微一晃,在她眼花的那个瞬间,车子飞驰离开。车子一转弯,萧正宇就后悔起来,恨不得以死谢罪。

如果是世界上任何一个女人,他都不会做出这种在半夜三更把女孩子丢在

路边的事情,而她又那么漂亮,万一遇到坏人……下一个瞬间,在电视、电影里所有可怕的情节都浮上了脑海。

简直不能再想。

自己再蠢,也不能蠢到这个地步。他把车转了个头,沿着原路返回,他加快速度,跟另一辆黑色轿车擦身而过。

令他震惊的是,刚才下车的地方空空如也,没有薛苑,只有树叶沙沙的声响,低低的

,仿佛是一个老人在诉说曾经发生过的一切。

路边都是树林,水泥栏杆立在道旁。远远近近都是大片的田野,偶尔有些模糊的黑影

子,那是远处低矮的丘陵和近处零散的乡村小屋,它们的轮廓在黑暗中模糊,再也分不出与黑夜的界限。

除了路灯灯,别处没有灯光。道路上车子不多,偶尔才开过一辆。他这一去一回

三分钟不到,这么短的时间,她能走到哪里去?后悔和懊恼一瞬间吞噬了萧正宇,他举起手就给了自己一个耳光,丝毫不留余地,半边脸顿时火辣起来。

但他的脑子却清醒了,顿时想起返回时擦身而过的那辆黑色轿车,那几分钟的时间里只有这辆车经过这里,如果猜得不错,薛苑应该是搭上了这辆车。

他的车是好车,可以把速度开得非常快。但那辆黑色轿车也是名牌,同样速度极快。这一路的追赶真是费尽心机,他从二级公路上了高速历时十分钟的追逐后,在下高速的收费站处终于再次看到了目标。等他缴了费,前方的车却再次消失得只剩下一个影子。

高速路外就是吴越镇所在的城区,车子到了城内,速度自然就慢了下来。吴越城区地形复杂,道路窄小,弯道又多,萧正宇跟丢了两次,最后终于在某家金碧辉煌的饭店门口找到目标。萧正宇什么都顾不得了,把车随便停在路边,几步奔过去,砰的一声拉开了后座车门。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