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没有别人,茶几上放着他的笔记本电脑,系统还在运作着,她看了一眼屏幕,是邮箱的界面,键盘上散落着两张机票。薛苑看了看,是两天后去英国的机票。

事到如今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那个晚上她问了董再冰的事情,他就变得那么样反常,抱着她忽然提起留学的事情。他坚持带她离开,不再给她机会跟董再冰、谭瑞联系。萧正宇这个人,真是深谋远虑,诸事算尽了。

沙发角上还有若干个酒瓶,几乎都空了,走近一点儿,酒气逼人。

她盯着那一堆空酒瓶看了很久,又走到卧室,把自己的衣服从柜子里找出来,扔进箱子里,三两下就满了。从来都是搬家的时候才觉得自己的行李太多。这几年,原以为什么都没留下来,可实际上行李却多得异乎寻常,仿佛永远都收拾不完。

慢慢变得熟悉起来房间一眨眼之间就变得模糊而陌生,只有味道没有变。床头柜上的瓶子里是怒放的鲜花,是她前天买回来来的,香气飘散在空气里。

她想起第一次来这里时的感慨,太整洁了,一点儿都不像单身男人的屋子,她记得,自己当时还笑“好像屋子里有个女主人一样”,萧正宇立刻笑着说“女主人不就在这里嘛”。

她疲惫地闭上眼睛,觉得这段时间就像做了一个梦。跟萧正宇在这间屋子一里度过的一切时光,此时想起,像是前尘旧梦。梦境实在很美,她耗费了所有的力气去维系,谁知道美梦就像肥皂泡一般,说破就破了。

或许是因为整整一天多没有吃饭,实在没有力气,她收拾好最常穿的几件衣服,转身去书房装了书,放到旅行袋里,然后茫然地看看窗外,一道闪电正划破长空轰隆的雷声随之而来。

她坐到茶几前,抽了张便笺纸,提起笔来又放下,反复若干次,干脆把笔一扔,从钥匙串上取下钥匙压在白净的便笺纸上。

就在这个时候她听到了开门声,连心底暗叫一句“槽了”的时间都没有,萧正宇已经冲到了屋子里,他看上去淋了不少雨,身上早就湿透了,英俊的脸上满是水。虽然被雨水冲刷过,但浓郁的酒气依然扑面而来。

从来都衣冠楚楚的他忽然变了个模样。风衣滴滴答答地滴水,很快在地板上汪成一个水洼,他双颊通红,头发贴在额头,眼睛却明亮得吓人。他哆嗦着嘴唇朝她伸出手,“薛苑,你回来了吗?"

说完才看到她的行李箱和茶几上的钥匙,目光再次阴暗下去。

事到如今他反而镇定了。他沉默片刻,问:“你这是做什么?把戒指扔给我,钥匙也要还给我了吗?”

如果说昨天薛苑还在气头上,现在蒙头大睡一天后彻底冷静了,甚至还可以心平气和地跟他说话,“谢谢你这段时间的照顾,我很感激,我的东西实在太多,我带不走了,放在这里也碍事,麻烦你帮我扔掉。”

萧正宇有一会儿没说话,但是喘息陡然间重起来,手紧紧攥成了拳,“薛苑,我不是有心想要骗你。但我了解你,你知道真相之后,肯定不愿意待在我身边。我卑鄙低劣、寡廉鲜耻,你怎么说都好,我配不上你。但我是真的爱你,你难道不能原谅我一次吗?”

薛苑垂下目光,微微笑了,“你真的爱我吗?"

萧正宇半边身子一震。他觉得自己依稀看到了某些渺茫虚无的希望,抓住她的手,发现她没有拒绝,就如同平日一样,于是伸手抚上她的脸颊,凝视她的眼睛,才开口,“薛苑,你听清楚,我爱你,我需要你。”

如果是以前,他的表白让她幸福得感觉心脏都要停止跳动了。但此时,薛苑只是摇摇头,一言不发。

“我知道你缺乏安全感,我也在尽力带给你安全感。你扪心自问,我们认识这么久,我有没有做过一件对不起你的事情,我的行为,哪一件不是围绕着你?”

薛苑眼睛很疼,努力把那种酸楚的泪逼回眼眶,“是的,你总是站在我摸得

着的地方。”

“董再冰躺在美国的医院里的时候,我就知道我错了。这几年我一直在弥社,我做了所有我能做到的事情。我送她去最好的医院,为她请了最好的医生。我只能做这么多,你还要我怎么样?一撅不振,以死明志才能表达忏悔?你真的要我为了曾经的错误付出一辈子的代价吗?”

现在这个时候,语言通通苍白无力。薛苑疲惫地摇摇头,目光都是散的,她感觉他走过来,手指在自己脸上一遍遍地描摹着。

“你问过我为什么有女孩对我表白我却不理睬。那是因为董再冰之后,我对感情都不敢再涉足了,我故意让我跟张玲莉的谣言满天飞,就是不想再谈感情了……只有你不一样。我想,无论如何都要把你追到手。你不知道我多么庆幸,你不讨厌我。”

哪个女人会讨厌你?

一道闪电忽然亮起来,他的脸雪白一片。薛苑被他脸上的光芒惊到,意识很快回来,仿佛被烫到那样,她仓皇地后退一步,从他的掌心挣脱出来。

“这段时间,谢谢你。”她不动声色,一步一步朝后退着。

萧正宇苦苦地笑了,“我们父子三个啊,通通栽在你和你母亲手里。”

薛苑已经抓住行李把手转了身,听到这句却站住,转头回来,“不要拿我跟.我母亲当借口了。没有什么爱情会历经二三十年不变化的。李天明不爱我母亲,他只爱他想象里那个完美的叶文婕。你们也是,谁都不爱我,李又维只是爱画上的那个女人,我恰好有一张他心中想象的那张脸,如果我不是这个样子,他未必肯多看我一眼;而你呢,对我那么好,原因跟李又维也差不多……也许我恰好正是你的理想,又或者,你把我当成了董再冰?”

如果说他前几秒钟只感到绝望,此时更多的是极其的震惊和不可思议。他身体绷得笔直,一再克制着自己激动的情绪,“一直以来,我眼睛看到的只有你一个,跟董再冰没有关系。”

“你到现在还想自欺欺人?”薛苑低低地叹了口气,“萧正宇,你告诉我,我跟董再冰有几分相似?”

这话让萧正宇异常愤怒,再次朝她逼近,每走一步咬出一个字来,“薛苑,世界上怎么可能有第二个你!你是你,她是她。我爱你!”

薛苑静静地看着他,“萧正宇啊,你总是可以睁着眼睛说那么动听的谎话……我们第一次见面时,你问我,我们是不是什么时候见过?后来又说,你觉得我跟《读书的少女》中的女孩子很像。但是,我问过许多人,包括我的一个以素描和鉴赏出名的老师,他们中任何一个都没有把我跟那幅画里的女孩子联系起来。从一个人的侧脸轮廓推断出长相不是那么容易的,甚至可以说非常难。你没有任何绘画基础,鉴赏水平不高,却准确无疑地认出我来。

“这不是巧合。后来在李先生的宅邸里,周姨跟我说过,三四年前,你刚从国外回来的时候,在那里住过两三个月,李天明的画室里贴满了我母亲的画像,那么多的画像啊,你肯定都看到过。你父亲是非常有感染力的人,他的作品也是,我想你受了他多大的影响呢?肯定不小。你不肯原谅费夫人,却轻易地原谅了他。

“怎么说你也是李天明的儿子啊。你口口声声说爱我,爱我的原因到底是什么?恐怕你一次都没有仔细地想过……也跟李又维一样,因为我这张脸吧?”

薛苑轻轻后退一步,对他微微一笑,“在英国的时候,你说怕我走上错路,也是在担心我会变成董再冰,所以对我照顾得无微不至。你放心,我不会变成董再冰,我比她更自爱,也比她懂得保护自己。”

随着她的叙述,萧正宇的心一寸寸朝看不到底的深渊沉下去,他做梦也没想到,薛苑平时什么都不说,看起来对身边的事情也不甚在意,但必要时居然可以变得这样有杀伤力,很多很多的细节,他之前甚至都没有想过。

萧正宇脸色一片铁青,“这些话,你以前怎么不说?"

“因为我那时对你还有期待。”

绝望的情绪涌上他的脑门,他一把抓过她的肩膀,几乎是扔一样地把她摔到墙上,双臂又压过来,膝盖压着她的双腿,把她死死抵在墙上。他用劲太大,尖锐的疼痛从薛苑的脊背上传来,薛苑疑心听到自己全身的骨头撞到墙壁的声音。想起越吴的那个晚上,没错,再次故伎重演了。

靠得近了,才觉得酒味浓郁得过了头。好像他身上的雨水都不是水,全是陈年老酒。没想到他这样的人,居然也会学别人借酒消愁。

薛苑忍着疼,皱眉,“你到底喝了多少?"

“没到醉的地步,”萧正宇不想在这个话题上说下去,也没有任何松手的意

图,目光格外冷酷,“薛苑,或许你说的都对,或许我对你的感情不那么纯粹,但我已经离不开你了,你不能在答应嫁给我后反悔,你不能给了我这么大的希望,然后把希望一把夺走!感情不能一个人做主。你听清楚,你是我的,我没说允许你离开,你一辈子都别想离开!我不能失去你,也不想伤害你。但是如果你执意要走,相信我,我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薛苑垂下目光,独自笑了,“真是不择手段的威胁。所以我说你根本不爱我。爱不是强迫,你连这个道理都不懂,怎么敢跟我说你爱我?萧正宇,如果你真对我做出什么是事,那你跟以前的那个你又有什么区别?如果说董再冰的事情你的责任还不那么大,那现在,你跟我说这番话,又把自己放到什么位置上?恶人还是匪徒?强盗还是霸王?”

仿佛被人在后脑勺猛敲了一记,萧正宇恢复了理智,猛然松开手,哆哆嗦球地退开几步,那枚精致的戒指从他手心里滚出来,停在薛苑脚边的地板上。

薛苑慢慢弯下腰去,捡起戒指,戒指是冰凉的,就像此刻她身上的温度。她重新送回萧正宇的手里,再退开一步,不去看那张肝肠寸断的脸,轻声开口,“萧正宇,你很年轻,那么聪明,那么才华横溢,有那么多的财富可以挥霍,不会被一次感情失利击倒的。你会找到更合适的人戴这枚戒指。祝你幸福。”

拉开门,风刮进走廊,卷起了她的头发。她没有回头地带上门,然后听到什么东西轰然倒地的声音。

她在门口站了很久,很久之后才拿出手机,给费夫人打了个电话。

走到楼下才发现,外面正在下着罕见的大雨。

冬天不应该下这样的大雨的。街道上没有什么人,风雨的呼啸声声声入耳,道旁的树木在大风中左右摇摆。想起不久前的那场海啸,在风雨中他是怎样地拥抱她,为她挡风遮雨。

雨大得异乎寻常。薛苑伸手想擦干眼泪,只觉得那水都是滚烫的。她其实早就双眼模糊,远近者尽无法分辨,只觉目良前水蒙蒙一片,看不到任何方向。

是啊,感情之中是没有指南针的,唯一能做的,只有在陆续发生的事件前束手无策地随意漂流。

她在树下站了片刻,仰起头看着大厦里的那扇窗户。

什么都失去了,什么都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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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熟练地扮演情侣

(她觉得自己好像一个在沙漠里长途跋涉的旅人洲,唯一的目标就是找到绿洲,可好容易找到了,却发现之前的艰苦生活已经彻底毁坏了身体,找到水源也无济于事。)

薛苑去丁依楠家住了几天,埋着头睡了足足一天。睡醒后发现天再次黑下去,丁依楠在公司加班没回来,她坐在床上出神许久,醒来时恰好接到柳子舜‘的电话,通知她明天去上班。

薛苑开始了新的工作。工作起来时间就如飞一般,她工作勤勉,除了准备各种资料和行李,还要熟悉资料,了解公司的运作流程,要做的事情实在太多,她每天忙个不停,经常是公司的人都下班了她还在学习研究。

只是对已经发生的事情,薛苑绝口不提,连丁依楠都不例外。

丁依楠对此非常恼火,连连骂了她好几回,吃饭的时候都不忘数落她。她好脾气地听着,就像当年被宿舍同学排斥那样,一脸疲乏地听着数落,丁楠最后也没了脾气,只说:“回来了就好。”

公司非常缺人,薛苑一来就跟着柳子舜出差去了北方好几个城市。

柳子舜感慨秦玮的推荐正确,还有自己的的确确没有选错人。

新人大都外派,而现在正是过年的时候,各个分公司都缺人。薛苑二话不说就交了申请,主动要求去非洲。

第二天名单拿下来,却指派她去南美洲,柳子舜说:“秦炜的意思,他不希望你一个女孩子去非洲,南美洲的条件好多了,英语照样可以有用。”

薛苑压根儿不在乎去非洲还是南美洲,她只盼早点离开这里。

签证比她意料的还要快,她很快地准备了行李。不过在去南美洲之前她先回了趟老家。

跟她一起回去的还有秦玮,这倒完全是巧合。

她收拾行李时接到秦玮的电话,秦玮知道她马上要回老家,于是开玩笑说,他

也想跟着去看看。因为他自己也即将回北方,临走之前想先去领略下秀美的江南风光。

秦玮帮她很多,薛苑怎么会拒绝,当即就说好。

她大概有一年多的时间没有回家,这次回去,就像任何一个离家一年以上约人回到家中的感觉一样,明明景物依旧,但总是觉得有什么藏在背后的事物偷偷地改变了,那种改变在每个人的身上都微妙地体现出来,比如长辈们鬓角的白发多了根,同龄人大都结婚了。

这个季节是冬天,江南的冬天远不如夏天可看到的景色多,既无雪景,植

物也衰败了。空气潮湿,河水浅浅的,却分外清澈,偶尔有几片枯叶漂浮在上

面,像小船一样。

薛苑领着秦玮走进院子,然后在天井里站住回过头跟秦玮说:“我家就在这里了,很老的房子,师兄你别见笑。”

“怎么会见笑呢。”

秦玮左顾右盼了一会儿,他是北方人,自小在北方长大,这个院子里的一切都让他感觉到新奇而有趣。江南的百姓向来注意享受生活,天井中有不少他‘叫不出名字的花草。那些木制的老房子,有着雕花的门窗,光疏疏漏漏地落下来。镇子里水道纵横,其上有百年历史的石板桥,若是仰起头来,可以看到方方正正的天空。

这么久没回来,屋子里积了厚厚的灰尘。于是那个下午,薛苑就挽起袖子开始打扫。秦玮要帮忙,她坚决不让,说他会弄乱屋子里的东西,然后在天井的某个角落里翻出一套渔具递给他,让他去门外的河道钓鱼。

秦玮对钓鱼的兴趣远远不如聊天来得大,他干脆搬了张凳子去院子里陪大妈聊天。

这是若干年内,薛苑第一次带着男人回来,附近的大婶们对这个眉目疏朗的青年表现了强大的兴趣,扯着他就说个没完。搬出一张小桌子、三五张凳子,把自家的小零食摆上,彻彻底底像个开茶话会的模样。

话题主要还是在薛苑身上。大家说她小时候怎么怎么学习好等等,秦玮专飞听着,跟大叔大妈聊得极好。

薛苑费力地做完屋子的清洁出来,恰好看到这一幕。秦玮和所有人都打成了一片。他坐在人群中,愉快地跟大家聊天,说笑声中纯正的普通话似乎有点儿格格不入,但氛围又显得相当协调。。

带秦玮回来的时候就应该想到这样的可能性了。她看到他的面孔在阳光下闪闪发亮,转眸间眸光逼人。她扶着门,大脑有片刻的恍惚,竟以为坐在这里的是另个一个人。

老邻居王婶招呼薛苑过去坐下,顺手拿过~个削好的半边苹果递到她手里,才说:.“小苑啊,你瘦得厉害啊。这几年是没有吃好还是怎么的,下巴都尖了。’薛苑微笑。“没有啊,我吃得很好。”“看起来真让人心疼……”王婶拍拍她,却看向秦玮,笑眯眯地开口。“小秦啊,以后对小苑好点儿。”

秦玮笑着跟薛苑交换一下眼神,然后笑,“婶子您说哪里话呢,您想多了,我只是薛苑的朋友而已。”

“什么?”王大婶大惊,没想到自己看人这么多年居然有看走眼的一天,“只是朋友?我还以为你马上是我们沅镇的女婿呢。”

“不是的。我只是听说沅镇的风景好,跟着薛苑回来看看。“

所有人都面露遗憾。薛苑环顾四周,笑着说:“你们别担心我嫁不出去。”

“是啊,”秦玮附和,“追求她的人排成长队呢,可轮不到我。”

一群人都笑起来摇摇头,“小秦你客气了啊,长得又好,工作也稳妥,不知道哪个女孩有福气。”

又是一通愉快的闲聊,王婶从小跟薛苑亲厚,握着她的手,想了想又说:“小苑,你这一出国就得几年吧?不如把房子租出去,反正空着也是空着。“这话倒是没错,沅镇这些年正以缓慢的速度朝前发展,旅游的游客也慢慢多起来,薛苑家的房子地理位置很好,靠水临街,如果出租,应该可以租得一个合理的价钱。

“也好,“薛苑想一想,“那就麻烦王婶你帮我打点了。”

那天的晚饭两人是在王婶家吃的,薛苑本来有心自己煮饭,但王婶一把拉住她,说了句“冷锅冷灶煮什么呢”,就拉他们上自家去了。

吃过晚饭天也黑尽了,秦玮隔着窗户看到河水上灯光点点,是另一派不曾见过的景象,就问那是什么,薛苑微微一笑,示意他拿起外套,自己拿起围巾围上脖子,“出去看吧。”

沅镇是个安静的小镇,到了晚上自然更是如此,两人沿着河边一路慢行,行人不多,连续剧的声音从星河的屋子里传来,在夜色中不停的回荡。沅镇上是没有路灯的,每个窗口透出来的光亮已经足够视物了。,两人在桥边蹲下身来,影子在飘飘荡荡的河面微微荡漾。薛苑伸手指了指河里的光亮,说:“除了八九月份,腊月的时候我们镇上也会放河灯,取得是裨福和和消灾的意思。我们这里还有一首很有意思的童谣:五月初五包粽子,七月十五放河灯,八月十五云遮月,正月十五雪打灯……”

她念着童谣,声音轻柔,秦玮听得神往,下意识地问:“河灯哪里有卖的?”

薛苑笑着看他一眼,“我们这样的小地方,不是越吴那种旅游胜地,河灯都是自己做的,外面哪里有卖呢。”

“不是旅游胜地才好,去朋友去过越吴,说无论什么时候都人山人海,让人着急。“

“这倒是。”

清澈的水波荡漾,薄薄的波纹光芒从水面反射到两人的身上,好像跳舞一样。秦玮看着薛苑,她坐在石板阶梯上,身后的围巾长发微微摆动着,面庞与眼神尤如春水。

秦玮笑了,指着脚夫下潺潺的流水慢慢地说:“我明白了,只有这样的水灵地灵的地方才能长出这样水灵的薛苑。”

薛苑早已经过了听到赞美脸红的年纪了,也以同样的语调玩笑回去,“师兄,地灵出人杰,水灵出妖怪,你看我是人还是妖怪?”

倒是第一次听到这种新奇的说法,秦玮哈哈大笑起来,伸手拍拍她的头。

‘你还是更像人杰一点儿。”

两个人一起笑起来。夜空里这样的笑声格外响亮,连江中的竹灯笼都轻微地晃了晃。某种美妙的香气在笑声停歇后飘过来。其实晚饭秦玮吃得很饱,可这样的香味让他按捺不住地向往,深吸一口气,“这是什么味道?”

秦玮难得嘴馋成这个样子,薛苑抿嘴一乐,站起来,“是我们镇上的一种小芝麻饼。师兄,你坐在这里等一下,我去买点儿过来。”

很快地走开,秦玮等了一会儿再回头,只见她上了桥,走到对街的角落。哪有让女人给自己买吃的这种事,秦玮想着,干脆也过去找她。不料一站起来刚刚转身,却一怔。

萧正宇那张脸只要见过一次就很难忘记,更何况两个人还在一张桌子上吃过饭,几乎没有任何思考的时间,秦玮就认出了他,随后花了几秒钟确认是自已的幻觉还是确有其人。河边的光可以说很暗淡,萧正宇穿着件深色的风衣站在夜公中,因此他一张苍白的脸格外醒目。

秦玮迅速收敛起了全部笑容,下一个瞬间就换上在工作中待人接物时的礼貌态度,“萧先生。”

萧正宇脸上什么表情都看不出来,淡淡地问他:“可不可以借个地方说话?”

秦玮回头看一眼远处的薛苑,略一犹豫,还是点了点头。薛苑和萧正宇之间发生了什么秦玮完全不知情,但从她日益消瘦的脸上和戒指从无名指消失能看到一些信息。加上看到萧正宇也是~脸苍白的脸,心里也就有数了。

两人三步两步走到几乎漆黑的巷子深处,萧正宇站住了,问:“薛苑……她最近好不好?”

声音明显有点儿发紧。秦玮抬起眼皮看他,似笑非笑地回答:“你跟着她有一段时间了,难道还会看不出来她好不好?”萧正宇自然是知道的,没办法把自己的视线从她身上挪开。薛苑过得很顺利利,找到了新工作,上班下班,尽职尽责地工作。对她而言,前路难走,可她还是走出去了,而他还站在原地,除了每日买醉,几乎干不成什么事情。

萧正宇一时语塞,随后又扯开话题,“你们……”

他重复地说了三四个“你们”,想问的话却始终没有问出来。秦玮看了他一眼眼,或许因为太暗,面前这个男人的五官有些扭曲,只有~双眼睛还是亮着的,那份亮光里有太多的情绪,他一时也分辨不清。

秦玮觉得自己几乎是以看好戏的目光瞧着他,好整以暇地等待下面的话。可“你们”那句终究没了下文,取而代之的是另一句,“秦先生,她不应该去南美美洲或者非洲。你告诉她,不用费心地躲开我,我过两天就会离开。”

“这不是你能做主的,”秦玮冷静地开口,‘‘我不会干涉她的决定。佻跟薛苑之间的事情,坦白说,我不关心。不需要别人,她也会扛过去的。;萧先生,你认识她这么久,应该知道她从来不是小孩子,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萧正宇闭上眼睛,“这些我何尝不知道?我只是担心……想到她离开那么远,我不放心。,’

秦玮的声音也不由得带上了一点儿同情,“别担心,不止她一个人去,还有同事。”

“……当年她退学的时候,你是怎么熬过来的?”

突如其来的问话让秦玮一怔,片刻后才笑了。

“起初几天跟你现在差不多,失魂落魄,不过很快也就习惯了。人生还长。需要做的事情有很多,感情也不是生活的全部。你会习惯的。,,他听到熟悉的脚步声临近,于是对萧正宇略一颔首,不再多言,走出巷子。从她手里接过纸袋,打开一看,是烤得很正好的酥饼,黄澄澄略带焦黑的表皮敝着~层均匀的芝麻,热气腾腾,香气扑鼻。

薛苑的目光在那条根本看不清的巷子所在的方向略微一停,对他笑。“师兄尝尝看,特产芝麻饼,很香的。我多买了几个,明天可以当早饭。”馅里夹了蜂蜜和果仁,吃起来十分香甜。虽然吃过晚饭了,秦玮还是一口气吃下了两个芝麻饼。

薛苑看得好笑,谁能想到秦玮有这样孩子气的一面。他吃得太急,嘴角上还留下了一点儿芝麻,薛苑伸出手,在他嘴角上轻轻擦过去。感觉她指腹上的炙热温度,吃惊的人换成了秦玮。他盯着她的脸,从她无柰的目光里看出浓浓的乞求意味,顿时心领神会,顺势捉住她的手贴在自己手心,那根沾着芝麻的手指上不重不轻地一吻。

薛苑温柔地微笑,“夜深了,我们回去吧。”

两人手牵着手离开,直到刚刚的路消失在拐弯处后才松开手。秦玮抱着纸袋倒是笑了,“你知道他在?”

“我听到你们在说话……”薛苑沉默片刻,又说,“师兄,谢谢你配合我演戏。“秦玮摇摇头,“你还真是病急乱投医,不怕我会假戏真做吗?你知道我以前喜欢你的。”

他的话像是在开玩笑又像是确有其事,薛苑呆了呆,脸红了,“师兄,对不起,我只是想让他快点儿走……”

秦玮哈哈大笑起来,拍拍她的肩膀,“看到你惊讶成这样,也算报复你了。我喜欢你没错,现在只当你是朋友,毕竟时过境迁了。朋友间帮个忙,你不要有心理负担。不过小师妹,你这又是何必呢?”

他表情分外轻松,仿佛随着这句话,两人以前那些暧昧牵绊的往事也随之变得透明起来。

薛苑心里稍微轻松下来,轻叹一口气,“长痛不如短痛,我要彻底断绝他的念头。"

“也是断绝你的念头?”秦玮说,“你想得太多了。世界上没有过不去的坎,你当时离开的时候,我很绝望地想,也许这一辈子都没办法跟你说笑聊天但事实却远没有那么糟糕。我现在都能跟你熟练地扮演情侣了。你跟萧正宇发生了什么我不清楚,但总有一天一切都会过去的。”

薛苑微露出个艰难的笑容,“师兄你说得对,时间永远是最好的东西。我也希望以后的某一天能够心平气和地看待现在发生的事情。但目前,我还做不到,我需要想一想。”

秦玮伸手拥抱她。那是一个充满友情的拥抱,因此异常温暖。

“小师妹,不要为难自己。我希望你一切都好。”

从沅镇回来的第二天,薛苑在机场送秦玮回北方。第三天,就轮到自己上飞机了。她跟着另一位同事推着大包小包的行李,和各自的朋友话别,薛苑最后拥抱了一下丁依楠,准备入关,就在此时,遇到了意料之外的人。

李又维站在安检口等她,看到她过来,言简意赅地开口,“我查过你的舫班,还有两个小时,先借我半个小时的时间。”

看到他,丁依楠有点儿惊讶,“李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