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他借侍女的口留下如意,道是有话同她说,但以他寡言的程度,也根本就没有主动开口的意思。他就只用那双黑漆漆的大眼睛望着如意,目光从她进屋,一直跟到她走到他跟前来。才傲娇的一扭头。

这么一来,反倒像如意一大早巴巴的赶来道歉了。

不过,如意的本意就是来同二郎和好的,倒也并不怎么在意。

她便将竹球拿出来,往二郎跟前一递,“这个是给你的。”顿了顿又补充,“这里头没有蝈蝈儿,你可以随便摔,随便踩……”

——她到底还是有些介怀前一日二郎的作为的。

二郎沉默了片刻,便明白如意还是没意识到问题的关键。

当然前一夜他反思了一个晚上,已经意识到自己哪里做错了。他不该还没设想好一旦如意也恼火了他该怎么处置,便草率对如意发起脾气来。结果中途被如意打断了节奏,他甚至没来得及做出应对——如意竟跳窗逃跑了。这么一来,他目的一点都没达到,反而像是故意发脾气欺负如意了。

失策,太失策了——她竟然能、并且敢跳窗!

二郎懊恼了一晚上。以至于今天如意一进门,他先想到的就是要先把窗子关好。

但是二郎并不担心如意会当真因此就不理他了,你看今天一早如意不就匆匆跑来找他了吗?

他对如意其实也是有恃无恐,知道在这个人面前他无论犯什么过错,最终都一定会被原谅。

不需要特别清晰的理由,他就是知道。

而在他这里,如意也是一样的。

二郎隐约觉着,这种特别之处也是一件很麻烦的事。一旦如意意识到自己也可以有恃无恐,岂不是也会肆无忌惮的做出他不喜欢的事来?想想这个人可能一次又一次的挑战他的耐性,二郎就觉着自己必须趁早把这种可能性扼杀在萌芽状态。

他抬手又将如意手中的竹球挥开了。

那竹球十分柔韧,落在地上弹了几弹,方滚落在桌脚,缓缓停住。

二郎用足了力气,就只透过竹球传到如意手上的那些,便已令她手心隐隐发疼。

他一而再、再而三的做出这种欺负人的举动。就算是如意,在主动跑来示好后遭受这种对待,脸上也有些生疼。

不过,这一次是她说这枚竹球二郎可以随意处置的,她倒不会为了这点同他计较。

只是她的求和的意图也就这么中断了。

她说,“既然东西已经给你了,我就先回去了。”

二郎道,“我不要。”

如意脚步顿了一顿,转身回去,将竹球捡起来抱在怀里。既然他不要,她就不给他了。

二郎抬手想把竹球再度打掉,却错手挥在如意手上。他手掌又小又实,力道毫无保留,如意手上立刻便火辣辣的疼起来。

她终于忍无可忍,一把攥住了他的手腕,“萧二郎,你适可而止。”

二郎真心不是故意打如意的,但他确实是故意欺负她。对于如意不是婢女而是他的姐姐,她被激怒了可能会还手一事,二郎有充分的心理准备。

但他还是低估了如意的武力值。

他根本都还来不及有反应就被捉住了手,而如意显然将他为了把手挣出来而做出的肢体动作当成了攻击,灵敏的脚下一绊、手上一翻,便拧住二郎的胳膊,将他反身压倒制服了。

——毕竟跟着师傅习武半年了,这些护身擒拿之术多少她还是学了一些。

只不过小孩子把握不好准数。如意素来练习的对象又都是大人,从来就只有她拿不住人,没有她把人弄疼了情形。因此她虽手下留情了,力道也还是有些重。

所幸小孩子肢体柔软,二郎只是皮肉疼。他却比如意更明白事态轻重,一咬牙便忍住了,没有叫出声。

这回他就不能再吝啬言辞了,便压低声音,道,“放开我。”如意还想逼他服软,但二郎一击即中,“疼。”如意立刻便松了手。

但她这次是真的恼火了,“我能拿住你一次,就能拿住你第二次。你得给我老实些。再敢对我动手,我就揍你。”

二郎:我又不是故意的,而且你不是已经打回来了吗!

二郎才要发作,便听外间脚步匆匆,片刻后侍女便笃笃敲门——她们都得了二郎的命令,不敢随意进来——道,“陛下来了。”

听声音便知道御驾已近,二郎警觉,已经隐约意识到,恐怕是里头争吵声引起婢女们警觉。他们怕姊弟二人打起来,又不敢干涉,便匆匆去徐思房里搬了救兵。但来的是天子而不是徐思,想必是天子出门时恰好撞见,给截了下来。

二郎立刻道,“去请阿娘过来。”

他来不及叮嘱如意什么,房门已被推开,天子果然是上朝的那套行头,在半副仪仗的跟随下,阔步走进屋里来。

天子一边走上前,一遍目光居高临下的扫过如意和二郎。

二郎也不知他看出了多少——横竖二郎是绝对不会主动开口说话的,他虽年幼,却很沉得住气。

而如意在天子跟前也没有表现欲,更极少解释些什么。虽有种被天子一眼看透的浑身不舒服的压抑感,但也没开口说话。

天子缓步上前,俯身把两枚竹球捡了起来。如意需要抱在怀里的大小,可他只五指一伸,便轻巧的捏了起来。

他将左手的竹球递给如意,如意屈膝一行礼,双手接了过来。

他又将右手的竹球递给二郎,二郎一抬胳膊,右臂便一阵扭痛。所幸他一贯没太多表情,只用左手一拨,便也双手握住了。

天子凤眼一垂,落在他右手腕上,瞧见他手腕未消的指痕,就已将事由猜了个七七八八。却还是问,“怎么弄的?”

二郎怕如意乱说话,只能开口,“阿姐的错。”

如意听他告状,反而不肯认错了,便抿唇不语。

天子饶有趣味,“哦?”

二郎便循序渐进道,“我不要,她非给。”他便挥手一打,将竹球拍飞出去,“这么弄的。”

他故意避重就轻,希望能混过去。

天子不置可否,只转而问如意,“你知错了吗?”

如意瞠目结舌,她想阿爹怎么能不讲理到这个地步,便道,“阿爹,我没有——”

天子打断她的话,“你对弟弟动手了没?”

二郎便知不好——以如意赤诚和耿直,她不可能对天子撒谎。

果然,如意根本就没想过自己可以否认,她只辩解道,“可是——”

天子薄怒,道,“你还要忤逆父亲吗?”

如意一愣,忙噤声垂下头去——徐思对她强调过很多次,万万不能忤逆天子。他和寻常的父亲不同,他生杀予夺,金口玉言。纵然他做错了还不讲理,她也不能当面顶撞他。

但如意确实委屈极了。他虽然是天子,可也是她的父亲啊。

天子见她委屈得快要哭出来,声音复又柔和起来,缓缓的同她讲理道,“你是姐姐,该让着弟弟。弟弟受了欺负你还该保护他,怎么能动手打他?你阿娘让你习武,难道是为了有朝一日你把功夫用在亲弟弟身上?”

如意心里方好受了些,却还是低声辩解道,“我没有打他,就拿住了他而已。而且也放轻了力道……”

天子便将她手中竹球拿过来,抬手一捏,那竹球便应声而折。天子道,“朕也放轻了力道,你觉得自己可也能受得住吗?你比他大两岁,又在习武。你以为自己放轻了力道,殊不知落在他身上,依旧极痛难忍。他不肯开口呼疼,不过是怕呼声引来旁人,令你被责备罢了。朕直言问他,他都不肯坦白。他在保护你,可是你呢?”

他循循善诱,谆谆教导,同她说的每一句都是极正的道理。如意听了,不由望向二郎,心中愧悔起来,“……是我错了。弄疼你了吗?”

二郎动了动胳膊,不耐烦的表示,他根本就不痛。

虽天子分明就是在替他说话,但二郎感到极不愉快。他和天子是一类人,又经过天子的言传身教。跟如意不同,他不会轻易被人诱导,何况这件事根本从头到尾都是他在故意挑衅。他听得出天子言辞中的陷阱。

譬如如意根本就没有打他,反而是他先不小心打了如意。但经天子一说,恐怕连如意自己都觉着,她确实是打了他,这很不应该。如意也根本就不可能“学成武艺对付他”,但经天子一说,就好像她不认错,就有朝一日真会这么做一般。而二郎确实是想保护如意,但他保护如意并不是什么值得一提的事。这只是他们姐弟之间的默契,换成如意定然也会这么做。天子却趁机替他市恩,凸显出如意的愚钝和不识好歹来。

这些诱导,若再加上体罚,简直就是在用调教忠仆的法子调教如意。

也几乎就在二郎这么想的时候,天子果然又道,“做错了事便要认罚,朕也不罚你跪了。你就去后院站半个时辰,面壁思过去吧!”

二郎心中便一沉。

后院南北连通宫殿,东面为院门,墙壁在西。正是七月盛夏,虽还在早晨却已是烈日暴晒,如意又还没有用早饭。就算是大人,这么晒上半个时辰,只怕也要虚脱了。

这样的惩罚十足很辣,足够令人印象深刻。

二郎立刻出言点破,“阿姐没打我。天热,阿姐又没用饭——”

天子道,“没你插嘴的份!若不吃些苦头,还叫受罚吗?问你姐姐愿不愿意?”

如意正是徐思教出来的正人君子,而将这种还没见识过人心险恶的正直君子把玩在手中,甚至都不需要太多的技巧。

如意果然道,“我不该对弟弟动手……应该受罚。”

天子见她认罚,便又对二郎道,“你也别置身事外,这件事里你也有不对之处。念你胳膊受了伤,朕先不治你的罪,你给朕老老实实待着反省。等朕回来,还要慢慢的审你!”

第十一章

天子从容起身。

二郎见徐思还没有赶到,赶紧小跑几步挡在天子跟前。他一时找不出拖延时间的理由,便仰头望着天子,眨了眨眼睛,做出乖巧软嫩的模样来,“我自己招了的话,能不能罚得轻一些?”

他也不是油盐不进。平素不留神惹火了天子,或是偷懒不想同天子周旋了,便会做出这种模样,适当的撒撒娇。天子纵然晓得他这模样都是装出来的,达到目的便立刻故态复萌……奈何他生得实在美好,又是自己的亲儿子,天子轻易也扛不住。

何况天子压根就没打算罚他,不过是说给如意听,以免显得过于偏心了。

天子便摸了摸二郎的头顶,取笑道,“原来你也怕受罚,那日后就乖巧些,少给朕添乱子。”

二郎见天子又要走,便抬手拽住他的衣袖。

他本就话少,必须开口的时候也尽量省字数,何况是没话找话?虽牵住了天子,但一时竟编不出能脱口而出的理由。

他飞快的又扫了一眼房门,因绞尽脑汁的编废话,目光便迟缓了片刻。

天子见了,立刻明白了他的打算——这是在等救兵呢。

对于如意竟真敢对二郎动手一事,天子其实相当恼火。故意从重体罚,既是为了让如意印象深刻不敢再犯,也是因心中那口恶气不吐不快。譬如家里养着的幼犬,你指望她长大后能看护幼主,为驯养她的忠心,并不介意抱在膝盖上顺顺毛。但若她因此就以为自己能同少主人平起平坐了,甚至于竟敢还手弄伤了幼主,你碍于种种情面不能将她杖毙了事,也必定得狠狠的打她一顿才好。

他这一次必然要罚如意的。

天子便对二郎道,“别调皮,朕还赶着去上朝。”

二郎道,“我知道错了,阿爹不要罚阿姐了吧。”

天子略有些惊讶——二郎竟直接开口替如意求情,他该知道自己不可能准许,否则便不会辛苦拖延等徐思来救场了。

天子心中一动,望向房门,果然见衣袂翻动,徐思匆匆跨步进来——二郎本意并不是向他求情,而是说给徐思听。

徐思边上前边笑道,“出了什么事?怎么一大清早就要罚孩子?”

天子却不愿令她开口求情,面色低沉道,“不是什么大事,一会儿你问孩子吧。时候不早,朕先去上朝,回来再说。”

说罢也不等徐思开口挽留,便示意起驾。

他是要去上早朝,徐思无法开口阻拦,只能让出路来。

天子銮驾离开,殿内骤然就变得空荡荡的。

徐思见如意独自垂着头立在后头,心头不由就一酸。

这间屋子里她可以替如意说话,甚至二郎也可以,唯独如意自己不行。她并不单单是被排除在三人外……她其实是能被任意处置的。她还是个孩子,也许还理解不了这悲哀之处,但其实她也是隐约能感觉得到自己的不同吧。

徐思便牵着二郎的手走到如意的跟前,单膝蹲下来,轻轻扶住了她的肩膀。

如意看到阿娘的面容,忽然便泣不成声。

天子其实已是说服了她——她犯了错应该受罚。她并非完人,长大到六岁,中间不知犯过多少次错。每次徐思也都会缓缓的给她讲道理,让她明白自己错在哪里,而后改正。她并非没有受过罚。只要她知错了,她都会承担自己的那份责任。

可她不明白,为什么这一次她明明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了,也还是会这么的委屈。

如意极少哭,可一旦她哭了,便也格外让人难过。

徐思将她揽在怀里抱住,顺着她的脊背轻声安抚她,“别哭,好好的把话说明白。你一哭,阿娘便跟着你难过起来,却弄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心里多焦急。”

如意果然便开始擦眼泪,努力让自己平复下来。

徐思一面帮她,一面便道,“发生了什么事,从头对阿娘说,好不好?”

如意虽面上平静下来,然而气息并未调整好,兼要回忆委屈,一开口便又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可她还是竭力压制住,想把来龙去脉说清楚,免得徐思担心。

她说得语无伦次,徐思便缓缓的边问边听。渐渐的如意转而在意起徐思询问的细节。

徐思虽不知道天子言语中设下的陷阱,但从如意回忆的细节中也能听出她将哪些事当成自己的错。她便着重询问那些细节。

如意说到二郎挑衅她的那些细节,忽就顿了一顿——若她不留神说了出来,二郎定然也要受罚。她忙含混带过去——她又要解答徐思的疑问,又要抹掉二郎不利的细节,那里还有多余的情绪去哭?立刻便已平复下来。

然而徐思毕竟是个成年人,孩子这点小心思哪里瞒得过她?

她很快便推断出了事情的经过。

她便看向二郎。

天子要罚如意时,二郎便已经后悔了。再看如意哭得气息不继,越发无心辩解。恰他又是嘴笨话少的性子,干脆便一言不发。

徐思望过来,他无言以对,便终于学会了低下头去,躲避大人的目光。

徐思帮如意擦干净的脸,最后问道,“你依旧觉着自己做错了吗?”

如意迟疑了片刻,还是黯然道,“……我不该对弟弟动手。我是姐姐,又在习武,可能会弄伤他。”

——天子的话她到底还是听入了耳。

徐思暗暗的叹了口气。她不能不承认,如意的觉悟很令她欣慰。但归根到底是二郎先动手,就算是在姐弟之间这种事也绝对不能容忍。她觉得如意处置得很对。可在天子的干预下,这正确的处置可能会给如意带来灭顶之灾。

她明知该支持如意,明知什么是对的,但她不能说。

她只能转向二郎,“你呢?”

二郎觉着这种训导太幼稚了,一目了然的东西还要兜这么大圈子,你问我答的一步步引出来。他真心不想掺和。

但对上阿娘和姐姐在意的目光,终还是不能置之不理,“我错了。”如意讶异的望着他。二郎心中懊悔越深,便避开她的目光,道,“我也是。”

无需他解释“也是什么”,徐思已听得懂。她便道,“既然保证了,便要做到。”

二郎道,“嗯。”

徐思便再度转向如意,道,“你阿爹罚你,你可认过了?”

如意点头。徐思便轻巧捏了捏她的耳朵,目光温柔的凝视着她,道,“既然认过了,那么就做完它吧。一会儿吃过早饭,就去庭院里面壁思过。”她想着若不让如意去受罚,天子那里又口实是其一——若如意愧疚不消,大概会总觉着自己欠了天子和二郎,这件事的影响反而更长久。不如就让它有始有终。

如意道,“嗯。”

她答得乖巧,徐思心里酸楚。便又道,“父母也并不总是对的。你阿爹是天子,你不能忤逆他,他的旨意你也不能不遵守。但孝道并非止于如此——孟子所说‘不孝者三’,头一个便是‘阿意曲从,陷亲不义’。意思是不论父母说什么、做什么,都不加辨别的顺从,会令父母陷入不义的境地。譬如说,若父母若要打你,你是不是该乖乖的让打?”

如意想了想,道,“阿娘打我,必然是我做错了什么事……”

徐思道,“那么,你觉着阿娘打你是为了什么?”

“让我受罚,敦促自己改正。”

“那么阿娘的本意是要打伤、甚至打得你不能动吗?”

徐思事实上从未打过如意,如意说的便也轻松,“不会。”

徐思便道,“可是阿娘可能会有盛怒的时候,控制不住脾气和力气。甚至谁劝都不听……非要往重里打你,你该怎么做?”

如意略有些被吓到了,一时竟不知该怎么是好。

徐思便道,“这时你若乖乖的让阿娘重重的打你,将你打伤,却不想法自救。待阿娘清醒过来,你猜阿娘是什么心情?”

如意睁大眼睛望着她,徐思便轻声道,“阿娘肯定心疼、懊悔不已,可你已受伤了,阿娘就算想挽回也来不及了。”

“如此,虽是阿娘错在先,可也因为你的愚孝,你阿意曲从了,致使阿娘的错变得无法挽回。这就是‘陷亲不义’了。”

片刻后,如意才懵懵懂懂的点了点头。

“阿娘在任何时候,都想看到你健康、快乐。若你受了伤,阿娘就会忧心如焚、茶饭不思。你若孝敬阿娘,便要懂得自我保护、远离危险……你阿爹也是一样的。所以今日你阿爹罚你去面壁,你固然受罚,可要灵活变通,不能骗空着肚子往烈日下去。平日见了你阿爹,也不要一味的缠着他,惹他烦了又忍不住罚你。对不对?”

如意想起阿爹对她的不公平,眼圈泛红。便又垂下头去遮掩,“嗯,我明白了。”

徐思便摸了摸她的头,道,“好孩子。”

用过早饭后,如意去庭院里面壁。

徐思留下二郎,先铺了蒲团令他跪下,才道,“将今日的事原原本本的说给我听。”

二郎自然早将受罚时偷工减料、自保为上,免得“陷亲不义”给修炼到家了。但这一日还是乖乖的在蒲团上跪好,简洁明了的把过错交代清楚了。

徐思教导过他许多次,还是头一回当真察觉到他的诚意。

“知道后悔了吗?”徐思问道。

二郎抿着唇,乖乖的点了点头。

“依旧觉着自己活得十分聪明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