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轴早已朽烂,破败的格子窗半吊半靠在窗框上,不时在风中发出暗哑的转动声。

房门原本也是近似的情形,但屋里人为了遮风,已将门板整个卸下来,连同几段废木板一同堵在门框上。

何满舵掀开门板躬身进去。

屋里几个人显然已知道他回来,都没有停下手头活计。这些人或是在收拾窗子,或是在劈柴生火……就只有一个年轻的公子无所事事的坐在一旁。先前他也试图帮忙生火,但呛了满脸烟灰之后,他总算意识到自己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只能闲散下来。

何满舵走到他身旁,拱手道,“殿下。”

那少年抬起头来,随手擦了一把脸颊。他模样落魄至极,只那一双眼睛在昏暗的余光中依旧明亮平静。

何满舵道,“不出殿下所料,郭润确实叛降了。如今叛军正在城内挨家挨户的搜索,想来是还不知殿下已逃出台城了。”

——尽管一切尽在预料中,但那少年还是不可避免的流露出些失望来。但很快他便又道,“外头还剩多少人马?”

何满舵道,“之前趁乱闯出百余人,如今都潜伏在梅子山一带。加上这一回追随殿下闯出来的百余人,共二百三十余。”

那少年便道,“令他们喂饱人马,好好修整,明日卯时汇合。”

夜深人静,少年裹着斗篷躺在毡子铺成的席子上。水汽从底下透上来,入骨阴寒。他冷的睡不着,便干脆将那毡子叠了几叠,当蒲团坐着,靠在柱子上闭目养神。

守夜的人知道他寒冷,便又往火堆里丢了几块木头。忽觉着有块木头手感特别,拿到眼前一看,竟是一段尺来长的白骨。

少年恰睁开眼睛,看到那白骨,漆黑如寒星的眸子便缓缓眨了一眨。声音低哑,“……人骨?”

守夜人道,“想来是吧——不知是野狗从哪里叼来的。”随口说着,便将那骨头如木头般丢进火堆。

乱世里人命贱,死人见得多了,早不当一回事。那少年也只看那骨头缓缓的在火中烧起来,淡漠的脸上只眼中映着一层暖火的颜色。

他没能在叛军入城的第一时间逃脱出去。

——李斛攻城时用了无数手段,大都是被他给化解了去。虽然他以铁面具遮住面容,但他的赫赫威名早已在叛军阵中传遍。故而一旦攻破台城,李斛几乎当即便下达命令搜捕他。

尽管如此,他也只差一步便能逃出——但他在冲杀出去的时候,顺手救下一行被一队叛军劫掠的百姓。而就是这一行人转头便将他的行踪透露给了叛军。城门立刻落下。追兵蜂拥而来,他几乎陷入绝境。所幸何满舵及时同他接头,将他藏匿起来。

台城被围困的三个月里,死者十之六七,横尸满路、烂汁满沟,他以为自己已见识了人间绝境。

但他没料到还有更深的炼狱。

为劫掠财货,也为泄愤。李斛将城中文武及其子弟尽数驱逐到街上,命士兵乱刀斩杀——建康是天下世家聚居之地,那些食甘饮醪的贵胄子弟如牲畜般被驱逐出府邸虐杀。死者三千余。都城九街,车马所经,践踏的尽都是公卿之骨与肉。无数世家灭门绝户。

可笑天子耗尽毕生同世家周旋,指望他们能稍稍让利出来,给天下寒门贤士以进身之阶。却只如蚍蜉撼树。

而李斛入城不足三日,那些孤高在上的门第便一个个如猪狗般匍匐在地了。

公卿、世家尚且如此,况乎百姓?凡没来得及逃出城去的,无不活在日复一日的劫杀中。

他潜伏了五天,终于在今日清晨闯出城来,但也损伤了近一半负责诱敌的人马。

而这五天里,先前在城外作壁上观的援军,也终于一哄而散。

——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李斛今日所造下的罪孽,这支盟军的主帅起码要担负一半。也许他们最初的打算是做螳螂背后的那只黄雀,但时至今日他们早已失去民心和道义,已是无名之师。不散何为?

所幸援军先前盘踞的梅岗一带,李斛的势力还没来得及抢占,此地守备薄弱。他打算从梅岗突围,自西南离开建康。

至于离开建康之后,是东去京口还是西去南陵……

他想,还是去南陵。京口固然地近三吴鱼米之地,距徐州也近,可他的势力不在此处。而历经台城一围,他对于仰仗他人之力救危存亡一事已然深恶痛绝。哪怕徐州有他的舅舅,他也绝不愿再受制于人了——他想要一个他能全然自主的局面。

而他在南陵有兵马,还有从蜀地运送来的近三十万石粮草。必有一战之力。南陵在建康的上游,和京口同为建康的锁钥重镇。只要他的舅舅能抢占京口,就能和他形成夹击之势。尽快打回去。

他望着篝火,盘算着心事,不知不觉困倦袭来,竟坐着睡了过去。

朦胧中被人轻轻唤醒,“殿下,卯时到了。我们杀出去吧。”

天和六年正月十七日,夜。

宫城。

满月未残。虽在深夜,却也不至于伸手不见五指。只天色略有些阴晦,月周映出层层密云,想来不知何时就要变天了。

地上有风。殿内经冬不扫的残枝败叶被风吹动,刮得地面哗哗作响。

阴寒的湿气浸在风中,吹到人身上,瞬间就透过总也晾不干的衣服侵入四肢百骸,让人打从骨头里冻得发抖起来。

守门的士兵纷纷缩着聚到火堆旁,抱怨,“这江南的冬天连冰都冻不住,怎么反而觉着比在怀朔时还冷。”

便有人取笑,“是阴冷吧,聚了这么多冤魂……”

“没事儿,这里和尚比鬼多,超度得来……何况这些窝囊人纵然做了鬼,也是窝囊鬼。”一行人便哈哈大笑起来。

这些匪兵杀人越货多了,心中百无禁忌,城中十万冤魂在他们口中也不过一句笑言。反而说到和尚寺庙,免不了就要说起这四百八十寺所聚敛的财宝,不由纷纷垂涎起来。不过崇佛之心不论胡汉南北,李斛和他手下这些恶鬼竟也敬畏佛法。乱世里独佛门庙宇免于劫掠,百姓纷纷投身寺庙寻求庇护,这些早先藏污纳垢、聚敛无度之处,竟真有些救苦救难的慈悲意味了。

接连的劫掠和屠杀之后,台城内没不剩多少人。经过这几天的焚烧清理后,街上更是空荡荡的,一眼就能忘到头。各处的守备便都十分松懈——只是听说临川王至今还没落网,上头严令追捕,故而夜间巡逻依旧十分密集。

比之外头,皇宫之内的守备反而更严密些——毕竟天子还被囚禁在此处,唯有这个囚徒是万万不能走脱的。

不过……想来天子也抗不了多久了。自四天前被软禁到含水殿,便无人送进去一粒水米。老皇帝纵然冻不死,恐怕快要被活活饿死了吧。

士兵们提起里头的人,不知谁说了句,“你们说大司马是不是想自己当皇帝啊?”

旁人正待接口,门边飞快的传来一声,“查岗的来了!”

一行偷懒的士兵手忙脚乱的踩熄火苗,各自归位站好。

果然片刻后便有巡逻的卫队走过来询问情况。

士兵们正待作答,忽听得有瓦片落地的声响,各都一惊,同时往墙上望去。

却并没见什么人。

士兵们面面相觑,片刻之后,有人问道,“要进里头去看看吗?”

正说着,却又听一声脆响。这一次士兵们却听清了来处,便有人绕到对面断垣处,向里一望——果然见一个肥胖的妇人站在水井边,正在打水,那脆响却是她不留神将水瓢落在地上发出的。

士兵们立刻便认出来,这是前日才掳掠来的厨娘——台城内宫娥们尽都被摧残,只这厨娘因肥丑和眼疾被嫌弃,没受太多罪。眼下人手不足的时候,她便被驱逐来做些煮饭和浆洗的活儿。因活计多,每日四更便得起床打水准备。

弄明白原委,士兵们不由厌恶她丑人多作怪,拥上去按倒她很是踢打了几脚。

那胖女人只抱着头缩在一旁,连声哀嚎都敲不出来,让人觉着分外无趣。便有人道,“行了。再打死了她,连个煮饭的人都没了。”

这些人才停下手。

见没旁的事,巡逻的卫队很快便离开了。

不多时,守门士兵们便又故态复萌,纷纷钻进门楼里去避风。独留一个人在外头把守。

那把守的人却也困倦,上前在胖女人屁股上拧了几下,忽瞧见她后颈上皮肤白细如脂,不由有些上火。正要腻上前去,便见那胖女人拘谨的回过头来,露出右眼上骇人的白翳来。那士兵吓了一跳,只觉得败兴至极。胡乱骂了她几句,道,“看着点!若有人来仔细老子扒了你的皮!”

便也打着哈欠躲到门楼内侧去了。

那胖女人抻着脖子忘了一会儿,才轻手轻脚的快步进屋取了个包袱出来,绕到门楼的那侧去。

乌云蔽月,天阴欲雪。

又有门楼遮蔽,此处几乎伸手不见五指,胖女人小心摸索着上前,果然见有个人躲在暗处,虽皮肤已涂黑了,却依稀能辨出轮廓来。

那人只用那双清冷的眼眸直视着她——她亲见那胖女人弄出动静引开卫兵的注意力,倒没有对她动什么杀机。但因不清楚她的立场,也难免心存戒备。

胖女人似乎察觉出她的紧张来,立刻便停住脚步。犹豫了片刻,伸手递过包袱来。

她不接。

胖女人便将包袱小心搁在地上,似乎打算离开了。可目光只是在她身上留恋不去,那目光宛若失孤的食草母兽,温柔无害,却令人打从心底里难受起来。那胖女人脸上还有适才为了保护她而被打出的青淤……

她不知为何便身上拉住了她。

胖女人愣了一下,眼中立刻便露出欢喜来。

她犹豫了片刻,压低声音问道,“你叫什么?”她想记住这人的名字,日后才好回报。

胖女人顿了顿,轻声道,“……七娘。”

她便也唤道,“七……娘。”

胖女人鼻头一酸,立刻垂下眼眸,转身匆匆离开了。

如意探手拾起包袱,那包袱软软的。里头想来是包了薄棉衣。她将包袱绑在身上时,手上不由顿了一顿——那包袱沉甸甸的,显然并不只有棉衣。她还嗅到了锅底饭的焦香——大战之后城中粮食紧缺,城中不知饿死了多少人,这人却把应急的食物分给了她。

第五十九章

风渐渐平息下来,不知何时月亮又从云后钻出来。

她借着月光悄悄的打量着四周的景物。

此处应当是含水殿附近——含水殿原本是沈皇后斋戒礼佛的地方,自皇后去世后便再没旁人居住,早已年久失修。外头院墙虽完好,可据说里头侧殿的墙垣都塌圮了。她原本以为此处应当没什么卫兵才是,谁知守卫和巡逻却比旁处更严密。

甚至还就近专门配备了厨房。

自台城沦陷之后,如意便再没见过天子。

传言她却听了不少——有说天子已然遇害的,也有说他被下狱的,但如意觉着更可信的说法是,天子被软禁在台城某个宫殿里。

见着含水殿的守备,她便依稀觉着,恐怕就是此处了。

如意也不知究竟是被何种心思驱使。

她这次出逃分明就是九死一生,不过是仗着李斛不会杀她——他似乎还打算将她当奖赏嫁给手下某个“功臣”——故而拼力一试罢了。能逃出去的可能微乎其微,何况是救天子出去?

可察觉到守备的空隙后,她还是立刻便趁机翻过墙垣,潜入院中。

院子里比她想象得更加狭小,只一处偏殿和一座主殿而已。

偏殿果然已坍圮,墙垣和屋宇上生着杂草,有倾倒的柱子断在台阶下。月光如白霜洒落下来,那塌倒的墙垣和柱子上可见焚烧的焦黑痕迹——似乎当年曾发生过火灾,幸而被及时扑灭,没有蔓延到主殿。

想来这也正是这宫殿废弃的缘由。

此地荒芜冷寂,毫无人气。空气里浮动着尘土和霉烂的气味,并不像是能住人的地方。

如意觉着自己可能是弄错了。

可她正要离开的时候,却听里头传来了微弱低哑的呼救声。

森冷寂静的深夜里,那呼救声鬼气森然,令如意不由后颈发寒——这些天宫里确实冤死了太多人,纵然果真滋生出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她也绝不会感到意外。可她还是忍不住想,万一真的是活人在呼救呢?

她稳了稳心神,小心翼翼的循声上前去。

待绕过侧殿,那声音却消失了。

惨白如霜的月光照耀之下,正殿的大门半开着,分明有一只枯瘦的手从门里伸出来。

如意眼中忽就一酸——月色下,那袖口上的五色华虫纹章清晰可见——那人穿的是天子衮服。

如意上前将天子扶起来。

他衣服冷得像冰,上头有几团污渍,却辨不清是水还是血。

如意想要掀开他的衣袖查看,天子却按住她的手,摇了摇头,道,“水。”他抬手时露出一小节手腕,那手腕枯瘦,只一层皮包裹着骨头。

如意眼中泪水立刻便滚落下来。

她慌忙翻出皮囊来凑到天子唇边,那昔日尊贵优雅的老人如饿鬼般仰着头去追一口水。如意又从包裹中翻出裹蒸喂给他。天子狼吞虎咽的吃尽了,闭目养神片刻,才终于缓缓恢复了些力气。

他说,“那边有熏笼,你拿近些,点起来……朕冻得疼。”

如意去搬熏笼,见里头只剩些炭灰,便扫了架子上几本书丢进去引燃。

天子被呛得咳了一声。

如意忙递水给他,天子却摇了摇头。

他只闭着眼睛,缓缓问道,“你怎么来了?”

如意答不上来。天子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复又闭上,道,“……你想逃出去?你阿娘没说过你的身世吗?你本是——”

如意这才艰涩的打断他,道,“阿娘生我,陛下养我,我没有旁的爹娘。”

天子不由动容,半晌方道,“……你阿娘好吗?”

如意声音一哑,没能作答。她只将话叉开,道,“二郎已逃出去了,等他杀回来,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天子便长叹了一声。

如意解下包裹,将徐思包给她的蒸饼和米团悉数掏出来留给天子,道,“我也要出城去找二郎——陛下可有什么话要带出去?”

天子便问,“你打算怎么逃?”

如意道,“……会有人接应我出去。”

天子不由轻嘲,“……荒唐。”

宫城的守备看似松懈,可非常时期,对于出入的管控只会更加严密。入倒还罢了,凡有出宫势必严加盘查。而如意和徐思一样,生就花容月貌,不论走到何处都极为醒目,定然不能轻易蒙混出去。何况如今兵荒马乱,法纪废弛,生存艰难。人性最凶残自私的一面已如虎兕出柙,再无约束。李斛手下这些匪兵更是罪恶之尤。如意一旦被盘查,还不知会落到什么境地……

可天子还是艰难的抬手指了指自己的衣襟,道,“里头有诏书,缝在夹层里。”

如意愣了一下,才猛的明白过来。

她便道罪,用匕首将衣服内衬割开,取了诏书出来。

天子道,“记得交给二郎……”如意领命,跪下给天子磕头,天子只抬手指她留下的食物,道,“都带出去吧。天高路远,不带粮食怎么成?”

如意便翻了锅巴给天子看,道,“我带了吃的。阿爹……陛下也要保重身体,二郎一定会杀回来的。您也——”

天子复又闭上眼睛。半晌,方伸手道,“你过来。”

如意膝行上前,天子艰难的抬手,沉沉的揉了揉她的头,道,“……好好的照顾你弟弟。”

不知何时,外头开始下雪。

那雪粒裹挟在风中,噼啪打落。沾衣即湿,守门士兵纷纷外头巡逻的士兵跺着脚偶尔咒骂着,不多时便消失在长巷那头。

如意从含水殿中翻出来,冒着风雪,飞快的往北寰门的方向去。

北寰门。

二郎安插进来的两个内应灌醉了几个本该在这个时辰换岗守门的士兵,自己替他们出来——但守门的士兵有十来个,城楼上还有二三十巡守的城卫,他们两三人混入其中,实在难以闹出什么动静。这些人虽也缩着脖子骂天,和他们偷偷的分喝烈酒取暖,但对于守门一事都不敢过于懈怠。

一时有人的递牌子上来,李兑便问,“谁大半夜的来闹人?”

校尉道,“个劳什子‘博士’的儿子,靠给大司马写酸文儿换了个门郎官儿。这不天冷嘛,上头安排他送炭。这会儿递牌子来打声招呼,免得到时候没人给他开门。”

李兑凑上去给他上酒,校尉便提点,“到时候查严点儿。这些世家子又肥还不经吓,多刮他点儿油水。”

正说着,忽见东方火光大盛。一行人忙去城墙上查看。

只见东方含水殿的方向,赤红色的火焰和烟尘翻腾而起,将大半边天空照的赤红。底下有人叫道,“失火了!”

冬日多衰草枯木,台城宫殿也多为木制,沾火即着。兼此刻宫中个殿人手不足,哪里来得及救火?风助火势,只烧得轰轰烈烈。片刻后便蔓延开来。

校尉先还道,“一时烧不到咱们这儿,横竖没有调令,别去管它。”

然而片刻后西南方忽也有红烟滚起——却是公主、嫔妃们聚居的辞秋殿和承香殿的方向。

校尉脸色这才有些变,喃喃道,“遭了,怕是有人图谋作乱!”忙道,“快传令下去,众人各自坚守岗位,不得擅——”一句话尚未说完,便听有人大呼,“走水了!城门楼走水了!”

浓烟便在此刻翻滚上来。

北寰门也失火了。

如意回望向含水殿的方向,泪水不停的涌上来。

她知道,纵火的必然是天子自己——他取笑她逃亡得草率荒唐,却将重任托付给她。想必那个时候他就已做好了打算,要用一场轰轰烈烈的大火,给她的出逃增添一些成功的机会。

她抬手抹去泪水,深吸一口气。

李兑终于如约同她碰头,道,“少当家的,这边——”

第六十章

台城东北,覆舟山。

山上楼观、宫殿已尽数毁于兵隳战火,这个昔日繁华形胜的皇家园林已成废墟。

早些时候还有叛军驻兵在山上寺庙里,但为了攻破台城,叛军引玄武湖水灌城,而覆舟山正当水道。山下洪波漫浸,腥臭泥泞,不可久驻。故而攻破台城之后,军队便移驻到东边蒋陵、龙尾坡一带。因此地残留许多尸首,又引火焚烧。大火漫烧到山上去,直烧了一天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