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皇上历练的多了,比起当年自有不同,可内有太后占了一个孝字,外有张阁老为首的一干太后系朝臣,多年来,提拔门生,联络姻亲,已经形成了势力,这样的形势之下,皇上自然是仍是处处制擘,政令难通了。

安郡王看来一眼皇上的脸色,就把奏折递给了直郡王。

直郡王跪在那里,跪的膝盖都发麻了,可是父皇没有吩咐,他又不敢起来,只跪在那里读完了奏折,冷笑道:“这艾永元只当天下人是傻子吗,用这样的东西来搪塞!”

然后他眉峰一跳,看了安郡王一眼,轻声对皇帝说:“父皇,有此奏折,此事更是不可不查!”

“嗯?”皇帝看着他。

“此事既是算计儿臣,儿子不肯认这大理寺的查证,父皇吩咐儿子去查也是名正言顺!”直郡王咬牙道:“后头是谁其实可以慢慢查,今后密奏父皇,但这会儿,就借这奏折,正好整顿大理寺!”

安郡王也立刻明白了:“艾永元轻慢朝廷,往轻了说,这是玩忽职守,往重了说,就是欺君妄上了。”

艾永元是是蒋家的姻亲,直郡王作为皇子,当然希望父皇能大权独揽,乾纲独断,太后分权,对于皇子来说,自无益处。

皇帝轻声说:“此事极易藏匿证据,能查出来吗?”

太后娘娘已经插手了这件事,皇上当然是有顾虑的,安郡王心想,虽然昨日就预料到会是这个结果,可还是有点不甘心的劝道:“大爷说的是,且就是查不出什么来,可也该大张旗鼓的查才对,便是没结果,那至少叫人知道南郑侯做了这样下作的事!”

安郡王又说:“人家赵九姑娘还是闺中小姐呢,名节是要紧的…”

他这话还没说完,皇帝摆了摆手:“你急什么,当然要查!”

皇帝说:“只是虽然查艾永元,那蒋欣荣也不能就这样算了。”

咦,这话大出安郡王的意外,他还以为皇上有顾虑呢,没想到皇上先就不肯绕过南郑侯。

皇帝好似咬了一下牙,说:“这就拟旨,直郡王领刑部差事,主持查冒名案,命大理寺即刻移交。南郑侯帏薄不修,命暂停一切差使,在家读书养德,待此案查实,再行处置。”

没想到皇上这一回肯这样硬挺着要当面跟太后对上,安郡王眼睛一亮,连忙说:“皇上,把养德改成养病才好,就是太后娘娘过问,皇上也好说话。”

“什么病?”皇上问。

“具体病发什么样儿,我也不太清楚。”安郡王笑道:“但肯定有病,而且正好是那宗事儿上的毛病。”

他得意的小声说:“昨儿如意就做了手脚了,她可能干了!”

皇帝的眉眼因为这一句话舒展了许多,笑道:“你小子最会弄鬼,这旨意赏你去宣罢!”

第45章 奇病

第四十五章

安郡王就笑嘻嘻的磕头领旨, 又看了直郡王一眼,直郡王会意, 安郡王退出片刻他就立刻追了过来。

这宫里,大约就御书房这里清净些, 两个人站在这御书房的院子门口说话, 把一众伺候的人都赶远了些,直郡王才道:“昨儿的事,王妃自要亲自去给赵九姑娘赔罪才是。”

“那是,你没看把人姑娘吓成什么样了!”安郡王道:“也太大意了。你那府里也该整顿整顿了。”

“是是是。”直郡王没口子的应道:“我府里是个什么情形,兄弟你没有不知道的, 母亲去的早, 到我开府的时候, 府里伺候的人,总没有个我自己去挑人的, 自是宫里指派, 内务府办,谁的人没有呢?连十叔那么老实不管事的, 还往我府里塞了个人呢,就是后来成了亲, 你大嫂子的性子你也是知道的。”

安郡王才说了一句, 直郡王还先诉起苦来了,不过安郡王知道,这话虽是叫苦,说得倒也没错儿。大殿下出身也算得不错, 母亲也是皇上潜邸侧妃,薨逝前封静敏皇贵妃,只是去的太早了些,直郡王能平安长大已经算是不错了,只没有母妃操持,这些小节上确实也挺难为的。

封王,赐婚,开府,虽是皇上下旨,可这挑人的事儿,总不能叫皇上和皇子去相看姑娘,去挑太监宫女吧。直郡王妃出身自是好的,先帝嫡亲胞妹嘉柔大长公主的孙女儿,可是秉性柔弱,没什么主见,且身子也弱,一年倒吃半年药,成亲这么几年了,好不容易有了动静,倒是事佛越发虔诚了,天天拜观音菩萨。

他与安郡王自来相合,真真假假诉一回苦,也就罢了,昨儿安郡王暴怒,砸了他的王府大门,砸的他松了一口气,今日一早就进宫来喊冤,虽然挨了父皇一巴掌,可却得了那样的旨意,真是得大于失了!

也真亏的安郡王在一边说话,父皇向来宠爱楚长寿,这真不是假的。

安郡王笑道:“我看皇上这一回是真恼了,我昨儿还在想,这事儿多半不了了之,我出不了气,才趁着事儿闹出来,到处砸房子出口气,要知道今儿这样,我就不去砸表哥的府邸了。”

直郡王忙说:“哪里的话,再怎么着,我也有个制府不严的罪,兄弟要出气,砸了也是应该的。”

砸个门而已,直郡王无意再说这个,他想说的是:“难得这次父皇乾纲独断,命我去刑部,我虽不是第一次办差,却是第一次办这样要紧的差使,偏我手里得用的人少,兄弟跟前有得用的人,荐几个与我使?”

这表面是说荐人,其实是与安郡王商议到刑部去怎么办事,直郡王第一次主持一部,虽是好事,但心里也有点没底,安郡王向来得父皇宠爱,十六岁就单独办差了,问一问自有好处。

安郡王笑道:“大哥你这是得罪了我,还好意思要我的人使?”

安郡王这虽是玩笑话,可直郡王心里还是颠了个个儿,昨儿那事,长寿这心里还真是颇有芥蒂啊,可见传言不假,安郡王心里只怕很是喜欢那姑娘。

安郡王接着说:“我这边也没什么人,倒是有几个文书档案上的人闲着,大哥去刑部,这样的人总是要有得使的,不如就带了去使,差使办完了,荐几个外放的差使给他们,也算是给个出路。”

文书档案?直郡王心里就琢磨了起来。

御书房皇上发了一通脾气,在寿康宫里太后娘娘也恼怒起来:“荣儿到底是怎么了?”

南郑侯夫人燕氏哭的眼睛红红的,说:“也不知道被人做了什么手脚,昨儿侯爷叫安郡王送回来,就迷过去了,吓的臣妾了不得,连忙去请太医院的王大人来瞧,幸而用点水倒也就醒了,只后来…”

说着又掩着脸哭。

“到底怎么着,侯夫人说明白一点儿,别吓着太后娘娘了。”德妃在一边坐着,柔声劝道。

她是个温柔和婉的女人,原本出身不高,父亲当年只是个五品官儿,因母孝耽搁了婚配,二十岁了才进了皇上潜邸伺候,不过到底容貌出众,性情又温婉,得了皇上青眼,除了正妃陈氏,也就是她最有宠了。又是皇上妃妾里头最早有孕的,可偏又命不太好,连着两胎都小产了,到了近三十了才得了个皇三子。

否则,她只怕就是皇长子的生母了,元妃陈氏,皇后郭氏都无子,本该她占先才是的。

这些日子,皇后娘娘凤体欠安,卧床静养,太后年事已高,便谕四妃中唯一还在的德妃暂且管着六宫诸事,她到寿康宫给太后回事儿,正预见南郑侯夫人燕氏进宫来哭诉。

旁边还有进宫才五年的肃妃杨氏,她是四川总督的女儿,进宫就有主位,前年生了皇子,就晋了妃位,杨氏活泼大方,颇得太后娘娘喜爱,也常在寿康宫奉承。

南郑侯夫人看了好几眼,见太后娘娘都没有让德妃和肃妃都出去的意思,只得哭着道:“瞧着是好了,侯爷也说没什么异样,王大人诊了平安脉,也是好的,就是…就是,到了晚间,侯爷招了钱氏侍寝,竟是…”

南郑侯夫人脸通红,有点说不出口的样子,到底太后娘娘是年纪大了,比年轻人不一样,不由的皱眉道:“是没动静吗?”

“倒也不是。”南郑侯夫人忍着羞也只得说:“竟是龙虎精神,就下不去了。”

啊?众人都是成了亲的妇人,倒是都听懂了,面面相觑,不知道这是个什么病症,太后追问道:“一直那样儿?”

“是。”南郑侯夫人道:“先前我也不知道,侍妾只说是侯爷龙虎精神,又招了一个来,只是一夜了也是那样儿,才觉出一点儿不对,天明了又请王大人,王大人说了那许多,臣妾也不懂,只知道是惊惧,又开了药来,侯爷吃了药,竟没效用,王大人便说他也寻不到药来解,解铃还须系铃人。臣妾没法子,只得来回太后,思来想去,侯爷本来是好好的,怎么昨儿出了点儿事,昨晚就偏那样了呢,只怕有点干系罢。”

一众人都听的目瞪口呆面面相觑,真正是谁也没见识过有这样的手段,太后总是见事多些,比众人都镇定些,皱眉道:“王院判的意思,竟是那小丫头的手脚了?”

“王大人只说说不准。”南郑侯夫人道:“到底回来的时候,只是没醒,却又没这症候,到了晚间了才有的。又说或许是几种药冲撞着了,横竖没一句实在话,只是臣妾觉得,哪里有那样巧的呢?是以才来讨太后娘娘示下,侯爷昨儿虽是无意,不知道是那位赵九姑娘,可到底也算得罪了她,我们去请,只怕护国长公主那里…”

太后这会儿就理的清楚了,太医院语焉不详,大概是怕安郡王那个煞星去砸了太医院,可躲躲闪闪的意思里都是赵如意给南郑侯下了药了,如何听不出来。

蒋欣荣那可是他们蒋家第一要紧的人物,又偏是在这上头,蒋家在子息上向来艰难,几代以来都是女儿养的多,男丁却少,连蒋欣荣这一代也没有兄弟,不然,怎么会有太后坐镇在这里,朝臣里太后一系的首领却只是蒋家姻亲张阁老呢?

蒋家人才凋零,一致如此,蒋欣荣也是近三十岁的人了,中间又经历了了元配去世续娶填房的事儿,到得如今才只有两个庶女,儿子却是一个也没有,如今听说赵如意竟敢在这上头做了手脚,太后娘娘只觉得一股子火气就直窜上了头,怒不可歇的道:“怎么会这样不知廉耻!这是哪家人教导出来的!来人!来人!”

德妃娘娘端坐在一边,柔声劝道:“母后快别恼了,小心身子。要我说,这位姑娘虽然是胆子大些,做的也算不得大错,就是拿出去议一议,也当得起刚烈贞洁四个字了。”

德妃一句话就提醒了太后,她要是真的为了这个事情把赵如意怎么样了,这外头一说,赵如意就真的刚烈贞洁了,而她,立时就成了逼良为娼,这样的名声,就是她是太后,她也是不敢有的。

德妃又说:“倒是南郑侯一时糊涂,做了这样的事,母后合该下旨命他在家里反省,读一读书,修身养性,才是正道。还有赵九姑娘受了惊吓,也要抚慰。不过如今南郑侯身子不大好,虽是有错儿,话也得分两头说,还该赏了御医去诊治才是。”

太后终究是太后,也是在这宫里浸淫了这许多年的,先前关心则乱,这会儿德妃几句话一说,她就冷静了下来,不管自己如何宠爱南郑侯,他昨日的举动那是明明白白有证据的,叫人抓了个正着,还闹的满京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那个丫头已经立于不败之地了,自己若是立即就为南郑侯出气,那么一个昏聩的评语立刻就有了。

而且,这个时候,她先处置了南郑侯,不仅是应该的,更是必要的,先堵了众人的嘴,回头不管做什么,也都容易的多。

再说了,皇上那边,也要敷衍一下脸面。

太后点点头,她也不愧是太后,便道:“你说的很是,可见你是个明理的。我倒是太急了些。”

肃妃坐在一边,头都没动,只是眼角瞄了德妃一眼,这位娘娘,为了讨太后娘娘的欢心,那真是什么礼义廉耻都不要了。

太后想了一想,接着说:“我这会子有点头疼,也懒得想事儿,你现今统领六宫,你下谕也就罢了。”

这个老虔婆!德妃没想到太后得了提醒,一转头就把这事儿丢在她的头上来了,不过,德妃盘算了一下,倒也无妨,这是下旨处置南郑侯,不是处置赵如意,倒也名正言顺,就是皇上,也说不出什么来,且叫人看着,她敢下旨处置太后娘娘的亲侄儿,又抚慰赵如意,也可见她处事公平公正了。

这样一想,德妃娘娘就微笑着应了。

肃妃也笑了一下,对太后说:“要我说,太医院那些太医,都是些混饭吃的太平医,叫他们请脉开药,来来回回都是那两句话,药也是些太平药,一剂好药不给人吃,生怕人病好了似的。娘娘打发他们去给侯爷瞧病,能有什么用呢?倒不如人家赵九姑娘那样一个小姑娘,倒有本事,前儿母后那症候,她来看了一回,说再吃三剂药就好了,可不就大好了么?我看啊,命她去给侯爷诊治,说不得才有效用呢。”

这话就合到了太后的心里去了,南郑侯的那症候,既然是赵如意动的手脚,那当然就要赵如意去治才好。

德妃娘娘咬着后槽牙,脸上神色虽然不动,心里头早把肃妃骂了个狗血淋头,这贱人,明显就是挖了个坑给她跳了。

吩咐赵如意去给南郑侯治病,外头人见到这样的旨意,会怎么想?会怎么议论她?

护国长公主又要怎么想?

肃妃只看了德妃一眼,心中颇为得意,叫你讨好太后,又想得了好,又想得了好名声?真是想的美了。

可太后既然疑心了南郑侯的那毛病是赵如意的手脚,当然会应,便对德妃道:“今日荣儿虽然对她有些无礼,却也没把她怎么样吧,你把她叫过来,与她说明白,就打发她去侯府罢。”

南郑侯夫人燕氏忙起身谢恩。

肃妃又嫣然一笑道:“她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叫她天天去看南郑侯,也是难为她了,我瞧着,侯府地方那么大,倒不如收拾出一个院子来,请赵九姑娘住下来,静下心慢慢诊治,才是好的,这也正是请大夫的礼数了,且若是旨意上吩咐了赵九姑娘治好了再回去,赵九姑娘自然要放出手段来,精心为侯爷诊治了不是?如此,母后自然就能放心了。”

这话再次说上了太后的心坎上了,这赵如意敢对南郑侯下手,那自然是个胆大的,说不得是有护国长公主在后头撑腰,她才敢如此妄为,太后自然也担忧她仗着这靠山,说一句治不好,不理会了,她本来不是大夫,也不能像对御医一般治罪,如今肃妃说了这么个主意,那倒是好了。

连燕氏也忙说好,太后就笑着点头道:“你年纪虽小,倒是个明白孩子。”

德妃心里头简直要破口大骂了,可是一看太后的模样,她就知道太后是真的听到了心里去了,这个时候要反对,只会招一头灰了。

这个坑,她是不跳都不行了。

从太后娘娘跟前出来,肃妃扶着丫鬟的手,摇摇摆摆的往自己住的瑶华宫走去,走过了一大丛雏菊,眼看着附近只有一两个宫女,离的还远,便停下来,只当扶簪子拉衣服,轻声跟丫鬟说:“你悄悄儿的去跟你哥说,让他紧着些去禀安郡王,就说德妃娘娘向太后进言,要命赵九姑娘去给南郑侯治病,且还要她住到侯府去。”

那丫鬟有一分错愕,刚才她也在跟前伺候着,明明听着是自家主子进言的,自是为着讨好太后娘娘,这会儿怎么又要去告诉安郡王?不由的就有点迟疑着没动。

“傻丫头。”肃妃杨氏轻轻笑道:“安郡王既那样看重赵九姑娘,这会儿我悄悄递个信儿去,他自会记得我的好处,这种善缘,谁知道什么时候就有用处了呢?”

她轻轻的叹口气:“人啊,不能过的太实心了,尤其是在这样的地方。”

有些话,连对着跟着她的丫鬟,她也不能说,今日不过一句话罢了,既讨了太后的欢心,又给德妃挖了个坑,且回头悄悄一说,还能在安郡王那头得个善缘,有这样的好机会,为何不做呢?

至于那位赵九姑娘,当然就顾不得了,再说了,就是安郡王护不住她,她也不过就是去治个病罢了,也没有多大的损失。

这样想着,肃妃便觉得心中舒服了一点,随即她又自嘲的想,什么时候她不再为了这样的事不安,大约在这宫里就能过的下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

第46章 相知

第四十六章

安郡王一早进宫去了, 赵如意早上去与护国长公主吃早饭,又提起这个事儿, 倒是护国长公主笑着说:“虽说动静大些,也不要紧,横竖咱们占着理, 任是谁, 面儿上也要让咱们过得去。”

提到这件事,赵如意便想起那一日奉国寺的事来了,她到底还是缺乏真实的政治经验,不由的道:“这和安公主和直郡王妃去上香, 还邀了南郑侯夫人,难道不怕皇上知道了不喜欢吗?”

她推测皇帝和太后有党争,原本以为直郡王和南郑侯是一路人,可如今看起来, 又不像了,南郑侯随手就能在背后捅一刀。

护国长公主怔了一下,然后就笑了:“哎呀,你这可真是孩子话呢。”

她的目光中带了几分慈爱,好像才觉得这个平日里懂事的孩子,终究还是个孩子,她笑着说:“南郑侯是太后娘娘的侄儿, 皇上是太后娘娘的儿子,便是皇上也要给南郑侯体面,何况皇子呢?”

她知道赵如意聪慧, 只是涉事未深,没有实际经验而已,便教导她:“朝廷局势不仅复杂,而且还多变,若只是谁与谁走动的多些便是一路人的想法,那未免太孩子气了。直郡王是皇子,自也要在太后娘娘跟前尽孝心,又要在皇上跟前尽孝心,是以你瞧,连这孝心都是不一样的了,何况与别人的交际呢?”

赵如意若有所思,却追问一句:“那就没有始终如一的吗?”

“那自然也是有的。”长公主笑着说:“可是很少呀,且有的人大约是一心一意的,有的人只是上了船下不来罢了。”

赵如意笑,长公主这说话的格局,真是像她师父,不过她师父从来不跟她说朝廷政治,而她又觉得离自己太远,也并没有理会过。

只是这一次之后,赵如意觉得自己应该学起来。

不为别的,就是为了安郡王,那也不能傻乎乎的。

昨日安郡王来救她,来砸房子的时候,恼怒的大发了一番脾气,这当然是着急的,赵如意这样观气的高手,看的比任何人都格外明显些,而且,见惯了安郡王平日里霸王的模样,这样懊恼的样子,赵如意还是第一次看见。

这个样子,还是为了自己那么着急的样子,赵如意平生仅见。

好像一只暴躁的大狼啊!

赵如意觉得太可爱也太喜欢,好似在不知不觉中,那喜欢又多了一层似的。

她想了一夜,前些日子想的那事儿也就决定改一改了,既然自己已经这么喜欢他了,那不做一点努力就放弃,也未免太说不过去了。

她赵如意是懂得努力的人,师父也说,自己想要的,就要自己想办法去取,坐着不动,天上是不会掉下来的。既然喜欢他,那为了他也要试试看,想一想办法才对!

当然,侧妃还是不行的,这是原则问题,可是做郡王妃的话,能有什么办法吗?

还有,是不是该跟安郡王说清楚啊?可是要怎么说啊,哎呀,好害羞!

不知不觉间,赵如意越想越远,脸儿红红的,倒是把第一个步骤定了下来。

杨嬷嬷伺候了护国长公主这样久了,自觉是很知道护国长公主的了,见今日护国长公主说了这样透彻的话,原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心里自也有琢磨。

待赵如意回玉荷园之后说:“赵九姑娘自是个好的,医术也好,就是这医术好了,反倒常抛头露面,难免叫人看见,竟不是个好事,放在小家子倒是不要紧,只若是…”

她这话没说完,护国长公主已经道:“她不是你可以议论的,你下去吧。”

杨嬷嬷的话戛然而止,脸上顿时就涨红了,从宫里还是姑娘的时候伺候到如今,护国长公主少有这样不客气的说话,哪里还敢说什么,只呐呐的就退了下去。

等她下去了,护国长公主才对跟前的丫鬟说:“去外头吩咐大管家,杨嬷嬷年纪大了,赏了银子让她回家养老去吧。”

想了一想,到底是跟了她这么多年的人了,护国长公主还是有一点不忍,又说:“她上回说起她的外孙女儿也有十五了,选了进来放在外头院子里当差罢。”

那丫鬟低眉顺眼的听了,面上没什么动静,心里头却是翻江倒海的,杨嬷嬷这样的体面,就因为背地里说了赵九姑娘的不是,暗示今日这件事,是赵九姑娘自己惹出来的祸事,竟然就被公主给打发回家养老去了!

若不是这么多年的情分,只怕还没有这外孙女这一茬呢。

自己的身份和情分,比起杨嬷嬷来,那自然是差的远了,那更要小心伺候赵九姑娘才是,难道,公主真是要选了赵九姑娘做郡王妃吗?

不过不管是不是,那也不能得罪赵九姑娘,公主今日处置杨嬷嬷这事儿在府里一传,只怕就人人都会知道了。

的确,不过半日就传遍了,连厨房里也格外小意巴结,晌午送来的东西都不一样,两个媳妇子送了几个食盒来,揭开来一看,一个盒子里是两种粥,甜的桂圆莲子红枣糯米粥,咸的鹌鹑山药粳米粥,再有四碟精致下粥小菜。

另外的盒子里,则是一碟鸡丝银耳,一碟桂花鸭,一碟炸的乌梅鱼条,因赵如意是西南来的,最喜食辣,还特地上了一碟辣椒炒八宝兔丁,还有一碗火腿乌鸡汤,并一大碗皇庄上进的珍珠米饭。

赵如意看了,吩咐青黛拿了碎银子赏厨房:“他们送这么些,倒都是我喜欢的。”

正在这个时候,安郡王拉着个脸大步走了过来。

这进宫喊冤还受了气了么?赵如意想,她本就想找他,便笑对安郡王道:“王爷来的倒巧,我这里刚刚送了东西来,有这样多,就在这里吃一点倒便宜,我请王爷。”

青黛牡丹就连忙摆碗筷,赵如意道:“今日天气这样好,摆院子里的石头桌子上吧,前儿买的那坛子桂花酿拿出来,我请王爷喝一杯。”

赵如意笑吟吟的,安郡王拉着个脸,两人对比格外明显。

安郡王看起来就是不高兴的样子,不过倒也果真坐在那石头凳子上了。

还没等赵如意落座,安郡王就说:“我得了消息,宫里要发谕旨,命你去给南郑侯治病,而且还要住在南郑侯府上,待他好了才能出来。”

“唔。”赵如意答应了一声,却亲手舀了一碗火腿乌鸡汤递给安郡王:“乌鸡安神,郡王爷今日受了惊吓,喝一碗定定神。”

安郡王啼笑皆非。

这喜欢的姑娘这样子,也真叫人没有成就感,安郡王没有指望赵如意一见他就扑到他怀里哭泣,可多少要给人一点安慰的空间啊,她这样叫人哪里说得出一点安慰的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