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徐徐木着脸,点点头,牵了牵嘴角,轻声说:“你对他没有眷恋,是他心里念念不忘,你潇洒、脱俗,我无知浅薄,玷污你的气节了,是么?”

“庸人自扰之,差不多这个意思吧。”孙靖渝淡淡的说。

司徒徐徐冷笑起来,“孙靖渝你够了吧?给点颜色就想开染坊?你装什么洒脱!嘴里说着不在乎,你现在其实不就是被戳穿了、狗急跳墙了么?你真的不在乎,三年前就不会连告诉他的勇气都没有,你怕他失望,所以你不敢说,只能装作自己不在乎,装作抛弃他。”

“不要用你那点小人之心来揣测我,”孙靖渝声音冷得像冰,“这个世界上的女人,并不都和你一样只知道情情爱爱。”

“得了吧!你这种女人自以为是、自持身价,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装什么冷艳高贵!”

徐承骁总算知道他妈说得“两个人都说了好多气话”是个什么场景了!这唇枪剑、你来我往的,刀光剑影,凶险更甚战场!

“喂!”他站到中间挡住两个人,“吵什么吵!”

他是面朝着孙靖渝这边的,所以看着孙靖渝拿了东西甩门走人,他再回头去看他媳妇儿,盯着他背影半晌的司徒徐徐,忽然扭头冲进了浴室里。

一阵呕吐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徐承骁连忙进去,见司徒徐徐趴在洗手台前正吐着,他连忙过去,一手捞起她垂落的头发,一手在她背上轻轻的抚。

“怎么回事?你不舒服?”

司徒徐徐这时止住了一些,颤着手接水洗脸,徐承骁忙了条毛巾给她擦,可手刚碰到她脸就被她“啪!”的用力打开。

“恶心!”她抖着声音的说。

徐承骁以为她是嫌弃毛巾,连忙扔掉,另了纸巾给她,却被她连纸带人一把推开。徐承骁愣了愣,这才明白那句“恶心”说的是他。

他摔了纸巾,怒气冲冲的说:“我也是今天才知道她这事情!”吼完一句又立刻后悔,硬生生压下声调:“你是不是不舒服?我叫个医生上来给你看一看!”

“不用。我只要你离我远一点。”司徒徐徐双手撑在洗手台上,长长的头发垂下来遮住了她的脸,只听声音幽幽的:“徐承骁,我看你一眼都想吐!”

什么时候敢有人对徐承骁说这种嫌弃的话?顿时骁爷额头青筋直冒,头发都要立起来了,压着脾气,冷声对她说:“你能不要一生气就说狠话么?伤了我心你就好过了?我这刚回来,比你还晚知道这事儿!你怪我什么?!”

“我怪你……我怪你三年前没有娶她,我怪你娶了我……”司徒徐徐缓缓抬起头,镜子里,红颜苍白如纸,一双原本明媚的眼睛睁得大大的,蓄满了泪水,“徐承骁,你根本不是我的愿望,你是我的一场梦,噩梦。”——

第五十六章

  司徒明接了电话匆匆赶到,推门进来不见女儿,女婿绷着脸站在门口,正等他。他喘了口气,问:“人呢?”

  徐承骁抿着唇,沉默的抬手指了指浴室闭的门。

  “为了什么吵架?怎么还吵到医院里来了?”司徒明皱着眉,轻声问。

  徐承骁低声简略的把事情经过告诉岳父。在战场流血都不曾动容半分的铁血男儿,此时却愁眉不展,语气间甚至有些不自觉的委屈:“爸,我真没和她吵架……她身体不舒服,一直在吐,医生来了她又不肯开门,我实在没办法了,只能打电话给您。”

  司徒明拍拍女婿的肩膀,走过去敲敲浴室的门,柔声开口说:“毛毛,是爸爸来了,开门好吗?”

  里头没有动静,司徒明又敲了敲,耐心的等了好一会儿,里头才开了门。徐承骁看着老丈人进去,脚下一动,多想也跟进去啊,可是想到刚才她嫌弃自己恶心、吐成那样子,又恨得牙痒痒,握着拳站在那里不敢动。

  司徒徐徐有些脱水了,垂着眼睛不说话。司徒明也不问她,简单替她检查了一下,没有大碍,把她扶起来说:“我们回家。”

  司徒徐徐柔顺的靠在父亲怀里,面容苍白,半闭着眼睛,眼角滚滚而下眼泪水。司徒明心上被这泪水蛰得发疼,语气间更疼宠:“不哭,回去我们告诉妈妈,叫妈妈揍他们……没事的,不哭了啊……”

  他半抱着司徒徐徐出去,徐承骁一见他怀里人虚弱流眼泪的样子就急了,走上前几步要接手:“爸,我来吧!”

  司徒明察觉到怀里的人扭脸埋在自己胸口,就对女婿摇了摇头,示意他下去开车。徐承骁收回僵硬的双手,用力的看了她一眼,他那该死的好目力,丝毫没有错过她乱发遮掩里眼角闪烁的泪光。

  额头青筋直爆,骁爷一路从安全通道冲下去,比他们坐电梯还快。

 **

  徐飒在家等了一会儿就觉得过了好久似地,坐立难安,索跑到楼下伸着脖子等,好不容易等到女婿的车远远开过来缓缓停下,女儿却是半昏迷的被司徒明从车里抱出来的,顿时她又惊又怒、又气又心疼,劈头对着刚下车的徐承骁厉声喝问:“这是怎么回事儿?!你把她怎么了!”

  徐承骁不说话,低下了头。

  司徒明叫了声“飒飒”阻止了妻子,语气平静的对她说:“孩子不舒服,我们上去吧。”他转头看了脚步一动的徐承骁一眼,“你先回去。”

  徐承骁叫了声“爸”,正要说话司徒明忽冷了脸,一向带着笑的眼神霎时变得如冷厉的箭,骁爷这样整天战场上兵器堆里打滚的在那个瞬间都一寒,怔在那里。

  “我并不是在和你商量。”司徒明语气淡淡的,令人说不出的倍觉压抑。徐承骁想起当初他与司徒明斗智斗勇的时候,陈易风曾经说过的那句话——承骁,你要是早生个十年,跟我一样亲眼见识过司徒明的当年,你就不会这么轻敌了。

  司徒明抱着司徒徐徐转身要走,徐承骁连忙上前一步,着司徒明冷厉的目光硬着头皮诚恳的说:“爸,我就在这儿等,等她醒了、平静了,无论如何让我跟她说几句话。”

  司徒明未知可否,轻声叫了声“徐飒”,徐飒立刻一个擒拿手逼开了挡路的人,护着父女俩扬长而去。

  骁爷挨了岳母不轻的一下,甩了甩酸疼的手臂,十分头疼的叹了口气。

  **

  司徒夫妻俩一阵兵荒马乱的安顿好女儿,量了体温无异常,给她喂了点温水,夫妻两个守着她睡着。

  司徒明轻手轻脚的把徐飒叫出来,两人到客厅坐下,他把孙靖渝的事情告诉了她。

  “孙家几代人都葬在老将军身边,渊源匪浅,那个女孩子是从小在徐家长大的。女儿和承骁好了之后我也查过他们那一段,承骁和她分手之后就没了往来联系,清清白白的,我也就没查下去,没想到还有这种事。是我大意了。”司徒明叹了口气。

  “混蛋!”徐飒气得咬牙切齿。

  司徒明却说:“不过这件事承骁也是到今天才知道的,从主观动机来说,他没有错。”

  徐飒一听这话,大怒:“司徒明你什么意思啊?!难道这是司徒徐徐的错吗?!”

  司徒明她脸,示意她小声点,“怎么可能呢?女儿这么可怜。”

  “我早就说过女儿就该低嫁的!现在好了吧!亲家不怕你,女婿我打不过!”徐飒压低了声音吼他,她想来想去想不明白这事是谁的错,只能冲丈夫发火:“都怪你!”

  “是是是,怪我!”司徒明苦笑着安抚她。

  的确就是怪他,要不是他当年横生枝节,徐平山不会娶别人,这世上就不会有个徐承骁,令他的心肝宝贝时喜时忧。

  他心里这样难过的忏悔着,面上却仍是温和的神情,不让徐飒看出分毫,拍了拍她说:“冰箱里还有半只鸡,你拿出来,给女儿炖个汤。”

  徐飒发了一通脾气心里就好受多了,哼了一声转身去厨房炖鸡汤了。司徒明回到女儿房间,发现她已经醒了,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目光茫然。

  他的女儿,从小就自主、**、自信,何曾有过这般近乎绝望的茫然神情。

  司徒明的心揪得发慌发疼,走到床边坐下,轻声的叫女儿的小名,他唤了好几声,那双遗传了徐飒的美丽眼睛好久才有了焦点,目光却更空洞。

  “在想什么呢?”司徒明声音温和的问她。

  他听到他的宝贝女儿,哑着嗓子幽幽的说:“我在想……就像一场梦,梦里繁花似锦,醒过来,满眼断壁残垣……一点意思也没有。”

  她那样看空一切的语气,听得司徒明心中大骇,着被子的手无声的攥成拳头,语气却更轻松,近乎调侃的说:“这话我听了可真伤心,爸爸妈妈和你一起过了二十多年开开心心的日子,抵不过你和他短短几年吗?为了让你不高兴的人,连爸爸妈妈都要抛弃吗?”

  司徒徐徐一动,转脸看向父亲。

  她的父亲一向是幽默睿智的,偶尔真情流露也是风趣温暖的,眼下这样近乎急切的温和,泄露了他张担忧的心情。

  她让父亲张担忧了。

  “爸,你和妈妈放心,我绝对不会伤害自己。”她轻声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一直教我:无论何时、第一爱惜自己。”

  司徒明嘴角含着笑点了点头,宠溺的摸摸她乱糟糟的头发,目光深深的看了她很久,忽俯身,将脸贴在了她额头上。

  “女儿……”司徒徐徐看不到他的表情,只听到他声音里控制不住的微颤,“无论你想要怎样,爸爸都替你办到,违法乱纪也好,对不起谁都可以,我一定有办法使你如愿,只有一条:你要好好保重自己。你答应我!”

  司徒徐徐没有犹豫,“嗯”了一声,平静的说:“我答应您,一定做到。”

  孙靖渝有句话说对了,她司徒徐徐的确是整日情情爱爱、普通女子,她没有太大的人生理想,只希望温暖安乐的过这一生。但这人生情爱,远不止男女之情,这个世上全心全意爱着她的男人从来就不是徐承骁,她的父亲给她生命、有生之年每一天都为她殚精竭虑,她不会为了一个碎她心的男人使父母老无所依。

  既然求而不得,她就慨然割舍。她只有二十六岁,来得及从容经历一切。

  “爸爸,我要和他离婚。”

  “……”司徒明默了几秒,低声温柔的义无反顾的答她:“可以。”

  **

  徐承骁在车里静静坐着,司徒徐徐惨白着脸呕吐不止的画面在他脑海里萦绕不去,想一遍他就心疼一遍,心疼、焦虑、愤怒……还有害怕。

  他承认自己害怕了,他也承认这世上真的有东西是他无能为力的——他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处理目前的状况,不知道该做什么才能挽回。

  他甚至连跪地求饶的机会都没有,她连看他一眼都恶心得吐了。

  无力、害怕。

  徐承骁的人生里从未有过如此体验。

  默默的垂下头,他疲惫的将额头抵在方向盘上。

  天不知道什么时候黑下来的,口袋里手机一直在响,他终于接起来的时候,母亲声音急得带着哭音:“承骁你在哪里?”

  “我在外面……恩没事……我晚上可能不回来了,您别等我。”安抚了徐母,他沉声说:“我爸是不是国外考察还没回来?这事儿先别告诉他知道,奶奶那里也别说。”

  徐母答应了,又问他司徒徐徐的情况,徐承骁从车窗里看了眼楼上亮着温暖灯光的窗户,心里忽然一阵浓重的悲切,好像是被抛弃了,被他千辛万苦、好不容易得来的某种东西所抛弃、排除在外。

  “她挺好的。”

  不看见他,她应该已经好多了吧。

  **

  徐承骁在车里待了一夜,看着那扇窗户熄了灯,看着整栋楼渐渐沉入深眠,没有一扇窗户再是亮的。

  已经入了冬的夜晚这么冷,每个人都在温暖的被窝里安睡。

  他也不知道守在这里有什么意思,她既不知道,即使知道了也只会凭添恶心,丝毫不会在乎。

  可他哪里也不想去。

  快天亮的时候徐承骁稍稍眯了会儿,一个小时都没睡到,晨起的老人们说说笑笑的经过,他就立刻醒了。

  这一天一夜司徒徐徐都疲惫的睡着,丝毫不知道有人遥遥守着她。司徒明倒是知道他一直在楼下车里,可就像不知道一样该做什么做什么。反倒是徐飒,熬不住,一趟趟的去阳台上侦查。快中午的时候,她忍不住对司徒明说:“我去叫他上来口饭吧!反正毛毛睡着呢也不知道。”

  司徒明炒着喷香的辣子鸡丁,笑呵呵的:“不用了,他饿了自己会去找的。再说他在部队里,也习惯了几天不不喝,不要。”

  徐飒急了:“你不是说他一点错都没有吗?干嘛这么对他啊?部队里最惨的时候野外还有生老鼠肉呢!他几十个小时了连热水都没喝上一口!”

  “我只说从主观意识上来说他没错,没有说不怪他。”司徒明关了火关了油烟机,厨房里一下子安静了,他转头认真的对妻子说:“飒飒,我们把女儿嫁给他的时候,他答应过我们什么?我把开开心心的女儿嫁给他,现在变成了这样,不管是谁的错,他徐承骁食言了。你要是心疼他,你下去叫他走吧。除非司徒徐徐自己肯,否则我不会再让他们见面。”

  司徒明很清楚这事儿徐承骁称得上是受害者,甚至这件事中根本没有一个人想要故意加害别人,但是作为一个男人,照顾好自己的女人是不需要遵循是非对错的,就比如他明知道徐承骁没错,但他是司徒徐徐的父亲,所以他不会轻饶了徐承骁。

  可是……既然不会轻饶他,这么辣的菜是给谁做的呢?司徒明摇头默默笑自己,把红彤彤的辣子鸡丁盛在盘子里,又找了个大碗盛了堆尖的白米饭,他端着饭菜从厨房出去,正好徐飒怒气冲冲的进来——只有她一个人。

  司徒明一愣:“怎么回事?你把他打跑了?”

  “他自己跑的!”徐飒压低声音咆哮:“说什么要守到毛毛醒过来为止!我下去,他已经开车走掉了!”

第五十七章

  “是有什么急事儿吧,”司徒明默了默,看似不以为意的说:“走了最好。我们饭吧,我去叫女儿出来。”

  他进去叫司徒徐徐饭。

  司徒徐徐已经起来了,神情脸色都恢复得不错,司徒明满意的笑眯眯走过去,她脑袋,“起床了,马上饭。”

  司徒徐徐笑了笑,可闻到他手上油烟的味道却立刻眉头一皱,捂着嘴急忙下床奔进浴室里,又是一阵干呕。司徒明跟进去,问:“怎么?还是不舒服?”

  “可能是睡太久了吧……”

  “哦,”司徒明不动声色,“洗脸刷牙出来饭。”

  **

  中午司徒明做了徐飒喜欢的红烧鱼头,司徒徐徐喜欢的清炒鱼片,小鸡炖蘑菇,还有一盘辣子鸡丁是不常出现的菜,他们家没人爱辣。

  徐飒津津有味的鱼头,没有发现女儿今天碰都不碰那盘鱼片,反而就着辣子鸡丁了一碗白饭。

  司徒明给她们两个盛汤,当着徐飒他没表露任何异常。下午徐飒回局里有事,他特意送了妻子,回来后对正橘子的司徒徐徐说:“女儿,你进来一下。”

  到了书房他关上门,叫司徒徐徐坐下,然后他从口袋里拿出一盒东西,放到桌上推到司徒徐徐面前。

  司徒徐徐愣了。

  那是一盒早孕试纸。

  “爸……”她突然被提醒,一下子也想到了,脸色立刻变得不太好。

  司徒明倒是很平静:“没事,你先验验看,不管是不是,都有爸爸在,你别有心理负担。”

  司徒徐徐“嗯”了声,拿了那盒试纸起身。司徒明就坐在那儿安静等着,等到司徒徐徐一脸苍白的走进来,跌坐在椅子里,不敢置信又手足无措的叫他:“爸爸……”

  她验了三遍,都是非常清晰的两条紫红色。

  她怀孕了!怀了徐承骁的孩子,那个她已经下定决心、慨然割舍的男人!

  司徒徐徐捂着额头伏在书桌上,闭上了眼睛。

  司徒明站起来,走到女儿身边,默默的拉起她,让她伏在自己怀里。

  “没事没事,”他柔声说,轻轻拍着女儿的背,“这是好事儿啊!你要当妈妈了,我们要当外公外婆了!”

  司徒徐徐没有哭,她只是抱了爸爸的腰,仿佛怕晕眩一样,闭着眼睛不敢睁开。

  “明天我带你去医院做个检查,如果确定真的是有孩子了,你就要好好的再想一想之前的决定。爸爸还是只要求你保重自己,只要你开心,你要怎么做我都能替你办到。但是,司徒徐徐,你现在已经不是一个人了,你可以任的决定你自己的人生,但是这个孩子以后也会长成像你一样有思想的人,你也要为他考虑。”

  司徒徐徐满脑子都是孩子,长着徐承骁的眼睛眉毛鼻子,明明都是她厌恶的,心却又“嘭嘭嘭”激动跳着,已经设想到自己如何温柔仔细的对待他的每一个场景。

  心乱如麻,她惶恐的答应父亲说:“我知道了。”

  **

  徐承骁是接到家里电话说徐母昏倒,急急赶回去的。

  他到家的时候家庭医生已经来了,正在给徐母输液,见他回来把他叫出去,委婉的责怪说夫人最近的身体状况实在是不好,既然在家怎么也不关心一下。

  徐承骁听得歉疚不已,父亲去了国外考察,奶奶在南边调养,家里的事、靖渝的病都是徐母一个人默默承担着,他没有想过替母亲分担,反而还令她为他和司徒的事情费心伤神。

  他真是伤遍了身边的女人。

  徐承骁守在母亲病床边,心里记挂着另一个病着的,给她电话自然是不可能接的,他就在满室昏暗里一个字一个字的写短信,手机用了这么多年,他仅有的几次发短信好像都是和她,对别人哪有那种耐心呢,一个电话几十秒就能讲完的事情,一个字一个字的拼写多浪费时间?可是对她,几十秒就能讲完的事情,他好像巴不得拉长成几个小时。以前春风得意不觉得有什么,现在这种心境下才明白,自己对她有多特别。

  可惜她不稀罕。

  实在挂心不已,熬不过去了,他给司徒明去了电话。司徒明语气淡淡的,但比那天在楼下时的杀气凛冽已经好许多了:“她没事儿了,这两天情绪也缓过来了,答应和你谈一谈。”

  徐承骁喜出望外,急切的问:“爸,那我现在过来接她行吗?”

  “不用,你等她通知你吧。”

  “好!”

  徐承骁挂了电话,和刚转醒的徐母说了声要出去一趟,就去换衣服准备了,可是他换好了衣服,等来等去也没等到司徒徐徐的“通知”。徐承骁坐立难安的,楼上楼下的团团转,经过花园时老蔡叫他:“承骁,你种的那几株玫瑰花结骨朵了,再过个几天,过年的时候大概就能开了。”

  骁爷觉得这是个好兆头啊!跑进去看了看,生涩的花骨朵还很小,要很仔细才能看得出来一丝微红,他拿手机拍了一张照片,自己保存了,又发给了司徒徐徐。

  他心情不错的回到屋里,却发现孙靖渝来了。

  孙靖渝看到他在家,皱眉问:“你不是出去了么?我来看姨妈,她在房里?”

  徐承骁看到她就火冒三丈,揪了她到离徐母房间远一些的客厅,“我还没找你算账!”

  孙靖渝不耐烦与他纠结,冷静的说你放手,“上次在医院当着你们夫妻的面,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徐承骁,你不要一副我欠了你解释的口气,我当初的确是打算要告诉你的,我给你打电话,告诉你我高烧住院了,你是怎么说的?承骁,如果是司徒徐徐高烧躺在医院里,你也会用那种轻松的口吻说:‘没事了?那我对抗赛结束了再回来’吗?”

  徐承骁默了。

  如果是司徒徐徐……不会的,但凡他家媳妇儿能打电话给他说不舒服,他就算军情急不能立刻赶回来,也会张心疼得什么话都愿意说出口安慰。

  一样是格独立的女孩子,一样是他认为可以担任他妻子的人,他一样真心实意的关心,但同样的境况之下,他绝不会是一样的反应。

  “你不爱我。”孙靖渝平静的看着他,“所以我接下去的话没有告诉你。我不是怕你知道以后离开我,我是知道你一定不会因此离开我。可是何必呢,你对我的感情根本不是爱,你那个时候根本就没有尝过爱情的滋味,我何必用责任感绑住你,为难了你也为难了我自己――我这一生就算注定没有孩子了,但不一定就找不到一个真心爱我的男人,对不对?”

  徐承骁从沉默里抬起头来,他也已经冷静下来,冷静的看着她,直到一直很冷静的孙靖渝,被他的目光看得慢慢、慢慢的扭过了脸去,从来伪装得很好的神态裂出缝隙,潸然泪下。

  “你说得对,我承认,我对你和对司徒徐徐,的确是两种情感。”他看着她说,“我不是觉得你欠了我解释,我是想不明白,我到底是哪儿做的不好,让你这么看不起我,连问都不屑问一句,单方面就给我判了死刑了。现在我明白了……你比我先明白。”

  孙靖渝抬手擦眼泪,却流得更凶,不断的看别处,却躲不开他的目光。

  “不要这样看着我……”她忍不住,崩溃了,眼泪更汹涌,“徐承骁,请你不要可怜我,也不要戳穿我的骄傲……事到如今,我也只剩下骄傲了。”

  当我失去了你,那已是我仅有的东西。

  徐承骁上前了一步,走到流着眼泪的她面前。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人,他曾经以为将与之共度一生,结果拜她所赐,他已得到了从未想过的此生挚爱,她却如此境地。

  他想起小时候的事,她想念远在戈壁滩的父母,一个人躲在书房角落里沉默的流眼泪,他无意间发现了她,被她凶狠的挠了一顿,警告他不要说出去,七岁的徐承骁已经知道男女有别,忍着没揍她,说你是女孩子,掉眼泪也没关系。九岁的孙靖渝扑进他怀里,放声大哭。

  徐承骁叹了口气,伸出双手抱了抱她肩膀。

  “抱歉……谢谢你。”他简单的说。

  抱歉,我没有爱过你。

  谢谢你,为我考虑得一切。

  孙靖渝没有再像小时候那样放声大哭,沉闷的呜咽声像伤痛的小兽,揪着他衣服的手,用力得几乎扯破了棉质的布料。

  这样一个友好的家人式的拥抱,已经是一场告别,虽然从来就没有人想过要回去,但当真的说开了、宣布永远回不去了,难免感伤。

  毕竟我们是彼此的青春岁月。

  不久两人沉默的分开,孙靖渝擦着眼泪,转身往徐母房间去,刚走出去两步,却顿在了那里。

  仍在忡愣的徐承骁察觉到,抬头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客厅前方,司徒徐徐不知道来了多久,正静静站在那里看着他们。

  见他们看了过来,司徒徐徐十分平静的开口说:“不好意思,打扰了,我来拿点我的东西,方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