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说大声说话没教养的,现在又来怪我。”一叶也有些被说恼了,什么都按照他爹说的去做了,现在反倒成了他的不是。

外边脚步声响起,“都什么时辰了?还不煮饭?你等着谁伺候你啊?”梅大呼啦一声掀起帘子,走了进来。

“这就去,这就去。”梅大家的讨好的说,忙奔去厨房。

梅大看了一眼一叶,“绣了多少啦?收拾收拾我明天带到镇上去卖。”

“哎。”一叶应着,去整理绣品。

正文 梅二的大智慧

梅二走在路上一时觉得她娘的话有道理,一时又觉得华康肯定不会同意,到时候又得闹着走。想来想去心中都没有个注意,正乱着走到家门,听到她那口子的一声大喊,顿时觉得心安定了,有啥啊,难题都交给一枝他爹解决不就行了。

梅二有个很大的优点,那就是她从来不逞强,没有那个智慧,交给别人来办不就行了。

梅二进了厨房,果然就她老伴在忙活,三个孩子都是赖在各自的屋里没有出来。

“一枝他爹,今天娘给我说了一件事。”梅二蹲下去,烧着锅对梅二家的说道。

“又说什么?还不是说我不讲夫道,又给你们梅家丢脸了。”梅二家的手下不停的说道。

“不是,”火有些大了,梅二抽出点柴火,“说是要华康进祠堂,上家谱,改姓哪。”

“哎呦,”梅二家的差点切到手。

梅二忙站起来看,“切到啦?”

“没有。”梅二家的放下刀,眼珠子一转,“你娘是不是说怕华康考上了之后不要一朵了?”

“是。”梅二应着,“她说她去找几家长辈说说,找个黄道吉日让我带着华康过去就成了。”

“你答应啦?”梅二家的转身看着她。

“没,我说跟你商量来着。”

“哼,祠堂是这么好进的?家谱是这么好上的?别到时几家不同意,又说是我们不知天高地厚,巴望着进来个外来的女儿,赶着分老太太的家产哪。”梅二家的撅着嘴说。

“可是娘说的也在理,这样也能留住华康不是。”梅二说道。

“放屁!”“砰”一声,梅二家的把刀砍在菜板上,“入赘就算了,还跟个男人姓,这华康以后就算有那个能耐也没人让她去当官,在家都做不了主的女人,出去能干什么?”

“是,你说的对。”梅二应道,完全没想自己在家也是做不了主的。

“先不说华康愿不愿意,这改了姓,咱们也只是占个虚名,分不了梅家的产业,还挡了华康的前程,华康就算是要走,咱们也拦不住她,还得顶个让人忘祖的恶名;再说,华康要是不愿意,现在就得闹翻了,咱们家鸡飞狗跳,你娘她远远的一站,又是我们的不对。”梅二家的手上的菜切着,嘴上分析着。

梅二觉得她老伴分析的在理,可是也不能说她娘不安好心,“我娘也是好意,再说华康读书不还是要村里的先生帮衬一下?”

“她当然是好心,好心的怕以后华康忘了她。占着是长辈就想干什么干什么,我看她也老糊涂了,不该算计的也算计。”

梅二嘴动动,想说着你不是也怕华康忘了,又咽了下去,半响,“你说怎么办?”

“你别管,我来对付。”菜下锅,滋滋响着,梅二家的翻了几下,“这该得的就得不手软的拿,不该得的就不能沾手,这样,别人就是再看不上你,也没有个说头。你娘就是太贪了,有一柳还不够,还想着华康给她上封诰啊?”

“行啦,我不理这事了。”

“跟一朵华康他们也别说。”梅二家的又加上几句。

饭菜上桌,经过上次华康看到过一枝的真面目后,鉴于分人送饭菜劳动量大,而且需要洗的盘子数量也多,在梅二的号召下,终于开始了一家人在一桌吃饭的日子。

“午膳备好了。”梅二家的一声长唤半个村的人都能听到。

“哎。”一朵应一声,看向华康,华康放下书本。

一朵忙出去端了盆水过来,华康洗了手,一朵也跟着洗了,二人走去堂屋。

一枝用手遮着阳光扭着腰肢进来了。

梅二坐在首位,梅二家的和一枝坐在一边,对面的是华康和一朵。

华康看着日渐合她口味的饭菜,对梅二家的点点头,表示了赞扬和再接再厉的希冀。

梅二家的见华康满意,也拿起筷子吃起来。

虽说心理有些抱怨,但是日子久了,见华康从对自己煮的饭不屑一顾,到满意点头,梅二家的还是有一种自己也在进步的骄傲感。

而且,同样的菜,经过华康的每日挑剔之后,真的变的可口了一点,而且看起来还有了这么一点点精致。

就连一枝也比较满意现在的饭菜以及饭前礼仪,比如洗手漱口什么的,没有高级的茶碗顶级的茶叶,也让他觉得现在的日子才是他想过的。

似乎比起其他人,自己高雅了一点。

当然这对一向追求高雅的一枝来说,还不够。

唯一没有感觉的就是一朵,除了事多了之外,他没觉得有什么变化,可有可无的感觉。

“爹,我想吃红烧鱼。”一朵开口了。

梅二家的横了他一眼,多少人家连像样的菜都吃不上,他倒挑起来了。

“我就要吃。”一朵顶了回去,“上次卖画的钱不是还剩吗?”

梅二家的筷子往桌子上一放,“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现在吃完了以后看你怎么办!一点过日子的样子都没有。”

“哼,我就要吃,再让华康画几幅不就得了。”一朵仰着脸说。

梅二家的真想把他的脸给撕了,“那也不能这么花钱,要是急用的时候没了怎么办?要是人家不收画了怎么办?”

“他爹,你就给他买条鱼吧,没几个钱。”梅二说道。

华康一直不语的吃着,鱼什么的,也不一定比菜好吃。

梅二家的又瞪了一朵一眼,拿起筷子吃饭。

“你不给我买,我就自己下河里捞鱼去。”一朵小声嘀咕着。

“胡说什么,我明天买。”梅二家的看了眼华康,见华康听着一朵的话之后没有反应,心里一沉,这华康该不会是还不满意一朵,觉得一朵光着腿去捞鱼也无所谓吧。

又看向一朵胜利般的咧着嘴大口的吃饭,对比着另一边一枝斯文的小口小口的咽着,还有华康比一枝更显贵气的动作,心里想着华康指不定还想着一枝哪,梅二家的下定决心,在对付完梅老太太之后,一定要□好一朵让他把华康降服喽。

饭后,梅二家的出了门,梅二又去了地里。

剩下三个各回各屋。

一枝绣着嫁妆,一朵被华康以吵为由赶了出来,赖在一枝这边,有一针没一针的绣着。

“我说你都成亲了怎么还跟没长大似得,到河里去捞鱼,是你这样的小子干的事?”一枝端着哥哥的架子说着。

“行啦,有什么大不了的,华康都没说什么。”一朵不耐烦的说道,一不小心扎到了手,“哎呦。”忙把手指伸进嘴里。

“笨样。”一枝瞟了他一眼。

梅二家的办事很利落,窜了几家的门,一个时辰之后,梅大家的就收到消息,梅老太太要华康进祠堂上家谱了。

梅大家的听着别人说着老二家的高兴劲,气就不打一处来。

老东西真是糊涂了,这样的事也能干出来。

身边的长舌夫偏偏还在他耳边说着,“这事要是成了,凭着你们老二家的那个泼皮样,还不得把老太太的东西都搜罗到他家去。你们一柳现在可还没成家,一叶还没嫁人哪。”

梅大家的牙一咬,赶快奔到家里,推醒床上躺着的梅大。

“你作死啊!”梅大被推醒气不打一处来的说,顺手给了梅大家的一下子。

被打的梅大家的顾不着委屈,就急促又鬼祟的说:“还睡哪,再睡这家都轮不到你当了。”

“胡说什么。”梅大瞪了一眼她那口子。

梅大家的对着正屋翻翻眼皮,“那边的琢磨着要华康上家谱,改姓哪!”

“胡扯。”梅大一下子坐了起来,高声喊道。

“别叫,叫那边听到了。”梅大家的冲着她摆手,“赶快想辙,让老太太死了心吧。梅二家的高兴了一整天了,说是要买鱼庆祝哪。”

“哼,做梦。”梅大一脸横肉的说,“叫个外来户进来,真是老糊涂了。我早看出她偏心老二了。”

“就是,没见过这么偏的。”梅大家的说道,想想真是恨得牙痒痒。

梅大站起来穿上衣服走了出去,梅大家的忙贴上去,“你现在去找老太太?”

“蠢货,去找她找骂啊!我去找几位族中元老,这事,它还就成不了。”梅大歪着嘴一笑,这点面子几个长辈还是给的,再怎么说,她也是下任族长,她们的子侄还是要她照顾的。

梅大打定注意出门了。

于是,梅老太太把华康拉进门下的想法,就在她大女儿的干涉下胎死腹中了,得知是梅大四处找人说的,梅老太太直觉得这个女儿是精明的不在地方,接连两个月没给梅大好脸色,直到梅先生夸一柳有进步时,梅老太太脸上才放了晴。

正文 细雨蓑笠垂钓

梅二家的准备教育一朵的事被各种鸡毛蒜皮的小事打断,想着来日方长,他也就不急赶着把一朵叫过来说教了。

华康用过早膳之后,看向太阳,今日有些阴沉沉的,仿佛还能呼吸到空气中的小水珠。

华康突然起了雨中垂钓的心思,想起那日一朵说过他要去河里捞鱼,于是整理整理衣袖,对走路都蹦蹦跳跳的一朵说:“一朵,你会做钓竿抓鱼饵吗?”

“这谁不会。”一朵脸一仰答道。

“去做了,我们去钓鱼吧。”华康抿了一口茶,垂钓的意境在与独钓,当年每每遇到糟心之事,她都是用垂钓来让自己的心回归宁静。

这个方法,是她在一心庙里第一次见到无暇时,无暇告诉她的方法。

一朵看看天,“要下雨了,改天我给你做吧。”

“你不会?”华康眼角一挑。

一朵眼睁的圆圆的,“谁不会!我现在就做给你看。”说着一朵走出了东屋。

院子里,正晒着衣服的梅二家的见了,叫住他,“朵啊,风风火火的做什么啊?”

“姓华的说我不会做鱼竿,我还就做一个给她看看。”一朵说完,走出了院子。

梅二家的看看天上的乌云,皱皱眉头,心里骂一句,吃饱了没事干的。

一朵很快提着一根鱼竿还有一个鱼篓,一撮用荷叶抱着的蚯蚓回来了。

“姓华的,你看,谁说我不会做了。”一朵抖抖手中的鱼竿,得瑟的对华康说。

华康走出东屋对他点点头,“不错,走吧。”带头先走了。

“哎,去哪啊,快下雨了。”一朵提着东西在后面跟着喊。

“去钓鱼。”

“姓华的,你不读书啦?再说马上就下雨了。”一朵说着,有几滴雨落了下来。

华康走过门口时随手拿走了一个蓑笠,一朵见了忙在腋下也夹了一个,一手鱼竿一手鱼篓的跟着走。

“哎,姓华的帮我拿一下啊。”一朵叫着。

华康头也不回的接着走,“又不重,你拿着就是了。”

“喂。”一朵郁闷的想把东西扔了,又不舍;回去吧,又觉得钓鱼有意思,而且已经走了这么多的路。对着华康的背影咬牙瞪眼。

华康戴着蓑笠,坐在河边一块平坦的石头上,一朵把鱼篓放在一边,鱼竿递给华康。

“把鱼饵勾上。”华康说道。

一朵一边把蚯蚓串上,一边抱怨,“你自己钓鱼怎么不自己串蚯蚓。”

“太恶心了。”华康把鱼饵抛进河里。

“姓华的。”一朵站起来叫一声。

“嘘。”华康只是对一朵嘘了一声,几点雨珠落下,水面漾起一圈圈的涟漪。

“雨要下大了,我们回去吧。”虽戴着斗笠,但是雨珠斜斜的打过来,身上的衣服还是湿了。

“你先回去吧。”华康说道。

“哼,谁爱管你。”一朵说着,跑了回去。

钓鱼很好玩,但是淋雨最难受了。

终于一个人了,华康闭上眼睛,两旁的芦苇散发出青涩的味道,在雨中风中细细碎碎的发出声音。声音和涟漪一样,一圈圈的轮回。

第一次见到无暇时,是什么样的哪?

那人一身青衣,独坐在垂柳之下,如青莲一般,不容人亵渎。

那时,她已经成为父皇最宠爱的公主,隐忍多年之后的宠爱,本就不可能带着纯洁和太多的感动。

青青柳色之下的无暇,就像一个最纯洁的梦,闯进了她的眼中。

睁开眼,几滴雨打在脸上。

原来如此吗?上一世的自己真是可笑,喜欢佛坛之下的无暇,却又妄想让无暇远离佛坛。

真真是可笑的一生,深情却可以接受其他的男人,即使是打着他们肖像无暇的旗帜;痴情却可以将自己爱的男人逼到自剜双目的境地。

“姓华的。”一朵站在远处叫着,声音在雨幕中朦胧又遥远。

华康回头看去,就见到一朵跑了回来,地上的水花飞溅起来。

一朵跑过来拉着华康,硬要把华康拉起来。

“姓华的,你是不是打算跑了啊?”一朵叫着,眼睛因为打在脸上的雨珠眯着,平时看着吵闹的圆脸,在雨中有了一些楚楚可怜。

“我就知道你打的这个注意,快跟我回去,想跑,每门。”一朵拉着华康,一手提起鱼篓。

华康雨中伤感缅怀上一辈子的心情都被一朵给搅了,说不上生气,但是闷闷的没有理一朵,一朵手也不放的拉着华康的手臂一直到家。

梅二两口子在堂屋见到华康他们回来,心里安定了。

进了东屋,两个各自擦着自己身上的水珠,一朵随便擦了两下,就坐到华康的对面。

华康慢条斯理的擦着头发上的水,经过这么长时间的保养,手上的茧子已经没有了。

一朵看着华康侧着身子擦头发,仿佛梳妆一样,原本就有些冷的身子,忍不住打了一个抖,“姓华的,一个女人擦这么仔细干什么?”

华康手也不停的继续擦着,“姓梅的,一个男子也不知道好好整理一下自己。”天气不好,闷闷的,心情也不好。

“呸,我就这样了。你不乐意也不能换了,你这个人真坏,我就知道你瞅着空子就想跑。”一朵发着牢骚,又有些庆幸自己英明。

“你就这么喜欢我?”华康手巾一丢,侧躺在床上,蚊帐上的花样一看就是一朵的手笔,粗枝大叶的。

“呸呸,谁喜欢你。梅村哪一个女的不比你好啊,你看你除了知道点字有什么好的。人又懒,又看不起人,一张脸拉的,比驴脸还长。”一朵收起华康丢下的毛巾,捋捋头发说道。

“那你追我做什么?我跑了不更好?”无暇当初是这样的感觉吗?被自己死缠烂打。

“哼,”一朵一跺脚,一屁股坐到床边,“要不是我爹哄着我跟你拜了堂,鬼才会去追你。只能认了倒霉,这辈子我算是毁在你手里了。”

一朵看着华康,怎么看怎么觉得自己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