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点了点头算是回答。

艾伦笑了笑,唇边有一个小小的梨涡,让他看上去就如天使一般纯真无害,他这一笑让本就明亮无比的房间越发光明。

每当他这么笑的时候,我总是不自主地别开眼。

“查理斯今天带了新药,让他帮你敷一下可好?”艾伦说话的声音永远是那么温柔动听。

“那就麻烦了。”

我的肩伤一直好不了,查理斯是费尔蒙最好的医生,但是就连他也无法治愈我肩部的伤口。伤口总是没法愈合,只要我稍微动一下就会有血丝渗出,而这个伤口就在那朵花形胎记的下方。

“格蕾蒂斯,你是不是又不小心碰到伤口了?”查理斯帮我轻轻地绕开肩伤的绷带,俊秀的眉毛微微皱起,绷带上隐隐露出血痕。

“罗伊。”

艾伦面无表情地转过身,罗伊的脸刷地白了,她扑通一下拜倒在地,颤抖着声音说:“是我该死,没有照看好格蕾蒂斯殿下,请王子殿下饶命。”

我心中有些不忍,流血大概是因为我刚才动作过大,跟罗伊压根没关系。

“艾伦,算了,这不是她的错。”

罗伊这些日子非常用心地照顾我,地上还放着她为我泡的普兰花茶,于情于理我都没法见她受罚。

艾伦怔了怔,倏地回头看我:“你说,放过她?”

我不觉得我的话有歧义,但还是礼貌地又说了一遍:“是的,伤口是我自己不小心牵扯到的。”

艾伦湖水绿的眼睛看得我不太自在,他偏过头沉默了会,开口道:“你们都先下去。”

“谢谢艾伦殿下,谢谢格蕾蒂斯公主殿下。”

罗伊满脸泪痕地带着几名侍女走了出去。

屋里只剩下我们三人。

查理斯笑了笑,束起他的金色长发撩到脑后,对我说:“准备好了吗?可能有点疼。”

“准备好了。”

“格蕾蒂斯,你勇敢很多。”查理斯忽然没头没脑地来了这么一句。

我不解:“嗯?”

“以前你最怕痛,谁要是弄痛你你绝对不会让他好过……”查理斯说到一半抬头看我。

格蕾蒂斯这个女人哪来那么多怪癖,我不敢多说怕露出马脚,只好笑笑:“总比肩上开个窟窿来得好。”

艾伦催道:“查理斯,快上药吧。”

查理斯麻利地帮我换下绷带,我的左肩上露出一块雪白的肌肤,血红色的胎记显得尤为明显。

艾伦的目光一直停留在那朵花上,我发现他特别喜欢盯着我的胎记出神。

“咳咳,殿下……”我不得不出声提醒一下。

这也不是第一次了,艾伦在我面前似乎不太避讳,记得前几天我让他避嫌的时候他还惊讶了一下。

艾伦立刻回过神,略显不好意思地对我微笑:“抱歉,我这就回避。”

他所谓的回避只是背过身去。

我有些无奈,好在查理斯的话缓解了这片刻的尴尬:“这副新药我加上了一些新药剂应该能起到作用。”

我配合地点了点头。

一般而言这种外伤只要查理斯施展一下治愈术就OK,可我的伤非常特别,不论查理斯施展几次都没法让伤口愈合,光明魔法无法被注入到我的体内。

说实话,第一次看到他使出魔法的时候我不是一般的惊奇,原来世界上真的有魔法这种东西。

最终查理斯只有选择传统的外伤药和食疗,虽然好得慢,可有点效果。

这次是查理斯给我换的第四次新药,还真不是一般的疼,我咬着牙等待疼痛过去,但还是没忍住,闷哼出声。

“很痛吗?”

话虽这么问,可他手上的动作越加迅速。

就在我祈祷这场折磨快点过去,房门无预期地被人撞开,我的床都跟着震了震。

“米切尔殿下,请……”

我的房间一下子拥挤不少,八个大男人跟木桩子似的立在那儿,而我坐在床上,半露香肩傻傻地看着他们。

第五轮

米切尔?D?拉姆斯登。

费尔蒙第二王子,王位第二继承人。但他有一个更受人瞩目的称号“费尔蒙第一美男子”。

我突然想起来了,卡米尔大婶跟我提到过这个人。

而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的眼睛。

蔚蓝如海,正是我看到的那双眼睛。

看到艾伦的时候,我心里的抵触感总是若隐若现,可对眼前这个俊美无与伦比的人,我的心情一瞬间膨胀起来,有种道不明的感觉浅浅徘徊在心底。

这位是第一美男子,能当上第一,势必比艾伦更出众,我想,我再次得了失语症,因为卡米尔大婶的歌谣再次在我耳边响起。

忽然,一件衣服披在了我身上。我回过神,看到艾伦脱了他水蓝色的外套,一手搭在我的右肩,紧贴着我站在床边。

米切尔?D?拉姆斯登紧紧地盯着艾伦,神情倨傲,艾伦似笑非笑地回应他。

我夹在他俩之间,呼吸都不敢大声。查理斯在那装作什么都没看到一个人玩起绷带,打了个蝴蝶结又编了个爱心,末了还冲我眨眨眼。

我嘴角犯抽,没想到还有比我更没神经的人。

此刻,米切尔眉毛都没抬一下,对身后的人说;“戴纳,带你的人都下去。”

大理事一声不吭地退到门外,房间里顿时又敞亮不少。

“米切尔,有什么话等格蕾换好药再说。”艾伦先开口。

米切尔二王子不语,许久,他抬了抬下巴轻笑一声:“好啊。”

不知道为什么我对这两兄弟诡异的相处模式充满了不好的预感,一颗脆弱的小心脏像是飘荡在波涛中的破船上,摇摇晃晃。

米切尔还站在那不动。

艾伦好修养地对他说:“麻烦你回避一下。”

“好,我跟王兄一起出去。”米切尔笑得微微露齿,白色的牙齿光洁得好似珍珠贝。

艾伦俯下身凑到我耳边轻声说;“我就在外面,你有事叫我。”

我被他突如其来的亲近弄得又是一僵,对着他的眼睛扯了扯嘴角:“好。”

米切尔的脸已经黑了一半。

艾伦绅士地打开门,做了个请的手势。

他们走后,查理斯爆发出一阵大笑,很没形象地在我的床上差点打滚。

我刚才就发现他的肩膀一直在颤抖,还以为他是吓的……看来我又浪费感情了。

“很好笑吗?”

查理斯坐起来,两只手臂撑在身后,歪过头,长发轻盈地滑落到他肩上,他笑眯眯地对我说:“很好笑啊,格蕾蒂斯,你觉得不好笑吗?”

我完全搞不明白笑点在哪里。

“看到他们兄弟两对战没意思吗?我已经好久没看到米切尔黑脸,艾伦冷笑了,真是怀念啊……格蕾蒂斯,你回来真好。”

你说的好是指有戏看吧,我理解了。

查理斯慢吞吞地拿出干净的绷带替我绑上,一边慢慢地对我说:“格蕾蒂斯,你为什么回来?”

我大汗,立马装傻:“什么?”

查理斯熟练地抬起我的胳膊,将绷带绕过,他静了一会,说:“你消失的时候,我们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你……去了哪吗?”

我真是要拜拜格蕾蒂斯奶奶了,您老到底做了多少件麻烦事啊,现在要我来应付,我应付不来啊……

我干脆沉默。

查理斯在我的肩上打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拿出一把金色的剪子剪断。

“你不愿跟我说没关系,但是,过两天的晚宴上长老院的人肯定会问你,你最好做下准备。”

“晚宴?”

“庆祝格蕾蒂斯?兰斯洛特公主回到费尔蒙的怀抱,艾伦最近正在忙这件事。”

我像是被人拍了一巴掌,又开始耳鸣。

晚宴,就是说我要碰到格蕾蒂斯以前的很多熟人,也就是说我很有可能暴露身份,也就是说我危在旦夕啦。

“别紧张,艾伦知道你不喜欢人多,不会请很多人。不过,白天的欢庆大典你是逃不掉的。”

耍赖吧,拿伤口做挡箭牌:“还有几天?我的伤还没好,怕会影响到……”

“没有关系。”查理斯自信满满地笑道,“我可以保证你到时就能行动自如。”

我艰难地给他一个开心的笑容:“真好,谢谢。”

查理斯忽然盯着我不动了,我又被看得汗毛直竖,天,我不是又说错哪句话了吧。

“格蕾蒂斯,你……好像变了点。”

“啊?”

查理斯细白修长的手指点了点自己的额头,张口停顿一会,又闭上。

我的心被他这么三两下的动作吊得七上八下,你就不能给我个痛快吗。

最终,查理斯拎着金色的小箱子站起来,宝石蓝的丝光衬衣随着他的动作泛出优雅的光泽。

“没什么,你好好休息吧。我先走了。”

铺垫了这么久,最后来这么一下……好,我服你。

“格蕾蒂斯,你知道是谁伤了你吗?”

临走前,查理斯又问了我一句。

“不知道。”

我一直当自己是被乱箭射到的。

“是米切尔。”

我一愣,没料到是这样一个答案。

“……大概是不小心射到的。”

查理斯俊秀的脸上浮上了疑惑的表情:“你真的是……格蕾蒂斯?”

我一口气差点接不上来,只听查理斯紧接着说:“你是格蕾蒂斯,欢迎回来。”

这句话好像不是对我说的,而是他自己给自己的肯定。

查理斯刚出去,门外的两个人就先后挤了进来。

走了一只狼,来了两只狼,看起来这两只更难应付,我很无奈,我很想哭。

艾伦撩开我的帘帐在床边坐了下来:“查理斯说这次的药应该能治愈你的伤口。”

“艾伦,我想单独和格蕾蒂斯聊聊。”米切尔说话的口气一点都不客气。

我还没回答,艾伦就帮我回绝:“格蕾累了,需要休息。”

不过,这正是我要说的。

米切尔显然没像他哥有副好性子,脸色阴沉地站在那里。

艾伦漫不经心地说道:“父王似乎叫你来有事商量,你还不过去吗?”

米切尔蓝色的眸子沉了沉,他姿态优雅地摘下手套,双手拄着手杖完全没有要走的意思:“你骗我说格蕾蒂斯在圣殿疗养,故意不让我探望她,王兄,你过分了吧。”

“我没有骗你。”艾伦扫了米切尔一眼,笑道,“她一开始确实在圣殿疗养,可情况有变,才送到这里治疗。”

“那你为什么没有告诉我?”

“你被父王派去亚当郡了,我联系不到你。”

我被这兄弟两你来我往,暗箭冷器一大堆的对话搅得头大。

“我说……”

我一开口,两人同时收了声,不约而同地看向我。

能不能不要这么看着我,我会说不下去的……

我把身子缩进被子里,只露出一个头:“我今天真的有点累了,有什么事,以后再说吧。”

米切尔在进屋后第一次正眼看我,隔着一层金色纱幔,他的容貌我只看清个轮廓,可我却能清楚地看到他那双蔚蓝色的眸子干净透亮。

只是,他就看了我几秒,又移开眼去,目光似有闪烁。

和艾伦不同,米切尔的脸显得更深邃,看上去也更加高傲。

“我明天再来看你。”他像是极度忍耐下情绪,重新戴上手套,走到我身边挑起纱幔。

我还没弄明白他要做什么,右手就被执起。

一个礼节性的告别吻迅速落下,他的嘴唇柔软温暖,碰触到手背的那一刻我难以招架地恍惚起来。

米切尔拿着手杖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我的房间。

“格蕾。”

不好,我忘了还有一个人。

艾伦脸色没什么变化,依旧笑得如沐春风:“我也先回去了,记得好好休息。”

艾伦的笑并没有让我觉得舒服,我点点头说:“……好。”

这里的人都不是人啊,哪有人像他们这样,什么都不做就搞得满屋子都是荷尔蒙。

第二天,米切尔并没有来看我,艾伦也没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