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金色的发丝,海蓝色的眼眸,冰雪色的肌肤,我是不是,真的见到天神了?

闭眼的瞬间,我听见有人用异常惊慌的声音大喊:格蕾蒂斯!

沉睡的感觉就像是在彼岸的云端飘荡。

我在睡梦中好像听到有两个人在低声说话,隔得很远,我听不真切。

“怎么会这样……伤口没有自己愈合?”

“而且我用圣光治愈术也无效,她的身体排斥魔法……”

“……这怎么可能……”

“我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照理说……不应该……。”

“她……难道不是……”

“不可能,你看她的肩膀……”

“……”

“没错吧,这个印记。”

“……印记也可能作假。”

“这可是血莲印记!”

“……”

“你打算怎么做?”

“……”

“先离开吧……”

……

世界再次寂静下来。

我睡得更沉了,可脚下的虚无,身体的轻盈,握不住的是那种缭绕心头散不开的忧伤,丝丝扣扣扼杀了呼吸,铺天盖地浸没了希望的呐喊,却让我没法安静下来。

为何悲伤,沉重难以堪负,我没有办法摆脱那种源自心底的苦痛和无助,这具身体到底承受了何等的痛苦,竟连我都无法控制住垂泪的冲动。

有谁开始在脑海中如恋人喃语,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来找我,我等着你,蓝色波涛。

扰人的声音在我睁开眼睛的刹那终于停歇。

看到眼前的景象,大脑有一秒钟当机。

我一定是在做梦,闭上眼后我默数十下,重新睁开眼。

乳白色大朵大朵的蕾丝比我大姐结婚时震慑全场的婚纱还多,金色的沟边线条复杂得我头昏眼花。

哪家的蚊帐绣得这么华丽,真是吃饱了饭没事干。

昏死过去前,我似乎有看到真神阿拉,这对我这个无神论者无疑是一个莫大的冲击,莫非这里就是天国?那倒把问题解释通了,天神住的地方自然不是寻常百姓家,那用的也绝非庸俗之物。

我又看了眼那华丽雍容的“蚊帐”,顿觉顺眼不少。

挣扎了下,我费劲地起身,再使出吃奶的劲下床,这回我算是体会到“真气用尽”的痛苦,全身上下没一会就被汗湿了透,可问题是我还没站稳就跟乳白色的大理石地面来了个亲密接触。

倒地的动静颇大,我也不奢望不被人发现。

果不其然,房门立刻开了,哗啦啦涌进来一打人,而且全是跑着进来的。

“啊!”

小姐,你能不能不要叫那么大声。同时,我知道自己还没死,这儿也不是什么天国。

我苦于没法抬起胳膊捂住耳朵,被高分贝荼毒过后,以这种绝对囧然的姿势被一群人包围在圆圈中。

那个女高音继续尖叫:“快……快,快把格蕾蒂斯公主殿下扶到床上去。”

然后,数不清的手就朝我伸了过来,我额上的冷汗涔涔地往下流,你们是想让我死得更快是吧。

“等一下。”

温润的声音不紧不慢地响起,这个声音不禁让我为之一愣。

可回过头想想,又觉察不出什么异样。

奇迹一般,几只手纷纷停住并以闪电的速度收回,然后全体人员靠后,整齐划一地让出一片空地。

一双戴着白色手套的手从我面前带过,然后轻轻地将我从地上抱起。

不知为什么,我全身的毛细孔都在这一刻紧缩,微微的冷汗像是自己有了意识,不断地从背后渗出。

这个人的动作是如此轻盈温柔,抱着我的时候小心地避过了我肩膀的伤处,将我放到床上的时候先是腿,再是身,最后平稳地把我安放好。

清淡的香味传入鼻中,淡雅芬芳。

那人直起身的时候带动了身上金属配件,发出清脆好听的叮铃声。

他并没有走开,而是顺势在床边坐下。

我没有抬头,眼睛瞄到他放在床上戴着白色手套的手上。

这是双好看的手,即使戴着手套,我也能看出那修长的五指微微蜷着,摆出美好的姿态。

视线就到这里为止,仿佛有种力量抗拒着让我继续抬头正眼看一下这个近在咫尺的人。

室内安静得可怕,胸腔的震动声直冲大脑,无限放大,我不作声,捏着丝绒被面的手心已经湿了这一小块被面。

“格蕾,伤口还痛吗?”

格蕾,是叫我吗,可我不叫格蕾啊。

那人见我不答,干脆回头对着一干人问:“有让布鲁斯看过吗?”

“回殿下,还没有。”

“还不快去请。”

“是!”

一阵凌乱的脚步过后,室内又归于静谧。

我难得用我不太好使的大脑分析了下眼前的状况,又努力回想了下睡梦中的对话,终于得出了两个结论:

一、我被人误认了。

二、这个身体的主人身份显赫。

如果这个时候大喊;我不是格蕾蒂斯。

那无疑是自己砍自己脑袋,卡米尔大婶的话我可记在脑子里:没有正当身份进入的外来人会接受审判,甚至处死。我可是很怕死的,何况我现在有伤,我可不想就这样被拖到审讯室接受暗无天日的调查……

他的那种声音,就像是对恋人亲密的宠腻,但我却听得身体全部僵硬。

“格蕾,抬头看看我好吗,你这样我很担心。”

我又捏了捏被单,这才缓缓抬起头。

忽然,我的耳边响起的是卡米尔大婶骄傲爱戴高亢的声音:

拉姆斯登一族,完美的贵族,无限的力量,惊人的美貌。

我想,上辈子我真是白活了,见过所有的帅哥都没有眼前这位震撼,而面对帅哥练就出来的镇定自若,现在全部失灵。

他就是我见到的天神吗?

淡金色的发光滑如丝缎,略显消瘦的白皙脸庞精致完美,我平生积累的言语何等贫乏,已没法形容他“惊人的美貌”。

而他正一瞬不瞬地看着我,整个人仿佛浸没在清晨阳光金色的光晕中,有许多闪着柔光的粉末环绕在他身上每一个角落。

被一个男人的美貌震撼到失神,真是有够丢脸。

我暗暗唾弃了下自己,连忙低回头。

等会,好像有什么不对。

我猛然再次抬起头,他似乎没料到,神色微变。

这时候,我才发现,他不是我看到的那个天神。

他漂亮的大眼睛流淌着湖水的绿色。

作者有话要说:加更一章!我想要鲜花~

第四转

事情的发展连连超乎我的想象。

这具身体的主人名为格蕾蒂斯?兰斯洛特,是手握重权的兰斯洛特公爵三女。而兰斯洛特一族在费尔蒙除了拉姆斯登,是最为显赫的一家子。

但目前为止我没见过兰斯洛特家族中任何一人,因为我正在拉姆斯登堡养伤。

在情况还不明朗之前我只能静观其变,我身上的伤还没好,所以我也不急着出去,而我也在犹豫是不是要用“失忆”这个理由掩饰下我对这里的“无知”。

“格蕾蒂斯公主殿下,花园里的花新开了,我给您重新泡一杯普兰花茶好吗?”罗伊弯着腰谦卑地站在我身后,毕恭毕敬地问道。

罗伊是这几日专门服侍我的侍女,跟着她的还有六个人。不是我多心,我总觉得她们时常会拿一种奇怪的眼光看我,每当我回头看她们,她们就惶恐地低下头再也不敢看我一眼。

她们怕我,迟钝如我都能感觉得到。

我低头看看空空如也的茶杯,点了点头。

罗伊轻手轻脚地收拾好餐盘,那上面还残留着精致的蜂蜜玫瑰蛋糕。

“艾伦殿下昨天说今天下午会来看您。”

“嗯,我知道了。”

罗伊走后,只剩我一个人坐在露天阳台上,不免松了口气。

我是不知道以前那个格蕾蒂斯是怎样的一个公主,多说多错,我少说两句总没错吧。

我站起身靠近围栏,这里的风总是和煦,吹得我微微眯起眼。

艾伦?D?拉姆斯登,费尔蒙第一王子,拉姆斯登三十六世王位第一继承人。

听起来,是个很厉害的人物。

他对格蕾蒂斯似乎相当关心,在我养伤的期间,艾伦每天都会来看我,每次来都会带一堆奇珍异宝,但具体是什么我不清楚,谁叫这个世界有太多莫名其妙的东西。

我不负责任地猜测,他是不是喜欢格蕾蒂斯?

不管怎样,能住在拉姆斯登堡足以说明格蕾蒂斯的地位非凡。而且,艾伦叫我格蕾,看来两个人的关系匪浅。

转回屋里,这间房的很大,大部分都是金色,还有白色,没有第三种颜色。罗伊说在我离开的日子里艾伦每天都派人悉心打扫,于是我确定这间房是格蕾蒂斯以前住过的。

至于格蕾蒂斯为什么离开,我没多问,罗伊也没再说下去。

我还发现这几天我所用的所有器具都是金色的,吃饭的餐盘是金色的,沐浴的浴缸是金色的,就连梳子也是金色的。看来格蕾蒂斯尤为钟爱这个颜色。不过听卡米尔大婶说过,金色是费尔蒙最崇尚的颜色,一般只有贵族能用金色,而且越是高贵的血统,发色就金得越漂亮。

仅从这一点我推断,格蕾蒂斯是一个偏执的女人,对自己喜爱的东西有着莫名的狂热。

恐怕这是有原因的。

比如……她自己。

镜子里的脸比我以前的脸漂亮多了,眼角微翘,鼻尖小巧,嘴唇柔软,不论怎么看都是个美人胚子。但问题是那头浅褐色的短发和浅褐色的瞳孔,怎么看都比金发绿眼的家伙逊色很多。

我虽然不是那么注重外貌的人,可格蕾蒂斯会,何况她的身份摆在那,所以她对金色抱有如此疯狂的执着。

得不到的,总是最好的。

外头的阳光逐渐大了起来,我踱步到窗边,望着外面的景色。费尔蒙正如卡米尔大婶所说阳光普照,是一个受上天眷顾的国家。说起卡米尔大婶,还有雷蒙,虽然艾伦说已经跟他们说了我的情况,可我还是很想去见见他们,等伤好了就去吧。

这时,不远处缓缓驶来一辆马车。

要说马车,也并非是马车,因为那类似马的动物比马更加强壮,通体雪白,鬃毛似金,美丽得让人挪不开眼。

马车在拉姆斯登堡的后门缓缓停下。据我这些天的观察,还是头一次有人从后门进入拉姆斯登堡。

坐在最前方的马车夫跳下座位,快步走到门旁恭敬地拉开,垂首站在一边。

从我这个角度看过去并不能把那里的情况看得很真切,只看到有人从车里下来。

白色的高顶礼帽,白色的西装外套,白色的手套,白色的长裤,白色的长靴,还有白色的手杖,隐约间我看到他露在脖颈处的金色短发。

真是什么样的人养什么样的狗,眼前这位是什么样的人养什么样的马。

我看不清那人的外貌,远远的只瞥见那人身形修长,轻慢地抬手压了压礼帽。

门口出来四个人相迎,我辨认了下带头的是拉姆斯登堡的大理事——戴纳,他每天早上都会来跟我请安。

看来这个人来头不小。

他微侧过身与边上的人交谈两句,边上的人拿出一卷卷轴似的东西递给他,他接过去没有马上看,而是迈开步子朝门里走去。

忽然,他站在台阶上停了下来,下一刻飞快地把脸调转向了我这边。

我匆忙躲到窗帘后,心脏扑通扑通上蹿下跳,金色的薄纱在我耳边有一下没一下地随风飘动,热风拂过耳边鼓吹得耳膜都开始震动。

他应该没看到我吧……我可不想被当做偷窥狂啊……

真是丢脸,都一把年纪的人了,早过了青葱岁月,怎么看到个帅哥还不知把持。再把自己从头到尾唾弃了一番后,我悄悄探出个脑袋,像是个小贼似的朝那边张望过去。

一二三,那边依旧站着6个人,一席白衣的那人还是以那样的姿势看向这边。

在我探出头的刹那,我看到他愣了会,紧接着猛然朝这边飞奔过来。可跑了一半又忽然停下,随即转过身冲进后门。

戴纳大理事紧张地跟在他身后,口中不停地喊着他的名字。

唔……好像叫米切尔。

这个名字怎么有点熟,我还在思索,敲门声响起。

我的神经一阵抽搐,不会是那个人冲过来了吧,但这速度也太惊人了。

我磕磕碰碰地爬回床上坐好,揉了揉撞疼的膝盖,平静了下才开口;“请进。”

进来的是艾伦,后面跟着查理斯,罗伊和几名侍女端着盘子也跟了进来。

“格蕾,感觉还好吗?”

他今天穿着一身水蓝色的并排扣礼服,剪裁得体,包裹出他高挑迷人的身材。查理斯像是跟他说好似的穿着一件宝蓝色衬衣,胸口处有大片的滚边,他一手提着只金色小箱子,微笑着站在艾伦边上。

查理斯也是个奇怪的人物,因为他可以直呼艾伦和我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