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呆了呆,缓慢地摇了摇头:“没有不舒服,就是觉得提不起精神。”

“是在为明天担心吗?”艾伦低下头,轻轻抚摸我的短发,说,“不要紧张,明天你一定会很顺利的。”

我被他突如其来的亲密举动吓得倒退一大步,然后隔着一段距离,我们两个人都有些尴尬地望着对方。

他收回手,湖水绿的眼眸含着道不明的温情:“抱歉,情不自禁。”

这种时候说出这样暧昧的话,我傻站在那里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其实,被摸一下脑袋并不是什么大事,可我就是不太喜欢他靠近,这种排斥感从我第一天见到他起就存在了,我说不清这是为什么。我并不讨厌他,但我也不喜欢他。

“格蕾。”

艾伦又慢慢靠前一步,试探地又靠近一点,我努力不让自己再做出什么失礼的动作,却不想抬头看她。

落入怀抱的一刻如此突然,吃惊过后,我本能地想要推开他,却发觉已经被他牢牢圈住动弹不得。

“让我抱一会,好吗,今天好累。”艾伦把头枕在我肩上,丝滑的金发蹭在我的脖颈处,这动作让我全身僵硬。

艾伦手掌的温度透过上衣薄薄的绸缎面料传递到我背上,不紧却很坚定,若有似无地轻轻滑动。

艾伦变得有些沙哑的声音就在耳旁:“格蕾,你今天和亚瑟说了什么?”

我心中猛地一跳,他怎么知道的。

好似猜到我的疑惑,艾伦说:“我无意中看到你们在花园里。”

“也没什么,碰巧遇到了,就稍微打了个招呼。”我想含糊过去。

“不要接近他。”艾伦把我抱紧了一点,“格蕾,答应我。”

“可是……”我为难地说,“以我的身份不可能跟他没有接触……”

艾伦打断我:“待在我身边。”

我不可思议地听到他言语里流露出的脆弱,他那种不安不加掩饰地传递到我心里。

是夜晚容易使人变得冲动,还是酒精让他不再理性。

我是格蕾蒂斯,艾伦的心上人应该是伊丽莎白,他这么做究竟是出于什么原因?

“格蕾,你会受伤的,亚瑟,不是你想像的那么简单,洛特也是。”

我当然知道洛特很不简单,亚瑟更是个让费尔蒙的人闻风丧胆的人物,但我也有我不得不接近他的苦衷。

艾伦慢慢抬起头,眼神有些迷离,他英俊的脸近在咫尺,酒后的微醺气息尤为性感,让我们之间的空气迅速升温。

我的脑袋微微发胀,却异常清醒,我应该推开他,推开他。

艾伦眼神忽然出现微妙的变化,似乎被压抑得很难受:“我不能再……”

“咳咳。”就在此时,有人出现在不远处,“很抱歉打扰两位。”

艾伦立刻放开了我,我虽然有些在意他刚才究竟要说什么,可此时更多的是大松一口气。可还没来得及松懈,又被不该出现却出现的人物吓得重新紧张起来。

亚瑟一个人离我们三米远的地方,光线太暗,我看不清他的面容,只能认出他黑色修长的身影。

“陛下,这么晚还没休息吗?”

我一怔,立刻转过头,只见艾伦已经恢复到平日的状态,神色平静,语调和缓,找不到半点刚才暧昧失常的影子。

“拉姆斯登堡一如既往的宏伟,我找不到回房的路。”亚瑟用轻描淡写的口吻说。

艾伦沉默了会,回过头拉过我的手,嘱咐道:“好好休息,晚安。”

然后,走到亚瑟面前,礼貌地说:“请陛下随我来。”

我站在房门前思考了会亚瑟为什么会出现,未果,回到房里坐在床上发呆,脑袋里充斥着今晚尤为不正常的艾伦,以及亚瑟王。艾伦让我不要接近他,可他身上有我离开这个不属于我的世界最后的希望。我并不想知道格蕾蒂斯跟他们到底有什么纠葛,那不关我的事,知道不知道又有多重要,只要我能离开这里,我就能摆脱这重身份的枷锁。

躺了半天脑子里越来越乱,我拿着衣服黄金浴室泡个澡。不过,这么晚也不想再找罗伊,我一个人凭着印象摸索了会,幸运地找到了一处无比奢华的温泉中心。在拉姆斯登堡里有多处这样的专为各位王室成员提供的浴室,这处……好像是罗伊带我来的。我看看四下无人,便推门而入。

室内的蒸汽很大,白茫茫一片迷雾,水温的热度立刻从四面八方袭来。朦胧中若隐若现的金色支柱散发着淡淡的光晕,中心水池乳白色的温泉不时冒出热气泡。

我走到池边,用手试了下温度,又将衣物放置一边,正准备宽衣,池中心忽然出现动静。

我停下动作,眯起眼看向那边,隐隐约约似乎有人从水中站了起来。

怎么会有人?

我凝神定睛看去,雾气稍稍消散,那人的背影逐渐清晰,就在还未完全显现的时候,我已经看到他那头黑发。

作者有话要说:很抱歉,因为就这两天在我身边发生了大事,事发突然,对我打击很大,没有太多心情写文,所以近期的更新恐怕无法保证,但如果能更新我会尽力码一点的。希望各位谅解,也请大家能够支持我,让我继续走下去,谢谢!

第二十转

我站在水池边挪动不了脚步,眼看着那人慢慢转过身朝我走来。

雾气逐渐散开,水面被划出一道道波纹,那具肤色苍白得诡异的身体一点点靠近,还有与之形成鲜明反差的黑发黑瞳。

我傻了一会,猛然被一种快窒息的感觉将我全身包围住。

“我说是谁,原来是格蕾蒂斯公主。”

亚瑟已经站在我的面前,我低着头清楚地看到他修长的小腿,苍白的肌肤上有晶莹的水珠滑落,双脚所站的地方已经布满一层水晕。

这个人竟然堂而皇之,光着身子站到我面前。他究竟有没有想过我们是何等身份,太危险了!

我不敢抬头,好像一瞬间我变得只会费力地呼吸着,全身所有的细胞都被凝固住。

偌大的浴室中温热,不远处不间断地流淌出泉水落入浴池的流动声。

“你为何会在这儿?”

头顶上的人终于先开口,听上去没有丝毫惊讶或是气愤,就像是藏在冰下的水,让人无法琢磨。

我压低了头,把脸偏向旁边,说:“这儿是我的浴室……我才想问陛下为何会在这儿?”

“是吗?可我被告知这里是我专用的浴室。”

“不可能!”我倏地抬头,当接触那双漆黑的瞳孔时,心中一颤,匆忙又低下头,“这里向来是我用的。”

亚瑟抬脚朝另一边走去,我听见一阵衣料摩擦的声音,他的声音夹杂在这一片水雾之中朦胧得令人头脑发晕:“也许是我弄错了。我已经用好了,公主不介意的话可以继续使用。”

我吸了口气,慢慢回头,稍稍松了口气,亚瑟果然已经披上一件黑色浴袍,腰带松松地系着,露出大片雪白的胸膛。

亚瑟的吸引力是致命的,即便他拿最不在乎的口吻跟你说话,那种想要接近他的欲望就如同一颗被魔药浸泡过的种子,依旧在身体里疯狂滋长。这种强烈的感觉让我感到陌生害怕却无法抵挡,但与此同时,我的身体里似乎还存在一种压倒性的沉闷感,好像只要我每接近一点亚瑟,或是更想接近一点他,心脏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抓住,难过得透不过气来,钝痛随之而来。

我调整着呼吸长久不作声。

亚瑟轻轻朝我致意:“先告辞了,晚安。”

有那么一瞬间,我脑海中闪现出一副画面,仿佛是一处温泉,四周空旷,雾气浓重,隐约间似乎有两个人影,可转瞬即逝间,那画面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想我大概是被热得头脑发晕,开始出现幻觉,脑袋里的意识已经不受自己的控制,要不然我怎么会忽然叫出:“陛下,等等。”这样的话。

亚瑟的身影在金色的大门前停住,稍稍转过头。

我愣了下,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叫住他,情急之中想到什么说是什么:“我是想说,我们之前已经见过面了,对吧。”

亚瑟出人意料地转身,风一般地站到我面前,脸色有些吓人,我胸口难受得无法开口,而头脑渐渐清醒,根据费尔蒙和洛特签署的协议,虽然两国成为盟国,但相互间往来又严格的限定,若没有得到对方国家出入管理处颁发的正式通行钥匙就是非法进入,如果被查到是会被极刑处理的。如果那天亚瑟是擅自闯入肯特,那么事情一旦抖出去,后果不堪设想。

他盯着我的脸好一会儿,微眯着眼,然后,仅仅一刹那的时间,我睁大了眼睛,根本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的嘴角竟然透出一丝淡到不能再淡的笑意。

亚瑟缓缓问了句:“公主的意思是?”

“没什么。”我努力假笑道,“恐怕是我认错人了。”

亚瑟微微扬起下巴,居高临下地看着我,黑曜石般的眼睛里,光芒扑朔迷离。

“蓝色波涛的朗姆酒味道不错。”

我顿时哑口无言,他突然来这么一下,我完全不知道该如何接招。

亚瑟接着说:“说起来,还要感谢你,不然我们没有那么顺利地离开。”

我自然没傻到问他:你私下来肯特做什么,只好说:“我不知道帮到了陛下什么,如果有帮到,那真是我的荣幸。”

亚瑟的目光沉了沉,一改冷漠的口吻,似笑非笑地说:“能得到格蕾蒂斯公主的帮助,才是我们的荣幸。”

虽然我很迟钝,但并不代表我很笨。这句话里有圈套,我被下套了,刚才那么两句一来一往,亚瑟完全已经把我牵制住,就好像,我们已经是一条船上的人。他这样我就没法将他们早前偷偷来过肯特的事告诉其他人。

我挣扎了一下,想到那枚戒指,仰起头;“陛下,如果我有什么说错的,做错的地方,请陛下多多包涵。因为,我发现……皮阁下似乎对我不太友善,我想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或者,我以前做了什么令你们不满意的事。这么说也许有点不负责任,但是,很抱歉,现在的我没办法对之前的事负责,我什么都不记得了。所以,我恳请陛下……”

“误会?”亚瑟突然打断我的话,玩味地说,“你是想告诉我,划清界限是吗?”

当然不能划清界限,不然我怎么从你那搞到时空密石,我能不能回去可全都靠它了。

我摇摇头:“……我的意思是,我希望大家能成为朋友。”

亚瑟低下头,他完美无瑕的脸近在咫尺:“你觉得我们可以成为朋友吗?”

我无意识地屏住呼吸:“当然。”

“格蕾蒂斯,你很快就会记起来的,等到那时,你未必想和我做朋友。”

我很认真地说:“陛下,我并非失礼,但是,恐怕我永远无法记起来了。”

亚瑟笃定地说:“你会的。除非……”

我紧张地看着他,可他就此打住:“明天是结盟日盛典,还请公主殿下尽早休息。”

他这次不留给我一点说话的余地,快速开门离去。

我没什么心思随意泡了会就起身回房,躺到床上时脑袋里乱糟糟一片,根本没法集中精神。

忽然,我听到床下有什么细微的动静。

“谁!”

我猛地从床上坐起来,缩在一角,不一会,从床下钻出来一只……猫。

“白白?你怎么会在这儿?”

那只小白猫看到我像是很高兴的样子,扑腾着四条腿跃到我床上。

我一时无措,对于不喜欢猫咪的我来说,把它带回家已经是极限了。

我不敢抱它,挥着手说:“白白乖,这张床不是你睡觉的地方,快下去。”

白白张大了它那双金色的大瞳仁,似乎还歪了歪脑袋,然后又朝我走近两步。

我妥协:“好吧,好吧,你可以睡这,但不能再过来了,就在那半边。”

我猜它是听懂了,因为它趴下来,蜷起小小的身子躺在金色的丝被上不动了。

“你自己找到这的吗?”如果真是这样,那这只猫真是猫中奇才。

白白抖了抖胡须。

“你怎么进来的?”

白白还是抖抖胡须。

算了,说了这么多也不过是对猫弹琴,我也躺倒在床上。因为我不会火光魔法,所以一直以来房里的灯都不熄灭,久而久之便传出了:格蕾蒂斯公主性情大变,喜欢亮灯睡觉的传言。我对此不置一词,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四周完全静了下来,我睁着眼睛望着顶上层层叠叠的纱幔,慢慢地亚瑟的脸就浮现在眼前。

我连忙掐住自己的脸,心里暗道:“不行不行,冷静下来,冷静下来,明天就是结盟日了,不能胡思乱想。”

想起明天的赞歌,我明明没任何准备,可却出奇的平静,一点都不紧张害怕,就好像我能预料到自己可以过关似的。

没有什么道理,就是有这种感觉。

迷迷糊糊之中,我睡着了,睡梦中似乎感觉到有什么在脸颊上轻轻拂过,可我没有力气去理会。

梦里面我模糊地想着,如果是白白,那我以后一定不让它再睡到床上。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这么久才出来更新。最近一直在没有网的地方,偶尔才上次网,加上发生了一些事让我没精神写文,再次向大家道歉。

第二十一轮

结盟日当天,我绝对没有睡懒觉的机会。

一大清早,我就被罗伊叫醒,被她非常不人道地拖到镜子面前梳妆打扮。但这个时候我神志绝对不清,所以任凭身后的人在我的头上脸上都手动脚。

“公主,今天的服饰您看这套可以吗?这是今天从公爵府上送来的。”

我努力睁开眼睛,混沌了一会,总算是看清了那条淡金色的连衣贴身长裙,繁复奢华得立马让我眼皮一跳,顿时清醒三分。

“怎么是这套?还有没有其他的?还有最好不要是裙子。”我不甚满意,虽然在费尔蒙呆了有一段时间,可我对金色实在产生不了太多的好感,格蕾蒂斯很变态,我可不变态。

罗伊为难地找了找,又拿出一套白色的蓬蓬裙,不过上面还是勾着淡淡的金色花边,不过比刚才那套已经好了太多了。

“还有就只有这套了。公主,国王陛下已经下令过,今天参加典礼的贵宾都要穿上金色的服饰,您还是穿裙子吧……不然……”

我疑惑,这时刚好有人来送递今天一早新出炉的报纸。

我接手一看,非常庆幸自己还没去吃早饭。

《流言蜚语为王》竟赫然打出头版头条:亚瑟王拒与格蕾蒂斯公主共舞,似嫌其毫无女人味……

只是一条裤子,有必要写成这样吗。还有,为什么这种八卦不入流的报纸也能进入拉姆斯登堡——据小道消息,它背后有弗兰克亲王暗中支持……

“公主?”

我把报纸一扔,调整体内情绪平衡,之后颇为淡定地说:“那个,我有新做一套衣服,在柜子里层,你把它拿出来。”

还好我自己留了一手。

换好自我满意的干干净净,简约不失气度的白色套装,我甚是欣慰地佩戴好国徽,精神抖擞地就要出门。但忽然间想起一件似乎被遗漏的事。

“白白?”

话说我起床后就没见过它,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当然,这时候我还有些忧心,不过日后我就彻底摸清这只猫的脾性了,想你的时候它就会出来,你想它的时候它未必出现。

我在花园里用餐,差不多快吃完的时候,远远的便看到艾伦陪同……亚瑟王以及他那朵娇艳如花的夫人,不对,是那位美丽的夫人缓缓绕着拉姆斯登堡赫赫有名的雪茉莉花园散步,不时交谈着什么。

浴室、水池、裸体、热气……

一连串解禁限制级的词汇爆炸式的在我脑袋里开了花,我连忙低下头,草草地把最后一块小面包塞进嘴里,还没来得及嚼就想起身闪人。

“格蕾蒂斯!”

我背对着那边的人,抬着一只刚迈出的脚在心里悲愤:我能不能假装没听见我……

事实上,身为费尔蒙鼎鼎大名的格蕾蒂斯公主,又被莫名其妙扣上艾伦王子未婚妻身份的我而言,那样做显然是极度没品的,于是,下一刻秒我就把面包整个吞进肚里,来了个再自然无比的转身。

我走过去,展开一抹笑颜:“卡罗尔王妃,艾伦王子……亚瑟陛下。”

亚瑟淡定自若得很,好像套了个面具,相反我就没他那么高深的功力,无论如何都没法直视他。眼睛只要一扫到他……连锁反应似的,脑袋里就会出现一个光着身子的……打住,千万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