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太喜欢,我不吃甜食。”

他愣了下,拿叉子的手停住,这时候,第二块牛奶蛋糕送到。

亚瑟对侍者说:“不用了,撤下吧。”

那侍者又把蛋糕原封不动地拿走。我看着那块蛋糕,脑袋里闪过一个比较自恋的念头:这不会是给我叫的吧。不过,现在不是多嘴问这个的时候,因为我看到门口出现两个黑色的身影,有洛特的黑骑士走进店里。

作者有话要说:据说女主热烈过头,稍微改一下……

第二十五轮

我难免吃惊,这个时候怎么会有黑骑士出现,不过转而一想人家的主子还坐在我旁边呢,这么看来也就不奇怪了。

空气中立刻产生微妙的变化,好像每个人的动作都慢了半拍,每个人说话的声音都小了一点,每个人视线的方向都朝一个方向看去。

那两名黑骑士我没见过,不过依照他们身上的勋章以及对自己这身制服的不离不弃,应该是等级比较高的骑士。

“你的骑士很引人注目。”我低声说。

亚瑟不动声色地说:“我的骑士,自然比较出色。”

这么自恋的回答,却还能说得让人心服口服,我无话可说。

那两名骑士在一张空桌子上坐下,侍者愣了愣才上前寻问。他们二人只点了一些小菜,两杯酒,也不加交谈,默默地开始用餐,对那些一直注视他们的视线熟视无睹。

不太自然的安静过后,大家又开始慢慢放声聊起来。

隔着一个桌子突然冒出一个尖细的声音:“喂,听说了吗,今天格蕾蒂斯公主唱赞歌的时候哭得鼻涕眼泪一把把的,好端端的日子都被她搞得跟国丧似的。”

我差点没一口水喷出去,是什么人在毁我形象,我明明只是流眼泪,没有鼻涕参与。我尴尬地偷偷瞄向亚瑟,这一路上我一直担心他跟我提起这件事,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不过,亚瑟像是什么都没听见的样子,正低着头研究他的牛奶蛋糕。

旁边涂着鲜红口红的女人叹道:“我看到了,你不在场,所以不知道。她哭起来确实……挺震撼人心的,我当时也跟着哭了。唉,不管怎么样,公主地位再高,也是女人,她现在的日子和以前不可同日而语,你说能不伤心吗。看看,她以前最不屑唱赞歌,这次抢着唱,这说明了什么?”

当然是形势所迫,被逼无奈。

“说明了什么?”

“不得人心,她要改变自己尴尬的现状,就得先改变自己,不然,她这次回来怎么变了那么多。”

我吐血,人民大众的眼睛真是雪亮雪亮的,这么深层次的道理都被发现了。

“可也不见得变好了。”另一个面色阴沉的男人说,“报纸上说她变得越来越没有王后的气质。”

红唇女人没好气地说:“不管她有没有王后的气质,她都会是我们的王后,你就别想你的伊丽莎白公主了。”

“喂,她回来之后,洛特的人后脚就跟上了,你们说这其中……”

“小声点……”红唇女人朝不远处努了努嘴,“隔墙有耳。”

“既然知道隔墙有耳,就不应该说那么大声。”

黑骑士放下银叉的声音不大不小,却猛地令整家店瞬间安静下来。不同的目光全部锁定子他们身上,大家果然都在关注着两人。只见,其中一名黑骑士站起身走到那桌人面前,居高临下地说:“我们洛特与你们格蕾蒂斯公主毫无关系,请你们不要随意猜测。”

“哼,”面色阴沉的男人不屑道,“犯人被抓了也还总是说我没做过呢。”

他此话一出,立刻引来一阵哄笑。

我以为那名黑骑士会生气,可没想到他竟然和沉得住气,说:“我觉得很可悲,格蕾蒂斯公主是你们的公主却得不到自己子民的信任,我为她所作出的牺牲与忍耐感到不值。”

他像是在为我的名声辩护,我不免惊讶。

“你不要在这里说风凉话!”别处又有人站了出来,大声说,“费尔蒙谁不知道她跟你们是一路的!”

我听得胆战心惊,虽然早知道自己不得人心,不过心里头还是挺难过,但是,说我跟洛特是一路的有点过分了。我又偷偷瞧了眼亚瑟,他低着头,垂着眼,看不出在想什么。

那名黑骑士眉毛都没抬一下,沉声道:“愚蠢的人总是喜欢看事情的表面,却永远想不到事情背后隐藏了什么。”

“你敢骂我!你是黑骑士又怎么样,又不是圣骑士,我们不怕你!”

场面急转直下混乱起来,有更多的人站起来,这方人多势众,可那名黑骑士也气势不减,冷冷地看着其他人,这情况该不会是打算群殴吧……

“我们走。”

嗯……啊?我回过头,只见亚瑟已经离位要走,我情急之中拉住他:“走?你不管他们?”

亚瑟像是看白痴似的看着我:“你觉得现在这种时候以我们的身份出现合适吗?”

我把他的话想了一遍,恍然大悟,我果然不够深思熟虑。

这时,还有一名黑骑士拉住他的同伴说了句:“利奥,跟他们这种人讲道理没意思……”

我还没听清,亚瑟又叫了我一遍:“格蕾丝。”

“来了。”

我只好跟着亚瑟从后面的偏门出去,一出门面对的就是西面的街区,这片区域我没怎么来过,所以走了一会就完全迷失方向了。

“在想什么?”

走了一段路,亚瑟打破了长时间的沉默。

说实话,我确实在想很多问题,有一些我以前就在想的比较深层次的问题,也有一些关于今天遇到的新问题,但不知道问了他会不会答我。

我用期待的眼神看着亚瑟,说;“我在想,刚才那个人是谁,以后看见他我要好好谢谢他,对了,他以前是不是跟我关系不错?”

亚瑟打量着周围的景色,心思不在我的问题上:“这个你要问他了……那边好像是饰品店。”

亚瑟在无声无息之中转移了我的注意力,而我完全不自知地一路跟随他的思维方式。

亚瑟看到的饰品店,虽然说是饰品店,但是给猫提供饰品的店,我对它没多大兴趣,不过我身边这位洛特的王似乎很高兴,也不问我的意见就推门而入。

这家叫甜甜圈的店铺风格非常迷情,走进去后那些形态各异见都没见过的物品立刻带有爆炸性的视觉冲击抢占你的注意力。我拿起一只像是皮球的东西,左右看了遍,但还是不确定是什么。

“这是一种可以放大的猫居,可以让猫睡在里面。你手上这种是功能最简单的类型。”亚瑟走到我边上讲解道。

好神奇,这种东西我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我又指着一个紫色小铃铛的东西:“那个呢?铃铛?”

“当然不是普通的铃铛,给猫戴上可以防止虫子黏在它身上。”

我满是惊奇地看着亚瑟,叹道:“你好像很懂,你很喜欢猫吗?”

亚瑟点点头,目光深邃地说:“不是喜欢,是痴迷。”

我突然联想到家里面那位痴迷贵族猫咪的夫人,然后就怎么都没法想象出一位痴迷猫咪的国王。

“你呢?”亚瑟随意问道。

我摇头:“不喜欢,不过……也不讨厌,但不知道为什么猫咪很喜欢粘着我,是不是我有什么特殊体质?”

“是吗……试着喜欢吧,你应该喜欢猫。”十足的命令式口吻,亚瑟说完转身到另一边挑东西去了。

我默了,国王也有职业病吗,对谁都能发号施令……不过,我拣起一枚软软的金色蝴蝶结,忽然想到我家白白那双金色的瞳孔,不知配上后是不是很漂亮。

“兰斯,”我兴冲冲地跑到亚瑟身边,“这个呢,有什么特异功能?”

“这只是一个普通的蝴蝶结。”

“……”我干笑两下,“哦,挺好看的。”

“要买?”

“嗯。”

“我喜欢浅褐色。”

亚瑟利落地从我手中拿走那枚金色蝴蝶结,再毫不犹豫地将一枚浅褐色的蝴蝶结放入我手中,然后对我说:“没什么要买的,我们走。”

可等我从店里出来,一直走到勃兰湖边,我都还没搞懂我怎么就那么听话的买了这浅褐色的东西。

“这里就是勃多湖。”

听到亚瑟的声音,我方回神,抬头一看没想到已经走到这里,勃兰湖已经完全离开肯特市中心了,不知不觉我们竟走了那么长一段路。

勃多湖是肯特最著名的湖,湖水微蓝似紫,尤其在阳光的照耀下分外美丽迷人,在湖边坐下休憩往往会让人无法沉醉得无法自拔。只不过,经历了战争后,勃多已经被毁得差不多。

“洛特的埃罗也有一片很美丽的湖,叫撒满,一片黑色的湖水,但如果有阳光,那便是一片金色。”

天气渐渐凉了下来,阳光也收敛起万丈的光芒,结盟日马上就要进入尾声,夜晚就要降临。就在这夕阳西下的唯美时刻,亚瑟被笼罩进一层奇异的光圈里,散发着难以言喻的俊雅潇洒之美。就算我此时如此靠近他,却不敢逾越一步,仿佛再近一点,便是亵渎。

亵渎,真可笑,我怎么会有这种想法,这个人是被称作黑夜恶魔的人,无论如何都应该是离神最遥远的那个。

有那么一刻,我们之间彼此宁静得只有对方呼吸的轻声。

我好不容易强迫自己收回视线,故作感叹:“勃多在战争中被毁灭了大半,现在只剩下这么一点了。”

可直到说完我才发现我找了一个最不该说的话题。战争,不论对哪方而言,都是不愿回首的过去,那场战争费尔蒙虽然损伤巨大,可洛特也是在死亡的边缘。虽然我不是亲身经历者,但我也能想象那种灾难性的破坏与无尽悲凉的伤感。

可亚瑟竟然指着湖面说:“那天我率领部队打到这里,当时我挥手烧了大半个湖,不过在最后关头突然记起曾经有人对我说,夜晚的勃多她很喜欢,我就没有烧最后的那一部分。”

我一是惊讶于原来是亚瑟毁了这里,而是惊讶能让亚瑟停手的那个人,那人在亚瑟心目中的地位一定非同小可。

我心中不免懊恼,不让自己想下去,皱了皱眉,说:“战争只会摧毁家园,破坏幸福,害苦百姓,希望现在的和平能一直延续下去。”

“你太天真了。”亚瑟很快说道。

我不想反驳,我和他的思想境界不在同一条水平线上。他是一国之主,脑袋里肯定充满了占领他国,让自己变强的想法。而今的局面恐怕也只是为了某些原因,暂时的风平浪静,两国心照不宣,维系着表面的平和却都在酝酿着什么。

沉默就如同斜射在地上的阴影,随着太阳的落下,被越拉越长。

“格蕾蒂斯,其实,你并没有失忆。”

半晌之后,亚瑟平静地说了第一句话。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女主性格问题,大家慢慢看,慢慢感受吧。

第二十六转

惊悸过后,我还是不太确定他这句话的意思,他说起话来总是能将情绪掩藏得太好,从口气里根本找不到痕迹。所以我不知道他这时是疑问还是肯定,又或者只是小小的试探。但不管是哪一种,我的答案是一样的。

我坦诚道:“陛下,我并不是那种假装失忆,没事找事的无聊人。”

“那首歌词我很喜欢,不是你写的吗?何况,你不是愿意在人前哭的个性。”

绕了半天,还是出在那首歌上,我无奈地说:“歌不是我写的,别人的歌我拿来唱罢了。至于哭的事,”我苦笑一下,“我也不清楚,但我可以发誓,那并不是我想要哭的。”

我好像觉得哪里不对劲,可一时间又找不到问题在哪。

亚瑟听后静了一会,我看到他深吸一口气,突然背过身说:“回去了。”

从勃多湖走回公爵府需要很长很长的路程,但我们谁都没有提出要找辆马车。他走在前面,我跟在后面,亚瑟不说话的时候总给人很强的气场,凌厉中带点阴沉,我和他保持一定距离,边走边琢磨,想来想去也只想到可能是我刚才的回答没让他满意,但是,我也不知道我的回答犯了他什么戒。

我两条腿走到麻木时终于看到通往公爵府的街道,谢天谢地,我的腰都快直不起来了。

亚瑟在拐角处停了下来,转过身对我说:“你自己回去,我不过去了。”

“……好。”

这么面对面站着,我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这一天我过的好像在做梦一样,跟一个本应很难接触到的人一起逛了一天,那高高在上不可企及的人似乎离我近了点,却又远了点。我说不清这是种什么感觉,但时间的流逝好像比往常快了数倍,转眼间就到了告别的时候,来不及我回味。

我站着没动,低着头看着我那双已经黑了一圈的白色皮靴,亚瑟也没要走的意思。当我以为我们就会这样站着被风吹成两座石像时,亚瑟又一次开口了:“其他的我都扔了,这个给你。”

我抬起头,看到一枝金色的玫瑰躺在他手心上。

我想都没想就拒绝:“不用了……你应该把它送给王妃……”

我看着那枝玫瑰,忽然不想说下去。

亚瑟把那枝玫瑰竖起来,拿在手中转了转,说:“卡罗尔不喜欢男人送花。”

我别开眼,断断续续道:“那送给我也不合适……陛下,陛下还是自己留着吧。”

亚瑟像是发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忽然低下头,目光沉得像是夜色中勃多的湖底。

“难道说,格蕾蒂斯公主害怕会爱上我?”

轰一声,脑中平地开花,我一惊,大受刺激,行动快于大脑,一把夺过那枝玫瑰:“陛下多虑了。”

亚瑟重新直起身子,压了压礼帽,表情是说不出的舒畅,他说:“格蕾丝,今天很愉快,明天见。”

眨眼间,亚瑟消失在我面前。

我呆了许久才领悟到,这是魔法世界。

我独自一人走回公爵府,老远门口的卫士看到我急急忙忙跑进府里,过一会,带着一连串的人冲了出来。

我被这仗势弄得一头雾水,艾伦来到我面前,先是好好把我看了一遍,露出松了口气的样子,他的脸色很苍白,抓着我的手也是冰凉的:“你去哪了,我们找了你一天。”

“先进去再说,她看上去很疲惫。”我这才发觉米切尔也在,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

我有些头疼地说;“不用,我没事,就是有点累,今天不想多说什么,你们都先回去吧。”

“格蕾……”艾伦忍了忍,“好吧,那你先休息。”

我感激地看他一眼,然后低下头避过其他人的目光,经过米切尔的时候他突然拉住我的手,我以为他要说什么,可他也是忍了忍,又放开,说:“好好睡一觉。”

大家的神色都很古怪,我惴惴不安地回到房里,刚一转身,一个小东西就又准又快地扑进我怀里。

惊吓过后,我终于看清怀里的是什么:“白白?”

这小东西今天特别热情,心情特别好,竟窝在我怀里一通乱蹭。我手脚都不知道放哪好,我不太喜欢接触猫猫狗狗,可现在这样子也不好把它扔出去,只好跑到床边把它放下,拍了拍它的脑袋,板起脸说:“以后不许吓我。”

小东西乐着猫脸,喵喵叫了好几声,还是一副很高兴的样子。

我把唐娜叫来,和亚瑟在一起的时候一点都没感到饿,现在才发现原来自己已经一天没吃东西,胡乱吃过洗过之后,我倒在床上一动都不想动。

白白像是把我的话当耳边风,越过三八线凑到过来趴在我手臂上。

我没力气跟它计较,掏出那只蝴蝶结晃到它面前:“给你的礼物,怎么样,还喜欢吗?”

我已经做好心理准备,如果它胆敢嫌弃这个东西,我就把它扔下床,可没想到它一看到蝴蝶结立马两眼放光,两只前爪不停地朝蝴蝶结扑腾。我大感惊奇,故意把蝴蝶结举高逗它,小东西突然后腿一使劲用嘴把我手中的蝴蝶结叼了去,还满脸得意地看着我。

这真是大大打击我的自尊心,见它对着蝴蝶结拨弄了半天也不去帮它,直到它讨好似的又开始蹭我,我才稍稍软下心肠帮它把蝴蝶结戴上。

果不其然,人靠衣装,猫靠……蝴蝶结装,戴上去后白白更加英姿勃发。

我不得不感慨:“浅褐色的好像也不错,他还挺有眼光的。”

白白又凑到我怀里盘下身子,眯着眼睛舒舒服服地躺倒。

我被它弄得僵了一会,见它也就这样不动,才慢慢软下来。

乱了一天,现在终于彻底静下来,我坐在床上神游了一会,倏然想起格蕾蒂斯的日记本。这些日子事情一个接一个害我没法研究一下,现在好不容易空下来,我找出那本金色阳光打算好好拜读。

我划破手指,滴了一滴血在封面上,很快日记本自动打开了,翻开后第一页还是那秀气深刻的字迹:献给我最爱的人。

接下来那一页是那副淡淡的素描,璀璨的金色头发还有他手中拿着的一朵小花。

我迫不及待地往后翻去,下一页依旧是一副画,画中的景象很朦胧,但在一群人中可以清楚地看到一个小男孩打着伞,侧着脸站在树林里,页脚注名:清晨雨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