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际

黑色,安静,温暖。

刚才的梦里是铺天盖地的洁白,如雪如云,她一个人站在天地的中间,缓慢又沉重地呼吸,身上并没有伤口,却感觉下一刻就会死去……

格蕾蒂斯困倦地睁开眼,头脑有一瞬间的空白,但很快记忆便充斥了进来,小心地、慢慢从某人的怀里抬起头,可是即便她的动作已经如此谨慎,头上的人还是醒了,感觉到他在自己的头顶吻了一下,抱在她腰侧的手收紧了些。

“再睡会?还是起来吃饭?或者……一起沐浴?”

刚睡醒的嗓音低沉迷人,却无法掩饰语调中的愉悦,最后两个字挑起了小小的调侃。

格蕾蒂斯抬到一半的头又立刻低下,闭上眼靠在他怀里不动。

“不想动?这么累?”

亚瑟暧昧地在她耳边问,一边想要抬起她的头,没想到她固执地埋起脸,听到他的话后光洁的后背立刻僵硬起来,发现她的肩膀露在了外面,亚瑟立刻把被子拉高将她整个裹起来。

“看来是想再睡一会。”

照旧得不到回应,亚瑟也不再问下去,收起挑逗,抱着格蕾蒂斯又阖上眼睡了会。

格蕾蒂斯却再无睡意,但是她不愿意醒来,这样安宁的时刻过一秒少一秒,就如同流水滑过指尖,一去不复返。如果注定明天要放手,就请让她在今天多贪婪些。

格蕾蒂斯在昏睡中时梦时醒,每次醒来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让自己再睡回去,如此往复了几次后终于被某人忍不住叫醒。

亚瑟把怀里的人摇醒,劝诱道:“先起来吃点,一会再睡。”

等了一会,格蕾蒂斯终于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可实际上并没有给出行动。

“怎么了,起来啊。”亚瑟故意自己也没动反过来催她。

果然,格蕾蒂斯的耳廓慢慢发红,亚瑟用嘴唇碰了下,竟然烫得惊人,他的手指徘徊在她的腰侧,不怀好意地笑道:“那我先起了。”

突然,格蕾蒂斯以不可思议的速度翻身坐起,整个人往床下一滚,连带着整条被子被她披在身上落到了地上。格蕾蒂斯在被子里挣扎了会,露出张小脸,一双已经完全清醒的大眼睛略显尴尬地看了床上的人一眼,又飞速移开。

被看的人倒是相当坦荡,坦然地走下床,坦然地走到格蕾蒂斯面前,坦然地问她:“一起洗?”

其实,亚瑟只是开玩笑地问问,因为根据以往的经验格蕾蒂斯定是立刻翻脸走人,或是装作没听见若无其事地自顾自。所以,这次他问完了之后也就马上转过身走向浴池,可没想到他没走两步就被人拉住。

亚瑟意外地回头,看到格蕾蒂斯低着脑袋,全身裹在大被子里,一只手紧紧地揪着被子,一只手拉着他的手指。

他不得不惊讶:“格蕾丝,你……”

格蕾蒂斯先行快步走进浴室,亚瑟站在外面呆了会,马上听到里面入水的声音,他立刻走了进去,格蕾蒂斯已经趴在岸边,抬起头看着他,脸色微红,唇边带有笑意。

亚瑟觉得很有意思,他入水后摸到格蕾蒂斯身边,伸手一捞,没想到格蕾蒂斯很温顺地靠了过来。

“今天怎么这么听话?”

“不喜欢?”格蕾蒂斯转过身,平视他的胸口,可还是有些不太适应地撇开视线。

他撩开她额前的长发,在上面印上一吻:“一会儿地狱,一会儿天堂,我有些承受不了。”

“那你喜欢天堂,还是地狱?”格蕾蒂斯环住他的脖子微笑着问。

亚瑟黑瞳中闪着细碎的光芒,哑着声音说:“只要一直在天堂就好。”

格蕾蒂斯仰起脸,热气蒸腾下,她的脸越发红润,剔透的肌肤美丽动人,她盯着眼前的人专注地看了会,她用手指描画过他的眉毛、眼睛、耳朵、下巴,在他诧异的目光中凑上去在他的鼻尖吻了吻,又在他的嘴唇上碰了碰。

格蕾蒂斯搂住亚瑟,带着鼻音说:“对不起。”

亚瑟觉得有些不对,想要拉开她,可她用了全力就是不肯松手:“别,让我抱一会。”

“你……有什么事在不安?”他抱住她的腰,感到她的心脏在剧烈跳动着。

格蕾蒂斯摇了摇头,又沉默了会,才说:“我害怕。”

“怕什么?”

“我,你,还有很多。”格蕾蒂斯靠在亚瑟肩上说得很含糊。

亚瑟想了下,很自然地做了一个联想说:“不要害怕,不会再像25年前那样了。”

格蕾蒂斯讷讷地说:“我怕我们反目成仇。”

亚瑟不以为然:“你做了那么多惹我生气的事,我也没有恨你。”

格蕾蒂斯苦笑,没再接话,她想那是因为她没有给他足够的理由去恨。

“格蕾丝,回到我身边?”亚瑟把她抱起来,亲吻着她的肩膀,宠溺地又问了一遍。

格蕾蒂斯没有回答,她低下头静静看着亚瑟,他也正看着她,露出一个不适合他的可爱笑容,像是在恳求又像在撒娇。很久以前她就觉得这个男人说的话如此狂妄,他的神情那么不可一世,他的身体和灵魂都属于黑暗,但她总会觉得眼前的他光芒万丈,宛若神抵。他展开他的羽翼要将她收归到他的保护领域,明明那么骄傲,却能不计较她的任性,即使很生气,还是会拥抱她。

够了,她很满足了,也许就连他自己都说不清为什么会选择她,可是她知道他们之间的相遇和相爱绝非旁观者能够理解的那么简单,正如那个巫娘的预言,这是命中注定,也是逃不脱的劫。

她的一生也许有很多波折、痛苦、不幸、悲伤,可是只要有他的心,即便明天就去面对死亡,她也不再恐惧。

格蕾蒂斯俯下身亲吻他,她没有办法说:好的,我回来。也没有办法说:我爱你,不会再离开。她只能吻他,抱着他,把她所有的感情化在每一个爱抚之中去回应这份不能回应的感情。

缠绵,抵死缠绵,只有这样,她才能暂时忘却她的明天在哪里。

温存过后格蕾蒂斯倦极了,亚瑟将她抱入床中盖好被子,正欲离开却被她拉住,她强撑着精神说:“别走。”

“我不走。”亚瑟连忙在床边坐下温柔道,“我只是去拿些吃的,你得吃点再睡。”

格蕾蒂斯原想拒绝,可在他温柔的目光中压下疲倦,靠在他怀里随意吃了点点心躺下休息。

亚瑟见她从浴池出来后脸上的血色就逐渐退去,现在看来甚至透出苍白,睡下之后累得说话都很无力,不由担心道:“身体没有其他不舒服吗?”他刚才是有点……激动过头,但应该还不至于让格蕾蒂斯消耗那么多体力。

格蕾蒂斯闭着眼睛轻轻笑了笑:“没有,就是有些难受,休息下就好。”

亚瑟握着格蕾蒂斯的手等她睡着后才离开,卡罗尔等在外面见他出来,媚眼里忽闪着狡黠的光芒,笑嘻嘻地调侃道:“陛下,今日天气可好?心情可好?”

亚瑟偏过头,微微一笑动人心魄:“如果今天你错做了什么事,我姑且可以饶恕一次。”

卡罗尔掩嘴笑得奸诈:“陛下,恭喜。”

“现在情况如何了?”亚瑟心情舒畅,可以无视他的坏笑。

“如陛下所料,我们给费尔蒙放出消息说格蕾蒂斯公主卷入了佩里奥的漩涡,艾伦王子立刻向佩里奥要人,但佩里奥那边坚持说格蕾蒂斯公主不在他们那里,双方目前僵持不下,尤其恰克王子和米切尔王子闹得很凶。陛下,这场好戏真是不错。”

“格蕾蒂斯是个很关键的角色,佩里奥此次刻意与我国联姻结盟已经令费尔蒙心怀不满,此次事件必当小事化大。”

卡罗尔思量了下说:“可是,如果恰克王子向我们寻求帮助……”

亚瑟冷哼,极为不屑地倨傲道:“我要让他们知道胆敢在我洛特头上动手脚的下场,塔塔丽可是他们那种低劣民族能够染指的。”

“陛下的意思,我明白了。”卡罗尔了然地回道,“让他们先斗,我们只要等着他们两败俱伤。”

“不。”亚瑟摇头,一字一句谨慎地说道,“费尔蒙不能伤。”

卡罗尔表情空白了一瞬间,立刻恍然:“是。”

亚瑟又吩咐说:“告诉巴伦和皮,这段时间暂时不用做什么,但要谨慎那两边的动静。没什么事的话,你可以下去了。”

“是,陛下放心,我会一一照办。”

亚瑟说完便回身快步走进寝宫,卡罗尔在原地望着亚瑟黑色的身影消失之后忍不住想笑,他的陛下今日嘴角含笑,眉梢含春,分明是一个陷入恋情不可自拔的男人,比之25年前有过之而无不及。天知道三天前他还一副全世界都是他仇人的阴沉样。只是,25年前他遭到了一次沉重的打击,这一次,同样是那个女人,到底能不能和他坚守到最后?

卡罗尔心念,格蕾蒂斯,希望你不要再让陛下、让我们失望。第一次陛下可以为了爱原谅她,他们可以为了陛下原谅她,可第二次便是再也没有挽回的余地。

作者有话要说:我的表现老板不满意,老板要找我面谈,我很伤心,我很焦虑,更文能力直线下降……对不住%>_<%

哈哈,啰嗦一句:结局早就定下来了,这篇文中途很多内容可能是写的时候突然奇想,可结局是在第一卷没写完时就想好了的,不可动摇的,我喜欢的结局,大家拭目以待吧~

不多,补完先,大家不要担心结局,我是亲妈~

第九十九际

“所以,那个时候费尔蒙的人奇袭我方边境,皮第一时间下令反击,随后才上报于我,等于是不宣而战。但在此三天前,我已经把‘不战’计划提到了议程上,没想到会被他们打乱了步骤,我确实对你隐瞒了这件事,但我原本主张先行调和,趁你在‘塔塔’的九天里无论如何解决这件事,却没有料到你突然出现在会议上。”

“不过,这些事情很可能和佩里奥那边有牵扯。塔塔丽落在他们手里,这件事不是你的错,那时的你并不了解状况,我也想看看他们究竟想要做什么。不出所料,他们在暗地里做了很多小动作,却又不做绝,我猜无非就是想挑拨洛特和费尔蒙之间的关系,我和你订婚的事情触动了他们的利益,所以费尔蒙会主动发起攻击和他们也脱不了关系。此次想要与我联姻的理由大概也是如此。恰克蛰伏那么多年,绝不是一个甘于人下的男人。”

室内光线暧昧,淡淡的柔光令人提不起精神,却难得慵懒舒适,格蕾蒂斯斜靠在椅子里,手里握着茶杯,里面泡着温柔的玫瑰香茶,目光一直停留在杯子里那瓣没有起伏的花瓣上。亚瑟坐在她对面,同样拿着一只茶杯,里面什么都没有,他一直看着对面的人,低声说着他承诺过的:如果你回来,我就解释所有的真相。只是,不论他说到什么,格蕾蒂斯都没有露出特别的表情,类似惊讶、懊恼、后悔,偶尔喝一口茶,就连眼神都没有波动过,仿佛,沉静在自己的世界里。

亚瑟停顿了一会,格蕾蒂斯察觉到对面没有声音后才慢慢抬起头疑惑道:“为什么不说下去?”

“你在听?” 他说了这么多,她却没有给出相应的表示,该高兴吗?高兴也许他所说的她早就想到了。

格蕾蒂斯笑着点头,面色还是有些苍白,这几天她的精神总是好好坏坏,没有生病,只是疲乏,她坚持不看御医,却很粘亚瑟,总说只要他在就没关系。

亚瑟绕到她身边坐下,抬手摸了摸她的脸颊,语气中并没有任何不满:“你是不是什么都知道了?”

格蕾蒂斯握住他的手贴在自己脸上,看向他的眼神很温柔,像是如何都看不够,只不过说话有些无力:“知不知道很重要吗?”

亚瑟说得很严肃:“当然,你要相信我,我的王后。”

我总是相信你的。

格蕾蒂斯微微笑了笑,她跳过这个问题,盯着他的眼睛问道:“兰斯,为什么爱我?我并不完美,甚至有很多很多缺点。”

亚瑟对于她突然提出的这个问题有那么点错愕,格蕾蒂斯并不是一个喜欢直截了当的人,就连答应她回来也不会说出口,只是用行动告诉了他答案。

“如果我说这是命运,你接不接受?”

格蕾蒂斯蹙起眉头像是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

亚瑟伸手在她眉间点了点,轻声说起:“其实也许就是命运。我在很小的时候就被父王叫到房间里,他的桌子上放着一张画,画里有一个小女孩,浅褐色的头发和眼眸。父王说,你必须超越她。我并不知道这个人是谁,更不知道为什么我要超越她,长大了点后我意识到自己身份的特别和地位的尴尬,如果我要继承王位,我必须超越画里的那个人。我决定去见一见她,没想到反被她救了一次。父王那有一块魔镜,如果全心全意思念一个人便可以看到那个人。所以,每一天我都会对着那个人的身影告诉自己必须努力。”

格蕾蒂斯一惊,刚想说什么,亚瑟的手指又点在她的嘴唇上,打趣地笑道:“放心,我没有偷看过你洗澡。”他继续说,“我一开始只是认为你不过是承袭了天神的眷顾,得到了不可思议的力量,但是,我在暗处看着你,正如你所说,你不是完美的,但没有人是完美的,可你是独一无二的,不论是那个救了我的你,还是失忆后性格大变的你,又或者是现在的你。”

“这么说,你暗恋我很久?”格蕾蒂斯撑起身子靠在亚瑟身上,左手覆在他的胸口,掌心下便是他的心跳,透过布料和一层皮肤,有力地跳动着。

亚瑟低哑的嗓音,邪魅的笑容,眉间的冷酷,眼底的温柔都是他致命的武器,只要他愿意,可以让任何人沉沦,但只有他愿意才会让人看到他最与众不同的一面,他低笑着勾起格蕾蒂斯的下巴亲密道:“是不是很感动?格蕾丝,我已经亮出了我的底牌。”

他的秘密,暗恋,一个人的痴迷,所有的目光和心思都系在镜面的另一端,而对方却从来不知道他的存在。所谓的一见钟情,再见倾心大概就是如此了。即使相识的最初,她甚至不记得他们在之前就已经见过一面,即使在她人生的前半段,都围绕着另一个男人生活。

“可是,你有多爱我呢?”

格蕾蒂斯垂下眼帘,遮下自己眼中慢慢变暗的光芒,她的睫毛不自然地颤动了下,停留在他胸口的指尖也开始无法控制地发凉。

“难道还不够吗?”他并没有看出她的异常,只是以为她在寻求一个更重的承诺,“格蕾丝,至少,在你我之间,你不能否认是我爱得多一些。”

格蕾蒂斯死死咬着嘴唇,那上面一瞬间出现了一道血痕:“那如果,如果有一天,神不许我们相爱,如果相爱了,必须要取走我们之中一个人的性命,你会怎么做?”

亚瑟正把玩着她的一束长发,他喜欢这种亲密的接触,听到这个问题后手指不由停住,可一会后又自然地缠绕起来:“不会的。”

“不会吗?”格蕾蒂斯坐起来,目光平视亚瑟,掌心的力度慢慢加重压在亚瑟心上,“如果不是你死,就是我死,你选择哪个?”

亚瑟刚开始还想笑,可看到格蕾蒂斯骤然加深的瞳孔,微微眯起眼,格蕾蒂斯站着半俯下身,眼里的温度一点一点往下降,手下的力度一点一点加重。

猛然,火光一闪,眨眼的瞬间,格蕾蒂斯已经翻身迅雷般跳开在远处的书桌上,单膝跪下,静静地看着亚瑟。亚瑟站在她面前低着头,黑色的刘海垂下,看不到他的眼睛,他的一只手放在胸口,指节因为用力过度而突兀发白。

他试着呼吸了下,不敢想信似的又呼吸了一下。

格蕾蒂斯站起来,拉了拉散开的披风,沉默地看着亚瑟似乎在竭力克制自己全身的颤抖,他向前走了两步,猛地跪下剧烈地咳嗽,黑色的地毯上看不出什么,苍白的指缝间却已经沾满了鲜血,不间断地从缝隙里漏出来,滴落在地上。

他那仿佛从地狱深处爆发出来的吼叫声,几乎贯穿格蕾蒂斯的心脏:“格蕾蒂斯,你要我死?”

格蕾蒂斯面无表情地居高临下,唯有嘴唇紧紧地抿着,泛出不正常的紫色。

“你对我做了什么?”

亚瑟死命地按住剧烈收缩的心脏,那里疼痛得仿佛快要爆裂,抽搐般呼吸着。

格蕾蒂斯依旧冷漠地看着他,一言不发。

“都是假的。”亚瑟忽然狂躁地大笑起来,每笑一下鲜血就喷涌而出,“哈哈,你的终极幻术果然无人能够超越,那么完美无缺,所有的都是你造出来的假象。”

格蕾蒂斯如同木偶一般,讷讷地移开视线,她不能看他的脸,那张被仇恨和疯狂以及无尽的失望与愤怒扭曲的表情。

“为什么?难道还不够吗……咳咳咳……”亚瑟强压下剧痛,冲上前抓住格蕾蒂斯的手腕,那鼓力道像是要将这只手腕就此粉碎,“一次又一次,为什么!”

“陛下。”格蕾蒂斯眉头都没有皱一下,看着远处卧房床头上系着的铃铛,淡漠地说,“预言就是那么说的,你死,我活,抱歉,我不想死。您的厚爱,格蕾蒂斯承受不起。”

亚瑟睁大了眼睛,不能言语。

为什么,明明他已经没有底牌了,他以为对她来说最重要的莫过于一颗完整真诚的心他,他宁愿伤害自己也不愿意伤害她,可是为什么她能够一而再残忍地伤害他,甚至置他于死地。

25年前,她的手刺入他的胸口,把他的心狠狠踩在脚下,送给了他一份终身难忘的生日礼物。

25年后,她用她假造出来的温柔与亲密欺骗了他的眼睛,但她要的依然不是他的心,她要的是他的命。

他是强者,是王者,但他却是全天下最傻的男人,一意孤行,不顾父王的遗嘱,不愿抛弃自己的“弱点”,最后可笑地在同一个女人那里犯下了两次不可饶恕的错。

原来如此,她永远不会滴落的眼泪,绝对不会说出口的爱恋,不是因为坚强和害羞,而是因为那些都是假的。

他终于明白她不正常的疲惫,时常的温柔,时而的沉默,心不在焉的微笑,她根本不需要知道什么真相,因为她要的结果只有一个——在他体内注入毒素,剥夺他的力量,消灭他的生命。

正如她说的,她其实从来没有爱过他,为了一个预言,她就能够无情地扼杀他的一切。

亚瑟倒在了满地的血泊中,看不出还有没有呼吸。

屋子里沉默得让人想死,浓重的血腥气翻搅着格蕾蒂斯的五脏六肺,她仰起头把眼泪逼回去,手中握着的短匕首割破了手腕,尖锐的疼痛换来她少许的镇定。

“再见了,我亲爱的兰斯。”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两边都更新了,累死我了……

第一百际

什么叫做内忧外患,费尔蒙现在的状况就是。

老国王身体每况愈下,如今已是卧床不起,查理斯暗地里摇头,表面上勉强地说陛下暂无大碍。这下基本上由艾伦监国,但他面临的处境极其艰难,稍有不慎很可能葬送一国的命运。

洛特一行已是不顺中的不顺,原本以为可以画上一个句点,没想到最后关头才是灾难。当所有人都平安回到费尔蒙时,意外地发现格蕾蒂斯公主车内只剩一个昏迷不醒的侍从,公主不知所踪。那名侍从醒来后一问三不知,因此已有人暗暗猜测公主是不是遇害了。情急慌乱过后,艾伦冷静下来,他认为可以排除遇害一说,以格蕾蒂斯现在的状态并不是寻常人能够要得了她的命。就在此时从洛特传来急报,说是费尔蒙和佩里奥离开之时空气中产生了奇怪的裂痕,格蕾蒂斯公主的马车受到了冲击,所以寻问他们是否平安到达。

信函内的措辞中肯,并无明显的指向性,但隐隐暗示了佩里奥攻击了格蕾蒂斯公主。

这封急报究竟是真还是假,会不会是洛特的障眼法?艾伦一时拿不定主意,按照眼下表面上的局势,佩里奥应当和洛特站在同一战线,那他们这一举动有何用意便有待研究。然而情势不允许他这么做,他不在的这些日子国内政局已经有了惊天的大变动,国王陛下突然病危,史蒂芬公爵作为最强大的兰斯洛特家族之主,在王子不在的情况下暂管国事,就算艾伦现在回来了也只是与他共同分管。

在此次事件上,史蒂芬公爵通过外交手段联系佩里奥后得到否定的回复,于是他坚持佩里奥不会做出这种卑鄙之事,洛特居心叵测。可是米切尔第一次强硬地与史蒂芬公爵分化,他强烈肯定佩里奥带走了格蕾蒂斯,问题是一向与史蒂芬公爵关系欠佳,但从不公开对立的弗兰克亲王竟然也站在米切尔这边,反对史蒂芬公爵,双方的冲突一再升级。

艾伦比较倾向于史蒂芬公爵的意见,可是他没想到米切尔和弗兰克都坚持认为佩里奥一定有问题,而且两边都拿出了绝不退让的气势,这很不寻常。史蒂芬公爵是出了名的老好人,很得陛下宠信,又因为家族特殊地位,就算在25年前女儿疑似叛变也没有牵连到他,这次他在国王病重之时站出来揽下国事看上去合情合理,加之他几乎可以肯定是日后艾伦的岳父大人,所以获权的这一过程并未遭到过多阻拦。他对洛特素来不友好,这次女儿受伤在前,失踪在后,做父亲的如何能够再忍耐下去,史蒂芬公爵第一次采取了强硬态度,坚决要和洛特对峙。可是米切尔和弗兰克举国皆知的不对盘,这次却能站在一起,这实在是令人有些疑惑。

为了尽快得出个结论,艾伦召开了紧急秘密会议上,所有重要人物悉数出席,会议一开始艾伦就直截了当地问米切尔:“你为何如此肯定佩里奥是幕后黑手。”、

米切尔想都没想,斩钉截铁地说:“佩里奥手里有塔塔丽,能够突破他们光魔法结界的除了攻击性强大的黑魔法别无其他。而且佩里奥早就觊觎塞得里斯大国之位,此次联姻洛特显然是想要对费尔蒙不利,掳走格蕾蒂斯绝对是为了牵制住费尔蒙的力量。至于洛特,我们在洛特已经发生过很多事,洛特根本没必要给自己再加上一笔,这太明显了根本不是亚瑟会做的事。

然而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公爵大人狠狠打断,他颇有些气急败坏,圆滚滚的肉脸憋得通红:“米切尔王子,你的这番推论太武断了,佩里奥与我国并没有过多恩怨,反倒是洛特与费尔蒙做了那么多年表面功夫,如今又和佩里奥联姻,亚瑟不可告人的心思势必不会再隐藏,格蕾蒂斯25年前落入过他们的手中,今日你怎么知道不会故伎重演?我们必须采取强硬态度,不能再让洛特嚣张下去。”

“不可告人的心思?”弗兰克亲王阴阳怪气的声音幽幽地冒了出来,“史蒂芬,你有资格说别人吗?”

“弗兰克,你说什么?”史蒂芬公爵猛地盯紧了弗兰克,绿色的瞳孔里爆出骇人的光芒。

“我说什么你心里清楚。”弗兰克眼皮都没抬,根本不怕他。

史蒂芬公爵拍案而起:“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什么心思,你用尽了手段也得不到国王陛下的信任,如今陛下让我代为掌权,你那强烈丑陋的嫉妒之心让你不分事实黑白!”

弗兰克亲王的两撇胡子被激得翘了起来,不过他依旧那副不冷不热的调调:“信任?可笑,我记得从以前起你们兰斯洛特家就是两面藏刀的小人,是谁家当初临阵倒戈背叛了塞基王子,为了得到永恒的地位不惜欺骗苏公主谋害同胞,搞得现在费尔蒙和洛特的关系永世不得安宁。我看这种无耻肮脏的血统是你们家族根深蒂固的,难保你不故伎重演,艾伦,叔叔奉劝你小心一点,不要被某些小人欺骗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