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抓了,”姬廉月捧着这男人醉醺醺的脑袋,笑道,“没胸。”

男人的手一路往下,确实抓到一个不属于女人的东西,他偏了偏脑袋有一瞬间的困惑,但是也没太多迟疑,放开了他,将他的双腿架在自己腰间——

这是要洞房?

说实在的,其实姬廉月没想到这个。

“霍显,”姬廉月龟毛道,“你该先去沐浴。”

“今早沐过了。”

男人醉醺醺的,又低下头摸索着啃他的唇,像是怎么都啃不够。

你昨天还屙屎了呢!

姬廉月觉得这话太粗俗,硬是憋了回去,想到压在自己身上那人大脚在密不透风的靴子里捂了一天,这会儿又试图跟自己塞一个被窝,就疯狂皱眉——

其实寒冬腊月,捂一天也没有什么味道的,但是姬廉月这人想象力太丰富,还通五感那种,一旦想到这茬,就真的觉得床榻间都是臭脚丫子味。

在霍显再次低头要来咬他的嘴时,他皱眉偏开头:“你闻到自己的脚臭了吗?”

霍显:“……”

小腹烧的那把火硬生生被熄灭了一半。

霍显黑着脸,撑着身子抬起来,染了欲的黑沉瞳眸与身下那双异常清醒明亮的眸子对视了片刻,他抬起姬廉月的一边腿,撞了进去,作为回答。

姬廉月眼中的清明一下被撞碎。

“该、该死——霍显,你这莽夫!”

“嘘,嘘。”

男人粗糙的指尖,压了压怀中人柔软的唇瓣——

“说话不好听,这张嘴久用来干点别的,嗯?”

☆、第45章

纵使身下是个比女人还漂亮的男子,霍显这粗人下起狠手也丝毫没有怜香惜玉, 一晚上叫了数次水, 驸马府备的热水都没怎么断过。

后来进来抬水的丫鬟脸红得仿佛要往外冒血。

姬廉月都有些惊讶,原本以为霍显性取向正常, 对待男子必然下不去手,还做好了准备要好生□□,没想到……

大约是吹灭了蜡烛, 乌漆嘛黑, 干起来都一样。

做得狠了, 姬廉月细皮嫩肉便有些遭不住, 到后面没东西可出了,身后那人还在勤勤恳恳, 姬廉月被他压的腰肢都快断了——

偏偏这人像同他作对, 他让他轻些慢些, 他就发了狠似的往死里弄他。

姬廉月知道他心中有结, 新婚第一天也不想同他计较,只是鸡打鸣最后一次,两人泡在浴桶里,姬廉月头靠在桶边缘, 昏昏欲睡。

霍显站在旁边,用勺舀水冲洗,温热的水泼在男人结实的腹肌上, 又飞溅至姬廉月脸边, 那张白皙精致的脸要睡不睡, 耷拉着眼,面颊浮上一丝丝红晕。

姬廉月被溅了水,那挂着水珠子的睫毛颤了颤睁开来,看着站在浴桶边背对自己的男人,他打了个呵欠,蔫蔫道:“霍显,你也不用那么愤世嫉俗,觉得本宫扰了你的前程似锦。”

姬廉月恢复皇子身份后,封了王。本不应该再用“本宫”的自称,这会儿是乏得狠了,精神错乱。

他声音软绵绵地,想要同他这夫君讲一讲其中厉害——

新婚总有三日休沐,霍显还未在朝中得一官半职便成了驸马,皇帝要对他进行重新的定位评估,若不出意外,应当也是派去兵部领个其下设武库清史司之类的职,官拜正六品,听上去倒是比文举的三榜起点高一些。

然而文举出的三榜一般会被发派至翰林院编修,历练几年后自可平步青云,扶摇直上,官至内阁阁老也不是不可能。

但净朝武职一直握在世家手中,从御前侍卫至锦衣卫,哪一个御前行走的不是世家子弟,这些人在本朝势力盘根错节,几代下来是根深蒂固,根本容不得外人来分一杯羹。

是以为本朝的武举,并没有文举那般昌盛与稳定,时有时无,哪怕是皇帝铁了心要重用武举人才,却也还是会在实行起来时候束手束脚……

“所以你不要以为我姬廉月成了你发光发热的绊脚石,”姬廉月蹭了蹭浴桶边,“哪怕是直接让你当个正三品御前侍卫,又或者是锦衣卫千户,人家照样不服你的,你日子一样不好过。”

姬廉月自认为说得很有道理——

反正都是没前途,上哪没前途不都是没前途,一朝爬的高,摔下来时候岂不是更疼?

絮絮叨叨说完这些,却发现驸马爷始终背对自己,无动于衷,就像他老人家听不懂净朝官话,又或者姬廉月根本就是猫□□。

姬廉月挑了挑眉,抓起方才霍显顺手扔进浴桶里的水瓢砸男人结实挺巧的臀,娇嗔:“我说话你听见没有?”

水瓢弹开,落在地上,发出“哐”地一声。

姬廉月终于看见那背对着自己的宏伟背影停顿了下,转了过来,那小山似的高大身影压了过来——

姬廉月喉咙滚动了下,产生了被压迫的感觉。

他往后退了退,只见男人那结实有力的双臂撑在浴桶边,伏下身,面无表情地盯着他。

盯得他浑身发毛。

这才薄唇轻启,用略带嘲讽的语气淡淡道:“听见了,公主殿下可还有其他吩咐?”

姬廉月:“……”

一声“公主殿下”羞红了姬廉月的俏脸,他还想抓东西去扔他,结果浴桶里已经没有东西可 以捡,他只好用水泼他。

霍显被泼了一脸水,也不生气也不笑,大手一抹脸,无比冷漠地转身出了浴室。

……

第二日,本应是携新妇向高堂问安,奈何霍显孤家寡人,姬廉月便省去了这一步,沐浴完后滚回已经重新铺好的床榻上睡了个自然醒,才懒洋洋唤了丫鬟进来伺候洗漱。

醒来之后发了一会儿呆,浑身上下没有哪处不酸疼。

霍显不在,也不知道上哪野去了……摸一摸身边的枕头凉嗖嗖,那人想必脑袋都没有往上面放过哪怕一息。

……罢了罢了,说不通的榆木脑袋。

姬廉月掀开里衣瞧了眼,又不忍直视地将掀起来的布料放了回去,他想起成亲前曾经和顾月娥托了她嫡亲哥哥顾阳找过些册子来看,顾阳是当朝镇国候顾朝歌的嫡子,如今在锦衣卫当了副使,寻常人要往宫里带这些有的没的那肯定不行,他却有的是法子。

只是姬廉月没曾想到,那本《玉梅传》里画过的姿势,昨晚霍显居然抓着他亲自操练了七七八八。

脸一阵白一阵红,姬廉月心里嘲讽地想,驸马果然不是一般人。

殊不知《玉梅传》作为前几代掌门定情信物,在玉虚派颇为疯传,堪比入门剑法《梅花剑法》,是玉虚派地下的第二类基础阅读书籍。

这会儿,姬廉月本可仗着自己的身份干脆又躺回床上继续挺尸,想必霍显也不会有太大怨言。毕竟他昨晚自己下手多狠他自己心中有数……

但是新婚第一日,又不想期期艾艾在床上躺着,索性一踢被子爬起来,开窗一看,才发现外面竟是下了鹅毛大雪。

姬廉月嗅了嗅空气中的新雪气,暗含梅香幽幽,便叫了伴嫁的丫鬟来,草草系了披风,到驸马府的梅林扫雪煮茶。

落得一肩新雪回了屋子,叫人生了炉子,铺好床榻,依靠在榻边煮茶,又随便在书架上抽了本话本,有一行没一行地看着。

那叫个岁月静好,风雅慵懒。

姬廉月看着手里的话本逐渐得了趣,原来那是个讲公主和将军的话本,公主倾国倾城,将军骁勇无双,家国一定,金銮殿上拒黄金万两,双膝一跪,解剑卸甲,求娶公主。

啧啧啧,浪漫的哟。

姬廉月看得那叫个羡慕,想来这民间话本创作者脑子里到底还是有些浪漫煽情在的……也不知道自己这一硬尚驸马之后,外面风言风语,没一句好听的话,这类话本会不会从此没了销路。

室内安静得很,姬廉月看着那话本里公主和铁血将军腻歪,看得唇角轻翘,满心欢喜,本来独自一人在床榻醒来的抑郁消散些许——

不知不觉间,伴着满室茶香,居然又靠着案几浅浅睡去。

……

梦中,也有大雪纷飞。

他回到了那个冰冷的金銮殿,朝堂之上,文武百官,上首是他的父皇——

不如如今观月帝那般威武强壮,英姿勃发,那上首之人已经霜见发鬓,眉眼之中威严犹存,却有毫不掩饰的疲倦。

姬廉月看着,实打实心中一痛:无论是身为公主还是皇子,他姬廉月一生顺风顺水,又何曾不知,是他的父皇为他撑起一片天,挡住了所有的流言蜚语,让他肆无忌惮,活得自在逍遥。

姬廉月与观月帝是有实在的父子情意的。

姬廉月正痛心于观月帝苍老之事,此时又听见上首,太监总管安如意,尖锐的嗓子宣读一手谕——

“凡为夫妇之因,前世三生结缘,始配今生之夫妇。若结缘不合,比是冤家,故来相对………

今 有,平和王姬廉月,镇远大将军霍显,既以二心不同,难归一意,快会及诸亲,各还本道,解怨释结,更莫相憎。

特赐和离。

从此一别两宽,各生欢喜。1”

(1唐代和离书范改)

朝堂之上,文武百官,嗡地一瞬炸开了讨论。

姬廉月站在下方,一脸懵逼。

画面一转,再到御书房内。

观月帝坐于龙椅之后,慈眉善目,不再是一国君王,仿佛只是年迈老父,垂眼看着乖顺跪于膝下皇儿,叹了口气:“阿月,霍显大君传到胜利消息,不日凯旋,你这般着急让我宣了和离书,也不同他商量……”

“父皇,”姬廉月听见自己用麻木的声音说,“霍显要娶那个白三娘为将军府平妻,也未曾与儿臣有半分商量,他若但凡有半点心思……”

他咬了咬牙——

“我姬廉月,忍他让他七个春秋余载,往日欠他的均一一归还,如今想不通还有什么理由,再坐以待毙,等着他一脚踏到我的脸上来!”

姬廉月重重磕头,一切悲伤悔恨,尽在不言中。

……

那梦境在观月帝一声叹息中结束。

梦境过于生动到姬廉月都觉得心惊肉跳。

醒来时一睁眼下意识地拂了案几上的一杯早已凉透的青瓷杯,茶水撒了一袖子,青瓷杯在案几滚了几圈,眼看着就要落地——

却被凭空伸出来一只大手稳稳接住,沉默放置茶几上。

姬廉月有些茫然地抬起头,便看见早上离去那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这会儿立于案几边,不说话。

霍显低头看姬廉月,初入室内便见他依靠窗边睡得香甜,一张精致面容未施粉末,却比昨日浓妆艳丽更惹眼,一张白皙的面颊睡得粉扑扑的,眉眼垂顺温和……不知情的,怕是真的以为倚窗而眠的是一位小家碧玉的俏女郎。

两人沉默对视片刻。

到底还是姬廉月打破了肃静,他抬起手懒洋洋地勾了勾霍显的袖子:“回来啦?”

大概是刚回不久,袖子上还有新雪消融的湿润。

“那么大的雪,也不叫人给你打把伞。”他抬眼去看男人,“休沐一共就三日,驸马这就病倒了,外头还指不定要怎么给我头上再添浓墨重彩的‘妖精’一笔呢!”

他说这话时,半真半假,眼弯弯的,似在笑。

霍显扫了他一眼,抽回了自己的袖子,扔下一句“昨晚咬着我不放时你怎不怕人说你是妖精”,转身进了内室更换衣物。

姬廉月被他突如其来的荤话激得愣了愣,随后“噗”地笑出声。

从榻子上爬起来,随意踩着鞋,跟着霍显屁股后头进了内室,看男人毫不避讳地脱了外袍,伸手要解里衫时,他忽然“嗳”了声:“霍显。”

男人压在暗扣上的指尖一顿。

姬廉月打了个呵欠:“我刚才做梦了,梦里你当了将军,我请旨同你和离。”

他声音懒洋洋,轻飘飘的。

霍显闻言,嗤笑一声。

“公主殿下好本事,竟连霍某此生梦寐以求不多之事,一一梦见,着实令人羡慕。”

“……向往吗?”

“向往。”

“可我就是不同你和离,打死也不离,”姬廉月挑起眉,换了个姿势往门边舒舒服服一靠,“嗳,气死你。”

☆、第46章

霍显是什么人。

他能最后抗不过观月帝的苦言相劝,把姬廉月这块金玉其外, 败絮其中的烂骨头给硬啃下来, 又怎么可能会被姬廉月三言两语气死。

果不其然,听了姬廉月的话, 他只是整理衣领动作稍一顿,头也不回淡道:“我不着急。”

姬廉月笑得眯起的眼中笑意微敛。

“姬廉月,我知道你这样的人, 金枝玉叶, 这辈子没吃过什么苦头, ”霍显说到这, 停顿了下微讽刺道,“连隐瞒性别欺君之罪也能平安糊弄过, 世界上有什么是你想要又得不到的?”

霍显语落。

他听见身后传来碎碎哒哒的声音, 什么人踩着鞋过来了, 淡淡的玫瑰味从身后笼罩……一双软若无骨的双臂缠绕上男人结实的腰, 温暖的胸膛贴了上来。

“这是咱们拜天地,又同床共枕,洞房花烛之后,驸马爷对姬某讲过最长的句子啦!”

他脸蹭着他的背, 软趴趴地笑道。

可惜不中听。

后面一句没说出来煞风景。

霍显闻言,冷笑一声,大手捉住他的手腕, 往两旁边一掰, 不管身后人娇滴滴地嗔他, 飞快退了开来。

转过身,见他瞪着那双含着怨的眸子瞅着自己,一副他干了什么丧尽天良、杀人放火恶事的模样……霍显铁石心肠,眼神兜不为所动,微微弯下腰,指着姬廉月的眼道:“就是这个眼神。”

姬廉月顺嘴反问:“什么?”

“当这样的眼神日积月累,越来越深,越来越久,”霍显凑近了姬廉月,“公主殿下自然会受不住气,去找皇上替你主持公道,请旨和离。”

所以,下官霍显,一点也不着急。

姬廉月愣了愣。

盯着面前男人那势若泰山,泰然自若的模样,那双眼黑沉锐利,如本在苍穹翱翔之鹰隼,如今不过暂困牢笼……心头一跳,这下子是真的在那英俊的皮囊之下,找到了这灵魂一丝丝有趣的地方。

姬廉月眼亮了亮,然后笑了起来。

就着霍显弯腰凑近自己的姿势,出其不意地凑上前亲了他还带着一丝嘲弄与薄凉的薄唇一口,甜滋滋道:“你做梦。”

霍显猛地看着那张漂亮的脸蛋凑近自己,笑若春花,紧接着柔软的唇瓣在自己唇边一蹭——

猛地一愣,明明是习武之人感观较一般人敏锐,却都没来得及反应过来躲开。

被他亲个正着。

霍显皱眉,伸手推开他,姬廉月顺着他的力道重新靠上了门面,冲他眨眨眼:“至少驸马爷昨晚把我喂得挺饱,我有什么可怨的。”

知道姬廉月不要脸,霍显没想到他这么不要脸,软硬不吃,好赖不记。

“公主殿下当真没了礼义廉耻。”霍显嘲弄。

“我又不是真公主,”姬廉月一点也不在意,“闲散王爷不都是喝酒遛鸟抢良家妇男,驸马爷,语言攻击对方是恼羞成怒的第一步。”

“……”

薄唇一抿,男人发现自己真的是说不过他,伶牙俐齿,只好狠狠瞪了他一眼,甩袖离去!

姬廉月见自己把他气跑了,转身目送他大步流星离去的背影,眨眨眼心想,外面还下着雪呢!

等人走远了,他又觉得无趣。

重新踢踏着鞋回榻子边坐下,再捡起之前看的那话本子看了两眼,又觉得索然无味了起来……

话本里都是假的。

实在不如活生生的驸马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