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令涴胸膛起伏几次,道:“既然废了,祖母就不会再阻止我了吧?”

尚嬷嬷冷静的道:“自从老夫人默许夫人嫁祸人偶之事时,姨娘的生死她老人家就没有放在心上了。若不是为了引出她背后的人,也犯不着让夫人受了这么多冤枉气。说到底,也只是一个愚蠢的妾室而已。而且,被下药了这么多年,她的性子早就已经开始疯疯癫癫不似常人,用处没了还在意生死做什么。”尚嬷嬷看着夏令涴已经明白,没多久就下去了。

夏令涴脑中回想的都是这些年柳氏偶尔被药物所迷说的狂妄之语,大部分清醒的时候假装恭顺,还有突然被刺激之时做出的疯事,心中就一阵翻搅,难得平静。

这会子想着,那头又有丫鬟跑了过来,只说:“小公子被人推倒,伤了手。”

夏令涴淡淡的道:“不是让那些人不要下重手吗?一个六岁的小孩子真的摔倒骨折了怎么办。大公子呢?”

“大公子发了脾气,将那些人狠狠地打了一顿,轰走了。小公子说要见他的娘亲。”

夏令涴想了想,吩咐了到了晚上再让大公子将夏令墨给带回来,等人走了之后才轻声对身后的龙芽道:“去跟尚嬷嬷说,让她准备一些假的断胳膊断腿的东西,弄得支离破碎的伪装成小公子的尸体丢到柳姨娘的屋子里,把所有的门窗都关上。再找一个同岁大小的男童穿着素衣去扮鬼吓唬她,最好把她的肝胆都吓破了。”龙芽下意识的抖了抖,领命去了。

夏令涴似乎没有瞧见对方惧怕的神色,自己寻了花园深处一棵大树下坐了,连翘上前两步想要说什么,想了想也走远了些,留下她一人静静的呆着。

树冠极大,树根庞杂沿着地面一直占据了周围几丈的距离。夏令涴本是坐在了石凳上,整个手臂贴在冰凉的石板桌上缓缓地摩擦着,像是在感受那沙粒的破碎又像是在体会桌面的冰凉。脚下,一只乌龟慢悠悠的爬向她的脚边,盯着裙摆的缝隙钻了进去,准备偷窥春光。

“有什么样的主人就有什么样的宠物。”夏令涴捏出那小东西朝着不远处的顾元朝给砸了过去,小小的乌龟四肢张开,脑袋随着风声朝后摇摆着,僵硬的壳带着它的身躯在空中划出一道金色的弧线,然后——命中某个人的鼻子。

“噢,”的惊叫,顾元朝扯下那爬满了泥土的小东西,毫不犹豫的也朝着夏令涴给拍了过去。夏令涴大怒,堪堪躲过,就捡起地上的小石头反击。两个人居然就在这树下打起了石头战,中间不时还夹杂着手舞足蹈的小乌龟和树枝等物。

夏令涴气喘吁吁的跌坐在一根较大的树根上,举手投降:“我输了。你根本不是皇子殿下,你是大街上随处可见的混蛋外加流-氓。”

顾元朝哈哈大笑,厚脸皮的道:“谢谢夸奖。”

她抱着小金龟一起鄙视他!

“你在伤心?惩治你爹爹的妾室让你有负罪感?”顾元朝撂开衣摆选了一处石凳坐了下来。

“没有。”

“那你是在害怕?怕折磨了别人让你遭报应。别告诉我,你是真的在担心你的弟弟,我从来不认为同父异母的兄弟能够真心真诚毫无保留。”

夏令涴摇晃着小乌龟的爪子:“我第一次知晓皇子也会偷听。”

顾元朝不以为意:“是你吩咐仆从做事之时太过于粗心大意,不知道因地处事说话。”他招手让远处的连翘将茶水送了过来,笑道:“你这随意的性子,在皇宫里面早就被人算计而深陷大牢了。嫁人的话得找一个懂得保护你的人才行。”

夏令涴吸吸鼻翼,问他:“那你说我嫁给谁合适?”

顾元朝故作沉思的走了两步,又围着夏令涴绕了两圈,将她从上到下的打量了遍,啧啧道:“先不说你能够嫁给谁,就瞧瞧你这身子骨,放在宫里的嬷嬷眼中铁定就是不好生养的主。”

夏令涴疑惑:“不好生养是什么意思?”

顾元朝指着她的臀部:“就是不能生儿子。”

夏令涴嗤笑:“就凭着这么看一眼就能说我不能生儿子?什么道理,什么破眼神。”

“这你就不知晓了。”顾元朝故作神秘的摇摆着手指,一副老学究的样子道:“宫里的那些老嬷嬷都是从小接受宫廷里的教导,有着多年观察宫妃生育的经验,任何女子只要经过她们的眼睛,就能够将你的性子猜个七七八八,还能从你的身材上看出你到底能否生男生女。最近宫里在选秀你知道吧?”

一说起这个,夏令涴就想起上己节在黎家帐篷的‘奇遇’,心里忍不住又来了火。

顾元朝根本不将她这些少女小别扭看在眼中,一边指着她的脸颊接着道:“就拿鼻子来说。鼻子长得过高,而面颧不相称不好。鼻梁短、凹不好,俗称“葫芦鼻”,是劳碌卑贱之命。鼻尖下勾者小气、薄气,为人阴险。还有的女人鼻子弯尖如鹦鹉嘴的会克夫,别说嫁给世家大族的才子将军们,就连寻常的走卒车夫也是不愿意娶的。耳朵呢不能是招风耳,还有这嘴巴。俗语说‘男人嘴大吃八方,女人嘴大吃菜糠’,女子嘴巴大的难养;嘴巴口小而圆,则衣食难全,也不成。眼睛的话更加简单了,不能一个大一个小,那就成了你常常说的二师兄猪八戒了。唉,你把那拳头放下,我说的这些都是宫里的嬷嬷挑选秀女的第一轮的时候就要排除的女子。对了,还有,”他凑近夏令涴的面前,两人四目相对,一个银蓝色如阴霾的天空,一个皇族特有的墨绿色如最璀璨的宝玉。他伸手在对方的右眼眼角轻轻点了一下,道:“若是你这里有了一颗痣,那么,不需要嫁人了,直接出家吧!”他站直了,离少女身上那隐隐约约的梨花香远了些:“眼角有泪痣的女子,是所有皇族和世家大族乃至于官家弟子无论如何都不会娶的女子,哪怕是妾室都不行。宫中有记载,说长着泪痣的女子是祸水,会导致国不成国,家不成家。”

夏令涴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眼角,说:“我没有。”

顾元朝笑道:“所以,你还是可以嫁人的。唔,我觉得你最好嫁给将军。”

“为什么?”

顾元朝倒退一步,奸笑道:“因为只有孔武有力的武将们才能制服你这母老虎样的女子。”

夏令涴暴跳,再一次拿着乌龟就朝着对方砸了过去,可惜,这一次他接在了手心,并小心地摩擦着还带着温热的乌龟壳:“看看,我好心好意的给你出主意,你却恼羞成怒,不好!”摇晃着脑袋,连着说了几个‘不好’。看着对方即将发飙,还指着她大叫:“对了,还有你的臀部,不够胖。唔,应该是盆骨不大会难产!啊,你又丢石子,我都说了这是宫里的嬷嬷们告诉我的,又不是我故意用言语调笑你。”他是故意的,一定是故意的!

“你这个混蛋!你才生不出儿子呢!”

“哎,我的确不用生儿子,这生儿育女之事是你们女子的责任,若是有个差错,可就要担心了。”担心什么?自然是妾室持宠而娇。这无意中又戳中了夏令涴的心事,她本来还高举着树枝要去刺对方的动作瞬时就停了下来,呆呆的站着,像是在思考,又像是在回忆。

顾元朝举着乌龟的爪子在对方的眼前晃荡:“喂,不会又傻了吧?”夏令涴一动不动,他长长呼出一口气,拣起一片绿叶插入对方的鬓角,自觉不错,又拣起一片擦在另外一边。两个人贴得极尽,对方身上沉静的氛围,与少年难得的闲适相互纠缠,让人觉得周围的空气都热了些。顾元朝只觉得这样傻愣的夏令涴有种脆弱的味道,心里揣揣,思忖半响才自我辩解道:“我这是与你说实话。你这样粗俗野蛮的女子真的只能嫁给武夫。想想看,相比心思多而杂的才子们,武夫的心思就很好猜。说一就是一,从来不隐瞒,真有什么事情也瞒不住。你只要耍一点小手段就能够将对方收拾得服服帖帖的,真的遇到对方说要娶妾,你直接背个大砍刀架在他脖子上,我保证,你会是那家族当之无愧的主母大人,当然,你在皇城中的母老虎名头可能更加响亮。不过,你不在意的对不对?”

顾元朝仔细端详着她的神色,忍不住又将手中的小乌龟放在了对方的发顶。褐金壳子的乌龟伸出自己小小的脑袋来,到处张望,与额发下的小脸交相辉映,煞是对称。

“你……”他眨眨眼,低头仰视:“这是要哭了?”

夏令涴带着点居高临下的意味睥睨着他,哽咽道:“你才哭了。”

顾元朝冷笑:“你哭起来真难看。”

夏令涴也在冷笑:“你笑起来就像牛魔王。”

“母老虎!”

“公……种马!”

“你居然敢侮辱皇子。”

“你还调-戏千金小姐咧。”

顾元朝抬头,呲牙:“夏—令——”

夏令涴先前,裂齿:“赵——王—”

逼视着靠近,瞠目加对视,你喷鼻息我喘粗气,十指对双手,各自缓慢的伸向对方的脸颊,只要一声令下,他们就会将对方那一张虚假的面具给撕扯开!

这厢在针锋相对,那厢已经有人暴喝:“你们在做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这两天修改旧文的河蟹部分,二十四小时之内补全河蟹掉的部分高大23000字,累趴

故这边晚了,对不起!

咳,JQ需要酝酿,慢慢会升级的,别急~~

另,有人猜得出后面那声大吼是谁的么?啊哈哈哈~~~我要撒狗血了,哦也

三十回

“他欺负我。”

“我调戏她。”

夏令涴瞪顾元朝,顾元朝无辜回望,异口同声:“不是。”

“是他调戏我。”

“是我欺负她。”

夏令涴提裙踹人,顾元朝突地跳远,配合无间。

汪云锋面色变换不定,轮流扫视两人。

夏令涴下意识的想要解释,一时又想不出自己要说什么,只唤他:“云峰哥哥。”很好,每次夏令涴撒娇或者道歉的时候,才会这么亲密的叫他。

汪云锋脸色转白,这说明了什么?看看她捏着裙摆发紧的手指,衣裳上沾染的碎泥和细小的石粒,因为打闹而遍布红晕的脸颊,还有头顶上的划拉着肥短手脚的乌龟,这不是典型的春-情进行中,被人打断而来不及整理的弱-女本色么!

“咳,”若不是汪云锋的眸中那酝酿的风暴太过于吓人的话,顾元朝是死活不愿意插入这两人之间做炮灰的。他故作轻松的道:“我们中间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

真的没有发生?当他汪云锋是瞎子?夏令涴那头发上的两片对称树叶子头饰是什么意思?定情之物?

“噎,”顾元朝觉得这是天大的误会,那真的只是树叶。他一个皇子要送人定情之物应该是树叶形状的金镶玉花钿,或者晶莹剔透的春意盎然翡翠簪子,而不是随处可见的、孤零零的、脉络清晰的树叶代替。

那太寒酸,说出去太丢皇子的面子了。

不过,环视一下这周围的环境。青翠的小树林中,清风温柔下,一对石凳,一对杯子,加一对点心,还有一对脸颊飞桃花的男女。此情此景,不正好印证了‘情之所至,萌发最佳时’的俗语!

汪云锋的脸色由白转青。

夏令涴也看出不对劲了,明显的,某个奸诈男子刻意误导了某个善良少年:“你误会了!别被这个人面兽心的狗熊给骗了。”

看吧,她都亲密的称呼对方为‘狗熊’,平时她都只叫汪云锋‘汪哥哥’而不是‘忠犬哥哥’。

顾元朝反驳:“夏猴子,注意你的言行!侮辱皇族可是大罪。”

看吧看吧,他都知道夏令涴的小名就是猴子。这只有他们夏家三房的人才会这么叫她,连汪云锋都不敢如此称呼,否则就会被夏令涴其他的弟弟妹妹揍成猪头,不对,是狗头。

再看看他们在汪云锋面前做什么,浓情蜜意你浓我浓,还打暗号!别以为他经常被夏家姐弟欺负成狗头,就真的只有狗头军师的脑子。

“都给我住嘴!”

夏令涴气短,还要故作镇静的冷笑:“你果然够狂妄,狗熊公子!”

顾元朝蔑视:“没有人能够让皇族中人闭嘴,除非是皇上。”

汪云锋头顶乌云笼罩,已经快要怒火中烧了。

夏令涴拍拍裙摆,毫无所觉的顶着乌龟绕开两人:“这里是夏家,两位公子有事的话请移步出大门右拐,那里有妓-院,有茶馆,当然还有屠宰场,任君选择。你们好走,小女子就不送了。”

“等等,”汪云锋先前两步,一把拖住夏令涴的手腕,冷道:“你就不准备解释?”

夏令涴眨眼:“解释什么?”

汪云锋极力忍住想要暴跳如雷的举动,道:“你们方才的作为。”

哦,这下顾元朝来了兴致了。别误会,他不是对汪云锋有了兴致,他只是习惯性的对看夏令涴倒霉很有兴趣。他也自顾自的拍打着衣摆,笑道:“我们方才做了什么不妥之事?”

夏令涴摇头:“我们什么也没做。”

汪云锋捏紧了她的手腕:“我什么都看到了,休想狡辩。还是你们敢做不敢当?”

顾元朝别有深意的瞥了夏令涴一眼。这神态在女方眼中什么也不是,在汪云锋眼中却变成了两个人的心照不宣。他步步紧逼的道:“你们方才拥抱在一起了。”

夏令涴甩手冷笑:“汪哥哥,你这话什么意思?迫不及待的想要与我划开距离,这就是你给我的答复?”

顾元朝嘴巴呈‘O’形,八卦之魂熊熊燃烧。他听到了什么?即将婚配的世家弟子与订婚正妻和正妻之妹间的情缘纠缠!

“还是,破坏我的名声之后让你安心的娶了别的女子的同时,再借机让我委身下嫁?好成全一桩娥皇女英的美事。”

顾元朝暗笑,那是每一个男子的梦想,虽然也不是不可实现。

“你在胡说些什么?我没说要娶令寐。”

夏令涴顿觉委屈,不顾一切的道:“那你来我家做什么?你方才在我家花园里与谁说话?”

顾元朝恍然大悟,原来被捉-奸的不是他与夏令涴,而是汪云锋与夏令寐。这夏猴子倒打一把的本事不错,就是心肠有些软。开始见她之时居然会为了一个妾室的死活而郁郁不欢,实在不应该。若是她愿意拿出现在这一半的气势和勇敢,来面对无关之人的生死就好了。

“我,”汪云锋只觉脑袋上的乌云有闪电的趋势,明明是他逼问这对不知羞耻为何物的男女,怎么转眼变成了他被对方审问了?世道变得太快了点吧!

“你肯定误会了!”顾元朝忍不住又插一竿子,汪云锋只差眼泪汪汪对对方的不记前仇而感动。

“他们两人即将定亲,夏小姐作为他未来的小姨子没有资格询问,甚至于指责他们。”汪云锋那虚假的眼泪还没涌出来就收了回去。他错了,这七公子果然如很久很久以前一样,杀人从来不用血刃。

顾元朝好心捏起夏令涴头上的乌龟,敲打下乌龟壳,笑得十分的恶劣:“夏令涴小姐,两情相悦的情人偷偷见面这是很正常的事情,你又何必咄咄逼人。”悠哉悠哉的迈出这片密林,清唱:“此情只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啊……”

多日以来就压抑着思念和苦闷的夏令涴顿时被这么一句话语给击溃了平静的面具,‘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

“我讨厌你,我不要再看到你了,你骗我。你从小到大一直都在骗我,你说过只愿意娶我的,可你转头就去跟堂姐一起赏花……”

汪云锋手足无措:“我,没有。涴儿,别哭,涴儿……”紧紧的拥抱,低声的轻哄,任由对方拳打脚踢发泄自己的怨气和怒气。

略带着夏日的酷热而来的是,一句颤声:“云锋,你抱着她做什么?”

夏令涴一惊,差点跳起来,肩膀却被汪云锋死死地压住裹在怀里一动没发动。这在来人的视线中,则是相亲相爱之人太过于专情而对外界不闻不问了。

“令涴,你准备在我未婚夫的怀中呆到什么时候?”夏令寐踩着无数的碎石上前几步,石子尖锐的棱面割着脚底如扎入心口,钝钝的疼。

夏令涴整个人吓得面如土色,挣扎更甚。自己暗地里躲着伤心就可以了,被汪云锋瞧见了也无事,可是她不要被堂姐上演一钞捉奸’的戏码,这样让她觉得无地自容。她已经极力忍耐自己去反抗父母,也极力在外人面前表示出自己真的只是与汪云锋只是寻常的兄妹,而不是情投意合的情人。可是偶然瞧见汪云锋与夏令寐在一处的情景还是会让她下意识的躲避,似乎这样就可以不痛了,也当做自己真的不在意。

可是现在……她想要起来,想要挣脱,告诉夏令寐事情不是她看到的这样,她并没有想过要破坏他们。

夏令寐突地上前,猛地去扯夏令涴:“你们还不分开。”

夏令涴惊惧非常又隐隐羞愧,夏令寐捏着她的手臂就好像地狱中那冰冷的铁钳,势要将她拖离多年的温暖守护回归到现世的茫然和恐惧。她借力挣扎,用手去推开汪云锋,破碎的步子踩在他的脚面:“放开我,汪哥哥,你要害死我了。”

“令寐,你清醒些吧,我说过——我不爱你!”汪云锋抓开夏令寐的手指,两个人的指尖一个用力得发白,一个死磕到发青,如拔河的两方争夺着中间的宝物。

“你现在不爱我,以后迟早会爱上。”夏令寐丝毫不退让,从小习武的她性子开朗,臂力也相当吓人,就算面对着男子也丝毫不退让,这让她没有寻常千金小姐的懦弱和胆怯,反之,她的英姿飒爽会让人眼前一亮,从而忽略了她的骄纵和强势。

汪云锋喝道:“再一次的告诉你,我不是你的私人物品,就算爹爹他们让我娶你,我也不会去拜堂,你自己可要想清楚,这种事情不能儿戏。”

“你以为你可以违背父辈的意愿?告诉你,就算你不拜堂,我也有几十种法子让你随我洞房。”

“你……不可理喻。”有哪位千金小姐会这样对男子说话?就算她身边的武夫这么宠着她,也不代表汪云锋会如此。

夏令寐另一手揪着夏令涴的耳廓,在对方的惊痛中逼得汪云锋不得不放手:“我看是你太愚笨。这么多年了,我对你的心思所有人都知晓,论家世地位和容貌才学我那一样配不上你,让你如此嫌弃我。”她挑起夏令涴痛得冒冷汗的头部,看汪云锋看清楚那一张稚嫩的脸颊:“还是你只是被她所哄骗?你不会真的以为她是纯善如白纸的少女吧?你可知道这个家族里面众人是如何‘称赞’她的?”

夏令涴一震,轻声道:“堂姐,你松开,我不想与你争吵。”

夏令寐嗤笑:“怎么,就这么一句话即让你换了一副面具!我本以为你不在意云锋哥哥的,毕竟这么多年了你根本没有回应他的真心,不对么?”

夏令涴心中暗痛,可这么多年的书院教育着她行色不能太露,她也谨遵教诲。故心里哪怕对汪云锋依赖,她也必须自己去面对家族中加注的重担,而不让自己露出软弱来。

多年前,就是因为她的软弱差点让自己与夏令乾丧生在那车夫的刀下。若是,当时她狠得下心拿着石头砸死了那车夫,哪里会在之后被对方惊吓,他们会很快被家族中的人找到尽快回家,担忧过甚的母亲就不会早产从而让刚刚出生的弟弟早夭。虽然大家都说那不是她的错,是柳氏在暗中作了手脚,她一开始就谋划了让车夫绑架他们三姐弟,并借此故意去刺激娘亲想要一箭四雕,从而让柳氏腹中的孩子成为夏三爷的唯一儿子。当时,夏令涴一直都觉得那是她的错,是她太心软,不够坚强,不敢承担责任,才导致了家里的惨剧。所以从那之后,她永远都是以保护者自居,带着那轻笑的假面成长在这偌大的家族之中,成为里面最善解人意的千金小姐。

只是,毕竟年纪太小,维持不住虚假微笑的她会忍不住让自己调皮活泼的性子冒一下头。这些,外人不知晓,几位靠得极近的姐妹们却是知道的,并且大家都深得体会,因为世家千金中每一位都是这样慢慢长大的。而夏家家大业大,女子们学习管家之中,难免涉及到一些后院争风吃醋和明争暗斗,大家在维持自家内院和平假象之时也都要面对与几房姐妹中的相互攀比。

最了解你的人不是你的朋友,而是敌人。

从夏令寐表示出对汪云锋的志在必得的宣言起,本被汪云锋保护得滴水不漏的夏令涴第一次知晓,她与夏令寐的不同。

她不够坦白,哪怕每一次被汪云锋温柔的拥抱她也不敢表示自己多么的喜欢这个怀抱;她也不够胆大,她的胆大妄为为童年生活增添了太多悲哀和苦痛,她不敢如夏令寐那样说‘汪哥哥是我的,不许别人抢!’她更不懂如何利用家族权势为自己谋取利益,夏令寐可以跟自己爹爹说汪夏两家联姻是猛虎添翼,夏令涴却不能跟夏三爷说‘我嫁给汪哥哥之后会让他成为爹爹的助力’。

她从小就被贴心的汪云锋宠溺惯了,他舍不得为难她,舍不得伤害她,舍不得看她为了自己的深情而被旁人非议。他的一切舍不得,都成了她缩在龟壳里面的理由。

汪云锋对夏令涴的一退再退,夏令涴的一躲再躲,让他们看不到夏令寐的步步谋划和隐藏紧逼,从而一错再错。过去的所有结成了一张稠密的网,将他们困在了网中央不得挣脱不得反抗。

“令涴,堂姐也不想与你决裂。这不符合我们的家族利益,为了一个男子,不值得。”

汪云锋目光一凌:“令涴不会为了家族而放弃我的。”

夏令寐噗笑:“你拿着我们姐妹当作什么?任你选择的么,我们凭什么放弃家族就为了与你在一起。你总是信誓旦旦的说非令涴不娶,可以。你在这之前与我摊牌算不得什么,你有本事去我的爹爹面前退婚,去令涴的爹爹面前说你要毁掉我夏令寐的婚事改娶夏令涴。”她执起夏令涴的手,故作高傲的道:“从小到大我这个做姐姐的也没有替你拿过什么主意,这一次,我来做主。若是他敢在我们两位爹爹面前说舍我娶你,并且愿意为之承担后果,我无话可说。我就当这么多年的真心付出都抛向流水……”

“若是他不愿意,那么他对我这些年的情意就禁不住考验。姐姐,你想要告诉我的是不是这个?”夏令涴瞬间就明白了堂姐话中的意思,心中的郁结越发浓郁。她哪里不知道对方的意思,这是夏令寐逼着她主动放弃汪云锋,也是逼着汪云锋走入绝路。她想要逼死他们两个,让他们不管有没有情谊都没法在夏家抬头做人:“这事跟我……”没有关系。她不能因为儿女私情而将汪云锋的一辈子名望都给毁了。她情愿忘了他,舍弃他,也……

夏令寐嘴角一抹冷笑,打断了夏令涴的反驳:“我知道。什么都不用说,我知道。”她反复强调,她知道,她是真的明白夏令涴对哇汪云锋的依赖,也明白汪云锋对夏令涴的娇宠,可她不愿意因此而放弃,不愿意轻易的服输。所以,她更加不会在这种重要的时刻,让夏令涴反悔。

武学中,就算是一击必胜也是必须打在致命处。

她只是再一次的面对汪云锋,挺起身板让自己显得胜券在握,问他:“你敢不敢?”

敢不敢在父辈面前承认你真心爱着的是夏令涴,敢不敢将面对两家父辈的怒火而承担下一切并保护好夏令涴,敢不敢在用自己的前程来换他们的姻缘?

作者有话要说:咳咳,可怜的汪哥哥~~

令寐姐姐的性格很是霸气~~否则也不会这么纠缠多年而不愿意放手哇

三一回

“我不敢!”

呃,另外两人瞠目,齐齐转向说话的人。汪云锋是被强制打断话的怔仲,而夏令寐则是惊奇,她转向夏令涴道:“我没问你。”

夏令涴故意嘟着嘴巴道“我也没有回答你,我是跟汪哥哥说话呢!”她瞬时做出苦气巴巴的脸,对着汪云锋道:“你别被我堂姐骗了。她经常用这一招忽悠着我去找爹爹要东西,然后还罚我跪。你还记不记得半年前我死活都要留着的那头麝鹿,其实不是我想要它,而是大家都想留着它。毕竟骑鹿比骑马显得更加……嗯,夺人眼球。特别是大堂哥贩买到了一匹汗血宝马之后,总是爱在我们姐妹面前炫耀。所以,堂姐就想了一个计策,让我去跟爹爹说我喜欢它,结果,爹爹才不管我们怎么想呢,那麝鹿是无论如何也不准养在后花园的,为此我不但罚跪了,还难得的挨了一次板子。为此,堂姐嘲笑了我好些时日,说是为了报上上上次我还她在某位公子面前出丑的仇。”

夏令寐扶额:“令涴,今日我不跟你开玩笑。你不要每次一说到我们三人的事情就开始忽悠人。”

夏令涴噗她:“你才忽悠人呢。你这次又想还我罚跪还是挨打?我被打了还其次,汪哥哥多冤枉,而且他还是你的未婚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