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嬷嬷笑道:“老爷每日里清晨都要检查小公子前日的课业,想来人不见了也会找大姑娘问问。所以,你放心好了大姑娘也急着呢。”

柳氏心里稍定,可坐也坐不安稳,站也每个规矩,在夏令涴的花厅里可没有地方给她躺着。下去寻人的丫鬟们陆续来回报,只说其他几房都刚起,还没来得吃饭也没见着公子。

夏令涴点点头:“让人去花园里面找找,他爱玩水说不定又去抓鱼了;厨房和后花园也要去寻一下,前院找了没有?问一下门卫。顺道看看后门是否被人打开了,早上外面送蔬菜水果的人说不定还在,令墨最爱吃新鲜蔬果。”人们又下去了。

连翘让人送来了早饭,摆了一桌子。那头又有婆子过来说:“老爷下朝回来了,说让令墨公子等会去书房。”夏令涴表示已经知晓,对柳氏道:“姨娘还没用过,一起吃吧。”

自从那年出事之后,老夫人对柳氏就不那么上心了。夏三爷查到的那些事儿不可能不对自己娘亲说,这等大家族里面女人的性命不算什么,子孙辈的命才是命根子,动不得分毫。可这柳氏痴心妄想趁乱杀人,差点让三个小辈命丧黄泉之事不是儿戏。虽然当年的事情错综复杂没有查出个来龙去脉,可柳氏已经不可信了,故几个知情人都不知不觉对她没了好脸色。仆人们历来见风转舵,瞧着柳氏生了儿子等于没生,大小姐又掌权,自然也就对柳氏不那么奉承,她的日子也就越发难熬。

单单就这一顿早点,就花样已经比柳氏几年来吃的最好一顿饭都好了一倍,别说数量是她一日的份量了。她心里惦记着儿子,又想着自己儿子出事首先是夏令涴倒霉,不免有些幸灾乐祸,端着身子坐在上首吃饭。夏令涴也不在意,自己随意拣了一个位置坐下吃了两口就不碰了,一桌子吃食倒是全都进了柳氏的肚子。

不多时,令姝派人来说她去给夏令涴去书院代课,让姐姐好生歇息。令乾也派了人来问令墨起了没,说要一起去书院。显然,那两姐弟也都不知晓夏令墨的去处,柳氏本来安定的心有急躁了起来。

夏黎氏病着,本来丢开的家务管事又都到了夏令涴手上,她人还没喘口气,来领开销和寻常事务的人就慢慢聚集在了外面。昨夜几姐弟都是等娘亲的毒被压制了之后才歇息,精神头不足。夏三爷都没睡就去上朝,夏令涴这会子实在没心情可也要打点起精神去做。人来人往中,去寻夏令墨的人手就明显少了。

柳氏又在屋里绕圈圈,不时看着屋角的沙漏去了一半,不知不觉中到了午时。她几次想要自己亲自去寻,又怕错过了这边的消息,日头正热,她就如那热锅上的蚂蚁,咕噜噜的没个安稳。

午饭正吃到一半,有一个老仆跌跌撞撞的进来:“大小姐,有人说没瞧见小公子,不过有人在街上捡到了小公子的玉佩。”拿到手中一瞧,翡翠晶透,公牛憨厚,背面一个小小的‘令墨’两字,真是夏家每位子弟都有的代表身份的玉石。夏令墨属牛,不是他的又是谁。

柳氏双眼一翻,扑到夏令涴身上,大嚎:“绑架,这一定是绑架!有人要杀我的儿子。”

夏令涴十分不悦的甩开她:“说不定他只是出去玩耍掉落的,怎么能说是绑架。”

柳氏一愣,抖着手指着她,道:“是你,一定是你!你想要我儿子死,他死了,夏令乾就是唯一的继承人了对不对?”

夏令涴脸色变幻几次,极力压抑着什么,这似乎印证了柳氏所想,她挥手就去抓挠夏令涴脸颊:“你这个贱-人,我是不会让你得逞的,我要杀了你。我会保护我的儿子,就跟七年前一样,我会让你们死无葬身之地。我要……”

夏令涴觑着眼,盯着她:“你刚刚说什么七年?七年前的车夫果然是你指派的对不对?”

柳氏根本不回答她,手打脚踹的想要将困住她的尚嬷嬷给弄开,口里还不停:“别以为我不敢碰你们!告诉你,我才是正室夫人,黎氏那个女人哪里能够跟我们柳家比,我们家可是娶了公主的大族,哪里是你们比得上的……”

“柳家的人早就凋零,男子都被斩首哪里娶什么公主。”

“以后会的,”柳氏猖狂的大笑,发髻都散开了,疯狂如鬼:“你们以为我们柳家没人了么?告诉你们,我还有一个弟弟,只要他见到皇上替我们柳家鸣冤,我们又会振兴家族,我会做正室,黎氏那个女人不得好死。她冤枉我,我没有做蛊娃娃,让你们死的办法多得是,几个破娃娃哪里能够杀了你们,还不如一条鱼……”

夏令涴嘶嘶的说话,如地底爬出的毒蛇:“堵住她的口,绑了她,去请爹爹来。”

白鹭书院,腾龙馆,腾剑院。

‘呛’的长声,夏令墨手中的剑在空中划出一条弧线落在不远处的地面上,夏令乾走过来掰开他的手心吹吹:“手疼不疼?”

夏令墨双颊红扑扑的很像桃子,脆生生回答:“哥哥,我不疼。”

“乖!”夏令乾将手中的木剑交给武侍,牵起弟弟的小手:“我们先去沐浴,然后吃完饭。”

夏令墨大大的点头:“哥哥,我今晚不回家,跟你一起睡可以么?”

“为什么?”

“因为,”夏令墨扭动两下小屁股,低头道:“我不想梦游了。我以前一个人睡着的时候床铺可软了,福泽从来没有发现我会梦游。可是昨夜与二娘一起,我早上醒来就发觉自己不在屋里。这次我是在哥哥的马车里醒来,要是下次我梦游到了茅厕,那……令墨就要变成臭臭的墨水了。”

夏令乾好笑的摸摸他的发顶,带着他一路走向自己的住处:“就算是重症的梦游病人也不会日日患病,一定是二娘带着你睡觉的时候让你做了噩梦,睡得不舒坦。”

夏令墨啊啊点头:“二娘的床板太硬了,我的腰到现在还疼。”

夏令乾仔细观察着夏令墨脸上的哀怨表情,伸手替他在背后腰肢处揉捏:“那晚上歇息之前哥哥替你做个按摩,很快就不疼了。”

夏令墨抱住他的手臂:“哥哥最好了。”

两人沐浴完,夏令乾将自己的内袍将弟弟包裹起来,像是抱着一个大号的粽子,看着那如幼兽般满足的面容忍不住捏了捏。果然,以前姐姐肯定是觉得自己太可爱,动辄就爱捏他耳朵和脸颊,不是没有道理。

白泽早就准备好了饭食,夏令乾也不要他伺候,自己带着弟弟面对面坐了:“这些日子哥哥都不会回家,你也要留在书院?”

夏令墨正被他喂了一口脆皮鸽子肉,嚼完了才说话:“令墨跟着哥哥。”

“是姐姐对你不好么?”

夏令墨瘪嘴:“姐姐不带令墨玩。她总是忙,而且喜欢让我抄书,闻先生爱让我背书,令姝姐姐看的书更加多,每日里抱怨我看书太慢像是乌龟爬。福伯爱带我去树上或者屋顶睡觉,我滚下去过,摔得可疼。福泽总是说这个不行那个不行,安居胆子小都不愿意陪我一起去爬小尾巴的背。只有哥哥带我骑马,比剑,还爬山。对了哥哥,我听人说书院的后山有溪流,夏日到了之后我们去打水仗吧?”最最重要的是,不用被爹爹每日里早上抽空检查课业了。

夏令乾笑道:“好,先吃饭。不过,我带你玩的这些可不能告诉任何人,否则我们两个都要罚跪。娘亲会担心,二娘会闹腾。”

正说着,外面白泽传话来:“老爷派人到处找小公子,夫人已经醒来了听说小公子不见了也在问,大小姐……”

夏令乾问:“大姐怎么了?”

“柳姨娘说大小姐将小公子给藏了起来,打了,打了大小姐一个耳光。”

‘叮噔’饭桌上发出很大的响动,夏令墨脖子一缩,拉着夏令乾的手摇晃道:“哥哥,我不要回去,会被二娘打的。”她居然连大姐都敢打,到时候他这儿子会被如何?

夏令乾安抚道:“没事,哥哥不会让你被人欺负。”夏令墨只摇头,夏令乾道:“你在书院可有人欺负你?”

“没有。大家都知道我有哥哥保护;令姝姐姐每个月也来几趟,我听到她跟人说要是有人欺负我就去栖凤馆说谁的坏话,让他娶不成娘子;前些日子令涴姐姐还吓唬欺负了我的人。”

“那就是了,我们会保护你。”

“可是,”夏令墨快要缩到桌子底下,“他们都说我不是你们的亲弟弟。”

夏令乾拉着他坐到自己的身边,给他夹菜:“只要你听娘亲的话,你就一直都是我们的弟弟。你说,娘亲对你好不好?”

“好!”他自己偷偷看过夏家其他姨娘的儿子,他们穿的衣服都没有自己好,也没有姐姐哥哥们给他撑腰,更加没有人会带他们出去玩。偶尔撒娇,娘亲还会带他一起睡觉,娘亲不会像二娘那样抱得自己要窒息,他也不会在娘亲的屋子里梦游。他真的不想梦游到茅厕或者柴房,或者去跟池塘里的锦鲤一起睡觉。

夏令乾轻笑,盛了一碗汤放在他的手中:“那二娘呢?”

“二娘……”夏令墨望着碗中浓稠的汤汁,思绪一时飘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令墨其实就像现代环境中同父异母的离异家庭中的孩子

若是遇到一位好妈妈,同时这位妈妈的孩子对他也好,那么他的生活就会很好,虽然大家心里难免有些隔阂,可是生活可以改变一切

若是遇到一位坏妈妈,同时这位妈妈的孩子对他也很坏,那么他的生活轨迹就是一个杯具~~

所谓的坏,其实是殴-打,辱骂,不让你上学,不让你吃饭诸如此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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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候父母看起来对孩子不关心并不代表他们不爱你,可能只是爱不够或者被其他的事情给分心了

上面这句话,是对现实生活中的某些独立坚强的童鞋们说的

昨天BF对我说一句话:珍惜你现在所拥有的!因为,也许下一刻它将不再属于你~~

二八回

柳氏被蒙住了眼睛,手脚反绑缚在椅背上,周围一片黑暗没有光亮也没有温暖。她知道她没有在花厅里,可夏令涴依然坐在她的对面。

屋里进来了一个人,熟悉的熏香味道,正是夏三爷。柳氏挣扎着,被塞了东西的口中呜呜的叫着想要引起对方的注意,头部自然而然的追寻着那熟悉的脚步声。

“涴儿。”她听到夏三爷说话。

“爹爹,你来啦!”夏令涴在翻动着什么,好半响屋子里才重新安静下来,有杯盏碰撞的声音。柳氏竖起耳朵去听,只能听到夏令涴用着冰冷的强调在说话。

她说:“今日柳氏无意中透露出一些东西。有关于几年前我们三姐弟的那一场绑架,还有娘亲中毒的事情。”

夏三爷沉声道:“你想要问什么,直接问吧!”

夏令涴嗤地笑了一笑:“没别的,女儿只想知道,爹爹对柳姨娘如何看待?”

不是问爹爹是否真心喜爱柳姨娘,也不是问爹爹是否知道真相,她只问作为一家之主的夏三爷如何看待一名小妾。

柳氏被绑着的手腕挣扎两下,静止不动了。显然,她也想要知道夏三爷会如何回答。在柳氏的心目中,夏三爷是位儒雅而有担当的男子,对女子温柔,对子女严格,又孝顺母亲,兄弟和睦,并且相当的大方,对于后院的赏罚之事全权交与信任的人去管理,自己一概不插手不插嘴。若是成了这个人的正妻,任何女人都可以掌握这个男子的一切,包括他的家族。这一点让人又爱又恨,可对于柳氏来说爱到底多一些,谁让对方与她从小一起长大,她是跟随着对方的脚步一直往前,并且被送入他屋里的时候就想着要成为他妻子的女人。

“北定城的柳家,曾经是大雁朝的十大世家之一。”夏三爷缓缓地道,“荣耀了几百年到了柳氏的爷爷那一辈已经式微,而她的父亲是一位狂妄的文人。文人总是相轻的,很不巧的是当今皇上的一位皇叔亦是名满皇城的才子,冠盖京华,无人能敌。他们两人同时爱上了一名女子,从而针锋相对。这本也没什么,风流才子总多情,世家们的子弟总是将这等事情当作年少之时的韵事偶尔说起。可坏就坏在,两人经常在诗会茶会赏花游园的时候相遇,斗诗斗词斗酒斗棋斗马,什么都要比个高下。那几年蛮族进犯,柳家乃武将世家,偏巧她的父亲是一位才子,而那位皇叔亦动兵法,两人最后立下军令状攻打蛮族,胜者赢得名望和佳人。结果,柳氏的父亲只擅长于纸上谈兵,几乎全军覆没,而另一方的皇叔却是屡战屡胜。柳将军年轻气盛,故意将皇叔的布阵地图等泄漏给了蛮族的探子,导致大雁朝二十年来最惨败的战役,伏尸十万,满朝震动。”

这些个秘辛往事寻常都会记录在白鹭书院的藏书阁,有一整套从古至今的大小战役的兵法和大雁朝历年战记上,以供后人评阅借鉴和反思。夏令涴少时抄写的众多书籍中就有这么一套,整整占据了满满的一大书柜。

“柳将军被压回朝之后满门抄斩,女子发配为奴。这中间……难道没有遗漏?”

“没有。”

“爹……”

“涴儿,就算有遗漏,那也一定不会是柳将军的嫡亲儿子。因为,当年柳将军只与正室生下了柳氏,其他的妾侍并无所出。当今的皇叔亲自监斩,是不会放过任何一名柳姓孩童。”

夏令涴还不明白,张嘴几次才恍然大悟。显然,就算真的有妾侍生了儿子,皇族也不会承认。因为,柳氏家族无论如何也是不能翻身的,因为一旦申冤就表示那十万士兵是因为皇叔的错误而枉死。皇上不会承认,其他世家也不会承认。柳氏说的什么弟弟,就算存在他们也会让其变成不存在。

柳氏怎么也没想到夏三爷会否决她的家族,否决她的弟弟,否决她成为世家贵夫人的可能性。她剧烈的振动,实木的花梨木椅子被她连人带椅一起扑到了地上,她膝行的到处乱闯,不是撞着了桌沿就是碰到了柱子,只觉得头晕目眩,口中苦涩难言。

“爹,”夏令涴似乎根本没有听到这边的动静,继续发话,问:“你对十大酷刑怎么看?”

“涴儿,你要知晓,你爹爹是清流中立派,爹不是酷吏也不是御史,不能顽固朝廷法典更加不能私下动刑。”

“哦,”夏令涴明显听出了话中隐藏的话,音调顿时欣悦了些。柳氏在黑暗中爬行了不知道多久,裙摆都被磨出了线头,发丝散乱的披在肩膀和地面上,被绑着的眼睛下一行行清泪。

夏三爷端看着女儿的神色,最终没有在再说什么。他们这等世家弟子,哪里是那么容易被美色所迷。为官多年,他也能够清楚的看清朝廷的动态从而推敲出皇上的心思,他们所注重的,所保护的从来不是一个人一件事,而是整个家族。爱情,只是他们闲暇时用来消遣的玩意儿,真正全心全意的为了它付出,那是极不可能。相比之下,亲情往往要比那些虚无的情爱更加能够长长久久。

屋子里静谧极了,甚至于若是有蚂蚁爬过,人们都可以听到它们的脚步声。

柳氏无声的哭泣着,使劲的拿着头撞击这地板,用身子摩擦在柱子上想要将那拇指粗的绳子给磨断,她的动作随着夏三爷远去的脚步越来越激烈。似乎,那个男人就是她的荣耀,是她的富贵,是她的权势,更是她的爱情。

不知道这么过了多久,又有人走了进来,是个丫鬟:“大小姐,门卫在门缝里看到了一张血迹写的纸条。”

“说了什么?”

“让大小姐准备一万两黄金,去赎小公子。这里还有小公子的一只鞋子,上面有血迹。”

柳氏一震,砰地朝莫名的前方给冲了过去,硬生生的见八扇玉石梨木屏风给撞塌了,砸在地板上,碎掉的玉石飞溅了漫天漫地,有些甚至于直接将柳氏的脸颊给划开了。

这一次,她的剧烈动作总算让那一块蒙眼的头巾给掉了下来。她呆呆的望着那丫鬟手中被血给侵染的童鞋,双目赤红,喉咙深处爆发出一声母兽的哀叫,凄厉而惊痛,闻着落泪。

夏令涴将那鞋子丢在柳氏的身前,对丫鬟淡淡的道:“这绑架之人是傻瓜么,一个妾侍生的儿子哪里值一万两黄金,一万两白银都是抬举了。”

柳氏大惊失色,使劲摇头,一双眼眸中全是害怕和难以置信。

夏令涴问她:“你想不想要救你的儿子?那你拿一万两黄金去赎他好了。”

柳氏瞋目,控诉夏令涴的落井下石。她一个小妾哪里会有一万两黄金,就算这些年她私下抢夺了夏黎氏的金银首饰,可那些到底也抵不过那么多黄金啊!整个皇城里面,就算是三品以上的官家全部家财加在一起也没有这个数。

“不愿意还是没有?”夏令涴相当平静的询问她。这种平静与柳氏的愤怒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似乎一个是看戏的局外人,一个是演戏的局内人。

“其实,你是不愿意拿出来吧!”夏令涴指了指柳氏头上的金钗,“这根钗子是五年以前祖母送给我娘亲的新年礼物中的整套头面中的一件饰品。夏家的妾室们可戴不起十八件饰品的头面,你们一般只有六件,项链、耳环、戒指、镯子和一对金钗一对簪子。娘亲那一套金饰价值一千多两银子,全被你厚脸皮的拿去了,嗯,当时连感谢的话都没有。”她又指着对方手上的金镶玉镯子,“这个式样的镯子有四个,原本是预备送给新嫂子和已经出嫁的堂姐们一人一对的,也被你不声不响的拿走了,让娘亲屋子里的丫鬟无缘无故挨了一顿板子,吓得差点自裁。结果呢,没了一刻功夫你就带着其中一个镯子去大伯二伯他们的妾室那边炫耀。很得意!这两对镯子好歹也价值八百两,花样还是令姝亲自画了之后送去金铺打造的。”她再指了指对方戴着的一对耳环,“说起来这些大件饰品都不值什么,最值钱的还是你耳垂上的这对耳环,有没有人告诉过你这是宫里的皇后娘娘赏赐给黎家女眷的?每一对都是贡品,只有皇上的妃子们或者是有品级的命妇们才能佩戴。你一个妾室戴着它,都是对皇后的侮辱。”她稍微退后了两步,轻笑:“好在夏家的人都不乱嚼舌根,而你也出不去,这耳环才没有被外人瞧见,否则你有几条命都不够。侮辱皇族的罪名,啧啧。这一对耳环典卖出去,五百两银子都有人争抢。”

柳氏一凌,居然又从地上爬了起来,顺着椅背又坐稳了,那有恃无恐的样子配上花掉的妆扮和一头散发,格外有些喜剧效果。

“看样子,你是有银子也不愿意拿出来赎你的亲生儿子。”

柳氏转头不看她,只听到夏令涴对丫鬟说:“那我们就让绑匪再等等。”

时辰沙漏在悄无声息的流失着,日头不知道何时已经完全从西方给落了下去,残红的天空渐渐沦落成夜晚的黑。屋内的光影慢慢地淡了,夏令涴去夏黎氏的院子探问病情,顺道一起吃了晚饭。

“令墨可还好?”

“有令乾陪着,不哭也不闹。”

夏黎氏喝完了药,挥手让人都退了下去,斟酌着道:“一个大家族里,继承人才是最重要的,姐妹们的作用永远抵不过儿子们。”

“我知道,娘亲。令乾是爹娘的命根子,也是我们的弟弟,我与令姝并不嫉妒。”

“你不懂。”夏黎氏阻止她的反驳,继续道:“我说的是以后,你一旦成亲了嫁人了做了别人家的主母了,你的夫君也会为了家族的壮大而拥有众多的妾室。家族里面,不止正妻必须剩下儿子,妾室们也是必须要有孩子。若有必要,妾室们的儿子比正室的女儿更加金贵。”

夏令涴心里一冷,静默半响,才说:“我们不会亏待令墨,他也是我们带大的,我们不会欺负他。只要,他不如柳氏那般痴心妄想。”她觉得口中干涸,下意识的去寻找茶盏,转头一看只能望到满屋子的冷情:“我们会教他什么叫做本份,也会告诉他如何做好夏家的小公子,会教他如何维持家族的声望维护家族的利益,只要他心是向着我们那就永远都是我们的弟弟。”

“如是你夫君的孩子呢?你成亲之后,夫君的妾室生下的孩子,你也会用着平常心将所有的孩子们一视同仁?”

夏令涴手一抖,整个人就僵坐在了那里。

“前些日子,汪家的公子来找我,说想要娶你。”

夏令涴心思一动,低垂着头也不知道是羞涩还是气恼。

“我没同意。”

夏令涴猛地抬头,诧异和惊慌布满了脸颊,好半响才找到自己的声音,问:“为什么?”

“因为,这样会导致你与你二堂姐决裂,从而使二伯父与你爹爹产生隔阂。这会让我们三房在整个夏家都抬不起头。”

“可是……”

“没有可是,令涴!”夏黎氏略急切的打断她,“你自己也说了,家族为大,作为子女永远必须保证家族为先。”

夏令涴差点哭了出来:“可那是我的姻缘,你们不能因为让二堂姐顺意而委屈我。”

“你何来的委屈?他们两人年纪相当,家世相当,才学样貌都相当,又是青梅竹马,你一个小孩子夹在中间算是什么?这等事情,没有谁顺不顺意的说法,更加没有委屈谁。”

夏令涴跌跌撞撞的倒退,将凳几撞翻了,不停的摇晃着头:“汪哥哥不爱她,不会娶他的。”

夏黎氏微不可查的露出一点冷意:“他敢不娶!”

夏令涴已经什么都听不下去,双眼无助又惊慌的到处张望想要寻找一点光亮。没有,什么都没有,只有黑暗和静谧,让她那沉重的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 ,我好想写私奔,哦哦哦,千金小姐私奔~~

大家觉得怎样?有人有更好的提议没?

二九回

顾元朝很少来夏府,实际上就算来了他也是直接在前院面见夏家的大爷与二爷,倒是与夏三爷一直保持着距离。不为别的,清流这一派系实在是穷人太多,穷官员也多。对帮助他争取朝廷的权利和地位没有太大的帮助,天知道那群穷才子永远都是嘴巴厉害,真要心狠手辣比起世家弟子来还是欠缺了一些火候。

不过,若是能够遇见那位猴子小姐,又另当别论。他一直将逗弄猴子当作日常的消遣,有利排除多日积压的郁闷心情。

所以,这一次他办完了正事之后,毫不犹豫的提出要去夏家的大花园看看。前几年七皇子殿下为了某些见不得人的目的,将一只金头乌龟寄养在了夏家池塘里面。

“金龟金龟,唉,原来七公子有将自己宠物给女方家族入赘的嗜好。啧啧,这是不是代表七公子你看上了我们夏家的某位小姐,从而也想随着你的金龟一起入赘夏家?”

顾元朝将那褐金色龟壳的小乌龟给翻了边,看着它四肢滑动挣扎着要翻身的样子,讪笑道:“想来夏小姐不知道,我这金龟可是有好几只,分别寄养了几户人家。若是真按你所说,那我不就同时要娶几位美人了!”

夏令涴瞥着他:“白日做梦。”

“也不是不可能。毕竟作为王爷是可以娶一位王妃,两位平妃。”

夏令涴气哼:“淫-贼。”

“也比猴子好,而且还比一只盛怒中的猴子好得多。你说是不是,小金龟。”

夏令涴瞪他一眼,正看到不远处闪出二堂姐与汪云锋的身影,心中一痛,面上不显,甩甩袖子一声告退就这么走了。顾元朝愣了愣,摸着那乌龟的小金色脑袋,幸灾乐祸的喃喃:“难道我不小心又戳了她的隐疾?”

什么叫做‘又’?果然,夏令涴讨厌他不是没有理由。

“小姐,”总算逮住人的尚嬷嬷急急忙忙的走了过来,“这些年给柳氏下的药已经彻底发作,开始有些识人不清出现幻觉了。”

“哦,还在继续‘送信’没?”

“有。昨日我们把小公子的衣裳在猪血里面沾了些送了过去,她当场就吓得面无人色,一整夜抱着那衣裳没歇息,早上起来脸色都是青白的。我就琢磨着今早送过去的饭食里面药效加重了些,可她不肯吃饭,只好把新配的半包药粉都泡入了茶壶里面,方才她饿极了把茶水都喝了,越喝越饿,饭菜也都吃了。刚才我让人送了小公子的一把头发和头巾进去,她就开始边哭边叫。”

“她都叫些什么?”

“说愿意拿出五千两银子,剩下的要夫人出,说令墨公子也是三爷的儿子,夫人必须拿银子出来赎回孩子。”

夏令涴只觉得胸口堵得慌,她实在想不通为何柳氏将钱财看得那么重要,连自己的亲生儿子出了事情都不愿意拿出来救回孩子,还好她真的已经疯入膏盲。忍不住哼笑:“我记得厨房有位厨子很会做面食,可以捏造出各种动物的形状。你让厨子做一只小娃娃的耳朵,沾些血沫,里面要看得出经脉,然后等会给她送过去。”想了会,小心翼翼的问:“祖母有没有提及柳家的事情?”

“有。老河豚鱼是‘姨娘弟弟’让被收买的婆子送到了厨房,然后偷偷滴血到夫人的茶盏中。夫人中毒之后,老夫人让人循着这些年查到的线索找到了那位弟弟,可晚了一步被对方逃了。”

“怎么会逃了?放了这么久的长线才等得对方开始行动,居然逃跑了,那这些年静观其变的忍耐不都白做了!”

“老夫人说,府中应该还有外来的奸细或者被收买的人。这些日子,大房的夫人已经开始整顿家宅,所有仆从的底细都重新探查。柳氏的屋子也翻了底朝天,传递消息的人都很小心,什么证据都没有留下。老爷怀疑是埋伏多年的奸细,不是那么容易拆穿的,柳姨娘只是对方的一步棋子,现在已经被我们给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