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定下了。”顾元朝道,随手将空了的碗放在石桌上,发出‘得’的震响:“是刑部从一品大员古大人的千金古孙蓝小姐。”

夏令涴歪着脑袋看他:“就是那位从小就发誓要嫁给你的古小姐?”

“是。”

“是那位走路臀部摆得比胸还厉害,跑步会摔跤,骑马会尖叫的古小姐?”

“……是。”

“是那位高傲、自负、眼高于顶还经常说自己谦虚、谨慎,且上得厅堂下得厨房,三岁就懂孔融让梨,五岁就学曹冲称象,七岁就能五步成诗,九岁……”

顾元朝手一拦,打断她道:“没错,就是那位古孙蓝小姐。”

夏令涴再一次真情流露:“赵王殿下,你真可怜。”

“你应该说我很勇敢。”

“嗯,好吧,”夏令涴耸肩,“我会替你的下半生哀悼的,精神上……嗯,愿你真的还有下半生。”

顾元朝垂头唉声叹气:“我不想娶她。”

夏令涴难得一次大发慈悲的顺着对方:“说吧,你想娶谁?”

顾元朝手指下意识的摩擦着那一卷圣旨。父皇的意思他很明白,夏家三爷尽是不同往日,他身后象征的势力更是稳定朝堂的最重要中流力量。若说保守派和激进派分居天枰的两端,那么中立派就是秤杆上的砣。秤砣倾向哪边那边的力量就会大副增加,反之另一边则会大副损伤。谁也没有预料到看起来最中庸最无能最畏缩的中立派会出现一位运筹帷幄的人物,且一边是世家出身,一边又是民间爬起来的新贵,他两边投巧两边都倾倒。当某一方认定自己掌握了这个人物之时,过了半日你会瞧见他从另一方的权贵府上出门,等到两方都要拿他开刀之时,又会发现皇上对他甚是信任,得罪不得,收买不到,威胁无用。夏家夏祥君成了朝廷的新一代风流人物,让众多官员又爱又恨。这样的人,唯一可以拉拢的方式,自然就只有从他的子女下手,可巧的是,他的两名女儿都即将长成,这让府中还有未曾婚娶的少年公子们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夏令涴这人吧,从小刁钻古怪桀骜不驯,写文作诗勉勉强强,学武护身直拳直腿,厨艺吃不死人,泡茶越喝越渴,琴棋书画略懂皮毛,女红刺绣鸳鸯成鸭,管家倒是一把手,就是有时候让人摸不着头脑,甚为随行而至。高兴了放你一马,不高兴了罚你跪正午骄阳跪半夜星光,偶尔心思来了春日让你跪花丛被蜜蜂蜇,夏日跪草丛被蚊子咬,秋日跪树墩数年轮,冬日跪白雪赏梅花,花样百出让人闻所未闻。故此,还没及笄已经得了一个‘金丝猴’的称号。

金丝,代表的是富贵;猴,则是本性。

别人拿她消遣,她居然觉得名至所归,自傲得不行,让人看着那自命不凡的嘴脸恨不得抽她两耳刮子。当然,这些都是顾元朝自己的看法,不代表皇城中众多世家子弟的想法。

不过,这样的女子,就算身家再如何富贵,也要让同等家族里的长辈们观望再三。

相比之下,她的妹妹夏令姝那就是天上的菩萨。样貌出众,才学拔尖,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为人性情更是含而不露端庄娴雅,有她的母亲黎氏当年的风采,以后也定然是一位了不得的主母。

是个冷静又有头脑的人都会选择夏令姝。这样的女子娶回家了,一则赏心悦目后院安宁,二则还能赢得夏三爷背后势力的偏袒,这是典型的旺夫女子啊!

当然,这也是顾元朝的看法,不过,皇后娘娘的先下手为强印证了他的看法。

“难道,”久等不到答案的夏令涴歪着脑袋审视了他半响,揣测道:“你也倾慕我家令姝?”

顾元朝不答。

夏令涴啧啧的感慨:“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我家令姝也有让皇家弟子相互残杀的本钱,不错不错!”两兄弟相残的背后,是一名女子的美貌所引起的血案,可歌可泣。

“别乱说,”顾元朝低声喝止她,“我们这些个皇子虽然权利有些,可到底也比你们世家子弟好不了多少。有多少人又真的能够娶上自己真心中意的女子,而不去在意自己的权势的。再说了,圣旨都下了,你家令姝嫁给太子爷是板上钉钉的事情,没有退婚的可能,我也并不倾慕于她。”

夏令涴兴致高昂的凑了过去:“都这时候了你还拐弯抹角的做什么,快说,你到底看上哪家倒霉的女子了。”

顾元朝转身,懒得理这八婆。

夏令涴是谁,她是从小与顾元朝针锋相对互相拆台的主,现在对方一个明晃晃的把柄要送到她手上了,任谁都没有放过的道理。所以,夏猴子彻底的发挥起猴子的本事,先是假心假意的给他奉茶,提出几个备用人选:“既然不是令姝,那就是我家其他的姐妹了?令寐堂姐……定亲,那么家族里面我的年岁是排行老三,其次是令绮、令晚和令嫣堂妹。你咬牙做什么,难道都不是?”枉费他将一只金龟丢在夏家养,原来根本不是想要做夏家的金龟婿啊!

“那就是与我年纪相当的其他世家女子。比如,古孙萃,别瞪眼了,好吧,这个也不是。那就卫家,哦,你知道对方心有所属了。那么是……你该不是喜欢上了小严姑姑吧,她可比你大了一轮。老草吃嫩牛也不是白鹭书院的姑姑们敢做的事情,师生之恋不适合皇子。”何况小严姑姑那张堪比严老院长的僵尸脸,任何男子都会退避三舍。

顾元朝突生一股闷气,这个女子怎么这么笨呢!

他喜欢谁,难道看不出来?这么多年他对书院中谁最好,最爱与谁说话,又最爱拐带谁出去耍……呃,这么说来,唯一的人选就是……

顾元朝瞪大了眼眸,不是吧,应该不是吧!

他不会承认,在书院读书之时设计姑姑罚某人抄书,是因为对方倒霉他就通体舒畅;他更加不会承认,自己有事没事‘调戏’对方,引得对方睚眦必报的文骂是为了让自己调换心情;他也绝对不会承认,隔三差五的拐带某人出去野游就是为了看她与动物打架的蠢样子。

“喂,你吃坏肚子了?脸色这么差?”夏令涴盯着他,这人的身子骨也太差了,一碗冰镇莲子羹,一杯冰绿茶就闹肚子。要是成亲洞房了,他到底能不能吃掉新娘子啊?古孙蓝嫁给他,好像不太妙哦。

顾元朝倏地跳了起来,对她冷道:“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娶夏猴子。”话一出口,顾元朝就暗恼,他这说的什么话呀,果然一遇到夏猴子他就管不住自己讽刺的本性。

“啊?”这唱的是哪一出?夏令涴迷糊了,脑袋没反应过来,嘴巴就下意识的反驳:“我也没说要嫁给狗熊。”特别是你这样的狗熊。

好吧,顾元朝难得的愧疚被‘狗熊’给叼走了,上前一步鄙视着对方:“你这个又丑又蠢还不懂规矩还粗俗的女子,永远都会嫁不出去。”

夏令涴火大,也上前一步逼视着对方:“你个狗熊,别想着其他苦命女子了,娶你的古孙蓝去吧,她会将你彻底炸了正面炸反面,迟早让你精尽而亡。”‘精尽而亡’这个词到底是什么意思,夏令涴至今没搞懂,不过她知道任何男子听到它都会忍不住暴走的,可见其杀伤力巨大。

顾元朝如愿的暴跳如雷,没了在外人之前的儒雅风度,他死死地扣住对方肩膀,鼻尖碰着鼻尖:“我就算精尽而亡也不是你功劳,有本事你找个男子,看看能不能让对方对你俯首帖耳任劳任怨……”

“你有狠就别再去肖想其他的女子,祸害古孙蓝去吧!你这只狗熊充其量也就只能娶那个自恋又自大的千金小姐了,我祝你们百年好合,早生……小狗熊”好想咬人,咬得他皮开肉绽,可惜长大了不准跟同龄男子相互啃咬;好想踹死他,可惜对方武力体力都比她厉害,她的肩膀被捏得好疼;好想如小时候那般压死他,可惜,她的身子被娘亲特意调理过,如今已经脱离了猪崽成了排骨。

两个人鼻尖顶着鼻尖,唇瓣之间相差一根手指的距离,因为顾元朝的手势夏令涴可说是整个人都被对方纳入了怀中,怎么看,这两人的姿势都有点暧昧。

顾元朝只觉心扉中流动着莫名的冲动,他想要贴近,再贴近……

夏令涴盯他,瞪他,看着那一张脸越来越近,不知为何心如擂鼓……

“你们,你们两个在做什么?大庭广众之下,懂不懂礼义廉耻!”

夏令涴转头,惊诧莫名:“——爹!”

作者有话要说:咳咳……

这是异性相吸?写了这么多章,总算有点JQ了,不容易哇

三四回

顾元朝已经有半个多月没有见到夏令涴了,当然,主要的原因是他根本没有去夏府。

终其原因,是他被夏三爷给警告,要他放夏令涴一马。

“她还是一个不懂情爱的孩子。赵王,你应当知晓,如今的她经受不起任何的打击,哪怕是她本不够重视的人给予的无心伤害。”

顾元朝不愿意承认自己是无关的人。在白鹭书院中真正关心夏令涴的人不多,顾元朝他不说排第一,怎么也排得上第二。

“令姝被指婚於太子,是皇上对夏家的重视,也是令姝的福分。可,这样的殊荣有一份就足够了,再多一份,夏家三房乃至整个夏家都承受不起。我们并不想成为朝廷众矢之的的人。”

夏令姝嫁给太子已经是皇上能够给予夏家最大的荣耀,若是在加上夏令涴,夏家的这份荣耀就会变成了灾难。清流派之所以能够保持中立主要在于它的平衡作用,一旦它自己的权势凌驾与另外两派,那么它的死期也不远了。

这些,顾元朝当然知道。所以,他接受了夏三爷的建议,开始有意的疏远夏家,甚至于以前走得勤快的夏家大爷与二爷处也去得甚少了,他也必须让太子放心。

平衡之道!以前他总是觉得这股势力太过于八面玲珑,现在却觉得这份玲珑要做起来是何其的难。事后,他特意让人从夏令乾的口中套了话,七拉八扯的总算得知了夏令涴现今的状况。

她被彻底禁足了。

这对寻常的千金小姐而言,住在深闺对外界不闻不问是约束性情的最好手段,会让她们学会淡定和隐忍,并压抑自己年少之时的莽撞和冲劲;但对夏猴子而言,那就是灾难。你能想像将一只猴子锁在牢笼里的情景吗?

她一定会发疯。

顾元朝再一次的发呆,惹得他的母妃淑妃娘娘有些小不快:“可是与古小姐吵架了?”

“什么?”顾元朝由着身后的老太监提醒,总算回过神,绽开一抹温润的笑:“不,娘亲,我没事。”

淑妃像是抓住了儿子的小辫子般的,露出一丝狡黠:“我都很久没有听过你唤‘娘亲’这个称呼了。嗯,你方才在想什么?”

顾元朝背脊挺直了些。他觉得自己今日有些心不在焉,这在宫中很容易出岔子。他掩饰的喝了一口茶之后,才慢慢地回答:“最近北方的蛮族有些异动,父皇在考虑是否要增派兵将,监军要从众多皇子们中挑选一位武艺非凡之人担当。”

大雁朝后宫对朝局的规定并不是非常严格,毕竟每一位妃子后面都牵扯了各大家族和各方势力。只是明面上众人都不敢公然发表看法,私下自己的宫殿中只要你有本事不会传出去,自然是无妨。若是自己的地盘都没法全盘控制,这位妃子的本事也可见一般了。

淑妃沉吟一会儿,轻声道:“这是一个机会,朝儿。”

顾元朝愣了愣,倏地一笑:“娘亲,你也很久没有这么唤儿子了。”在宫中,就算是自己的亲生皇儿也不能如此亲密的称呼,她必须叫他‘元朝’。

淑妃招招手让他上前来,将他从上至下的打量了一遍。这个儿子是她的骄傲,从小才学不凡深得皇上的喜爱,可自从那一日见到皇后与她的针锋相对之后,突然一夜长大似的多了一些稚童没有的沉默。他开始掩藏自己的锋芒,不再在众多皇子面前对父皇邀功,也不会因为得到父皇一个称赞而高扬起下颌耀武扬威,更加不会因为母妃的失势面对其他皇子的嘲笑而委靡颓废。他逐渐养成了温文尔雅的性子,外表打磨的光可鉴人让人赏心悦目,内里却固执倔强咄咄逼人。

儿子很好,却让做娘的心疼。心疼他的早慧,也心疼他在皇后与太子面前的隐忍,更加心疼他在势不如人的强权面前一点点低下骄傲的头颅。

记得第一年从白鹭书院回来宫中过年的他,见到淑妃说的第一句话不是自夸自己的学识,也不是感慨学院的学业繁重先生们严肃,而是仰头站在自己的母妃面前,坚定地道:“娘亲,你且耐心的等等。等到皇儿长大,我会让你得到所有人的尊敬,让他们不敢再轻易地嘲笑我们、讽刺我们、欺辱我们。我要让他们看到我的本事,让她们不敢在你的面前贬低你的儿子不如人,我会让你挺起脊梁在众人面前说你的儿子是最好的。”

那一刻,淑妃至他满了一岁之后,隔了五年的再一次紧紧拥抱。

此时的淑妃替他整理下衣襟,又将有点歪斜的玉佩扶正了,拍拍他的胸膛道:“想要做什么就去做吧,娘亲会在背后关注着你。”

顾元朝心里一动,试探着问:“哪怕是关乎我的终身大事?”

淑妃似乎就在等着他这么一句话,抿着唇瓣,问他:“你的终身大事不是已经定了下来么?一品大员古大人家的小姐,才学一等一,容貌虽然算不得倾国倾城可也是艳冶柔媚,配你足够了。放心好了,没多久皇上就会连同其他几位皇子的选妃圣旨一起宣布。”

顾元朝仔细分辨着淑妃的神色,像是要将里面看出一个真情假意来。可惜,这位淑妃本就系出名门,从小就懂得隐藏真性情,加上做了皇帝的宠妃,一步步从底层爬上淑妃的位置的人哪里没有一点本事。别说看出真假了,一条多余的鱼尾纹都没瞧见。

淑妃摸摸自己的脸颊,恍然大悟道:“难不成,你觉得古小姐的容貌比不上母妃?元朝,男子太好色了容易亏空身子,你是要做大事的人,别被人的外貌给乱了理智。”要是自己的皇儿有了媳妇不要娘,那可就糟糕啦!

顾元朝咳嗽一声,嘀咕道:“你自己说古小姐艳冶柔媚,性情可人。”说着,似乎想到了什么诱人的情景,双颊可耻的浮起一片红晕。这不真是痴男被狐狸精勾去了的心神的魂不附体的呆傻样子么!

淑妃有点急,还故作镇静的问他:“你方才发呆并不是想着朝局的事情,而是想起了古小姐?”

“没!”顾元朝大叫,出了声才觉得自己反驳得太大声,看着淑妃明显的一副‘好哇,臭小子你居然真的有了媳妇不要娘’的怒容,他下意识的倒退了两步。他亡羊补牢的说了一句:“其实,我只是觉得她比夏家小姐更为多情且善解人意。”

“夏家小姐?”淑妃心境豁然开朗,兴味的打量着自己儿子脸上那一朵可疑的红晕,假的;再是那欲盖弥彰的大叫,假的;只有那明显紧张而焦急的眼神才是真的。她这个做母妃的差点都被儿子给算计了:“难得你在我我面前也装腔作势了一番。实话说了吧,你看重的并不是那位古小姐,而是夏家三房的夏令涴,是也不是?”

顾元朝哀叹,果然全天下只有那只猴子最笨,不知道他喜欢她。看吧,就连只见过夏令涴一次的母妃都知道他们两人之间不是普通的师兄妹。不,他绝对不承认夏家丫鬟惊呼的那样‘他们有奸-情’。他只是喜欢夏令涴而已,还不够让他产生辣手摧花的冲动。当然,前提条件是,夏令涴得是一朵花,而不是一只猴子。

他故作无奈地耸肩摊手:“母妃,你是天底下最兰心慧质的女子。按照老规矩,让我说真话可以,你用什么交换?”若是他承认了,他就要使计让淑妃答应让他娶夏令涴才行,否则他的‘招供’只会给两人后半辈子的痛苦埋下祸根。顾元朝不是有勇无谋的男子,他省得宫廷生存的法则。要他说实话,可以!你用什么条件来交换我的实话?

淑妃不干了,儿子还真的反了不成:“别忘了,现在是你有求于我。”当你母妃是傻瓜,她是不会轻易中计的。

呃,顾元朝皱眉,他觉得自己有必要提醒他的母妃:“可再过不了几年,你就要有求于我了呀!母妃,你得考虑长远些。”

淑妃差点抓心挠肺,她必须不停的告诉自己:这是我的儿子,这是大雁朝最端庄最稳重最贤德的女人生下的儿子。可她再如何告诫也改变不了,儿子在算计她的事实。

两个人皆露出一万分的坦诚和大度神情,企图让对方改变决定。半响之后,他们也都从对方的面庞上看到了答案:很好,他们都没有鱼尾纹!不,是都不愿意轻易妥协。

“你这只养不熟的狼崽子。”淑妃忿忿,她早就知道这个儿子会成大器,可这不代表儿子可以欺压她这位即孤独又娇弱还苦命的女子。

顾元朝这一次很诚恳的纠正她:“我不是狼崽子,实际上,很多年以前有人称呼我为英雄。”他绝对不承认自己是狗熊。谁见过狗熊与猴子一起耍的,只有英雄可以耍猴子。他俯下身去,时隔多年再一次单膝跪在母亲的面前,仰视着她。一如六岁那年,第一次郑重的宣誓:“娘亲,诚如你所料。我想要她,我要娶夏令涴。”他止住淑妃即将出口的话,目光穿透了多年以后的宫墙后院,他似乎看到了迎娶古孙蓝之后的自己遥遥的望着夏令涴与别的男子针锋相对,也看到母妃极力拉拢沉默的儿子说要留下子嗣血脉,更看到了周旋于朝廷重臣中的自己疲惫的归家之后面对一张极力讨好的脸。

他需要的是能够陪自己共患难的王妃,而不是单方面倾慕他的地位才学与容貌的红颜,他不想让自己的妃子如母妃一样日日等待在高墙绿瓦之内慢慢的委败少言寡语步步小心,他需要的是一位能说能笑还能让人感觉到温暖的女子,而不是一尊循规蹈矩的木偶。他收回自己的思绪,坚定的道:“为了以后我们母子的和睦,你必须让我娶她。为了以后我们母子的荣华和安稳,你也必须让我娶她。”

淑妃心中即欣悦又沉重。她的儿子很少发誓,可每一次的誓言背后都带着不可动摇的决心和无数个日夜的迎难而上。她的儿子要给娘亲最好的,那么作为娘亲自然也要给儿子他想要的。可是,她的指尖顶着他的额头:“你少给夏令涴戴高帽子。皇上不会容许两位皇子都娶夏家女儿的。你已经十九,太子也二十一,都不小了。”

顾元朝紧绷的身子缓慢的放松下来。终于,淑妃还是舍不得让他难过,他利用了母亲伟大的爱,可他愿意用更大的成就来回报这份爱和袒护。他露出一抹势在必得的微笑:“放心,太子他比我还大。我有办法让他延后两年成亲,同时,更能让父皇答应我的请求。”

淑妃瞪大了眼眸,嚅喏道:“你是准备以军功换取姻缘的决定权?朝儿,你就这么肯定皇上会让你监军,同时你又确定真的会开战?一旦战事起,作为监军要争到军功是非常难,你真的愿意为了一个女子而去冒险?”

“富贵险中求。”顾元朝道,他挺直着身躯,即将成年的面目上布满了雄心勃勃的英武之气:“若是连自己喜欢的女子都不能娶,我以后如何在诡秘的朝堂中争取一席之地。”

这样的儿子,怎能不让母亲骄傲。

接着,淑妃就只看到对方握拳,信誓旦旦地道:“我一定要在万众瞩目中娶她,告诉她,就算是狗熊也有成为英雄荣归迎娶她的一日。”

“狗熊?”淑妃疑惑,转而明了,接而震怒:“她居然叫你狗熊?本宫要罚她跪到天荒地老!”

顾元朝小小的愧疚,看样子未来的日子夏令涴照样不好过了。他真的不是故意的,他只是有意的给她招惹一些麻烦。毕竟,看她烦恼是他每日的必做功课啊。

夏令涴觉得自己很冤枉。她一定是最近偷懒没有来给祖宗们烧香上香油,所以才会发生让爹爹‘捉-奸在场’的乌龙戏码。

她真的与顾元朝没什么,他们是很单纯的,很纯洁的,很……无辜的少年少女关系,他们真的只是在吵架而不是打情骂俏!周围的丫鬟们眼睛都是瞎的么,周围的媳妇婆子们是聋的么,哦,好吧,其实爹爹就是被这群吃里扒外的婆子们给引来的,更是这群丫鬟惊吓之余叫出了‘他们有奸-情’这种让人误会的话。

于是,她又开始了罚跪祠堂的生涯!

若是有生之年让她再见到那个该死的、臭烘烘的、歪鼻子刀锋嘴的顾狗熊,她一定要将他碎尸万段后,活埋!不,把他喂狗,给小尾巴加餐!

身后一个声音轻笑道:“你在诅咒我!”

“我没有。”夏令涴想也不想的回答。

“那你是在想我!”

“我想你个头。”

身边之人大笑,将已经跪得太累而趴在软垫上的少女给拉扯起来:“你承认在想我了,这是不是说明你对我也是有些喜欢的?”

本以为自己在自言自语自问自答的夏令涴抬起头来,迎面就是一张可恶的脸。她挤眉弄眼,呲牙裂齿,最终大叫:“救命啊!登徒子跑到祠堂来非礼无辜少女啦——”

三五回(入V通知)

震耳欲聋!

顾元朝忍着额头的抽筋,狞笑道:“还叫,我就真的非礼你了。”

“嘎!”夏令涴颤抖着指着他:“你,你狠!”

“好说。”某登徒子淡定,一把抓住猴爪子揉捏道:“我来跟你说正事,浓情蜜意就先放在一边吧。”

谁跟他浓情蜜意了,这个自恋狂。夏令涴鄙视他。

“我就要走了,半月后随军出征。”

“啊?”夏令涴疑惑,将对方这腊肉条似的身板左看右看:“你去给兵士们煮饭?还是给他们洗衣衫?或者你只是给他们扛旗帜的吧?”

顾元朝一个爆栗敲打在她脑门上:“在战场上,旗帜的意义可非比寻常,若是旗倒了,整个军队也就散了或者全军阵亡。你就不能给我说点吉利话。”

“那好吧,你别扛旗了,扛帐篷吧,这样永远都是在最安全的地方,不用担心你被乱箭给射成刺猬。”

顾元朝望天望地望祠堂。他早就应该知道,这只猴子从来不会轻易将真心话说出口。想要看她含情脉脉的叮咛嘱咐那是永远不可能,只要她没落井下石雪上加霜,你都应该谢天谢地谢祖宗保佑了。

他顺了顺气,将对方的另外一只爪子也捏在了手心里,慢慢地道:“我是监军。没打仗的时候我就喝酒吃肉掉书袋,有战争的时候我就督管将军振奋兵士,必要的时候做一下诱饵吸引敌军的主力,有可能活着有可能直接被宰了,到时候皇上会将我的人头送到你的床前,你得日日看着我,守着我,可别让我滚到地板上去了。”

夏令涴猛地眨眼,问他:“我可以把你的鼻子眼睛嘴巴喂我家藏獒么?”

“可以,不过头骨必须留着,省得到时候父皇想起我了你会没法交差。”

夏令涴哆嗦了一下:“为,为什么要把你的人头给我。”她想要挣脱对方的控制,手腕都扭红了也没法收回自己的猴爪子,这只狗熊还真的力大无穷。也许,这样的他根本死不了?谁听说两军交战会宰狗熊的?他们只会找英雄的麻烦。

顾元朝如她所愿的拉开了点距离,两人眼眸对着眼眸,这让夏令涴无端的想起那日的下午,那一场默默地对视——那是她最近倒霉的原因,而面前这个人就是让她倒霉的罪魁祸首。

她怒,她瞪,她磨着虎牙缓缓地张开嘴巴,为即将开始的‘战斗’做好了充分的准备。

他说:“因为我死了,你就是遗孀。”沉思一会儿,又继续补充:“是未亡人,而且还是未出嫁就成了寡妇的女子。或者,你不能再叫夏猴子,改称黑寡妇?”

怒火被呼啸过境的冷风给吹成了灰,瞋目已经被心口突然传来的激越心跳给扯断了某根神经,磨牙之时的错口让她咬了牙龈……

这么平视过去,某位狗熊发现夏令涴的眼神有点呆滞,牙很尖,丁色粉嫩,唇瓣……看起来像极淡的桃花。他凑了过去,伸出舌尖在那桃花瓣上舔了舔,夏令涴的眼珠子木纳的、迟疑的、一顿一顿的转到对方苍白的熊嘴巴上,然后,目瞪口呆的看着那只大嘴巴啊呜的霸占了她所有的气息。

“呜……”肺腑的抗议也被对方给卷了去。

顾元朝并不是第一次轻吻女子。实际上,在他八岁那一年就曾经被书院的某些女学生给突然袭击过。在他的印象中,他并不是唯一的受害者,嗯,皇族的其他男子,或者是名门世家中才色都比较出众的少年都面临过这种问题。可他当时的对象是——古孙蓝,这让他以后多年避对方如蛇蝎。女子太过于热情会让素有洁癖的他吃不消,就如同他讨厌父皇从皇后的宫殿出来之后再来拥抱母妃一样。谁能保证古孙蓝只‘辣手摧草’过他,而没有别的男子呢?

不过,好在夏令涴的恶名在外,让她在书院多年也一直保持着‘单蠢’的初吻。呃,味道……她今晚肯定吃了不少的莲子糕,一口的清凉苦味。

他更加深入了些,叼弄着对方的丁舌与他一起嬉戏。她的懵懂和无措让他堂而皇之的巡视着自己的领土,一如最霸道的将军。

太过于沉迷的结果,是让某位怒急攻心却还要强制压抑自己砰砰心跳的人重整旗鼓,牙槽微动,毫不犹豫的反咬下去,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战争的残酷性在这两人身上充分的体现,简直是鲜血淋漓。

顾元朝簌簌的吸着冷气,抹了一把嘴角,很好,幸亏他逃离及时,只是唇瓣被咬破了。幸好,幸好个头!

他这样子,明天进宫的话会被人暗笑,加嘲笑、加讽刺、加羡慕、加无数个明里暗里的试探。

“你还真是一只猴子,对待你未来的夫君也不留点情面。若是母妃问起来,我就直接告诉她是你咬的。”

夏令涴倏地无助通红的双颊,连连倒退:“你,你欺负我!”

顾元朝舔了舔破掉的肉块,霍霍笑道:“我就欺负你了,你能拿我怎么着!而且,我从很多年以前就欺负过你,而后几十年都会将这光荣传统给延续下去。”

夏令涴结结巴巴:“我,我要告诉我爹爹。”

“嘁,难道你还不明白?”顾元朝上前一步,夏令涴吓得倒退三步,顾元朝再上前,她倒退,身后已经抵着桌案。她跑,他追,她加快的逃,他飞跃而起朝着对方给扑了过去,差点将夏令涴给压成了肉饼。

“你,你放开我,你这个禽兽,混蛋,狗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