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魏侍人显然不知道连渃的经历,所以在那半个时辰之内,在监督厨娘的空隙,他还不断偷瞄连渃的一举一动,那猥琐贼溜溜的目光看得连渃直想将一大鼎沸水浇他身上去。

半个时辰之后,当两碗色泽清爽、味浓气香的汤出鼎以及试食人尝过给出回馈之后,魏侍人终于闭嘴闭眼并竖起了大拇指,所以说,用实力让对方惊艳闭嘴比使用暴力手段的征服更加解气与有效。

哺食时间,魏侍人领着厨娘给齐褚传膳,而连渃则亲自端着两碗汤给齐文姜送了去。此时,日落西山,依山傍水的离宫宫灯高悬,由厨室通往正宫的道路上空荡潮湿的让人觉得有些身体发凉,于是连渃刻意加快了脚下的步伐,待到来带正宫宫门时,她便感觉到了里面徐徐飘出的暖意,里头生了暖炉,因此即便乐师与舞姬们都已经退下了也很暖和。

身子热乎起来的连渃这才放缓了脚步,此时,偌大的宫殿除了斜靠在君座上的齐褚以及侧躺于他双腿上的齐文姜之外,还有一个背对他们而坐的靛蓝色身影,端汤越过这个身影时,见他双腿盘坐,引路的青竹竿置于腿旁,腿上则安放了一把质地通透的碧玉古琴。

“今日若游心情佳,愿为君上与文姜夫人弹奏一曲,不知二位想听什么曲目?”师若游脑袋微侧,失明的他的双手依靠触感小心而缓慢地平铺在了古琴琴弦之上。

“随先生心意吧。”齐文姜很明白师若游的脾性。

“那就,猗兰吧!”

语落间,铮铮铮,一阵琴声便幽幽地穿进了在场所有人的耳中,仿佛带着一股魔力,心间如流淌过了一泓温暖又治愈的清泉,让人疲累的身体与神经一下子就放松了下来。

“真不愧是名乐师。”连渃弯弯唇角,欣赏曲调的同时,她亦将手中的汤呈到了齐文姜的面前,“文姜夫人,请用。”

“这两碗是什么东西?”齐文姜蔫蔫地未发话,齐褚却不放心地仔细询问了起来。

“回君上,这一碗是滋补汤,功效是食疗养胎;这一碗则是蔬果汤,功效是止吐和胃。”

“试食人都试过了吗?”

“君上,试过了。”

“是吗?”齐褚不太信任地望望魏侍人。

“君上,确实已经试过了。”迎来齐褚的目光,魏侍人确认道。

“既是这样,那就伺候文姜妹妹服用吧。”

“是,君上。”连渃口头应声,可她自身的动作却没怎么跟上,从小到大她还真没伺候过别人,这回齐褚居然直接把她当奴婢使唤了,她心里还挺没底的。

“我要先饮蔬果汤。”好在齐文姜已经被呕吐给折磨得受不了了,一听有止吐和胃的汤,不用连渃伺候她喝,她便自己端起来咕嘟咕嘟几大口给灌了下去,第二碗亦是如此。

齐文姜饮完两碗汤,齐褚也差不多用完了膳,但他们两个似乎都没有让连渃下去的意思,仿佛有要当场检验此汤功效是否当真的意图。

“行,你们就尽情地折腾我吧。”眼巴巴看着那两个高高在上的人吃饱喝足,饿得前胸贴后背的连渃却还要留下来陪侍,幸好齐褚还不算人性全泯,至少还赐了她一个席位,让她不用像真正的宫婢那样站着干瞪眼。

今天师若游心情似乎真的极佳,一曲弹罢他又接连弹了好几曲,服下补汤的齐文姜呕吐状况得到了很大的缓解,此刻又全身心投入去欣赏师若游的曲子,使得长久时间没能睡得一个安稳觉的她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看着眼前人闭目安睡的模样,听着爱人舒缓的呼吸声,齐褚心中所有的警惕与忐忑在这个瞬间全部安稳着地。

睁,师若游小指指尖一勾,回旋的余音震散了凝结的空气,最后一曲终了。

完成最后一曲,师若游抱起玉琴起身,道:“君上,若游已尽兴,就此告退。”

“先生之音悦耳动人,寡人与文姜妹妹会静待先生下一次的演出。”齐褚意外地对师若游特别的客气,“先生,慢走。”

不像这宫中的宫人与宫婢那般需毕恭毕敬地面对着齐褚、躬身低头缓慢后退出宫殿,师若游却昂首挺胸一手抱着玉琴一手握着青竹竿直接转身离开,哒哒哒,指路竹竿在安静的大殿上间断不歇地发出极为不和谐的细碎声响。

睡眠极浅的齐文姜似被这碎声所扰而秀眉微蹙,侧着的身子也随之翻了翻,见状齐褚没有迁怒师若游,他只是轻轻地将齐文姜稍显不安身子抱进了怀中,一双大掌并像安抚婴孩一般不断在她的背脊轻拍细抚,一直拍抚至她彻底安静下来,他才小幅度地挥了挥衣袖示意不相干的人等都可以滚了。

“啧,终于可以撤了。”昏昏欲睡又饿得肚子咕咕叫的连渃在齐褚挥袖的那一刹就起身行礼而后快速小声地往殿外奔。

“连夫人,今日辛苦您了。”能让齐褚与齐文姜双双满意,魏侍人向连渃表示感谢,“本侍人现在就带您去您的休息处。”

“休息的地方有没有吃的?”连渃捂着肚皮问道。

“没有。”

“那去休息的地方之前,我能不能去厨室先吃一点?”

“不行。”

“为什么?”

“因为君上只好鲜食,而所有鲜食一旦被使用过,除去君上所食部分,其余皆不可留,也就是要统统处理掉。”

“怎么处理?丢掉还是宫人宫婢吃?”

“不。宫人宫婢没有那个资格。”

“竟然全部丢掉,太可惜了啊!”想起在厨室看见的那些鲜食,连渃口水都留下来了,她本是抱着结束了伺候的活儿就能去那饱餐一顿的,可现在竟是这种结果,她表示无法接受。

“连夫人,这是宫中的规矩,君上定下来的。”见连渃一脸痛苦与惋惜的表情,魏侍人不紧不慢地解释了起来。

“那宫人宫婢总要吃饭吧?”没资格吃齐褚剩下的,那么降低标准与宫人宫婢同一水准她想那总行了吧。

“也不行。”魏侍人再一次给了连渃无情的一击。

“为什么?”

魏侍人无视双眼冒光的连渃,他淡淡地竖起食指摇摇,“让夫人屈尊去与宫人宫婢同食,这可是破坏了宫中的规矩,不可。”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连渃觉得自己的五官即将和瘪了的胃一样扭曲起来了,“那我现在很饿,我该怎么办呢?”

“等。”

“等什么?”

“等明日朝食。”

“…”连渃彻底无语。

“连夫人,今日你才远道而来,本侍人无时间跟君上报备,也忘了跟厨室打招呼。不过连夫人您放心,明日绝对不会出现此种情况,本侍人刚给厨室下了吩咐,从明日起,让她们准备连夫人您的膳食。”

阴沉着脸无限压制自己欲喷发的怒气的连渃强迫着自己对一本正经毫无歉意的魏侍人咧了咧嘴角,“那还真是谢谢魏侍人你了呢!”

“连夫人,客气。”

“客气你全家,我看你个死太监就是故意的。果然还是该把你这个刻薄的老太监塞到煮沸的鼎中去煮上一煮。”连渃灿烂地冲着魏侍人笑。

“那么,连夫人,请。”

面对客气领路的魏侍人,连渃已经不想再与他多说一句话了,一路上,魏侍人说什么,她只顾呵呵呵呵的傻笑。等差不多笑到面部肌肉抽搐了,她的居所也到了。

“连夫人,您休息的宫殿到了。”魏侍人停在一屋子面前,轻轻推开它道:“如果连夫人需要宫婢服侍,本侍人立即就去调派。”

说是宫殿,实则就是一间屋子,也不知是没点灯还是啥缘故,反正一眼望进去,连渃只看见了屋正当中的床榻,其余什么也没看见,这也太简陋了吧,不说去比齐文姜与齐褚所住之地,就算与太医署临时住所比起来都差得不止一点半点…

“这离宫本是君上与文姜夫人二人之居所,因此除了正宫,其余都是按照宫婢宫人居住的规格建设的,却不曾想这里会出现第二位夫人,所以只能让连夫人勉为其难住下去了。”见连渃大张着嘴一脸惊讶的模样,魏侍人解释了起来,“不过这里宫婢宫人倒是很多,不知连夫人需要几人前来伺候?”

“一个都不需要。”连渃计较的气力也早就被磨得差不多了,被魏侍人如此对待,她在心中不断自我安慰了起来,“我不是夫人不是夫人,就当自己是医侍,对医侍,而且齐褚那没人性的东西没让我住进宫婢们住得一个榻横着一排睡几人、十几人的通铺房就够意思了,不能对禽兽要求太多,不能跟禽兽计较。”

“既然不需要,那本侍人就先行告退了。”魏侍人行礼而去,可没走几步他又回过身来补了一句,“请连夫人在距朝食开始的一个时辰之前起床并来厨室,为文姜夫人备朝食。”

“连渃啊连渃,你也有今天。”望着魏侍人不等其回答就离去的背影,连渃觉得自己全身都哇凉哇凉的,像是被当头浇了一鼎凉水,“你这个该死的老太监,我总有一天要将你塞到加满柴灌满水的青铜大鼎中烹杀而死,哼!”气得咬牙切齿的她在彻底看不见魏侍人的身影之后,总是忍不住大骂了出口。

“呼哈、呼哈——”连渃抑制不住地全身发抖,鼻子哼着气的同时牙关也被她压得咯咯作响,“咕咕、咕咕…”生气时,不争气的肚子也跟着抗起了议。

刷,一道黑影轻巧无声地落到了气得久久矗立在屋外的连渃的跟前,“主人,要不要花溟去帮你弄点东西来吃?”

来人正是一直藏匿在暗处的齐小白的影卫花溟,连渃看到她气依旧未消,“不用,一顿不吃又饿不死,那个死太监叫我等,那我就等给他看,哼!”

“可是公子交代过要花溟好生照料主人的。”花溟单膝跪地,腰际的长剑蠢蠢欲动,“或者,花溟直接去砍了那死太监为主人出气吧!”

“砍死了那个死太监还有无数死太监会上位。”连渃单手扶额单手叉腰道:“而且一剑搞死那个死太监简直太便宜他了,他绝不能死的那么容易。”

“那,花溟还是去给主人找一些吃得来吧?”

“我说了不用。”

“花溟担心主人会饿坏身子。”

“我说了不用就是不用,你…”

“怎么不用呀,一顿不吃饿得慌,这食物可是支撑人存活的最基本条件呢。”正当连渃欲对花溟发飙时,屋前那条黑漆漆的暗道中传来一声似熟悉非熟悉的男子的嗓音。

“是谁?”警惕的本能让花溟顺势拔出了腰际的长剑,银晃晃的剑刃直指暗道之上,“快出来,不然砍了你。”

“砍了我,就没有人来给你送烧鸡吃了呢!”黑暗中调笑的嗓音与哒哒哒的细碎声一道传来。

“你是师若游。”在男人还未从黑暗当中走出来时,连渃就猜出了他的身份。

“好耳力。”只见师若游一手握着青竹竿点地前行,一手端着一碗冒着喷喷香气的东西缓缓自黑暗当中而来。

连渃嗅嗅,的确是烧鸡的味道,“你手中的烧鸡是给我的?”

“如果你不介意,在下也不介意与你同吃一只鸡的。”师若游立在屋前,头上的皎月与屋檐交错形成的阴影刚好打在他身上,让他的身体一半沉浸在黑暗当中一半又沐浴在银光之下。

“为什么要来给我送烧鸡?”虽然那只烧鸡散发着诱人的香气,虽然极饿的连渃想即刻化身为野狗向美食扑咬过去,但这个来意不明的师若游以及他先前说的那一句又被否认的话统统都让她心生怀疑,她不想轻易接近这个人。

“你可以理解为,在下是不忍因见你为种种原因错过了哺食时间而挨饿,所以特前来送食的。”

“不忍?”师若游沐浴在月光之下的左眼看起来特别晶亮,根本不像眼盲之人,“我好像与你不熟,所以你根本用不着不忍的。”

“非也非也。”师若游握青竹竿的手捋了捋胡子笑道:“在下如果说并非与你不熟,你行吗?”

“是吗?”连渃抖抖眉毛,深凝着师若游,须臾,她咂了咂嘴后退了几步,道:“花溟,无声无息地将他给我砍了。”

“是,主人。”应声的一瞬,携剑的花溟就像闪电一样冲了出去。

站在远处,连渃仔细观察着师若游的表情与动作,当花溟朝他袭过去时,他不仅不闪不躲,嘴角甚至还含笑。

“不怕死吗?”

铿,就在连渃暗忖时,嗖,一道雪青色的影子居然以人眼无法捕捉到的速度空降到了师若游跟前,剑锋出鞘,冷风相送,双剑互抵,继姜离合之外,又出现了一个能与花溟剑气与速度抗衡的家伙,会是谁?

“姜柳黯,竟然是你。”花溟的开腔很好地为连渃解了惑。

姓姜,名柳黯,与花溟的名字合起来就是“柳暗花明”的谐音,那么这个人也是姜氏一族的影卫,而他所护之人,就意味着出自齐氏一族。

“是谁?”连渃摇了摇头,试图在师若游身上寻出一点蛛丝马迹,“啊,我知道你是谁了。”

二人所出之剑的剑刃交叠在一起投射出的光正好落在了师若游的腰间,觑眼细看,连渃看到他腰间佩戴了一条刻有莲花花纹镶着绿松石的带钩,这个是她白日里未曾在他身上看到过的,显然,今晚,他是有备而来。

“花溟,退下。”

“柳黯,你也退下。”

二人几乎同时出声,而当二人声音消散殆尽时,那个名为姜柳黯的影卫以及花溟也像约定好了似的,一齐消失在了黑暗当中。

“我就说,见过我、知道我喜欢吃炸虾配白米饭的人屈指可数,而你却知道,我又偏偏想不起你是谁了。”连渃双手背于身后边开口边朝师若游走去,待走到离他有半丈距离之时,她驻足,直视他的双眼,“不过,通过刚才一系列你故意而为之的暗示与明示,我终于想起你是谁了。”

“在下是谁?”师若游晶亮的双目直勾勾地看着连渃。

连渃向前跨了一大步,来到师若游跟前的她的脸近得几乎贴到他的脸上,师若游没有闪躲退后之意,她更是身子刻意向前倾了倾,直至二人的脸在月影下重合时,她才一字一句轻声又笃定地对着他的耳畔吐气如兰道:“你——是——齐——无——知——”

廿六回月下盟

“呵呵呵呵呵呵…”闻声,师若游随即发出一阵闷闷的诡异笑声,这笑声听得人心里发毛发憷。

“如果真那么想笑,可不可以请你露出真面目来笑呢?”任由师若游笑着,连渃一点不为所惧,她落在身侧的手缓缓抬起抚上师若游的脸,“顶着这样一张仙风道骨的脸发出此般猥琐的笑声,这是对他本人的不尊重,也是对你本身美色的亵渎,明白吗?”说罢,她指尖扣住师若游下颌骨与皮肉相连的部分一用力,一张覆盖在他脸上的轻薄人皮面具就那样被撕了下来。

“呼…如此一来,舒服多了。”彻底失去了伪装,齐无知长吁一口气而后紧张兮兮地抚上自己的面颊,“你可不知道,整天戴着这个人皮面具,我的皮肤都变差了。”

朗星之目,悬胆之鼻、朱丹之唇以及棱角分明的脸,属于师若游的舒畅嗓音也变得淡淡的,这般面貌、这般嗓音,才是连渃所认识的齐无知。

“呐,那个在世人、在齐褚、在满朝大臣眼中已经死了的公孙无知大人,究竟是抱着什么样的目的出现在这里的呢?”对于师若游是齐无知的事,她虽感意外但更多的是疑惑,“就这么明目张胆的假扮大名鼎鼎的鲁国盲人乐师以琴技之名整天在齐褚面前晃悠,你是吃了雄心豹子胆吗?你就不怕哪一天被揭穿吗?”

“揭穿?我扮演的不好,盲人或是琴技?”齐无知边往脸上扇着风边反问道。

“无可挑剔。”那双明明没瞎却比瞎子更发飘更无焦距的眼睛、那超凡脱俗的精湛琴技简直毫无破绽,若不是他时不时刻意说那些引起她怀疑与注意的话,她绝不会将师若游与齐无知划等号。

“那不就好了。”齐无知自信地摊摊手耸耸肩打趣起了连渃来,“倒是你,身为齐褚的后宫,夜晚还与别的男人相会,甚至揭了那男人的真面目并与其公然在此聊天,你不害怕吗?”

“你家影卫如果只是摆设,我家影卫可不是。”连渃后退几步与齐无知拉开距离,“而且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啪啪,听完这句话齐无知突然兴奋地鼓起了掌,“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这个理适用于你,当然也同样适用于我嘛。”

“啧。”连渃呲呲牙,每回与齐无知说话都能被他那股满满的优越感与高高在上的桀骜情绪给弄得心情不太爽。

“那…出现在我面前的目的是什么呢?这次。”想那齐无知也不会老老实实回答她的问题,于是连渃换了一个方向,她上下打量起了齐无知,半晌后才发问道:“你的双腿已经好了,身上应该没其他地方需要我医治了吧?”

“啊,说起这个,我还得好好感谢你呢。”

“感谢我?在囹圄深室我可没完全治好你。”

“虽然你没完全治好我,但托你假寐的福,我从那个该死的地方出来了。而且你制定的治疗腿疾的方法还十分有效,没出去之前与出去之后我找了其他医者让他们按照你的方法每天不间断地给我医治,不出几月,我的腿就完全恢复了。所以,我觉得我最该感谢的还是想出那种方法以及让我出来了的你呀。”齐无知将手中托着的烧鸡碗置于地上,然后竟当真抱拳给连渃行了一礼以示感谢。

“哎呀,公孙无知大人,你的拜礼我可受不起。”连渃伸手托住齐无知抱拳的双手,“而且说到底,那不过就是一场交易。”

“是呀,交易真乃好物。”齐无知抱拳的手松开该去握连渃未收回的手,“我极其怀念从前与你的那一场交易。”

“什么意思?”

“我想与你再做一次交易。”

“呵,终于露出真面目了。”连渃掰开齐无知握着自己手的手,“不过,我想不出我有什么事是需要与你做交易才能完成的。”

“没有吗?”齐无知眨着眼睛无辜地凝着连渃。

“有吗?”

“没有不要紧,我们可以想。”连渃无意交易,齐无知也不着急,他双手合掌慢条斯理地给连渃说了起来,“这,有些东西,想着想着,就会想要了。”

“比如呢?”

“你看。”齐无知首先伸出一根手指,“你与齐小白原本青梅竹马还订有婚约,这齐褚却因为一己之私将你俩活生生拆散了,你恼是不恼?”

“恼啊!”

“当然,是人都会恼。”齐无知伸出的手指指定连渃的鼻子,“但是君命难为,对吧!”

连渃抿着嘴轻点头。

“再来,你此刻名义上是齐褚的夫人,但据我所知,齐褚并没有碰你,不,准确来说是,他娶进后宫的女人一个他都未曾染指过,过去、现在、将来,你与她们也大概不会得到他的垂青,这意味着什么,你应该很明白,对吧?”

连渃当然明白,而且这种结果还让她求之不得。

“我知道,你求之不得。”连渃在想些什么一点也瞒不过齐无知,“为什么求之不得?因为你要忠于齐小白,并且还对齐小白抱有期望,等着他有朝一日来救你出去,是吗?”

咯噔,连渃心一沉,她眉头不自觉地皱紧。

“可摆在眼前的事实是什么呢?”

“是什么?”

“齐褚横刀夺爱,齐小白从此一蹶不振了。你进宫了,他却整日闭门不出、任何人都不见,一副任自己自生自灭的样子,你难道还期望这种出息的男人来解救你吗?”

“呼…”连渃暗喘一口气,幸好自己刚才沉住气了,齐无知有人脉有手段,听他刚才一席话她险些以为他已经探知了齐小白的行动,不过万幸,他上一句亦明确地告诉了她,齐小白的伪装骗过了所有人的双眼,所以她绝不能将齐小白正在准备起事的事透出半点口风给齐无知,甚至一丁点这方面的情绪也不能让齐无知察觉出来。

“没话说了吗?”

连渃阴沉着脸,紧咬唇瓣恶狠狠地死盯着猜中了自己心思一脸快意的齐无知。

“求人不如求己。”见连渃面色难堪又一言不发,齐无知嘴角含笑围着连渃转了几圈,最后定在她的身后将脸凑到她的耳旁轻声慢语地开口道:“上天跟你开了一个玩笑,齐褚跟你开了一个玩笑,难道你还要自己跟自己开一个玩笑吗?”

温热的气息与柔和的语调一道由耳入心,整个鼻息之间也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莲花香气,连渃想,这淡雅之气一定源于齐无知之身。

女人爱花,连渃也爱,于是她贪婪地呼吸了一大口萦绕在周身的香气,清爽雅淡的味道进入鼻腔的确让人神清气爽,这脑子得到了享受,自然转得快起来同时思维也清晰开阔了许多,虽然齐小白说过他要一个人抗下所有事并只让她等着,但她总放心不下他也不甘愿只等只看却什么都不干,因此现在出现了一个机会,她想,也许能帮他减轻一点负担,帮上他一些忙。

“你说的对,上天舍弃了我,温柔怕麻烦的小白也似乎真的无能为力了,我若是再寄希望于上天开眼或者小白脱胎换骨,那我的一生可能就真的这样玩完了。”连渃微微侧头,视线落在近在咫尺的齐无知的那张无暇又光洁的面孔之上,“你,有何妙招?或者说是,我身上到底还有什么东西是可以用来与你作交换的。”

“当然有。”

“是什么呢?”

“你最擅长的是什么呢?”

“医术。”出口的那一瞬,连渃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她摇摇头嘲讽地笑了笑,“你别告诉我,让我去毒杀齐褚,这可不是什么妙招。”

“啧啧啧。”齐无知一边摇头嘴中一边发出咂咂声,“再没有夺下亲齐褚一派的人手中的兵权之前,杀了齐褚,也无济于事。”

“那你的目标是?”

“齐文姜。”

“齐文姜?”

“齐文姜现在怀有身孕,她腹中的这个孩子不仅对齐褚而言很重要,对齐褚把持的齐国而言同样重要。”

“怎么,你也跟齐褚一样就那么认定齐文姜腹中的孩子一定是男婴?而他出生之后就会被封为太子然后未来继承国君之位。”连渃顺着齐无知的思路试着猜测了一番,“该不会你的目标其实是杀了他们的宝贝孩子,让齐褚失去挚爱以此来打击他?”

“哼。”听到这,齐无知不屑地勾了勾嘴角,“你的想法挺不错的,但只要人没死,孩子没了一个还可以再有。”

“那?”连渃猜不透齐无知的心思。

“利用他们牵制齐褚,分散他的注意力。”

“具体怎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