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朔,有本事你今天就杀了我!不然,迟早有一天,我会杀了你!”

林朔攥住她指着他的手,冷笑:“怎么?你以为我不敢?”他将她用力甩到一边,她重重地撞上桌沿,桌脚磕到她的后腰,生生地疼。

“不过可惜,我不和精神不正常的人计较。”

“你说谁精神不正常?”

“在座的都看见了,你在这里无理取闹,惹是生非,大吼大叫,难道还不是精神不正常?”林朔环起手臂来,居高临下地看她。

“我要告你诽谤。”

“告啊,我也正想找人帮你做个精神鉴定。”

男人依旧游刃有余,而向浮生却已经没了还口之力。后腰传来一阵阵钻心的疼,而眼前尽是董事们轻蔑的笑意,狂怒、懊悔、焦急、绝望…负面情绪将她团团包围湮没,她觉得眼前突然一片黑暗。

或许是撑到了极限,她终于再也支撑不住,缓缓倒下,失去知觉。

第二十一章

21

黑暗里,向浮生被放肆地嘲笑声包围,脚下是没有尽头的泥沼。她抬头,看见头顶好像有光,她伸手去抓,却被突然出现的千百只手拖住。

它们将她往更深的泥潭里拖拽,她不断地下陷,沉沦。

粘稠的泥浆一直漫上来,从脚踝漫到膝盖,渐渐地没过肩膀。

她挣扎,可动弹不得,她眼睁睁地看着那浆水一点点将自己淹没,没过口鼻,将她窒息。

惊叫一声,她豁然坐起,睁开眼,见着熟悉的房间摆设,才缓缓回过神来,可后背却还是出了一层冷汗,心有余悸。

“醒了?”男人的声音划破一室静谧。

向浮生机械地扭过头,见他一声便衣,翘着腿坐在床边的椅子上,一双明眸瞧着她,里头有她猜不透的心思。

“谁允许你进来的?这里是我家,你给我滚出去。”向浮生指着门口,厉声道。

林朔没有丝毫起身的意思,而是像看着不懂事的小孩子一样看她。

见他不走,向浮生掀开被子,下了床就要去拽他,可脚刚一着地就是一软,林朔眼疾手快,起身将她扶住。这曾经给她安定的这一双手如今却让她颤栗。

“还是这么莽撞。”林朔摇头,语气无比柔和,“瞧你这样,总得有个人留下来照顾你。”

向浮生挣开他,后退了一步,她注意到自己裙摆下的膝盖,因会议室没有铺地毯,倒下去时碰出了淤青,而她的后腰,也还隐隐地酸痛。

“我不需要你在这里猫哭耗子!如果你再不出去,我就要报警了!”

林朔却勾了勾唇角,道:“我不是来假慈悲,我是来办正事的。既然你醒了,我想你应该可以和心理鉴定师谈一谈了。”

“你说什么?”

“我给你申请了精神鉴定。”林朔向她迈了一步,缩短了两人间的距离,他拨了拨她额前的碎发,却碰到她磕破了的伤口:“别怕,不管结果是什么,我都不会离开你的。”

向浮生不禁打了一个寒颤,她用不稳的声线反驳道:“你没有权力那么做。我要叫我的律师。”

“你的律师?”林朔轻笑,压低了声线在她耳边道:“你觉得,如果你的律师知道他的对手是厉志诚厉大状的话,他还会出现么?”

“林朔,你…”一种绝望缓慢地吞噬她的心,他真的一点缓转的余地都不给她留。

“我说了,不要怕,浮生。照我说得做,我不会亏待你的。嗯?”

他的残忍那么明显,却还包裹在温和的外衣里,他竟就这样笑着,将她往刀口上送,一次又一次。

鉴定报告出来,狂躁抑郁症,以情感的异常高涨或低落为特征的精神障碍性疾病。医生建议,入院治疗。

消息很快传开,因了向浮生前些日子在公司董事会的失态举措,这样的鉴定结果在媒体看来,也算是相当可以接受的。一个痛失双亲,又被退婚,深陷艳照门的女人,必然深受打击,就算是失心疯也情有可原,正常得很。

加之幕后助推,舆论呈现出一边倒的态势,人人都在说,向浮生疯了,带着或扼腕,或漠然的口气。

她的没落和苦难,在别人嘴里,不过是茶余饭后的谈资,说完了,就过着各自的生活。而真正的伤痛,还只是她自己的。

向浮生对鉴定结果并没有感到惊讶,她知道自己现在很愤恨、很冲动、很苦痛、很需要发泄来维系、来给自己一个活下去的理由。但她也清楚,自己没有疯。

可林朔要她是一个疯子,她就只能是一个疯子。她没有辩驳的权力,因为没有人会相信一个“疯子”的话。

董事会要求向浮生即刻卸任,而同时,摆在向浮生面前的,是林朔递来的一份委托书和一支笔。

他要她授权,委任他来处理她的所有资产股份。

世间总有不平和荒唐,向浮生曾经依靠了父亲的权力财力而站在至高的位置,规避了对于弱者的不公。而如今,她成了地上的尘土,就只能接受残酷的现实,和荒唐的命运。

她握着那支笔,端详了很久,不是文件的内容,而仅仅是那一支笔。黑色的笔身,没有繁复的花纹来修饰,这支笔,将决定她今后的路,那般难走。

“律师刚送来的,签了吧。”他立在一旁,语气不急不缓。或许赢家就是这样的姿态,高高在上,胜券在握。

坐在沙发上的她抬头看男人,眼神里是强烈的恨意,她扔下笔,起身拿着那一份委托书,举到他的面前,然后一页一页开始撕,她越撕越快,最后竟将整本扯开,将碎纸朝他丢去。破碎的纸片撞在他胸口,然后散落在地。

林朔的神情暗了暗,却没有发怒,他低低叹了口气,扬了扬手,佣人又将一份一模一样的文件摆在她眼前。

“别再浪费纸了,我浪费得起,可你,浪费不起。”

他那样淡然,她却觉得自己像被抽空了灵魂,单单剩下一个躯壳。复又跌坐在沙发上,他将委托书在她面前摆好,就候在一旁没有说话。

她再也没了挣扎的勇气,因为知道是徒劳。坚持下去,非但没有意义,还会拖累整个利恒。他说得对,她浪费不起。

“给我两天。”她的声线里是无限疲惫,抚着额角,她重复:“再给我两天。”

或许是自信,就算再拖延几天,于他林朔也无妨碍。他也终于松口,答应了她。

临走前,林朔俯□来,揉了揉向浮生的脑袋,温言道:

“浮生,做一个正确的选择。我想,你也不愿意住到精神病院去吧。”

她不知道还能怎样去形容那一刻心里的那一种痛,痛到想要把心脏挖出来丢掉才能松一口气的感觉。

他走后,她独自一人颓坐在沙发上许久…

向浮生出了那样多的事,再也没人上向家的门来看她。她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也不想去见任何人。但就在她拒签委托书的第二日,Lara上门来看了她。

这时的向浮生,才终于没有忍住委屈,在这个闺蜜面前痛哭了一场。或许不到危难的时候,不知道谁才是真正的朋友。

Lara虽然家世颇丰,但是要帮向浮生却还是苦难重重。就算Lara愿意冒这个风险去和林朔作对,Lara的家人也不可能同意。何况,现在杨菀葶摆出作壁上观的姿态,更没有人敢轻举妄动。

翻身,对那时的向浮生来说,太过奢侈。Lara也劝她,签了委托书,先把眼前这一关渡过去。

那天Lara走后,向浮生盯着最后那一页上的签名,怔忪良久。

两日之后,林朔来向家,浮生将签了字的委托书递到他眼前。他将那委托书翻到签字页,瞧见“生”字旁,墨水微微晕开,像是一滴眼泪干涸的痕迹。

他抬头看她,她眼眶微红,他蹙起眉来,将她搂进怀里,他说:“会好起来的。”

“为什么…”向浮生呢喃,“为什么…”她有太多的疑惑,太多的不平,以至于能说出口的,只有这三个字而已。

他抱紧她,在她耳畔轻声道:“浮生,从今往后,你便只有我。”

这算不算一个回答?

向浮生已经无力思考,她漠然地看着不远处的摆设,任由他抱着。

他夺走她所有,让她变成了他牢笼里的一只金丝雀,一个囚徒,一个禁|脔。

是的,禁|脔。

那时已到了夏季的末尾,最繁盛的时节已经过去,生命都在走向落幕和终结。

林朔将向宅划到他自己的名下,向浮生没了家,却连个壳子也标上了别人的名字。

她和他住在同一个屋檐下,曾经是她的向往,而今是她的噩梦。

她几乎从不外出,吃饭也是有一顿没一顿,人迅速消瘦了下来。而他,对她加倍地呵护,补品衣服,样样不少,堆满了整个衣帽间、储藏室。

他给她的物质越多,给她的笑脸和温柔越多,她的恨也就越多。

终于在他搬入后的第五天,她再也忍受不了这种折磨。

将他递来的燕窝羹打翻在他身上,她歇斯底里地朝他吼:“林朔,你还要怎样?!你既然那么顾及我的感受,为什么还要这样对我,拿走我珍视的东西?!你赢了!我承认你赢了!”

她推搡他,胡乱地去抓他的衣衫,沾上了满手的残羹,却还不肯罢手:“你放过我吧!我通通让给你,所有的东西通通让给你!不要再让我看到你了行不行!”

他由着她打,一步步后退,直到她喊累了,才看向她,“对不起,但我不能让你走。”他眉宇间隐忍着那样浓烈的情感,翻腾在他黝黯的眸子里。

可她所能理解的只有残忍,她的眼角垂下一行泪来。

缓缓地,她跪在他眼前,膝盖撞向地面,那声音惊心,让林朔的眸色更沉。

“求求你,放我走吧。”她低垂着头,他只能看见地面上落下的一滴滴水珠。

冰凉而坚硬的地面,她的手在身侧握成拳,或许只有他们彼此心里清楚,那样一个骄傲的向浮生,是怎样的心情才能在他面前屈膝。

她被打垮了,那样彻底。

林朔当即将她从地上拽了起来,他的戾气比以往任何时候都重:“向浮生,谁允许你跪的!”

“没错,你今时今日身败名裂是因为我。但你有没有想过,你过去的这些财富是靠你爹地用怎么样的手段争夺来的?你爹地害得我家破人亡,我来讨回我的债。成王败寇,怨不了人。”

“我输,我不怨。”向浮生低低地,自嘲,“是我蠢,蠢到相信你说的你爱我。”

“向浮生。”林朔攥着她的手像是要捏碎,“你以为你现在还在这里的原因是什么?”

“爱情从来都不是万能的,你也说爱我,现在呢?不也是一分一秒也不肯多待的样子?”林朔继续道,“我做了这些,就从来没有期望过会得到你的原谅。你要我还债,要恨我,怎样都好,但不要想离开我,除非哪一天,我死。”

向浮生仰起脸来,像是看着一个疯子一样看着他,她脸颊上还残留着泪痕,此刻却突然笑了起来,“世人都笑我疯癫,原来,你才是那个丧心病狂的疯子。”

林朔眼中闪过一丝阴鹜,他不喜欢这感觉,明明抓着她,却咫尺天涯。半挑起唇角,他声音却冷:“你既然希望我疯,我就疯给你看。”

他拽着她带进靠近花园的客房,将她甩到大床上,欺身压住。一声裂锦,他毫不怜惜,将她拥抱,占有。

她承受着他的疯狂,咬住自己的手背,偏头去看窗外的碧翠庭院,视线复又模糊不清。

她那一颗心,彻底染成了灰烬,化成了无色无味的毒药种在他心底。

她恨,她疼,而他爱,他嗔。

第二十二章

22

或许正是因为抓不牢,才会在任何可能的机会下就拼命去抓紧那可能抓紧的东西。

所以即使向浮生的泪沾湿了被褥,林朔仍旧把着她的腰,不曾停下动作。

她的呻吟混杂着哽咽,破碎在喉咙里,断断续续。漂亮的手指紧紧抓住被单,她羞愧于下腹传递来的快|感,让她觉得粘腻肮脏的不只是沾了燕窝的手,还有整个身体。

她开始奋力挣扎,甚至在他肩上咬出血来,他盛怒之下,失了所有的温和姿态,扯过领带将她双手捆住,不再给她任何反抗的机会。

那一日,像是一场漫长,永不会过去的噩梦,他要她,一次,又一次,她以为自己会死在下一刻,却最终苟延残喘了下来。

她身心俱疲,但阖上眼,却怎么也不能入睡。他躺在她身边,曾经是她的温暖,而今是她所有惴惴不安的源泉。

睁着眼,她茫然地望,直到月影移动消失,阳光复又点亮外头的花园。

外头的树影在风中摇曳,她抬手,想要抓住从玻璃墙外洒进来的那一片阳光,却只瞧见自己手腕上捆绑的痕迹。回忆起昨日的凌乱,她胸口便即刻涌上痛楚,喉咙一阵阵发紧。

裹着毯子艰难地下了床,向浮生挪着步子走到窗边,手掌贴上玻璃,终于感受到了些许热度。

他却在这时醒了,冰凉的声音在她背后响起,“你在做什么?”

她僵立在原地,而他从身后一步步靠近,她不敢回头,直到男人将她的转过来,粗暴地压在玻璃上,他的眸子灼灼,唇边却是笑:“怎么?想逃吗?”

她读懂了里头蕴着的狂风骤雨,恐惧席卷了她,她听见自己发出无意义地哀求,就像昨晚无数次做的那样,“林朔…放过我…好不好…”

男人垂眉,修长的手指划过她的脸颊,捏住她的下巴细细端详。他轻笑,温柔里带着伤人的残酷:“你忘了吗?我答应过你,不会离开你的。”。

他抓住她裹着的毯子大力一扯,扯去她的遮掩,让她又一次暴|露在他眼前。他将她抵在着玻璃幕墙上求欢,而她,缓缓闭上自己的眼睛。

从前,在情爱上,他虽强势,但总是温柔,将她当成瓷娃娃一般,悉心引导。而在两人撕破脸后,他们之间这一张纸也未曾捅破,即便是她跪在他面前那一刻,她心底还残存哪怕一丁点的希望。

而此时此刻,林朔在向她证明,她的心存侥幸有多么地可笑。他绝她所有退路,连眉头都不曾皱一下。

她若要生,便只有自己给自己找活路。对他,她哀莫大于心死。

之后的时日,她变得愈发沉静。即便他求欢,她亦不反抗,更不哀求。不消几日,男人便感受到她的淡漠。林朔这样的人,总更喜欢去征服。她如今一副任人鱼肉的样子,让他转变了态度。

他施以怀柔,亲自为她下厨,做那些曾经为她做的事,细致认真。他尝试着去放低姿态,却未能博她半分动容。她不吵闹,也不会去打翻他煮的东西,但只要是他做的,她宁愿饿着也不会吃。

林朔对于此事,并没逼着她去接受。向浮生很难摸透他的心思,他有时手段强硬不留回转的余地,而有时却可以有远超长人的耐心。

可向浮生的忍耐有极限,对于她来说,在他身边待着的每一天,都是一种折磨。她知道林朔有那个颠倒黑白的本事,她怕时间来冲刷爱恨,怕自己会屈服于习惯。她不能让自己在这样的环境下生活下去。

那一日,林朔在厨房煲汤。向浮生遣走了里头候着的佣人,对林朔冷声道:

“我要出去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