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番话说得头头是道,皇上却是不高兴了。他把棋子一丢,埋怨道:“当初让你为官助朕,你偏是不愿。就你这脑袋瓜子,若是在朝上,能助朕办成多少事了?”

“我在朝外不也一样能为皇上效力吗?”龙二把玩着棋子:“朝上的臣子何其多,论忠心论精明的也不少,皇上缺的,是放在暗处的人手。这也是皇上当初没有坚持让我为官的理由不是?”

皇帝不说话,只盯着棋盘看。龙二知道那是他正在沉思。皇上自己布暗桩是一回事,臣子们偷偷摸摸的布置自己的势力却又是另一回事。更何况,丁盛这人风头太甚,不知收敛,想来早触了皇帝的龙鳞。

“你的目的呢?”皇帝忽然开口问。

龙二抬眼,对上皇帝直视他的目光,说道:“我只求我龙府上下老小平平安安。”

皇帝看着他,忽然道:“所以你是迫不及待把那盲女又娶回来了?”

龙二笑笑,倒不否认。

“难怪皇姐和太后要凑和这事,想来也是你动的手脚。你若是想娶个女人回来,哪用得着这么大个阵仗。”

“我那夫人也不是个省心人,我若是与她好好说,也不知得拖到哪年哪月,那这事就是办不成了。所以说起来,还是得多谢公主和太后成全。”

“刑部究竟做了什么,要让你如此?”

“我夫人,差点死在了刑部暗养的江湖探子手上。那夜里有人烧了她的房子,若非我家护卫碰巧路过,我夫人便没命了。这事在京城想必人尽皆知,只是人人以为是宵小所为,而我由此追查,才查出刑部后头藏着这事。”

皇帝皱了眉头:“刑部暗探,为何要杀你夫人?”

“这我也不明白。我夫人也不明究里。她眼不能视物,自然是不能招惹什么人的。我猜想也许她无意中撞见过刑部探子的某件丑事,对方以为她看到了什么才贸然下手。我夫人侥幸逃得一命,我追查凶手,方查出原有刑部私探。权衡其中利害关系,我是不敢与府衙那边追究此事,于是先来禀了皇上。”

话说得滴水不漏,这皇上当初也是听龙二提过居沐儿在客栈撞见杀人案,被凶手以为目击经过险遭灭口,所以如今再遇此事,他也觉得合乎情理,只是这盲眼夫人也太倒霉了些。

“皇上圣明,定是能明白草民的一片赤胆忠心。”龙二趁这会赶紧拍拍马屁。

皇帝给他一个白眼,“这你拍马屁的本事,宫里朝上随便拎出一个来都比你强。”

“那他们定是不若我这般诚心。忠心不诚也是枉然。”

龙二说得一本正经,惹来皇帝冷笑:“虽然朕有种被你下了套的感觉,但你说的没错。其实刑部势大,确是有些太大了些。那丁盛揽了许多朝臣站他一边,有些事倒是让朕施展不开手脚了。这私养秘探之事可大可小,可光凭这卷宗所举之证无甚用处,他可以找出许多借口搪塞过去,最紧要的,你并没有查出这些探子违法乱律之事,而谋反叛乱这罪名,可不是能随便扣的。一旦群臣质疑,朕是一定得要服众方可。”

龙二忙道:“皇上所言甚是。直接就这事深挖,必是诸多牵连,打草惊蛇,有始无终,届时皇上颜面难堪,自是不妥。何况此事重大,刑部派系根基深厚,眼跟前这事交给朝中谁人办怕是都会有所顾虑。我是想,皇上对此事心里有数便好,暂不动它。倒是可以旁敲侧击,从别的事入手。旁边的土松了,根自然就露出来了。”

皇帝想了想,点点头。“刑部手上倒是压着些棘手案子没破的,朕压一压,他们必是得有动作。”

“我去找府尹和各处聊聊,看有什么疑难大案的,报给朝廷求助,这样皇上也有由头与刑部施压。”

皇帝一哼:“你倒是聪明,把路都替朕铺好了。”

龙二一笑:“一旦刑部有所动作,我这边便能探听得一二。届时再试探朝中各派,看其反应。我未在朝中为官,不偏帮任何一边,他们对我自然无甚戒心。到时皇上便可知能把这事交托给谁。若是确定刑部有谋反之意,自然容他不得,若是没有,抓到他手下密探的把柄,揭了这事,遣他散了私营,施以惩戒,以儆效尤。”

皇帝微眯了眼,把事情想了一遍。这事办好了,确是能肃清朝中乱臣,助他皇威,若是有何差错,明面上也并非他授意,他不过是督促办案,乃圣贤明君所为,届时找几个人训斥挡一挡,把事情拖过去便好。于他而言,左右都是件好事。

他看了看龙二,这人他信得过。信得过的原因不止是因为他曾助他坐上这把龙椅,更因为他不爱权,他爱的是钱。而且他与自己一样,是个目标明确,但却有所为有所不为的人。他办事周全,至今还未给他捅出过篓子。象这次暗探之事,他没有鲁莽的闹开了逼迫他表态,却是先为他排好后路再做商议。

聪明、冷静。

他曾不止一次的想,这人幸好只爱钱。他虽觉得他入朝为官对自己大有助益,但其实他也会担心,他若为官,最后是敌是友。

所以,幸好他只爱钱。他是个商人,而他是个皇帝。这样的关系正好。他是站在自己这边的,皇帝觉得很满意。

龙二微笑,越是位高权重的人越是多疑,他对这点从来都深信不疑。不管这人是谁,与你交情多好,都改不了这个事实。

皇上也好,丁盛也好,云青贤也好,甚至史泽春也罢,所有的人,都一样。

交情也许是真的,但利益很重要,距离也很重要。

龙二与皇上下了两个时辰的棋,这才打道回府。

出宫的时候正飘着小雪,龙二钻进软轿里,想着他家那怕冷的媳妇儿这会儿在做什么。轿子路过朗音阁,龙二从轿帘往外看了一眼,想到那八万八千两金,心里又是“哼”了一声。

刚“哼”完,看到云青贤和丁妍香夫妻二人从一家香店走出来。

丁妍香正冲着云青贤微笑,一脸温柔地也不知在说些什么。而云青贤为她撑着伞,表情也是温柔,耐心在听。

龙二看着这二人,心里忽然想,一个男人,究竟是怎么做到心里爱慕着另一个女人,却还能对着自己妻子露出这样的神情呢?

如果换了他,娶不到沐儿,娶了别人,他也能这样吗?

龙二认真想了想从前与别的姑娘叙话的情景,他觉得也许他做不到。可话说回来,娶不到沐儿,他娶别的姑娘做甚?她们都是无趣的,他天天会被憋闷死吧。

丁妍香和云青贤与龙二的轿子擦身而过,龙二看到丁妍香正开心的笑,他忽然想到那日见到丁妍珊,她脸上没有开怀的神情,只有倔强。

其实周家公子倒也不错,文质彬彬,知书达礼,为人也算正派。他要不要做做好心,给那丁妍珊牵牵线?龙二想着这个,决定回去与沐儿自赞一番,她家相公如今不但聪明,还很善良,而且风度翩翩仪表堂堂,她欢不欢喜?

她若欢喜,那他们到床上庆祝庆祝,她若是不欢喜,那他们也到床上相议相议这不欢喜的缘由,定要议到她欢喜为止。

待龙二回到府里,还没找居沐儿夸赞自己的优点,就见到了李柯。

他是接到李柯的消息,知他已查到线索近日返家,但这返得是不是有点太快了?

李柯见到龙二,报了一路所得消息。“卓以书是归山县梅林村人,嫁给了当地的一个猎户。她父亲早亡,是与母亲相依为命。嫁人后也一直带着母亲过的。后来猎户身亡,她们在村里子被人指指点点,过得很不好。之后村里大水,她们就离开了。一路也没什么太特别的,就是做些活汁,或是帮佣帮仆的,赚点生计钱。之后是随着一户做烧饼的夫妇到了京城做小买卖。后来烧饼摊没撑下去,那对夫妇去了别处找活,而卓以书母亲重病,便没有走。”

“所有她之前的日子是干净的,没牵扯什么特别的人与事?”

“确实没有她与江湖人往来的迹象。那些个,怕是她入了青楼才开始的。”李柯喘了口气,接着说:“但属下却是还查到一桩事。”

“说。”

“就是史泽春史尚书与那卓以书是同乡。他也是梅林村人,原名叫李东旺。”

“什么?”龙二大吃一惊:“他不是东阳城一个没落大户家的公子吗?”

“属下也是万没想到。只是追查这村里还曾出去过什么人,村里老人提到这个。说一位叫李东旺的,甚有才情,不但做得好文章,还弹得一手好琴。后赴京考功名,再没有回来。”

“这又如何证明是史泽春。”

“那老人说,李东旺的肩头,有个麒麟状的胎记,那时村里人都说,这娃娃定是栋梁之才。属下之前认真翻阅过史尚书一案的卷宗,他的验尸记录当中,正写了他的肩头有麒麟状胎记。”

龙二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布暗局针锋相对

李柯的归来让居沐儿很开心,他带回来的消息更是让她兴奋。

“居然是同乡?”

“不过史泽春与卓以书在此之前并无交集。按日子推算,那李东旺离开梅林村之时,卓以书才两岁。而且据村里老人言,李东旺心高气傲,少与村里人往来,与卓家更是半句话没有。倒是喜欢去县里的一个小庙借住,读书弹琴。是村里有名的怪人。正因如此,那些个老人家才把他记得这般清楚。”

“县里?归山县?”

“对。那是云青贤的故乡,他这来历倒是人人知道。”

居沐儿听得龙二如此说,长舒了一口气。“原来如此。”

龙二听得她这般说,不禁一笑,她与他的反应,竟是一模一样。他道:“可是按日子推算,李东旺离开梅林村之前,云青贤还没有出生。”

“那云大人的爹娘呢?”

“李柯查了。却没人记得有姓云的人家。二十多年了,那地方毕竟是县城,不若梅林村那般家家户户都知根知底的。”

“相公,要不,你让我去一趟吧。”

“你说什么?”龙二毫不客气地敲她脑袋。

“李护卫他们能问的是故人往事,二十多年过去,确实物是人非了。可无论史尚书也好,云大人也罢,他们都是懂琴爱琴之人,所以,在那小小村落和近旁的县城之中,必有琴音相系。我听过云大人弹琴,也知道师先生临终琴曲,若我能到那归山县,与当地琴师聊聊,切磋琴技,也许能探出些李护卫探不出的消息来。”

“你还听过那云青贤弹琴?”龙二一下抓住了重点。

“那时云大人常来探望,他对琴也甚有兴趣,所以我们有切磋一二。”

“你居然跟别的男子弹琴作乐!”龙二站起来来回走了几步,不乐意了。

居沐儿不慌不忙应道:“相公,浅薄男子上花楼,一边喝酒吃菜一边让花娘献艺助兴,那才叫弹琴作乐。我们切磋,是认真计较手法技艺的。”

龙二一噎,好吧,弹琴作乐的那个是他,切磋琴技的是她和云青贤。这真是让人恼火啊。

居沐儿象是生怕气不着他似的,竟还补一句:“我倒是很想与二爷切磋呢,可惜没机会。”

没机会?竟然还讽刺爷!

龙二把椅子一拉,一屁股重重坐下:“切磋就不必了,爷喜欢来取乐的。”

居沐儿笑笑:“我酒量不错的。”

“不错也没用。酒是爷喝的,你负责弹琴。”

“弹琴让相公乐了就能去归山县吗?”

“不能。”

“可我懂琴,也许能从琴音上查出什么来。”

“又不止你一人懂的。”

“龙府除了我,只有宝儿懂了。难道二爷打算让宝儿去?”

龙二又白她一眼,说他不懂便罢了,还把他全家带上,虽然是大实话,可也不带这么挤兑夫家的。他这媳妇儿,真是越来越嚣张了。再说了,还敢说宝儿懂,这宝儿那水平,他打赌,他比宝儿强。

居沐儿不用龙二说话,便能想象他的表情,她忍不住偷笑。那笑意却落在了龙二的眼里,他一戳居沐儿的额头。“就会捣乱。”

“我不捣乱,我想快些找出真相来,让我们一家老小平平安安。”

这话他也说过。龙二心头一暖,握了她的手,认真道:“正因如此,你便不能去。如今你一举一动定是有人盯着,去归山县的动静太大,打草惊蛇。你躲在龙府闭门不出,才是最好的应对之策。你说的道理我知道,有个懂琴的去查,确实有用。这点我想到了,所以我让林悦瑶去了。”

“悦瑶姑娘?”

“她知道是为师伯音一案,是为华一白冤死昭雪,所以定是全力以赴的。你莫担心,她得华一白指点,听琴辩音不是问题。况且又与那雅黎丽相处了这么些时日,对你弹给雅黎丽听的曲子也略知一二。她失踪多时,没有人防备她,刑部那些探子不会查觉的。她去,比你去要有用得多。”

居沐儿想了想,点点头:“你说得有理。”

“自然有理。”龙二得了夸,立时嚣张起来。“爷运筹帷握,成竹在胸。先前是我太大意,才让你遭遇如此凶险。你信我,我绝不会让他们再有机会伤害你。”

“还有龙府。”

“那当然,无论你还是龙府,我都会守得好好的。”

居沐儿笑笑,忽道:“既如此,那二爷让人把琴谱带去给悦瑶姑娘吧。有谱子在手,她也好打探些。”

“什么琴谱?”

“就是师先生临终所弹的绝世琴曲的谱子。

“你有?”

“我有,我藏起来了。”

“在哪?”

“在相公手上。”

“我可没帮你藏着什么琴谱。”龙二说完这话猛地一顿,他想起来了,他手上是有琴谱。可是……

“你那时用来气我的娃娃琴谱,就是闹得天翻地覆的破谱子?”

“那可不是什么破谱子,我花了很多心力,将它简化了反着绕着重写一遍。夹在孩童琴谱里,乍看之下定是看不出有什么不妥,但若是知晓那曲子的,琢磨琢磨,就能看出来了。你把琴谱交给悦瑶姑娘,让她反着看,隔着一两页便有一张是那谱子。她既是知道那琴曲,那这琴谱她也能看出端倪。”

这下龙二是目瞪口呆了。“你居然在这么早之前就把物证送到我这来了?”

“因为相公不懂琴,与那案子完全不牵连。而且龙府没人会查,所以放在相公这似乎挺安全的。”

“安全?”龙二扬高了声音:“你那破谱子我差点就撕了。”

“相公偷了我的竹杖,又送了回来,没有丢弃。而后我给相公的琴,相公也没有砸。所以我想,我再给相公一本琴谱,也许相公也会好好收着。”

“也许?”龙二真想打开他家这媳妇儿的脑袋瓜看看,到底都装了什么。“也许我就真撕了呢,那你该如何办?”

“狡兔三窟,这自然不是我唯一的一本。一白兄死后,我很害怕。于是趁眼盲之前,我拼命存下了三本琴谱。把它们放在安全的地方,希望有朝一日,有贵人出现,这些琴谱能派上用场。所以如果相公真是不巧把它撕了,那我还有两本。如果相公没撕,而我莫名死了,若是有人追查我的死因,定会寻找相关人等问话。那时相公与我斗气,闹得满城皆知,有心人也许会问到相公我是否给过相公什么,若老天注定这事该得昭雪,那琴谱兴许就会重见天日,查出真相。”

“你的兴许倒是挺多。”龙二很不高兴,那琴谱于他是定情物呢,结果却是他被媳妇儿利用了一把。

“相公。”居沐儿软软的唤他,伸手想牵他的手。龙二把手递过去,让她牵住了。“那时宝儿学琴,我不是还跟相公确认了那琴谱去处嘛,相公没丢。”

“那另两本呢,在何处?”

“一本在我的琴室里。我把它拆开了,在其它琴谱里按内容一本书夹了一页,再重新订好册子。前后勉强能顺得上。我把我琴室里的每一本谱子都做了记号,哪一本有,哪一本没有,在哪一页有,我都标上了,寻常人不好分辨。”

龙二听得有些呆,这得费多少心力去琢磨。“所以别人来借书看书,你也不担心。”

“担心的,只是我若表现出不安,就怕被别人察觉。如今我的琴室被烧毁,那些书册琴谱俱不在了。”言辞中透露出深深的惋惜,好多藏本,怕是再找不到了。

龙二心思转啊转,不能跟她再谈琴室了,她相中一把琴就八万八两金,要是想再找回她那些被烧毁的藏本,那得多少钱银?

龙二赶紧换话题:“那还有一本呢?你又埋地下去了?”

居沐儿摇头:“一个地方只能藏一样。另一本我放在一位信得过的朋友那了。”

信得过的朋友?龙二脑子里立时飘过陈良泽的名字。

居沐儿却是笑:“不是阿泽。”

龙二有些讪讪,有个心意相通的娘子虽然时时让他得趣,可有时候也是令人着恼啊。

居沐儿说了一个人。龙二惊讶得挑了挑眉。

龙二想起当初要娶她回来时,是要让她见识见识他的才智,不曾想却是相处越久,越发现她的聪慧。他不禁又恨起那个毒瞎她双眼的人,若她未盲,该是如何一番风景。

居沐儿终究还是没有去归山县,正如龙二安排那样,她就躲在龙府未出过大门。而居老爹过完了年节开始着手修复酒庄。那夜袭的两人贼人被府衙判了罪,收监待斩。

一切似乎都平顺起来。只有刑部和龙二龙三知道,他们之间的事情闹大了。

三月,就是师伯音当初被问斩的时月。皇帝借着居家酒铺被夜袭之事做了文章,加上碰巧京城里又有些不太平的事,所以皇帝上朝之时发了顿脾气,直言他登基三年来,一直国泰民安,怎地近期行恶之事一桩接着一桩,定是官府们松懈不勤。

于是勒令府尹刑部严查严打,将过去没解没审明的案都要审办清楚,各府各县均要严办,所有重案大案,全部上报朝廷。

皇上发了龙威,那些个惰性不勤的大小官员着实是吓了一大跳。连忙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应付。

府衙方面还好办,重案要案陈案积案,实在破不了的,可上报刑部。然刑部却是忙乱了手脚。丁盛原本就是个看人办事的,许多事压着,人他护着,糊涂办过去的,自然是有他的利益所在,如今皇上忽然摆起龙威,弄得他一下措手不及起来,这凭白添了许多事,日日留在刑部,纠着他的那些部属派系人马,补东墙补西墙。

其实原本也无甚大事,当初他每一桩敢办下的,自是想好对策,有些埋得也相当干净。只是经不住同时间一口气全被翻出来问讯的。这次朝上的那些人,似约好了似的,竟探究的都是他的短处软处。而他手上单件事能结的漂亮,全排出来连成串就不好办了。再加上刑部养的那些私营暗探,接二连三的出事。

丁盛很早之前就开始部署他自己的暗探,算起来是违律养了私卒。但他此举不为谋反,只为保权。当今皇朝根基太深,他动不了,所以他只要安稳做他的刑部尚书就好。一个尚书而已,他也同样能翻云覆雨。

他能知道江湖里朝堂上的每一个动静,他要灭掉每一个对他不利的人和事。他的派系越来越稳,他的人马越来越多。这么多年来,从未出过大差错。

他甚至为自己找好了许多对策。

其中一条,他准备了许多私探为朝廷立下的汗马功劳,他的卷宗就累了好几本,每一桩每一件就说明了,如果这些私探不私,身份公开,这些事就不可能办成,朝廷必将蒙受许多损失。他是一人负天下人责难而一心只为朝廷效忠。

而另一条对策是,如果形式不对,他还有条后路。自云青贤做了他女婿后,这些私探的事,都是他经手的。如若事情揭开的方式不适宜自称英雄,那他就把云青贤推出去。不止云青贤,替死鬼要好几个才有说服力。这些,他全想好了。

丁盛担心过暴露的一天,虽然他对这些探子很有信心,但他也知道没有不透风的墙,他等着。

东窗事发的一天终于来了,可结果与丁盛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他以为会有敌对朝臣在朝堂上揭发他,向皇上告状。

可是没有。所有的一切都很平静。

但是他的探子一个一个的被悄悄地干掉了。

他养的私探,被对手私下里慢慢一点点的解决。他们压根没想摆到台面上来招事。这让丁盛很愤怒,因为他没办法解决。他不可能动用明面上的势力来处理这个,被人揭发是一回事,不打自招又是另一回事。

这不会是朝臣做的事。这种手段对他们无益。而且,他想了一圈,他那些朝中对手,还没有谁能在江湖里有这般势力。

丁盛知道这事是谁干的。

是龙二,是龙府。

在丁盛拼命想摆脱眼前困境的时候,还有一个人也在琢磨。

那是丁妍香。

这段日子,刑部忙乱,云青贤常常宿在刑部,回得家来也是一脸憔悴,眉头紧锁。她问得他是何事,云青贤只称皇上严令加紧查办各案,他累了些。

可丁妍香却是个机灵的,严查刑案也不至把她相公熬成这样。过去再难办再凶险的案子,他也没有这般过。细细追问之下,竟是听得刑部有私探,而这事居然被人知道了。也许不多日便闹开了。

云青贤没再往下说,丁妍香却是明白了。丁盛素来是把不光彩的事让云青贤去做的。这一次,若然东窗事发,那首当其冲出去顶罪的,怕就是云青贤了。

丁妍香急发铁锅上的蚂蚁,云青贤却是劝她,说丁盛向来不做没把握的事,他定是准备好了后着的。不到最后一步,自然不会用到替死鬼。

“后着?”

“就是他一定准备好了脱罪的证据,比如这些私探的用处是为忠心,这些私探做了哪些对朝廷对皇上来说了不得的大事。但我在刑部找过了,没有那些卷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