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琳箐嘻嘻一笑:“不过祖母好歹还说了,要七妹妹学习你呢,若是别个,只怕早就骂了。”琳钰点一下妹妹的额头:“你啊,别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说几句好听的又掉不了你几层皮。”琳箐无奈地笑一笑:“我知道了,可是一家子也这样,总是…”

琳钰握住妹妹的手:“家人不家人的,也是各人缘分,再说你把他们当家人,他们心里可未必把你当家人呢。不过呢,我这些日子瞧着,除了祖母偏心些,七妹妹骄横,四婶婶不知起倒别人倒都还好,你又何必为那么几个人生气,这才叫傻。”琳箐点头:“姐姐说的我晓得了,以后再不为他们生气了,像姐姐说的,不值得。”

琳钰笑了:“这下开窍了,走吧,我们回去继续收拾。等收拾完了,还要去各家辞行。”琳箐靠近姐姐一些:“真舍不得姐姐走,可是我不能一辈子都让姐姐护着。”琳钰心里也生起离愁,把妹妹的肩拢一下,用手捏下她的鼻子:“总是要长大的,琳箐,你做的比姐姐想的要好多了。”

琳箐觉得鼻子有些酸,强忍住道:“这都要走了,才舍得夸我一句?”琳钰把妹妹搂紧一些,摇着她道:“我的妹妹,只有我可以骂,当然也只有我夸才是真心实意的。”琳箐把头埋在姐姐肩窝,过了很久才闷闷地嗯了一声。

耳边已经传来环佩叮咚声,都不用抬头就知道这家里除了几个孩子这样走路的还剩下谁,果然耳边已经响起四太太的声音:“你们姐妹倒是情深的很,六侄女,这大侄女又不是不回来了,还会有再见的时候。”

琳箐抬起头,琳钰已经福一礼道:“四婶婶好,四婶婶想是过来见祖母的?”今儿太阳好,四太太穿的多,这么走过来已经有些气喘,用手扇着风道:“你七妹妹方才从这边回来,我见她有些不高兴,问她也不肯说,丫鬟们也说不出个什么道道来,这才想着过来问问春兰。哎,这家里,也就你们姐妹不嫉妒你们七妹妹得你们祖母的疼了,别个啊,真是说不出来的恨呢。”

琳箐心里又开始腹诽,琳钰只浅浅一笑:“四婶婶真是疼七妹妹。”四太太叹一声:“就那么几个孩子,不疼她疼谁?你们忙,我先过去了。”琳钰还说一声四婶慢走,回头见琳箐脸色,捏下她的脸道:“说起来,四婶婶虽不知起倒些,疼七妹妹是真心的。”琳箐嗯了一声:“对,她不疼八妹妹也是真心的。”

琳钰笑了:“你瞧,连这亲母女之间还各有各的缘分,更何况别人呢?琳箐,你总是要出嫁的,总该知道一句,至亲至疏夫妻。”

、37 第37章

琳箐的眼低垂:“可是爹和娘是一心一意从不离心的。”爹和娘是琳钰从没见过的恩爱夫妻,没有妾侍没有口角,说前面半句另一个人就晓得接后面那半句。这样的默契恩爱,琳钰是打心底里羡慕,可惜这样的默契恩爱,是要遇到那个合适的人的。

琳钰握住妹妹的手:“爹和娘自然是恩爱不离心的,可是琳箐,这种事情,除了情,有时还要缘分。若情意错付,那时做了夫妻,也只有让夫君对你有敬意了。”琳钰这话让琳箐的眼眨一眨,接着有些不甘心地道:“那时就任由夫君纳妾,去和妾室们论情吗?姐姐,这何等不公?”

琳箐这话好像当日自己也问过娘,娘当时是怎么说的,琳钰,这话不止你问过,天下问这话的女子多了。可是不是天下所有的男子都似你爹一样的,若情意错付,男子负心,那时也只有保住自己周全为要。琳钰,我怕的是你见了我和你爹这样恩爱,以为天下男子都这样就错了。这样念头只会害了你。

琳钰斟酌一下把齐氏当年说的话又说给琳箐听:“天下女子都想要夫君一心一意相待的,可是一辈子这么长,遇到的事情会那么多。谁知道什么时候会变了?”琳箐的唇微微一勾:“原来姐姐也有不知道的事?”

琳钰把妹妹的手握紧:“你当你姐姐我是神仙,什么都知道?走吧,赶紧把那些东西都收拾好。”琳箐把交握的双手抬起来,用脸蹭下姐姐的手:“还是舍不得姐姐啊。”琳钰笑笑没说话,自己也舍不得妹妹,可是终究是要各自分开的。

四太太到底是没问出来七姑娘为什么发火,况且七姑娘还想着张老太太的那些东西,也不好对自己的娘说出实情,只是含混着过了。四太太也只以为七姑娘只是偶尔的不顺心,过了也就过了,再没放到心上。

琳钰已收拾好行装离开,回去的人和东西都多过来的时候。琳箐牵着琳琅的手送她来到门口,看着妹妹稚嫩的脸庞,琳箐给她整理一下发带又道:“到了那边可要记得听大姐姐的话,对待曾家的人要有礼,不要…”琳琅点头:“六姐,你已经说了很多遍了,我一定不会给爹丢脸的。”

说着琳琅往张世荣那边望去:“爹爹,我不会给你丢脸的,你说是不是?”张世荣也不舍得小女儿离开,可是失母女儿,年纪又那么小,总是要对她多方教导的。看着小女儿闪亮的眼,张世荣蹲下摸摸女儿的头:“该说的话你六姐已经说过了,你是个懂事的孩子,不能让你大姐再操心。”

琳琅努力点头,曾敬业已经走过来道:“岳父放心,九姨到了那边,小婿定会让琳钰照顾好她的,还有家里下人们。况且岳父也知道小婿爹娘都是宽厚性子,任上也只有小妹跟着,她们年龄相近,正好一起作伴。”

张世荣不好像女人们一样流泪,强忍住道:“那就麻烦你们夫妻了,你小姨有什么不对,可要记得说她。”曾敬业急忙应了,琳钰在另一边和张大太太她们话别后这才走过来道:“爹爹,女儿这就走了,爹爹你要保重。”

说着和曾敬业双双行礼下去,张世荣扶起他们:“走吧,别挂念我,我很好。”琳钰让婆子们把琳琅抱上车,这才在丫鬟搀扶下上车,上车后掀起车帘,张世荣强忍住眼里的泪水,挥手示意女儿快些走,琳钰对父亲点一点头这才吩咐车夫赶车。

张世荣看着车走了,下意识跟了几步,琳箐跟在后面轻声道:“爹爹,回去吧,时候不早了。”张世荣这才停下脚步,用手擦掉眼里不知什么时候流下的泪:“不知不觉就这么多年了,也不晓得琳琅去了那边习不习惯。”琳箐扶着张世荣转身往家里走,笑道:“琳琅也不小了,说起来也是九岁了,让她出去见识见识也好。”

见识见识也好,张世荣念叨一下就道:“我前几日给你大舅舅写了封信,问他起复的事,要有眉目,明年二三月间我就要进京。”琳箐哦了声就道:“爹爹是不是要女儿准备些银子给爹爹上京使用?”

张世荣倒没先想到银子这事,那眉又习惯性皱起:“银子的话,总也要起复有消息了才会使用,到时和你大舅舅挪借一二也是平常事。只是到时你们在这里,总是有些不放心。”琳箐笑了:“爹爹有什么不放心的?大伯母二伯母都是宽厚人,姐妹们也还好,爹爹有什么不放心的?”

张世荣欲言又止,毕竟那是自己的母亲不是外人,可这些年下来,娘的偏心已经是人都知道的,也不知道女儿受了多少委屈。张世荣手扶向女儿肩膀:“等我去京里了,你和你弟弟在家,你祖母若有什么话说,你就说等我从京中回来。”

琳箐觉得心里暖融融的,点头道:“女儿知道了,爹爹这还有好几个月呢,还有,爹爹是要带七哥一起进京?”张世荣嗯了一声又道:“还有你秦师兄,他虽年纪比你七哥小,却比你七哥聪明有才,这是难得的机会。”那个有些倔强又有些羞涩的不爱说话的少年?琳箐皱下鼻子:“爹爹要这样说,七哥可是…”

宏致已经在背后道:“我怎么了?小箐儿,你背后和爹爹说我什么坏话?”琳箐还没开口,张世荣就道:“我不过是说明年上京带你和长安一起去,你妹妹就护着你,说我太疼长安了。”宏致哈哈一笑:“原来是这样,可是六妹你不晓得,长安的确聪明有才,人又…”

琳箐用手捂住耳朵佯装恼怒:“七哥你对秦师兄赞不绝口的,我都听的腻了。这回上京,七哥你还是多想想,怎么去见你岳父吧。”宏致一张脸顿时红起来,当着父亲的面不好说什么,只是瞪着琳箐:“等给你寻妹夫的时候,我定要妹夫过了我这关,不然,就不许他娶我妹妹。”

张世荣大笑起来:“好了,你们兄妹也不是孩子了,都少说几句,宏致,过两日我们一起回书院,书院那边的事也要理清楚。”宏致应是,琳箐趁机跑进门里,在门口还对宏致皱下鼻子,让宏致有些哭笑不得。

张世荣看着他们兄妹玩笑完了才对宏致道:“你也不小了,眼看就快十五了,那边的亲事定下也久了,我觉着,顶多再过两年就让你完婚。等你娶了媳妇,这家里的事让你媳妇管起来,到时你妹妹也能松活些。”宏致恭敬应是,但听到让自己完婚的话那面色就有些愁苦:“爹,两年后儿子顶多也就十七,这个年纪娶媳妇未免也太早了些,况且儿子还没功名。”

张世荣对儿子一向都是严要求的,此时也不例外,手一背就道:“旁人家十七岁娶媳妇也算不上早,可是现在你没了娘,里里外外的事都是你妹妹忙着,她比你还小两岁多,你这做哥哥的怎不体谅体谅她?先成家后立业的事也多了,你岳父也没说过定要你功成名就才许媳妇过门。”

宏致被爹训的连连说是,但还是道:“那爹允许儿子出外游历一年长长见识,等游历完了再娶妻。”张世荣捻着胡子笑了:“你既不怕吃苦那就出去一年也没什么,只是切记不可惹事,更不可迷恋什么女子辜负了你媳妇。等明年我们从京城回来,你就去吧。”宏致听的欣喜,连连给张世荣作揖:“谢谢爹,等我去问问长安,问他愿不愿意去。”

说着宏致就匆匆往外走,张世荣看着儿子背影笑了,等儿子娶了媳妇,琳箐她们都定了亲,自己再去做一两任官就可告老,那时膝下也有了孙子,到时在乡下置所别墅,每日含饴弄孙岂不快哉。

京城的回信很快就收到,对妹夫要再谋个职位齐大老爷自然是满口赞同,说现在正是秋后考评时节,等考评完了明年春日另行授职。这时谋起复恰好赶上,自己在京帮张世荣谋划着那些零碎事,等张世荣过完年后上京正好赶上。

这封信张世荣并没瞒自己的娘,一来总是要再告别张老太太的,二来谋职务总有些花费。张老太太再偏心,也晓得谋个好缺是要不少花费的,虽嘴里抱怨了几句也就没提让张世荣帮衬着四老爷给七姑娘备嫁妆的事。

这个年琳箐过的十分忙碌,给京城外祖家的年礼比往年要加倍,满了孝也要随着张大太太等人出外应酬,中间还要打点张世荣年后前往京城的那些东西。直忙到腊月二十四的时候,观音庵那边传来消息,秦长乐请琳箐过去一趟。

收到信琳箐才暗地里骂自己一句,这些日子如此忙碌,也就没有空去看秦长乐,那庵里如此孤苦,还不晓得她有多寂寞?

、38 诬陷

观音庵中还是那个小院,依旧是那个少女。只是此时是冬日,那些已盛开的菊花早已凋谢。秦长乐并没坐在院中,只在屋内做着什么,琳箐悄悄地走近身前,见做的是一件男子的衣袍,再瞧那身量琳箐不由笑了:“长乐姐姐这是给秦师兄做的新衣?”

秦长乐把针放下,回头瞧着琳箐道:“怎么脚步这么轻,突然出声吓了我一跳。”琳箐眼珠一转,拖长声音说:“是吗?我瞧着,长乐姐姐是太专心做这衣衫了。才没注意我过来。这会儿还说被我吓到。”秦长乐勾唇一笑:“好了,你最有理,不过说了你一句就惹这么一篇来,坐吧,我给我倒茶。”

琳箐坐下见面前这件衣袍做的实在精致,领口处绣了一杆青竹,竹子还剩半片叶子就绣好了。琳箐不觉技痒,就着秦长乐绣的那半片绣起来,秦长乐倒了茶进来瞧见琳箐在那绣着,把茶放下走到琳箐身边瞧了眼就道:“几个月不见,你的手艺倒精进了。”琳箐把针别回衣衫上才笑着道:“不过就开头那几针还行,再往下绣别人可就瞧出和姐姐不一样了。还是姐姐来绣吧,不然到时秦师兄衣袍上的竹子别人倒要奇怪,怎么独有这片奇形怪状的。”

秦长乐把茶递给琳箐笑道:“这几针还成,最少这叶子没歪。”琳箐接了茶瞧秦长乐一眼:“好心帮你绣几针,没有工钱倒罢了,还来说这样的话,下回啊,这手可不能再闲着了。”秦长乐坐回去继续绣着,听了这话就抬头:“你要工钱,下回我给你做件衣衫,这要开春了,就做件春衫。不过料子我这里可没有什么好料子,你让人送料子来吧。”

琳箐应了才道:“就这么几针能换件衣衫,我可太划得来了。只是会不会累着姐姐?”秦长乐已把那片竹叶绣好,把衣衫举起来瞧一瞧,仿佛已经能看见弟弟穿上这件衣衫时的英姿,含笑道:“你们是要忙着过年,我方外之人这些日子是最清闲的,做件衣衫又费不了什么事。”

秦长乐看向那件衣衫的眼神专注,阳光之下能看见她的下巴十分柔美,这是一个多么美的少女。琳箐叹了声才道:“长乐姐姐真的不想再嫁人了吗?”秦长乐把衣衫放下瞧向琳箐:“是不是这些日子给你议亲,你就想起我来了?琳箐,我明和你说,你秦师兄一日不成名,我一日出不了这庵。”

父兄不能保护的美貌女子,就如一道美味一样,会被无数人盯上,琳箐的眼有些黯然:“可是秦师兄要成名要多少年?考上了秀才还要考举人,就算考中举人没有做官,也不能离开这里,姐姐,你…”秦长乐伸手握住琳箐的手:“你别为我担心,当日我能从他们的算计处逃出,就做了终身不出庵的打算。我今日寻你来,只想拜托你一件事,令尊要带长安去京城这是极好的事情。我不好去拜见令尊,还请妹妹你见了令尊替我转达我的谢意,还有,”

秦长乐抬起头瞧了瞧琳箐低声道:“我晓得这样的话未免有些得陇望蜀了,可我还想请令尊若有机会,能带长安去拜访些人。”说着秦长乐就行礼下去。琳箐没料到秦长乐会这样,忙把秦长乐紧紧拉住:“长乐姐姐,先不说秦师兄是爹爹的得意弟子,我爹历来爱才,既说他是姐姐你的弟弟,姐姐为了弟弟已经牺牲许多,别人能帮的定会帮。”

秦家如此对待孤儿,秦家族内的人出门都不好意思打招呼,只是外人多是说的多,助的少,不然秦长乐也不会担心自己一旦出庵,就会被秦大伯他们嫁去什么乱七八糟的人家。别人说这句或者是敷衍,但琳箐说这句就是出自真心,秦长乐眼里露出笑容,握住琳箐的手什么都没说。

两人又说了会儿话,琳箐也就告辞,刚走出门想去和庵主打声招呼,就听到门被拍响,小尼忙去开门,见了来人不由惊讶地喊一声:“秦三太太,您怎么来了?”琳箐从没见过秦家其他人,不由停下脚步想瞧瞧当初逼迫秦长乐姐弟到了无可到之处的人是什么样人?

秦三太太只哼一声就推开小尼进了庵,琳箐望去见秦三太太虽生的一张团团脸有几分福气,但眼神下巴处却带了几分刻薄,那眉不由微微一皱。秦三太太已瞧见琳箐站在院里,不由仔细一瞧,见琳箐虽身着旧衣,但那衣衫料子一瞧就不错,虽不知道琳箐身份也不敢造次,只对小尼抬下下巴:“我来瞧我侄女,怎的,这里不让我来吗?又不少你们香火钱。”

说着秦三太太就从袖子里摸出一块银子来丢给小尼:“拿去添香油吧。”庵主已经从禅房出来,瞧见秦三太太就忙上前道:“阿弥陀佛,我佛门享十方香火,自开方便之门,秦三太太今日即来礼佛,就请往殿上去。”秦三太太堆了满脸的假笑道:“不用了,我那侄女来你这里也有两三年了,我这几年日夜思念,只觉得自己当日做的确实不对,不是快过年了,我特地来望我侄女,顺带把她接回家过年。”

这话别说老于世故的庵主,就连琳箐听着都有些不对,庵主对小尼示意下,小尼就往后面去,见小尼走了庵主才对秦三太太道:“按说这事是贵府家事贫尼管不了,可是当日秦姑娘进庵时候曾说过为父母祈福,五年之内不踏出庵半步,这么些年除了每日往前面礼佛一回从不离开清修之所,秦三太太今日来此,只怕见不到了。”

秦三太太哪是这么容易被说服的,冷笑一声道:“我竟不知道庵主这么一个方外人也管起这红尘俗事来了?我侄女虽说是为父母祈福,可并没落发,自然也能出得了庵,难道你还扣着不给人吗?”这倒打一耙让琳箐都有些听不下去了,可是这样的事自己不好说话的。

庵主已经皱了眉:“秦三太太,并不是只有我一人在此,什么扣人不扣人别乱说。”秦三太太轻蔑地一笑,袖子挽起双手叉腰就道:“我可不管有谁在这里,我今儿就要带了我侄女走,不然,”秦三太太的眼往四周瞧一瞧,那笑越发轻蔑:“你这个小庵,可经不起几个人来。”

庵主一张脸也变的有些黑:“秦三太太你这话什么意思?我虽庵小,可也是观音下院,你也不怕罪过?”说着庵主转着佛珠又默念佛号,秦三太太已经伸出一只手指往庵主面前摇了摇:“不然,你岂不闻宁拆十座庙,不毁一门亲?等过了年,侄女已经十七,虽说为父母祈福,可姑娘家也没有不出嫁的道理。”

琳箐这下是真忍不住了:“秦三太太,您虽是长乐姐姐的长辈,可是当日秦家做了什么事大家都知道,秦三太太你到此时又怎能摆出一副长辈样子做主婚事?”秦三太太轻蔑的眼转到琳箐身上,啧啧两声才道:“瞧你这个小姑娘年纪也不大,想来晓不得我那个侄女的事吧?她可好本事,装神弄鬼的把人生生塞给张三老爷做了弟子,自己又躲进这庵里来,说是祈福,谁晓得背后搞什么鬼?我瞧你也是清清白白人家出来的,还是别一口一个长乐姐姐了,她要真没搞什么鬼,怎的有人巴巴来了我们家里,死活要求她去做媳妇,还说不是她就终身不娶。这样在庵里都招蜂引蝶的,也只有不晓得的人才把她当好人。”

这下受不了的是庵主了,她气的胸脯直抖:“秦三太太,我这地是清修之所,除了几个来礼佛的人,平日什么人都不上门,你怎说我这里是藏污纳垢之所?”秦三太太的眼又斜回去:“人家来说亲的可是连我侄女长什么样子都说的一清二楚,那家人是两年前来到镇上的,说的就是在庵中见了她。你一口一个清修之所,那怎么又让陌生男人进了庵,你说啊。”

见庵主有些气极,六巧忙上前扶住庵主,小门处已经传来秦长乐的声音:“三婶子许久不见还是这等会说,可惜清者自清浊者自浊,那什么来求亲的男人,我不认得他我也不会嫁他,三婶子的好意我领了,还请三婶子回去。”

秦三太太今儿是吃了秤砣铁了心要把秦长乐叫回家去,原先还顾忌秦长安,可是秦长安出门去拜访人了,听说年后才回来。秦三太太借了这个空才敢上门来要人,等秦长乐一回去,赶在年前就办喜事,到时秦长安回来生米已做成熟饭,谁也管不了。

听了秦长乐这话秦三太太就笑道:“你还当是当年?你能嫁到张家,现在早没这样的好事,你快跟我回去,不然别怪我不客气。”庵主喘息定了皱眉道:“张三老爷的闺女还在这,三太太你且慎言。”这话听在秦三太太耳里却是另一番意思,她瞧着琳箐就道:“原来是张姑娘,你还真当她是好人,不过是想算计着让你嫁了她弟弟,到时她们姐弟好借了张家的势飞黄腾达。”

、39 逐客

这样的话别说听到,连想琳箐都不会去想,不由愣了下没有说话,秦长乐一张脸煞白如纸,怎么也没想到秦三太太会这样信口胡说。见状秦三太太更加得意,双手叉腰就对秦长乐道:“怎么,被我说出实情你就受不住了?你家姐弟两人哪是什么好人,先是姐姐想嫁张三老爷而不得,后来又装神弄鬼要进庵。这镇上谁不晓得她是自己做了亏心事怕人追究。张姑娘,你可千万别把她当好人,她们姐弟,就是一对白眼狼。当年我好吃好喝供着她们,哪晓得一个背面她们姐弟就去诉苦,还说我吃了她们的钱。呸,就她爹那样的,办了丧事哪还剩下银子。”

琳箐是真没见过这样泼妇,毕竟就算是张四太太那样小气,总还能说一两句,哪像这泼妇句句倒打一耙、颠倒黑白。庵主见琳箐气的满脸通红却说不出一句话,秦长乐一张脸依旧煞白如纸,若再任由秦三太太在这胡说八道,才叫活活丢尽了自己的脸。忙喘一口气就喝道:“秦三太太,观音像前打不得诳语,你在此胡言乱语,不但污人清白,还口出狂言,我这庵下,留不得三太太你在此,还请出去。”

庵主这样的话哪能威慑得住秦三太太,她伸手就指向庵主:“你做都做的,难道我就说不得?”庵主被她的指头都指到脸上,正打算退后的时候秦三太太脸上啪地着了一掌,秦三太太没料到有人敢打她,抬头看见是秦长乐,不由嚷道:“你这个小娼|妇敢打老娘?难道不知忤逆长辈是什么罪?你弟弟的前程还要不要?”

秦长乐打秦三太太那下,只觉得手心发疼拳起那支手,一双眼已经满是泪但还是让自己不要后退:“照了三婶子这样,我就算忍气吞声委曲求全也得不到一个全,倒不如今儿就和三婶子拼了这条命,免得还被人说是非。忤逆长辈这些罪名就由我来领。横竖人死了,看你们再造什么谣?”说着秦长乐牙一咬就往秦三太太身上撞去,秦三太太没料到秦长乐竟会突然要和自己拼命,心里虽惊讶却也不害怕,这样娇滴滴的姑娘,自己一根手指就打倒在地了,到时还可以此要挟,让秦长乐乖乖和自己回去。

秦三太太也不回避,秦长乐快要撞到秦三太太身上时候被琳箐紧紧抱住,琳箐一双眼有些赤红地望着秦三太太,安抚秦长乐道:“姐姐是知礼的人,何必为这样的人连累自己。”说着琳箐就对吴妈妈道:“吴妈妈,方才既然庵主下了逐客令,你就帮着庵主把人请出去。”

秦三太太刚开始骂的时候,吴妈妈已经忍不住了,但没有琳箐的命令不敢擅自行动,此时听了琳箐的话高声应是,袖子一卷就对庵主道:“庵主请让一让,我帮您把人请出去。”秦三太太见秦长乐被琳箐抱住时心里更加得意,想和我斗,再过个三十年吧,谁知就听见琳箐后面的话,瞧见吴妈妈挽着袖子过来,秦三太太不由喊道:“张姑娘,我说的句句都是好话,你不听也就罢了,怎么还要你家下人这样对我?若打伤了我,你待怎样?”

琳箐已经冷冷地道:“我不过是让人逐客罢了,若打伤了你?不过是招了打伤平人所用之律,赔些汤药银子就是。”吴妈妈已沉声道:“姑娘放心,小的绝不会把人打伤害姑娘出汤药银子的。”说着吴妈妈已不在废话,上前就抱住秦三太太的腰,把她往外推。

秦三太太本已做好准备,打算吴妈妈上手时候就用手去抓掐,哪晓得吴妈妈也是老于此道的,上来不做别的就先抱住秦三太太的腰,秦三太太只能对着吴妈妈的背狠狠抓掐,冬日穿的厚,吴妈妈才不怕秦三太太那些抓掐。

秦三太太抓了几下见只抓到衣衫,又想用脚去踩吴妈妈的脚,可是吴妈妈是一双大脚,哪是秦三太太那三寸金莲可比,不但没踩到反让秦三太太自己脚疼不止。六巧在旁看的眼热,高声道:“姑娘,奴婢瞧吴婶子走的慢,上去助一助她。”

说着六巧已飞奔上去,用手搂住秦三太太的手,让秦三太太无法下手,只有一张嘴能动,秦三太太不由怒道:“张姑娘,你再这样,异日等被秦家姐弟卖了时节,才晓得我说的话全是好话。”秦长乐已直起身,正在谢琳箐,听了这话正待开口琳箐已经道:“秦三太太的好心我领了,只是我虽年纪小,却也知道一个能忍看孤儿流离失所的人说的话没有多少真心。秦三太太还请出去,这庵里,不是你来的地方。”

琳箐声音清脆,站在那身板笔直,秦三太太正好一眼瞧见,晓得她说的话是真的,刚要再辩驳两句就已被吴妈妈和六巧合力推出了庵。直到秦三太太被推到台阶下吴妈妈才松开手,秦三太太一被放开就伸手往吴妈妈面上抓去:“不过是个下人,也敢和我嘴强,我打不死你。”

吴妈妈不躲不让,只淡淡地道:“秦三太太也晓得我不过是个下人,那就该明白我今日是得了主人家的吩咐。有什么秦三太太还请去和我主人家说,此时在这里和我发狂,秦三太太也不怕堕了你的身份?”这庵外还是有人来往,看见秦三太太要去扯张家下人的脸,不由停下脚瞧起来。细碎的议

论飘进秦三太太耳里,秦三太太晓得再让人议论今日的事,自己家在这镇上就别想活了,只得收了手,却还要说几句强话:“好,好个有主人有靠山的人,休知我家以后会到了什么地步,到那时我要你…”

吴妈妈面上神色没变:“秦三太太,以后的情形怎样我不知道,但我就只晓得一件事,能为秦家争光的人早被你秦家各样相待。秦三太太您当真以为,以后能对付我吗?”说完吴妈妈就对秦三太太福了一福:“我还要去和主人复命,秦三太太您请自便。”

转身吴妈妈就招呼六巧进了庵,周围的人听了这些话已经明白只怕是秦三太太去寻秦长乐的霉头,已有人挤眉弄眼地道:“秦三太太,怎的,你去寻你侄女被赶出来?也不是我们说,你家但凡留得一线,今日也不用做的那么难看。”秦三太太被说的脸有些红,但也晓得自己说不过这些人,只得拢一拢发,恹恹走了。

六巧在门缝里瞧着秦三太太走了才回头道:“姑娘,她走了。”秦长乐已对琳箐道:“今日多亏妹妹了,若不然…”琳箐只浅浅一笑:“姐姐这条命是贵重的,哪能和那样的人拼命?今日她丢了这么大个脸,这会儿又到了年根下了,她总要忙着过年。”

庵主也在旁边道:“秦姑娘你放心,我这小庵你就安心住着,以后啊,谁再叫门总要瞧个仔细才能开。”秦长乐对庵主也行一礼:“是我连累庵里,反要您代我受过,实在不该。”庵主摆一摆手:“有什么好连累的,遇到孤苦女子总要施以援手,再说就贵族那样情形,只怕也不会给你寻什么好亲事,倒不如安安稳稳待在这庵里。若说香火…”

庵主瞧向琳箐:“有张六姑娘这么一位大财主在,别说我们这么一个小庵那么几个人,就是再多上十来个,香火也够。”秦长乐晓得这是庵主宽慰自己的话,忙又道谢,琳箐又安慰几句,也就告辞回家。

送走琳箐秦长乐才叹一声:“没想到我躲进庵里也没有清静。”庵主宽慰地道:“人活一世什么事见不到,这样事也算不上什么稀罕。”秦长乐点头那眉又不自觉皱下:“我就怕三婶会到处乱说,我倒罢了,连累琳箐妹妹才不应当。”

庵主摇头:“说句不怕秦姑娘你恼的话,秦三太太也晓得谁好惹谁不好惹,张家别说在这镇上,就算再远一些别人也是晓得的,秦三太太哪敢乱造谣言?”是,秦三太太只敢欺负的就是自己这样无依无靠的人,秦长乐的眼微微一黯就道:“您说的是,左不过还是我心不够坚定,今晚再多念几卷经。”

庵主又念一声佛号,见秦长乐单薄身影往后院去,不由垂下双目,世间女子,特别是有丰厚家产女子,长的又美还无依无靠,要在这世上保住清静,真是难。

果然如庵主所料,秦三太太回去后并没张扬这些事,于是琳箐忙着过年的事,很快年已过完,张世荣择了正月二十三的日子上京,上京前总要辞一下周围亲友,直到临行前一日才来见自己女儿。琳箐晓得爹要说什么,笑着道:“爹放心,这家里的事女儿已经极熟了。”

、40 萌芽

这一句让张世荣不晓得该说什么,过了好一会儿才摸摸女儿的头:“你很乖,我晓得,可是我这一去总是要几个月,说不定半年都有可能。比不得在书院时候离的还近,有什么事你派人送信我就赶回来了。若是有什么事你就去寻你大伯,我已和他说好了。你大伯能干公平。”

这一句句都是父亲对自己的慈爱,琳箐转转脖子,想像小时候一样往父亲怀里偎依去,可是已经这么大了不好撒娇,只是点头道:“爹爹的话女儿都记住了,不会让爹爹担心的。爹爹出门在外比不得在家里,要自己照顾好自己。”女儿终究大了,不再像小时候一样和自己亲热了,张世荣心里有几分惆怅,听到琳箐这样关心的话那几分惆怅又消失了,笑着道:“这一路都有驿馆,也有小厮服侍,等进了京住在你舅舅家里,有什么好担心的?”

琳箐侧头微微一笑:“俗话说出门一里不如家里,爹爹这回出门是数千里之遥。舅舅家再好总是客居。不管谋没谋得差使,爹爹都要快些给女儿带信回来。”张世荣笑的皱纹都舒展开了:“好了,你才十三,不是三十,这样谆谆教导。爹啊,一定会经常给你带信的。”

看着女儿点头,张世荣也就打算回屋歇息,走到门口突然想起一件事:“那日你秦师兄来,说想见见你和你说说他姐姐的事,怎么你不肯出来见人,只让丫鬟传话?”怎么爹还记得这个?琳箐总不好说是因秦三太太那日的胡说八道而决定要和秦长安避嫌吧?只是浅浅一笑:“爹爹,男女授受不亲,女儿现在大了,比不得小时候,不好见外男。”

张世荣的眉这下皱的很紧:“这话说的虽然对,但你秦师兄也不是外人。而且等你出阁之后,要做一家主母,总是要和外面的客人有些应酬见面的,这样见面,旁边总是有下人的,又不是私下相会。到那时扭扭捏捏不肯出来,未免小家子气了。”琳箐低头,暗地里吐吐舌才抬头对张世荣道:“爹爹的教导女儿记住了,以后女儿定不会这样。”

张世荣嗯了一声就道:“你秦师兄不过拜托你多看顾下他姐姐,这也是人之常情,有空多去瞧瞧就是。”琳箐又应是,送自己的爹出了门,看着父亲背影,又吐一下舌,幸好那日秦三太太说的话没传出去,不然就不是不好见人的事了。

次日张世荣辞别了娘和兄长们,带着宏致和秦长安离开家乡前往京城。刚送走张世荣七姑娘就对张老太太道:“三伯这回去要多长时间才回来?也不晓得能不能谋到职务,祖母,三伯这回如果放了外任,到时祖母就该去任上才是。不然三伯母没了,内眷往来总是不方便。”

在旁的琳箐听的稀奇,什么时候这位堂妹说话也这么有道理了?张老太太早些年就想跟着张世荣在外摆下老封君的威风,只是那时张老太爷还在世,张老太爷不愿离开家乡,又说儿子在外做官十分辛苦,何必又奔过去让他再添辛苦,张老太太这才作罢。此时听到七姑娘提起这话,张老太太顿觉得自己没有白疼七姑娘一场,笑眯眯地拍着七姑娘的手:“你真是没白和你大伯母学了这么些日子,越来越乖了。只是你三伯真要有了职务,还有你六姐姐管着这些事呢,哪轮到我?”

过年之前,张老太太总算把七姑娘交给张大太太,说让张大太太教七姑娘一些管家的事情。张大太太接了这么个担子,虽知道肯定要得罪七姑娘,也只有咬牙受了,带着七姑娘在身边指点一二。

七姑娘学了两日,只觉拘束不已,被张大太太一句管家总要学这些的,况且日后詹家姑爷若考上进士做了官,那就是官太太,应酬往来的事总要学。七姑娘心里揣了个做官太太的梦想,这才耐着性子学下去,此时听的张老太太赞自己,不由得意地看了眼琳箐,往张老太太偎依的更紧:“祖母,六姐姐再能干,总归是要出阁的,这往来应酬,自然是祖母去才名正言顺的。”张老太太心里已经像淌出蜜一样:“哎,我这村里村气的,去了应酬别人都笑话。”

七姑娘的眼更是闪闪亮,琳箐在旁听着晓得这要祖母去任上是假,七姑娘想跟了去才是真。毕竟祖母要带一个没出阁的孙女去任上那是天经地义的。琳箐心里又想发火,但想到姐姐的话生生忍住面上带着笑道:“七妹妹的主意倒是不错呢,只是也要瞧爹爹能得到个什么缺,如果是好缺就好,要是差的缺,那就极苦。当年二哥没了的时候,不就是因爹爹在的那任不好,医官不得力,竟没把二哥治好。若是遇到这样的缺,才真是…”

琳箐后面的话没说完,却听的张老太太一阵心悸,这好缺坏缺可是不一样,那样极苦的缺,别说油水,真是连命都要保不住。七姑娘是不晓得原来还有什么好缺坏缺之分的,唇已经高高撅起:“六姐姐就是不想让祖母去任上才说这样的话吧?做官的,哪有什么…”

琳箐但笑不语,只是瞧着张老太太:“祖母,孙女可是一心为了祖母好,远的不说,就说爹爹的同年吴伯父吧,前年去了西北,还是做知府呢,可去的地是天下至苦之所。堂堂知府用水一日都限定三桶,家眷跟了去不过数月就回来了,当时还带了信给爹爹呢。”西北之苦,张老太太也能想到,真要去了西北那样地方,那就是白白花钱。

七姑娘不由嘟囔道:“六姐姐就是不想让祖母出门,才会这样说。”琳箐还是笑的眼弯弯的:“七妹妹这样说就不对了,我为何不想让祖母出门?况且奉养祖母也是我们这些做儿孙的责任,难道祖母在家里,就不奉养了?”七姑娘被琳箐说的语塞,叫声祖母,张老太太此时心里只回荡着琳箐的话,虽说出外做老封君很吸引人,可这一路的风霜也是难受的,这去了别的地方吃不惯住不惯的,听到七姑娘叫自己,不由皱眉道:“你六姐说的也有理,什么事情等你三伯得了缺再说。”

七姑娘只得闭了口,琳箐又陪张老太太说了会儿话也就告退,等出门不由叹气,希望爹爹早日得了一任带自己离开家乡,不然没变得像姐姐说的那样圆滑,已经活生生憋死了。六巧见琳箐出来就给她披上一件斗篷:“姑娘,还没出正月呢,天有些凉,你可要当心。”

琳箐把斗篷拢一下就小声对六巧道:“你和七福也说一声,以后要是有人问当初在任上的事,只说很辛苦,衙门哪有这家里住的舒服?”六巧的眼睁大一些,吴妈妈听见就道:“我说姑娘您早该这样了,前几日四房的婆子还来问我当初在任上的事,被我几句打发了,当时就觉得不好。现在瞧来,果然是七姑娘又想撺掇着老太太。”

琳箐叹口气:“要是祖母去任上呢,也没什么。可是祖母定不是独自一人去的,定会带上七妹妹,到时七妹妹少了一层管束,爹爹总是伯父不好多管。那时要出什么丑,不是活活连累爹的名声?”吴妈妈嘴一撇:“什么少了一层管束,这七姑娘啊,也不是小的在这背后说她,实在是被纵的太厉害了。大太太倒是有心想管,可也只能不痛不痒说几句。还不晓得嫁到詹家后詹家怎么头疼?”

琳箐嗔怪地喊了声吴妈妈,吴妈妈忙住了口,只服侍着琳箐往屋里走。琳琅去德州也有三个多月了,没有妹妹在身边,还是有些寂寞,看着空落落的屋子琳箐不由想起妹妹,坐下就吩咐六巧拿纸笔来,六巧送过纸笔就笑道:“姑娘这是要给九姑娘写信?九姑娘去德州这几个月,姑娘都给九姑娘写过七八封信了,九姑娘可只回了两封。每封信上九姑娘也只有那么几个字。”

琳箐低头写着信:“琳琅还小呢,字也认不得多少,我这边去信勤些,也让那边晓得这边关心着呢。”六巧拿了针线在琳箐旁边做,听到这话就笑了:“六姑娘这一颗心啊,全是老爷七爷十爷大姑奶奶九姑娘,差不多都没自己了。”琳箐浅浅一笑:“你这丫头还说少了,还有秦家姐姐呢,装着他们,也是因为他们对我好啊。”

六巧低头做着针线:“姑娘说的是。”说着这话,六巧不由想到秦三太太那日说的话,其实姑娘要配秦长安的话也不错,不过六巧不敢说出来,只是轻声道:“秦姑娘和秦大爷,两姐弟倒真生的好。”琳箐写着信头都没抬,却不知在自己听到秦长安名字时候笔下的那一横已经弯了。

、41 成长

春风很快吹拂着江岸两边,吹的岸边的桃花盛开,柳树长出鲜嫩枝丫。闲了一冬的人也像醒来一样开始各处走动应酬,顺便踏青。四姑娘和五姑娘都是今年要出嫁的人,四姑娘的婚期在今年七月,五姑娘择了腊月十九的日子,大太太和二太太除了给女儿准备嫁妆之外,还不忘趁这个时候去各庙里烧香拜佛,祈求神佛保佑女儿出嫁后日子平顺。

张世荣临走前是拜托过张大太太多照顾下琳箐的,张大太太也很喜欢这个沉稳安静乖巧的侄女,凡遇到事总喊着琳箐一起。琳箐虽记挂着远在京城的父亲,也知道这是伯母的好意,也要陪着伯母姐姐出外礼佛踏青。

常跟张大太太出门还有个好处,不用看见七姑娘,张大太太虽答应张老太太教导下七姑娘,也只有那些家务事,这出门应酬礼佛踏青什么的,张大太太绝不带七姑娘出去。张老太太不免嘀咕几声,张大太太理由充分,琳箐现在没了娘,总是该寻婆家了,虽说亲事是张世荣做主,但带琳箐多出去见见人也不是什么坏事。而七姑娘已定了亲,该学的是这家里的事。

张大太太既这样说,张老太太就不好再为七姑娘争,只让七姑娘多见缝插针地去讨教张大太太。七姑娘心里倒巴不得张大太太不要管她,可是也晓得自己的娘总有些上不了台面,只得忍气吞声,自然七姑娘所谓的忍气吞声,也只是七姑娘心里想的罢了。

能出外应酬,有时也去镇外踏踏青,琳箐的日子过的倒也飞快,转眼就脱掉春衫换上夏衣。守孝时候的衣衫都不能穿,今年张家上上下下换上的全是新衣服,琳箐穿的是自己做的衣衫,那料子还是从扬州带回来的,当新衣穿上身的时候吴妈妈不由赞了句:“姑娘真是长大了,哎,要是太太还在,姑娘的婚事也不用这么耽搁着。”

茜色的纱衣像一团霞一样罩在琳箐身上,胸前已经有了轻微的隆起,少女的身形开始显露出来。琳箐瞧着镜中的自己浅浅一笑:“吴妈妈您又来了,这婚事总是讲究个缘分。”六巧已经把首饰匣子拿过来:“姑娘换了新衣衫,也该换新首饰才是,这几样首饰是奴婢昨儿从箱子里寻出来的。”

吴妈妈已经拿过一块比目鱼佩给琳箐系在裙边:“这比目鱼的颜色倒正好配这月白裙。”琳箐低头,见玉佩上的穗子这些都是新制的,不由摇头:“吴妈妈,也不过是换个季,你就这样收拾打扮我。”吴妈妈正从首饰匣里翻出一支凤来:“什么换个季,姑娘,您都这么大了,总该好好打扮才能…”这一说让琳箐的脸红一下看向六巧:“你都和吴妈妈说了些什么?”

六巧还是端着首饰匣子没动:“姑娘,就算奴婢不说,那污了的床单被褥总要收拾出去的。”这让琳箐脸更红,吴妈妈倒是喜气洋洋地:“哎,姑娘,您有什么好害羞的,这是好事,您长大了,是大人了。当初大姑奶奶这时候,太太可是吩咐厨房炖补汤的,又亲自找大姑奶奶说了好半响的话。”

按理说这样事情,总该做娘的来说,琳箐此时才明白为何姐姐说,没娘的孩子和有娘的孩子是不一样的。大伯母虽然慈爱,终究隔了一层,琳箐眨眨眼让泪不要掉下来:“好了,这件事,只要院子里的人知道就成了,可别到处嚷嚷,怪羞人的。”

吴妈妈不自觉地又要掉泪:“哎,就是没娘的孩子。”说着门外已有声音:“厨房送来桂枝红糖汤,姑娘是这会儿用吗?”吴妈妈已经出外接过那盏汤端进来,琳箐不由奇怪:“我没让她们做啊。”吴妈妈轻轻吹一下那汤:“我听六巧说姑娘有些肚疼,就让她们备下了,这治这时候的肚疼最好。”

看着那盏热腾腾地汤,琳箐心里的感激没法说出来,只是接过汤喝起来,暖暖的汤一喝下去,觉得肚子都暖起来,没那么冰冷。吴妈妈在旁瞧着她把汤喝完,已经掰指头算起来:“姑娘现在已经是大人了,就该服些补品,身子调养好了出嫁了才好生儿育女,原先老刘最知道这个,可惜被老太太遣走了。我啊,只有尽力给姑娘调养了。”

怎的就说到那么远的事,琳箐一张脸红红的,不晓得是喝下那盏汤热的还是被吴妈妈这话说的。吴妈妈悄悄附耳对琳箐道:“姑娘,您别觉得这话不爱听,做女人的,有副好身板是最要紧了。不然出嫁了,这生儿育女操持家务,那样娇娇弱弱地怎么行?这啊,还是老夫人的外祖母传下来的话,说女儿家,千万不能养的太娇,那种走两步就喘的,怎么当家理事?要女儿家平日饭后总要散散,还说生育是大事,这天葵初至之后就要保养,来的时候要炖补汤,走了要清血补血,这样才好。”

琳箐一张脸红的不像话了,只咬着唇不说话,吴妈妈说完又道:“不说别家,光老夫人就生了七个,个个壮实。女儿们长大后出嫁,不也个个宜男,就连姑娘您大姨,虽嫁过去没几年就没了,不也还有一儿一女?那些夫人们个个羡慕,却不晓得女儿家哪能养的太娇?”

这样的话琳箐明白,定是口口相传的,自己也该是从娘嘴里听到这样的话而不是从吴妈妈这里听到,双颊已经红的快要滴血,却还是听着吴妈妈说。吴妈妈讲了半日总算讲完:“姑娘您放心,我虽不如老刘家的记得那么多方子,也还记得一些,那些药材家里都有。”终于讲完了,琳箐长吐一口气,脸上红色慢慢褪去,自己已经开始成为一个大人,婚事只怕更会提上日程,只是不晓得那人是谁?

心头浮起一张有些倔强的少年脸庞,琳箐忙让这张脸庞往下沉,这样的念头是不该有也不能有的。过了几日琳箐身上干净了,这才打算收拾东西去瞧秦长乐,六巧已十分喜悦地跑进来:“姑娘,京城来信了。”

算下来,父亲去京城已经有三个多月了,除回过一封报平安的信外再没其它消息,这回来信该说什么?琳箐接过那厚厚的信封,急急撕开了口,里面却掉出一封小一些的信,琳箐弯腰捡起,见上面写了几个字,长乐姐姐启。

六巧探头瞧见就道:“这秦大爷好生奇怪,怎么把信装在别人的信封里?”琳箐急着看自己爹的信,只对六巧道:“你把这信收起来,等会儿我们去给长乐姐姐。”六巧应是,琳箐已拿出信纸。

父亲的笔迹一如以往,说已经谋到职位,却不是外放而是京官,都察院六科给事中。琳箐不由微微叹口气,京官哪有外放那么舒服,但能谋到职务已经不错。再往下看,是张世荣说已经在京中置办好了宅子,让琳箐收拾一下上京,又说本府知府也要上京,已写信托他照顾,到时正好一起走。

在京中都置办好了宅子,看来父亲是想长驻京中。当然,琳箐最关心的是这次花了多少银子,要晓得父亲带到京里的银子并不多。往下果然是银子的事,说起复一事因有大舅舅帮忙,并没花多少银子,只花了七八百两请人吃了几顿饭。倒是置办宅子花了近万两,让琳箐把家里剩下的银子全带上京。

信的最后倒是琳箐没想到的事,说宏致和秦长安两人,还有大舅舅的一个儿子,三个人一见如故,彼此都有游学之思,见张世荣已经谋好职位,三人约着就出门了。约定一年后回来各自科考。从父亲信上,琳箐能读出父亲的无奈和骄傲来。四张信纸琳箐翻来覆去地看,每个字都记得了这才把信收好,看着秦长安给秦长乐的那封信,那信定然也说了出外游学的事,怕秦长乐伤心才想到和这封信一起寄回来,好让自己劝劝秦长乐吧。没想到他的心倒这么细,琳箐把信放下就道:“你把东西收拾一下,我先去给祖母报信,然后再去瞧长乐姐姐。”

六巧应是,琳箐出门往张老太太那边去。张老太太听的儿子做了京官,那眉就微微一皱,四品京官,在京城那种地方只能算是小官了。七姑娘也有些泄气,本以为张世荣能外放,这样跟着祖母去任上也能捞些油水,哪晓得竟是京官,京中虽繁华但一个四品官的侄女在那,也得不到多少青眼。

琳箐见七姑娘懒懒的不说话,在心里撇下嘴才对张老太太道:“爹爹信里也说,若祖母愿去京中,让孙女侍奉祖母前去。不知祖母?”张老太太心里既想去京中繁华地方逛逛,又觉得京里一个四品官的老太太只怕是排不上号,心里各种焦扰。

琳箐只等在那,春兰快步进来:“老太太,知府太太派人来给老太太您问安。”

、42 打消

知府太太?张老太太的眼顿时一亮,老太爷去世时候,丧礼上知府也曾亲来吊丧,不过后来儿子归家,只以守孝为名,和本地官府没什么来往。张老太太还暗地里埋怨儿子,虽在守孝,但和本地官府多来往总是好的,也要为兄弟们考虑。这会儿听到知府太太派人来问安,张老太太立即对春兰道:“快,快让人进来。”春兰先让人去叫人这才又转进屋里给张老太太换衣。

这种时机七姑娘自然不能放过,忙上前服侍张老太太换衣嘴里就道:“我听说知府已经满任,想来是特地来和祖母您辞行的。”琳箐见了自己祖母这个样子,心里微叹一声,今儿不管用什么法子都要打消祖母上京的念头,轻声道:“爹爹信里也说了,说哥哥不在,这边总没男人送上去,让我们姐弟随本地知府一起上京。”

七姑娘的手微微顿住,眼咕噜噜转一下,琳箐晓得她在打什么主意,上前替张老太太把发簪别好才道:“听说知府是坐船去的,也不晓得这船大不大?”张老太太感觉到七姑娘扯了下自己的袖子,心知这个孙女想让自己去京城,可是京城虽然是花花世界,一个七老八十的人也没什么好去看的,哪有在这家里有儿媳孙媳服侍来的舒服,况且一去还是那么多天。

见张老太太迟疑在那里,七姑娘把琳箐又恨透一些,不就是去个京城,三伯都没说不让,你怎么总拦在头里?外面已传来丫鬟的声音:“老太太,人来了。”

张老太太仔细瞧一瞧镜中的自己,觉得一切都不堕了自家的威风,这才在七姑娘的搀扶中坐下。帘子掀起,一个婆子走了进来,虽说是婆子,可也是穿金戴银,身上的衣衫瞧着料子不错。那礼数更加周到齐全,给张老太太磕头行礼后才起身道:“小的太太说贵府居丧也不好多亲近,这回我们老爷接了张老爷的信,晓得这边的家眷要跟随老爷进京。我们太太喜欢的不得了,说曾见过六姑娘一面,那端庄聪明劲就别提了。今儿特地遣小的来问问老太太,贵府到时要去几个人,好把船备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