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自然的,秦长安脸上已经露出笑容:“那汪兄人品…”话没说完就听见琳箐嗤地笑了一声,秦长安转头看向妻子:“我说错什么了吗?”琳箐没理他,只是在那拿着小筐里的碎布和秦长乐絮絮讲着哪几块布头拼在一起才更好看,还有怎么才能在这边上绣几朵小花,顶好绣竹,这样不管是男娃还是女娃都可以穿。

这样的话题秦长安插不进嘴,但又觉得在这听着十分惬意,特别是琳箐脸上神色,就跟真有了个孩子在肚里一样,这样一想秦长安就看向琳箐的小腹,那小腹依旧平坦,是不是真有个孩子?秦长安瞧着瞧着不由自己乐起来。

秦长乐停下说话,瞧琳箐一眼:“你瞧,这人在想什么呢?好好待着都自己乐起来,难道是想着我终于要嫁出去,他可以扔包袱了。”虽知道秦长乐说的是玩笑话,秦长安还是立即反驳:“姐姐,你怎么会是我包袱呢?我可从来没有这种念头。”

琳箐不由伸出一根手指往他额头上点去:“从没见过你今儿这样的,自个和自个都会笑起来。”当着人这样亲昵于琳箐来说是极少有的,秦长安顺势拉住妻子的手:“我就想着你们都在我身边,这样真好,就笑起来了,结果你们一个比一个口还利。还有姐姐,我才是你弟弟。”

秦长乐不由掩口一笑,琳箐也笑了,这笑声似乎能传的很远很远,让人如此地熨帖欢喜。

等回到房里秦长安总要问问琳箐方才为什么突然笑一声就又不说话?琳箐瞧着他:“是谁当着我面时候,对汪举人那个挑剔,先说他长的不如姐姐好,又说他未免交游他广阔了,再说他为人未免圆滑了些。从头说到尾,竟似这汪举人没有半分好处,等当了姐姐的面,又要说汪举人的好话。不让人笑才怪。”

秦长安脸不由红了,揉揉鼻子道:“当了姐姐自然不能说挑剔的话,不然真做了我姐夫,就不恭敬了。”琳箐又是一笑,秦长安把下巴搁在椅子背上瞧着琳箐:“今儿姐姐做那百家衣,你什么时候才给我生一个?”做夫妻这么久,说起这样的话琳箐难免还有一些些害羞,瞧一眼关的很紧的房门才道:“有没有的,我也不知道呢。”

见妻子脸上全是喜悦,和原来说起这话时的羞涩有些不一样,秦长安的眼不由转了转还是望着妻子的小腹,这一望倒让琳箐害羞了,把手里的帕子往秦长安眼上一盖:“目光灼灼,不似好人。”

秦长安顺手把帕子扯下来,站起身拉住妻子的手既把她抱到怀里,嘴里的热气直喷在琳箐的脖颈上:“不是好人,那这会儿就当坏人吧。”琳箐手握成拳软绵绵地锤秦长安两下,终于还是把脸藏在他肩窝处。

等老沈来打听信的时候,听到秦长乐要相一相汪德铭,就晓得这门亲事十有八|九能成。要相一相也好办,只是要到哪里?琳箐正在想这个地点,在自己家准定不行,去张家?就别让张老太太再堵心了。想来想去猛然想到五姑娘已怀了八个月,到时可以去探望五姑娘,就在她家药铺帐房里面坐着,让汪德铭以买药的名义去就好。

老沈见这边定了,急忙去问汪家的信,这做男人被相一相也是常见的,汪太太同意了。琳箐就遣裴娘子去对五姑娘说,五姑娘的婆婆见是这样好事,自然首肯。

三边都安排好了,等到了日子,琳箐就和秦长乐以探五姑娘的名义去了。秦长乐是泰然自若,倒是琳箐有些坐立难安,见状秦长乐就故意道:“咦,你是嫁了人的了,怎么还会这样?”琳箐并没像平日一样和秦长乐笑闹,而是轻叹一声:“我当初嫁长安时候,他的人品相貌是知道的清清楚楚,可是姐姐你这回,长安对他也只是数面之缘,还不晓得内里如何。再说了,我们总是要上京的,到时姐姐一个人在这里,要遇到什么事也麻烦。”

琳箐对秦长乐的关心秦长乐是真切感觉到的,伸手出去握住她的手:“你放心,我一定会让自己过的很好的。再说,”秦长乐故意停一下就笑了:“你们当初不也是进京了三四年,我还不是好好的。况且还有嬷嬷陪着我。”秦长安现在已经中了举,又娶了琳箐这房媳妇,对嬷嬷来说对秦长安已经完全放心,反倒是秦长乐这边她放心不下,秦长乐要出嫁,嬷嬷必然是要跟随的。

琳箐嗯了声,看着秦长乐的笑,这样美好的女子,是该有好男儿来配的,但愿这个汪德铭,是一个好男儿。马车已经停下,五姑娘的婆婆已等在门口,琳箐和秦长乐两人急忙下车上前行礼,五姑娘婆家姓杜,这位杜太太琳箐见过两三次,面容和善,一笑一对眼都要眯起来。

秦长乐是头一回是杜太太相见,杜太太不免拉了她的手细细瞧一瞧才道:“偏你五姐夫是我最小的儿子,若不然怎么都要把秦姑娘求回来做媳妇。”这样的话半是客气半是夸奖。三人说笑着进了宅子。

杜家虽然前面药铺后面住人,但后面也有三进宅子

,地方不小,五姑娘已在厅那边等着,见了琳箐就笑着道:“我原本想出去等的,可是婆婆说我肚子这么大,还是先坐着等。”琳箐忙扶着她进厅:“出去等和在这等不是一样?你我姐妹就无需这么客气。”

杜太太满面春风地招呼丫鬟上茶果,秦长乐端了茶,琳箐问候五姑娘几句,当然肚子里的孩子是重点相询。五姑娘也答几句,但今日真正目的是什么,大家也都清楚。说了会儿就见一个婆子走过来和杜太太轻声说了几句,杜太太笑着起身:“都是头一遭到我这药铺里来,我们也往这宅子走走,六姨奶奶您可别嫌我这地方不如您家里精致。”

琳箐笑着和她说几句,挽起秦长乐的手,五姑娘身子重不大方便就回房歇息。方才众人是从巷子这边的门进,此时就往前面走,绕过厅就有两条路,杜太太指着那条宽一些的道:“这边还有个大门,有些客商要进就从这里进。”

嘴里说着杜太太却带她们从另一条路,这条路尽头是道小门,门口守了个婆子,见杜太太过来就忙把门打开,一进门就是一间屋子。里面有桌椅板凳,上面放了算盘。杜太太带了她们径自进去,琳箐四处望望却没看见窗,杜太太已上前掀开一小块布,示意琳箐过去,琳箐过去才看见是个洞,洞的位置正好能看见药铺里的一举一动。

琳箐不由退开,笑着对杜太太道:“这怎么想出的,也绝了。”杜太太抿唇一笑:“这帐房是要紧地方,要开窗的话,哪边都不好开,索性就不要开窗,只在顶头有个小气窗让人不要气闷。但这不开窗你进了帐房也瞧不见外面伙计们的举动,这才没法子往墙上开了一个洞,用布盖了也没人知道。”

杜太太在那说话,秦长乐已往那洞口看去,药铺里除了掌柜伙计,还有一个客人模样的,似乎在那看药材,可是看他就是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记得秦长安说过,今儿汪德铭是穿蓝色袍子来的,这客人穿的也是蓝色袍子,年纪相近看来就是他无疑了。

长的只能说过得去,待伙计也还和气,就是不时眼神往别处溜泄露了他内心的不安。秦长乐心里慢慢品砸着,又来了客人,不过这个客人秦长乐熟的很,就是秦长安。果然看见秦长安汪德铭也不问价了,只上前和秦长安拱手说话。

秦长乐把那布放下离开洞口,在旁边和杜太太说话的琳箐忙上前:“姐姐,看见了吗?怎地就不看了?”杜太太笑眯眯地道:“定是看见了,只是姑娘家,哪能直接说出来呢?我们还是往后面去喝茶。”这杜太太真是个玲珑人,自己的娘若还在世,只怕就和杜太太一样。脸上总是有和气笑容,温和对待每一个客人。压下心里泛起的思绪,秦长乐笑着应是。

走出门见了阳光,琳箐不由有些头晕,用手按了下头。这个动作被杜太太瞧见,咦了一声:“姨奶奶是不是有些头疼,不如我让人来后面瞧瞧,我们这坐堂医生虽是男的,可他娘子也会几手,有些不好让男人来瞧的病就全寻她。”

琳箐正待推辞,杜太太已经吩咐婆子快去寻柳娘子来,人家如此殷勤,琳箐也不好再推,回到厅里一杯茶还没喝完柳娘子就到了。她也不和杜太太寒暄,问了几句就给琳箐把脉。

琳箐见柳娘子的眉微微皱起,心里开始砰砰直跳,难道自己得了什么了不得的病,不然这柳娘子的眉怎会皱成这样?总算柳娘子把手放开,琳箐就问了出来:“我这得了什么病?”柳娘子淡淡一笑:“不是病,是喜。”

、95 愿你快乐

是喜,柳娘子见琳箐脸上现出茫然,笑容有些慈爱,这镇上的人都知道张家六姑娘少时就没了娘,出嫁后秦家那边也没婆婆,这些平常妇人该知道的事她不大明白也是平常的。不由伸手拍一怕琳箐的手道:“这有孕的日子还浅,不过刚刚一个月,这头三个月还要注意一些,秦大奶奶平日间起居是谁照顾的,若是丫鬟,最好就换成那样经过事的婆子,晓得些忌讳。”

这会儿琳箐是真反应过来自己肚腹之中有个小小孩子在生长,伸手轻抚一下小腹,杜太太已经笑着道:“没想到今儿竟撞上这么一件喜事,你们快些去外面寻两个好的养胎方子来,再让抓几幅养身的药来。”

在外服侍的丫鬟忙应是,柳娘子已经笑着道:“果然是太太想的周到,秦大奶奶今儿定也带来丫鬟,不如就把丫鬟找来,我叮嘱些事。”这算是个顺水人情,琳箐此时除了点头之外再没别的想法,秦长乐紧紧握住琳箐的手,满腔的话都说不出来,眼角竟有些泪,倒比琳箐还要激动几分。

秦家姐弟的事柳娘子也是知道的,见秦长乐如此激动只淡淡一笑,今日是六巧陪着出来,听的柳娘子说琳箐已经有孕,平日要注意些什么时。六巧也只晓得点头,连恭喜都激动的说不出来。

柳娘子说完后六巧才反应过来,满脸涨红地道:“劳烦再说一遍,我用纸笔记了,好细细地照着做。”柳娘子还没说话琳箐倒脸红了,嗔怪地对六巧道:“你这丫头,哪有这样得寸进尺的,再说我见大嫂怀孕时候旁边人也没这么紧张。”六巧已经拿起笔打算记了,听琳箐这样说就道:“大舅奶奶当初怀孕时候,可是齐老太太那边遣了个老嬷嬷来,还有那边的亲家太太,大奶奶您,可没有这些。”

柳娘子也不以为意,微点头道:“妇人怀孕生产虽是本等事,但和平日还是有些不同,秦大奶奶这丫鬟能想的如此周到,也是难得。”说着又细细地重新说了一遍,这会儿秦长安也晓得喜讯了,但总在旁人家里,虽焦急万分也不好进来,只让杜家丫鬟进来说,让琳箐和秦长乐告辞。

杜太太是经过见过的,自然明白秦长安的心情,也没有多留。琳箐和秦长乐刚走出二门就见秦长安站在那里,看见她们过来秦长安就飞奔到面前伸手扶住琳箐:“真的?你真的有喜了,这太好了。”还在别人家,这样忘情难免有些不好,不由白秦长安一眼:“总要回了家再说,你性子未免急了些。”

秦长安的手紧紧握住琳箐的手怎么也不肯放开:“我们是夫妻,别人要笑就由他们去。”这人怎么都说不下来,琳箐心里既觉得好笑又觉得欢喜,等瞧见秦长乐和丫鬟们面上了然笑容,这脸忍不住红起来,一家人走到门口正待上车就见汪德铭从旁边走过来,乍然相逢,琳箐不由往秦长乐脸上望去。秦长乐倒和平日一样,没什么特别,见汪德铭过来秦长安总要和他互相寒暄几句。

趁他们寒暄时候琳箐和秦长乐已上了车,琳箐悄悄掀起帘子,见汪德铭虽在那和秦长安说话,但那眼却往车上望来,不由抿唇一笑,凑到秦长乐耳边道:“姐姐,我瞧这个汪举人,对姐姐你可是情有独钟。”

这话倒不像是弟妇和大姑子之间说话,而是闺中密友的私语,秦长乐的面颊不由微微一红,轻轻拍一下琳箐的小腹:“你啊,还是关心下你肚子里我的侄儿吧,我的事,此时既不用太关心。”琳箐眼里闪着好奇,声音更轻了:“这么说,姐姐对汪举人,毫无意思了?”秦长乐面颊上的红色更深一些:“不过一面,可…”

剩下的话秦长乐没有说下去,琳箐瞧着秦长乐的脸,觉得秦长乐这话,怎么有些言不由衷?车下的汪德铭看见那张朝思暮想的容颜在自己面前时候,想上前和秦长乐说话,但也晓得这样是唐突了。等和秦长安攀谈起来,未免带了些讨好俯就之意。

这意思虽带的很浅,但秦长安能听出来,又说几句也就告辞,直到马车驶出这条接,都能看到汪德铭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秦长安不由笑了,虽不知道姐姐是怎么想的,但汪德铭和汪家的诚意都已看到。姐姐能有一个好归宿,对秦长安来说,这个消息所带来的欢喜,比妻子有孕的欢喜还要大一些。此时秦长安只觉得心底没有一丝一毫的不满足,人生至此,已是十分欢喜。

车到秦家,这消息已经传回去,下人们迎出来时都满面笑容,嬷嬷已久不出门,今儿也特意来门前等着,见琳箐和秦长乐下了车,上前两步迎着握住她们的手眼圈就红了:“好,好,这两桩心事都了了,我就算登时闭眼,也有脸去见老爷和太太了。”

琳箐和秦长乐一边一个扶了嬷嬷的手,听了这话秦长乐忍不住眼有些酸涩,嬷嬷擦一下眼角的泪才道:“哎,怪我,怎能说这样的话,大奶奶有了喜,这是天大的喜事,更不能流泪,不然这母子连心,对孩子不好。要笑。”

琳箐悄悄地把眼角的泪擦掉笑着道:“瞧嬷嬷说的,我这不过是风吹过把几滴水给吹下来了。”嬷嬷虽知道这是宽慰的话,还是重重一点头:“以后这风啊,可要少吹了。”说着嬷嬷反过来搀住琳箐,如同对待一个最珍贵的瓷器。

一家子欢欢喜喜进了家,秦长安已经吩咐给家里的下人们多发一个月的月例,还说今后十个月,特别是伺候琳箐的人难免多辛苦些,到时大家别抱怨就好。琳箐有孕,裴娘子也是极欢喜的,她是齐老太太给琳箐的,自然晓得齐老太太对琳箐的牵挂。

等秦长安说完大家道完喜裴娘子才笑着道:“这样大的喜事,还要写信回京才好,姑老爷那边惦着自不必说,老太太那里也是十分牵挂的。”见裴娘子欢喜的连旧时称呼都说出来,秦长安笑了:“说的是,琳箐,给岳父报喜的信自然是我写,那给外祖母报喜的信,还是…”

琳箐此时心里欢喜,笑着道:“不,两封都要我写,若你写,只怕又要之乎者也一番了。”当了众人开玩笑,这对琳箐来说还是头一次,秦长安自然连声应了,让人预备笔墨伺候琳箐写报喜的信,等明儿一早派专人送去京城。

在这欢喜中秦长安也没忘记秦长乐今日去杜家是相看汪德铭的,等琳箐写好信回房歇息了,秦长安才开口对秦长乐道:“姐姐,原本这话该是琳箐来问的,可今日她诊出有孕,你我是姐弟,我也直接问了,你对汪兄是抱了什么念头。”

秦长乐没想到弟弟并没忘记这件事,倒微微一愣才道:“这汪举人我瞧着也算个至诚君子,这门婚事瞧着也还不坏。就应了吧。”秦长安没有秦长乐预想到的欢喜,反而皱紧眉头:“姐姐,你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而是别的,你对汪兄,心里可有几分爱慕。”秦长乐看着弟弟,唇边现出一丝笑容,接着就道:“长安,不是谁都像你和琳箐这样幸运,没成亲前就互相知道对方是什么人。成亲后互相倾慕,我自那日在空闻寺里听得说我的红尘缘分没尽,所求的不过是爹娘一样的俗世姻缘。他在外养家糊口,我在内操持家务、生儿育女,这就够了。至于别的,我没有去想,也不能多想。”

秦长安觉得喉咙有些微的哽咽,过了会儿才道:“姐姐,可我希望你快乐,希望你有的不仅是这样的日子。”秦长乐面上神色没变:“那你怎么知道我不快乐呢?长安,你我姐弟从那等境地绝处逢生到了今日,所得已太多,从此之后,在尘世的一切,不管是好的坏的,我都坦然受之。有了这样念头,怎会不快乐?”

秦长安没料到姐姐会这样说,看着姐姐久久没有说话,秦长乐拍拍他的手:“别担心,你姐姐我不是任人予取予求手无还手之力的人。我的未来,我会走的很好会很快乐。你该担心的是你的妻子,你的儿女。还有,你的前程。”是,有一个很好的前程,才能让姐姐在夫家扬眉吐气,不受人欺负。秦长安对姐姐郑重点头,昔日的少年已经长成大人,不再是需要姐姐保护的孩子。

秦家姐弟既然商量好,等次日老沈来问信的时候,得到的当然是同意的消息。这让老沈十二分高兴,忙去告知汪太太,定了五日后来下定。这门婚事虽因汪家在孝期而没有大肆渲染,但到下定那日琳箐还是请了族长太太和张大太太过来相陪,以示秦家对这门婚事的重视。

、96 第96章

张大太太和族长太太欣然答应,按说这种日子,该是请秦长安的亲生叔伯过来,可整个镇子都晓得当年秦长安的叔伯对秦长安姐弟做了什么,秦长安不能追究但也不代表再无芥蒂,视他们为长辈。而对秦家族内来说,只要秦长安不愿脱离家族,谁又会在乎那两位叔伯的意思?

到了好日子张大太太早早来了,她已晓得琳箐有了身孕,随身带了些孕妇常用的保养之物来,又叮嘱琳箐一些初孕时候该注意的事。琳箐细细听了又对张大太太道谢,张大太太反对琳箐道:“你没有母亲,我是你的大伯母,本该多照顾你的,只是家里那一大摊子事,况且还有你祖母在那里,我不好常过来。”

虽说张大老爷叮嘱众人不许把七姑娘的近况透露给张老太太,但天下哪有包的住火的纸?过了一个来月,张老太太惦记着七姑娘的身孕,算着她该孕期满足,命人把四太太寻来,问她可往詹家送了东西?

偏生那日张大太太有事走不开,婆子们虽退阻数次,张老太太那是能听人话的性子,索性扶了丫鬟就直接往四房去。四太太正在那伤心瞧见张老太太就大哭起来,求张老太太去救救七姑娘。张老太太听了别的犹罢,听的那句生死都由詹家做主,差点当场就撅过去。等张大太太赶过来,张老太太不等她说话就一个耳光给过去,说全是张大太太挑唆着张大老爷做这种事,让人立即去詹家探望七姑娘,还说谁敢阻止,自己就死给他们瞧。

可怜张大太太自己都做了祖母,还要跪下央求,又把詹三爷和七姑娘所为说出,说这样肆意诋毁的女婿,怎能再要?难道只有四老爷和七姑娘是张老太太儿孙,别人就全是外头捡来的不成?

张老太太听的这话更加怒气冲天,再加张四太太在旁边添油加醋,说手心手背全是肉,张老太太为人从来都是宽厚公平,虽对七姑娘多疼了些对别的孙女也从没大声说过。张大太太这样说话就是不对,极其忤逆。

等张大老爷知道消息赶回来,张大太太已经跪在那里哭的发乱鬓散,嫁进张家三十来年,自认对上对下对平辈都无一点不到处,谁知还背了这么大个声名。见张大老爷一进来,张大太太就哭着说难以侍奉婆婆,求休书一封,免得惹婆婆生气,妯娌不喜,等自己走了这家也就平静下来。

张大太太这话别说张大老爷,连张老太太都愣在那里,原本是想威逼张大老爷收回对七姑娘的话,这才逼迫张大太太。哪晓得目的没达到,竟让张大太太要自请下堂。休说张大太太毫无错误,就算真的对婆婆有些不恭敬,这样嫁过来三十来年做了祖母的儿媳,哪是轻轻一句就能休掉。

张大老爷晓得自己太太受了无尽委屈,见自己的娘愣在那就道,娘养育自己弟兄四人,是极辛苦的,为了娘做儿子的粉身碎骨都是该的。可是做儿子的该粉身碎骨,但娘也该为下面儿孙考虑,詹家所为若被人知道,可不是被人议论那么简单,况且现在就敢如此,等以后得了势,谁知道还会做什么,为长久计,也只有忍痛舍了这个侄女。

若娘一意孤行,只念疼孙女之心,做儿子的也不敢违抗,只得从了,但张家除此还有别的没定亲的儿女,以后若娶不到好亲,还请娘休怪做儿子的没有能力。久而久之家业凋零已成定局。

张大老爷说到后来已涕泪交流跪在张老太太面前不起,张四太太原本已经得意洋洋,听了张大老爷这话就猛然变色,强挣着说不过一件小事,哪就至于败家。张大老爷瞧着张四太太只沉声道,千里之堤毁于蚁穴,表面看是件小事,可一经传出别人就会以为张家女儿家教不好,张家长辈只会护住自己人而百般苛责娶来的媳妇,那时家教好的人家怎舍得把女儿嫁进来,又怎会娶张家的女儿?天长日久,张家无好媳,女儿嫁不到好人家当然也做不了助力,家事本就聚集难败坏易,久之不就会凋零。况且眼前不就有这么两个例子?

张四太太被问的哑口无言,张老太太再心疼七姑娘,也被张大老爷这番话吓住,毕竟和疼爱的孙女比起来,张家的前程更加要紧。至于张四太太说的那些因嫉妒才让张大老爷做出决定的话,全被抛到脑后。

既然张老太太不说话,张大老爷更不会去理会张四太太,只让人把张大太太扶走,临走前又对张四太太道,四弟妹不是只有七侄女一个孩子,还有三儿一女,纵八侄女不得你的欢心,总也要想想另外三个侄子。张四太太被说的唇白面白,晓得再要再光明正大去管女儿将对自家不利。

等回到房中,张大老爷好生安慰过张大太太一番,又明令当日在的下人们休要多言,见丈夫站在自己这边,张大太太这才委屈退去,一家重又归平静。

但即便如此,张大太太还是怕再惹张老太太不高兴,对琳箐这边也不敢更加关心。琳箐是晓得张家那边情形,听了张大太太这话就道:“侄女知道的,虽说是做孙女的,可祖母的有些行径也看在眼里,大伯母常年在家侍奉祖母,能得如此已属不易,侄女怎敢埋怨大伯母?”

张大太太听了这话不免滴两滴泪,握住琳箐的手道:“果然你像足了你娘,也是个想的周到的性子。哎,说起你七妹妹,但凡有你半分聪明,也不会落到今日这种地步。”琳箐淡淡一笑,七姑娘前几日产下一个女儿,这让等待许久的詹太太十分不满,若在别家,还可以盼着下胎,可是詹三爷的病久久不好,这下一个胎不晓得猴年马月才能怀上。不能生儿子的媳妇,要来做什么用?

詹三爷那边原本以为张家不过说说而已,哪晓得过的几个月,见张家竟然来真的,没有东西送过来,应酬时候遇到张家的人,连招呼都不打一个。对自己前程毫无助力的妻子,哪还有哄她的必要?

七姑娘挣扎了半日生下女儿,原本还想着照了婆婆丈夫疼爱自己的架势,只怕会对自己照顾的无微不至,哪晓得醒来身边没人服侍,叫了半日才来一个老婆子,那张脸活似七姑娘欠她三百两一样,端来一碗热汤催着七姑娘赶紧喝了好下奶。下奶?七姑娘听的一愣,这富人家的主母,哪个是要亲自喂养孩子?虽然张四太太成日哭穷,可是七姑娘是两个奶娘服侍大的,刚问出一声为何没奶娘,那婆子就冷笑道,太太说了,这家里现在没多少进项,又是个闺女,无需奶娘,只要三奶奶自己喂养就好。三奶奶若不肯喂养,到时喂些米糊,成不成就瞧她的命了。

这把七姑娘气的七窍生烟,打翻那碗汤骂那个婆子不止,婆子任由七姑娘骂,不时翻个白眼说两句冷话。七姑娘真是从没受过这样的气,挣扎着下床去寻自己婆婆,可是詹太太早翻转面皮,说既然七姑娘还有下床的力气,那正好把孩子的衣衫洗一洗,免得还要多一个人照顾孩子。

七姑娘看着丢来的孩子衣衫目瞪口呆,又想去寻丈夫,可是詹三爷也没了平日的温言细语,只说做媳妇的既该听婆婆的话,七姑娘还要再哭诉,詹三爷就让人把她带回去,让她好好照顾孩子。

七姑娘晕晕倒倒回到房,除了那个因饥饿而哭个不停的女儿,再无旁人陪她,每日除一个婆子会进来给她送四顿饭,别的再没有了。七姑娘也带了两个人陪嫁,好容易找到陪嫁让她们回张家报信,可是就如泥牛入海一样,再没有半点声音回来。此时七姑娘才晓得张大老爷那话说的是真的,而没了娘家做为后盾又没生下儿子,婆婆和丈夫也不屑哄自己,若非丈夫不举,只怕丈夫这些日子既该抱着新人,瞧都不瞧自己一眼了吧?

于是七姑娘成日在那咒骂,但詹家的人怎会听,她存在詹家的目的不过是个喂养女儿的人罢了。这些事旁人不晓得,琳箐还是有所耳闻,此时听张大太太叹息,终究不免问出一句:“七妹妹这样,若真出了事,到底?”

琳箐说的吞吐,张大太太已经明白,笑一笑就道:“你七妹妹那个性子你是知道的,你大伯是怕她撞了南墙还不回头,总要等她再吃些苦头才好出面。你啊,别的什么都别想,就想着好好地养好你肚里的孩子。”琳箐不由莞尔一笑,手抚上小腹,不一时族长太太也到了,众人笑着说闲话,等汪太太来寒暄过请出秦长乐,汪太太望见秦长乐不就在心里喝声彩,放下一对簪子做了下定之物,一件大事就此底定。

、97 商议

琳箐也备了桌酒,请族长太太和张大太太陪着汪太太,自己在那应酬几句就进了秦长乐的屋子。一进屋子就见秦长乐面前放了装簪子的匣子,面上神情有些难以形容。琳箐不由停下脚步,仔细瞧着秦长乐,阳光从窗口照进来,正照在秦长乐脸上,更显得秦长乐眉如细柳唇若樱桃,特别是那管鼻子,高而笔直,相书上说,这种鼻子是有福气的象征。

平日里开玩笑秦长乐也曾笑着道,看来相书上说的不准,若真是有福气,哪会遇到如此多的事?此时琳箐想起当日秦长乐说的话,心中竟百感交集,千言万语都在嘴边,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秦长乐感觉到琳箐注视的眼,已抬头对她笑道:“过来坐吧,我并没想过,还会和世间女子一样,嫁人成亲,日后过着相夫教子的生活。”这样的话很平常,但此时此刻从秦长乐嘴里说出来,琳箐心中感慨更深,努力想笑一笑,但眼里竟流出泪。

秦长乐起身走到琳箐身边握住她的手:“不用为我担心,琳箐,既然这尘缘未了,那我也会继续过下去。”琳箐点头,反握住秦长乐的手:“姐姐,我只愿你从此之后,再无波折,一生都幸福快乐。”秦长乐眼中了然,伸手抚上琳箐的脸,这张脸已不再是当日那张微带青涩努力做出大人样的脸,而是成熟淡然,是真正的大人模样。

琳箐微动一动唇想说什么,但终究没开口,秦长乐,是个十分明白要什么的人,这样的人,怎么会不幸福快乐呢?

前面酒席结束,琳箐依次送走汪太太和张大太太,族长太太是最后走的,见琳箐要送自己到二门口就急忙止住:“你现在怀着身子呢,哪能劳累,我常来常往的,自己走出就是。”虽如此说,琳箐还是送族长太太到二门边,族长太太刚在说留步,琳箐正待目送她离开就听见有人在那嚷。

此时已近傍晚,是什么人在那喧哗,琳箐还当是自己家的下人大惊小怪,可想想又不对,自己家的下人都是经过齐府调|教过的,哪会明知主人家在送客在那大声喧哗?琳箐还在疑惑,已听到族长太太在那咦了一声,接着族长太太就道:“三婶子,你这是怎么了?要进门就好好地进,怎能和下人们嚷起来?”

琳箐往大门口瞧去,见果然是秦三太太站在门口,面色有些红地在和守门人嚷。秦三太太历来都是输人不输阵的架势,此时也同样如此,守门人见主人家出来,也就退开一步由主人们说话。秦三太太已冲了进来,跟在琳箐身后的六巧下意识地上前挡在琳箐面前。族长太太在这里,琳箐并不担心,也不说话只看着秦三太太。

秦三太太望着这宅子四周,原本这一切都该是自己家的,秦长安早该丧命,秦长乐本该在秦楼楚馆里迎来送往,一辈子不得翻身才是。可是现在什么都空了,面前的琳箐也有了身孕,而今日,竟是秦长乐被人来定的大好日子。而自己儿子只能守着着病妻,连休妻的话都不敢说出口,就怕到时被对方家不依不饶。

秦三太太想到这里,真恨不得把琳箐一把推倒,让她似自己儿媳一样小产才好。可是面前六巧一副护主的心思,旁边还有族长太太在那虎视眈眈,真有个轻举妄动,立即就能让自己落入万劫不复境地,也达不到自己来此的目的。面上努力挤出笑容对琳箐道:“侄媳妇,我今儿是特地来道喜,我再有千般万般的不好,也是你亲亲的婶子,你三叔晓得这边这么大的喜事,本打算亲自来的,可又怕这张老脸到时被打,也只得让我先来致意。”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见秦三太太这副模样,她再怎么说也是个长辈,琳箐虽皱了眉也淡淡地对秦三太太道:“多谢三婶子。”见琳箐说出一个谢字,秦三太太心里顿时漫上喜悦,果然秦三老爷说的对,女人总比男人心软,先从琳箐这边入手,慢慢用水磨功夫磨了。

今日说谢,后日就可登堂入室,再过些日子就可原谅,总能一步步慢慢来。族长太太倒觉得有些稀奇,正待说话就听到琳箐慢悠悠地道:“今日三婶子登门,本该请到堂上说话的,只是当日的事,众人都有耳闻,我夫君到今日一提起都心如刀割,俗话说妻本从夫,他的意思自然就是我的意思。我也不敢请三婶子进去奉茶,方才那声谢,是我做为秦家媳妇接的,至于别的,我并不敢自作主张。”

说着琳箐就对族长太太道:“还请大伯母陪三婶子出去,我身上有些乏,就不陪了。”琳箐这一大套子的话听起来是云山雾罩的,但总之只有一句,不敢自作主张也不敢做别的,什么都是空的,是空的。

秦三太太嘴不由张大,族长太太忍住笑上前对秦三太太道:“三婶子,侄媳妇初有身孕,身子难免有些娇,我们都是从哪时候过来的,还是先请离开吧。”秦三太太的唇紧紧抿住,还要再说几句已被族长太太扶了肩膀就往外拉。

秦三太太瞧着琳箐背影,不由摇头一叹:“说来侄儿和侄媳妇还真是天作之合,两个对家人的态度都是一样的,侄儿不肯吐口认亲叔伯,侄媳妇也就坐看自己堂妹受苦。”琳箐的眉皱的更紧些,晓得秦三太太说的是七姑娘,转头对秦三太太道:“多谢三婶子赞扬。”琳箐语气十分平静,秦三太太差点气死,只得咬牙跟族长太太出去。

琳箐刚走前几步就瞧见秦长乐过来,琳箐不由一笑:“不是什么大事,这样的话算起来,也不算什么,再多说几句也伤不了我几根毫毛。”秦长乐往门口瞧去,此时门口虽已恢复平静,但六巧的神色还是能瞧出来。

秦长乐不由挽了琳箐的手慢慢往里面走:“我晓得你对这些不放在心上,可是日子久了总是不好。不如,”秦长乐咬住下唇,自己现在要说的话总是有越俎代庖之嫌:“不如等你孕期满了三个月,坐稳胎了,回京去吧。回京时候用的是船,到时已经八月,不冷不热的,这内江也没什么风浪,正是赶路的好时候。若等生下孩子再回京,先不说没有京城里那些嬷嬷照顾的好,族内总是人物不齐,哪能天天和她们生这些气?”

琳箐是巴不得早点进京和父亲团聚的,可怀着身孕的人自然不能主动提出,此时秦长乐说的话正搔到琳箐的痒处,胎像稳了的,也有随丈夫出门的。但琳箐细细嚼着秦长乐方才说的话,不由轻声道:“姐姐用的竟是回京而非进京,可此处才是家乡。”

见琳箐没有反对,秦长乐已经笑了:“我心安处是故乡,况且你家里倒罢了,我们族内,正是不好说。”门外已响起秦长安的声音:“什么不好说,姐姐,我和你说,我见到姐夫了,他今儿格外欢喜,还说等孝满了,正好就是会试之期,那时若能金榜题名,奉旨归娶也是佳话一桩,若不能金榜题名,先得洞房花烛也不错。姐姐你听,做男人的哪能这样说话?”

琳箐见秦长安走进门来满头满脸都是汗,拿了帕子给他擦,话里不由带上嗔怪:“你啊,还说做男人的哪能这样说,现在都一口一个姐夫,还要怪别人吗?”秦长安顺势拿了妻子的帕子替自己擦着,笑嘻嘻地对秦长乐道:“姐姐,你说姐夫说的可好?对了,方才我隐约听见几句族里,难道他们又来闹事了,可不对啊,族长大伯明明答应我了。”

秦长乐端一杯茶给弟弟:“你先喝杯茶,方才我和琳箐说,等胎孕稳了,就回京呢,横竖这去京里都是坐船,到通州才换车,可通州离京城也只有两百来里,到时起晚睡早,勤打了尖,一路只当赏秋景样的去,琳箐也不劳累。”这话好,秦长安登时眼里就满是喜悦:“姐姐你这主意好,京里总照顾的人多,我若不是因爹爹临终前说要回家乡,也不愿扶灵回来的,在那边倚了舅舅,姐姐你也就不用为我那样操心。”

秦长安说完才伸手捂一下嘴,瞧着旁边微笑的琳箐道:“不过如没回到家乡,我也娶不到你这样好的媳妇了。”琳箐微微一笑,秦长安握一下她的手就对秦长乐道:“不对,我还不能去,我走了,姐姐在这又是一个人住了。”秦长乐笑了:“汪举人总是要进京赶考的,到时在京里完婚也是常事。”

如此,这件事就这样定了,秦长安脸上笑容更深,猛地想起一件事就道:“对了,那个只会诬陷别人的詹三爷,这回学政来,只怕会丢功名。”

、98 吃醋

丢功名?虽说詹三爷不是什么好人,可琳箐原先只想着等学政来时,把詹三爷面目给揭出来,并没想到会让詹三爷丢功名。况且举人被革和秀才被革可不是一回事。琳箐和秦长乐对看一眼,齐齐望向秦长安,却没一个人相问。秦长安原本还想等待她们的询问,谁知这两人只瞧着自己没问话,绷不住笑了:“他上回在城里时候不知怎么得得罪了朱寒山,被朱寒山扯住袖子嚷了整整两条街,这嚷了两条街也罢,谁知正好就遇到知府过来,问了几句朱寒山倒说的头头是道,但詹三爷却连一句响亮话都说不出。”

琳箐和秦长乐也曾听过朱寒山的身世为人,此时听的詹三爷得罪的竟然是他,秦长乐不由微微摇头:“这寒山先生听的常混迹于秦楼楚馆,惯好抱打不平,况且他虽如此落拓不羁,可是他朱家还是有些故交,真要得罪了他,只怕也是不好开交的。”

秦长乐连连点头:“说的是,更奇得是,这詹三爷竟是为一个妓|女得罪了朱寒山。”妓|女?詹三爷不举的事虽则外面人不知道,但秦长乐还是听琳箐偶尔透过一丝丝风声,此时和琳箐四目相对,不由都眉头紧皱。

秦长安用手摸摸头才道:“我听说这青楼之中,有些女子惯会手段,让不举之人也能…”说着秦长安的脸已经红成一片,秦长乐并不在意,反而对秦长安笑一笑:“你可先要想想怎么对琳箐解释。”秦长安立即转头看向妻子,琳箐自秦长安说出听见那青楼之中的事之后,那眼就一直瞧着秦长安,眼神颇有些不善。

秦长安不由又摸一下头,刚要开口解释秦长乐已经笑着道:“我乏了,要歇息了,你们回去吧。琳箐今儿也累了一日,她还怀着孩子呢。”秦长安嗯了一声就要扶妻子出门,可是琳箐已转身出了门。秦长安也顾不上再和姐姐打招呼就追着出门。

见他们小夫妻出了门,秦长乐不由笑了,接着又轻声叹息,那个有一面之缘的汪举人,瞧着倒是个好性子的,就不晓得和他之间能不能也似弟弟弟妹之间,恩爱有加?接着秦长乐微微一晒,自己想得到的还是太多,人总难免会生得陇望蜀之心,此时比起当年已经很多,又何必在意那些?

秦长安姐弟的院子是紧挨着的,秦长安出了院门就瞧见琳箐已走进自己院子,忙几步跟上去,替她打起帘子道:“你有了身子,可要走慢些。”琳箐进屋给自己倒了杯茶才斜睨着眼瞧着秦长安:“哦,你这会儿就只顾着关心我肚子里的孩子,不关心我?”秦长安坐在她身边就手喝着茶:“没有你就没有孩子,我怎会只关心皮毛不关心最要紧的?我不过是那日出去会文的时候听他们说了几句闲话,别说去青楼喝花酒,就算是那青楼的门往哪边开都不晓得?”

真的?琳箐心里已然信了丈夫,可嘴里还是没饶:“我怎么也听说什么红袖添香夜读书才是你们最欢喜的,我此时怀了身子,要不要也给你纳一个红袖好给你添香夜读。”琳箐这样吃醋的样子秦长安见的少,惟其如此才更加珍贵,也握了她的手在自己手心,笑嘻嘻地道:“妇人家有孕时候已是极辛苦了,怎能再纳个红袖,况且若没有你,那什么添香都不好。”

自从有孕之后,琳箐觉得自己心情和原来有些不一样了,孕妇常有的一些忐忑没有,反而对丈夫有了别样情愫,之前是把他当丈夫当倾慕的人,可是现在,竟像是把他当亲人当真正的依靠。在他面前会想说就说,想撒娇就撒娇,刚开始嫁过来的时候些许的刻意讨好已消失不见。

这样夫妻之间更觉亲密,此时听的丈夫这样说,琳箐心里十分甜蜜,但还是轻轻抚一下自己的肚子娇嗔地道:“骗人,这会儿肯哄我,等以后呢?等我为你生下几个儿女,腰粗如桶面黄发白,连牙都掉光,那时只怕你已经做了高官,身边围着的自然是美娇娘,说不定还会为妾出的子女瞧我的儿女不顺眼。”

秦长安已明白妻子的心,故意用手招了招:“这哪家打翻了醋坛子,好大一股醋味?”琳箐白他一眼秦长安已把她抱到怀里,用手摸着她的肚子:“这世上,只有你和姐姐,还有我们未来的孩子是我的亲人,别的红颜如花也好,子女聪明如意也罢,都和我没有关系,我也不会心生羡慕。琳箐,我不是那样轻狂浪荡,多得了几句好话就晓不得自己姓什么从何而来?我娶你,绝不是外面说的,为的报答老师恩情。”

琳箐偎依在丈夫怀里,这样的话秦长安原先并不是没有说过,但现在说的让琳箐更加欢喜,她把丈夫的大拇指握在手心里不停地摇:“你今日是这样说的,来日若…”秦长安伸手按住妻子的嘴:“琳箐,没有什么来日,也没有什么如果,我的亲人只有这些,旁人和我无关。”

琳箐扑哧一笑,秦长安往妻子脸上亲了一下,琳箐的笑容更大,唇往秦长安脸上似蜻蜓点水似地微微掠过。秦长安感到心中一荡,抱住妻子的手更紧,但很快就想到妻子肚里的孩子,有些挫败地轻声叹息。

琳箐觉得又好笑又心疼丈夫,想起那日柳娘子的话,脸不由微微一红在丈夫耳边道:“柳娘子那日说过,等三个月后胎做稳了,就可以,可以。”秦长安竖起耳朵仔细听,可是没有听到后面可以什么,反而琳箐的耳朵越来越红,渐渐有往脸上弥漫之势,不由按住妻子的手不让她离开自己的膝盖:“可以,可以什么?”

琳箐的一张脸顿时烧红起来,敲丈夫腿一下就飞快地滑了下来离开丈夫膝盖:“你是坏人,我不和你说了。”说完琳箐怕秦长安再问出让自己还害羞的话,掀帘子叫六巧她们进来服侍自己梳洗准备睡觉。

六巧她们进来时候,就看见秦长安半躺在椅子上笑的手脚大开,琳箐在一边满面发红地啐他。对这种情形六巧她们已见怪不怪,只是抿唇一笑上前服侍琳箐梳洗。

詹三爷得罪了朱寒山这事可和他不举可以被隐瞒不同,过不得三四天,这件事已经全传遍了,为个妓|女争风吃醋的情况不少见,但朱寒山那日说的可是打抱不平不是抢一个妓|女。况且那日詹三爷从那个妓|女那里出来后,那妓|女数天都没再接别的客,听说被折腾的出了许多的血,将息身子呢。

这样的私隐自是投了众人的肺腑,有好事者不由去打听詹三爷怎能如此威猛,一夜究竟做了什么才让老妓出了许多的血?谁知那妓院的大茶壶倒说詹三爷下面一根早不中用了,这才百般地用别的法子来折腾这些妓|女,下面总是皮肉做的,又不是铜墙铁壁,哪能经得起他那样折腾?

这朱寒山也是来探妓|女时听到这话,不由怒向胆边生要去讨个公道。詹三爷怎会把那些用银子能换来的快活放在眼里,见朱寒山来的时候嘴里不干不净了几句,惹的朱寒山大怒,这才嚷起来。听说朱寒山格外恼怒,说要等学政来时,问问学政这举人如此行径可还配这功名?

内里备细既被打听清楚,不由有人想起当日张家和詹家要断亲的事,难道说是张家知道了詹三爷不举,只怕七姑娘肚子里的孩子不是詹三爷的,这才要断亲。可詹家被戴了这么大顶绿帽子,怎会不放七姑娘离去而是在那百般要七姑娘留在詹家?内里到底有些什么?

一时这詹三爷得罪了朱寒山被朱寒山要寻晦气的事被人放到一边,而詹三爷和七姑娘的事众人十分感兴趣,纷纷想打听出里面的蛛丝马迹来。这消息也传进琳箐耳里,她算当事人,当然晓得里面的话传的有多离谱,不过静待罢了。

过的几日另有消息说詹三爷婚后不久就不举,为怕张家断亲编造了张家无数的谎言,说不举全是张家害的,张家这才要行断亲之举,可是谁也没想到临到要做时候七姑娘反倒不肯,说生死都是詹家的人。张大老爷这才说出无论生死都不是张家人的话。此话一出,有人就讥笑七姑娘未免太过死心眼,虽说丈夫为天,可这样的丈夫实在难以当得一个天字。

这消息虽离真相有些远,但已是最接近事实的了,琳箐不由对秦长安笑道:“这话只怕你也在背后推波助澜?”秦长安也笑了:“娘子果然聪明。”琳箐不由啐他一口:“轻嘴薄舌的。”但面上微微红色泄露了她心中喜悦,秦长安眼神有些深邃:“我只是想让他知道,不是谁都可以任由他诬陷。况且他既这么喜欢造流言,就让他一次听个够。”

、99 第99章

琳箐瞧着丈夫说话时面上的坚定,不由伸手拉着他的袖子晃了晃:“得,又在这邀功了。”秦长安伸手回握住妻子的手,眼里的笑容都快漫出来:“老师待我恩重如山,能为他做些事我很高兴。”琳箐笑的眼都弯起来:“只为这个吗?”秦长安握紧她的手:“自然不止如此。”

这还差不多,琳箐唇边的笑也越来越大,瞧着丈夫没有说话,只是和他相视而笑,有难以言状的甜蜜弥漫在屋里,久久不散。

虽说秦家姐弟决定上京,但也要和族内人还有亲戚故交说一声,毕竟若不出意外,这回上京后要好几年才又会回转,对秦家姐弟来说,最牵挂的就是父母的墓。虽有族内的公祭,但每到节庆时的私祭才是最主要的。

原本琳箐是想托张大太太代为祭扫,嬷嬷听得秦长安决定再次上京,虽心里十分舍不得,但嬷嬷也知道秦家族内这些人,若秦长安一帆风顺也罢了,若遇到什么挫折,他们是绝不会伸出援手甚至落井下石者众。

晓得秦长安姐弟担心父母坟墓,嬷嬷就自请留下来照看秦家父母的坟墓。这让秦长安大喜之外又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力劝嬷嬷和自己姐弟一起上京,到时也好享几年福。见自己一手带大的孩子这样惦着自己,嬷嬷心里又是欣慰又是难受,笑着对秦长安道:“你别劝我了,我老了,原本跟着你们娘,后来又来到这个地方,这么些年下来,已把这地方当成家乡了,我晓得京城自然是好的,可我已经老了,再去一个新地方也待不住了,倒不如在这里替你们守守家,照顾你们爹娘的墓。”

说着嬷嬷就看向秦长乐:“我原本牵挂着你,想陪你嫁进汪家,可这些日子下来,我瞧着姑娘你和原来不一样了,已经有主见,新姑爷我也打听过,听说人很好。大爷又亲自去看过,日后只怕也要做官的,这在外做官,又不是家中长子,不用奉养婆婆。姑娘你以后的日子也不用我多操心。你们现在那份家业也不过刚够过日子的,我又何必去京里吃闲饭?还不如在这帮帮你们。”

秦长乐泪已盈睫,吸吸鼻子像小时候一样偎到嬷嬷怀里:“嬷嬷,若没有你和春景,我们姐弟两人的日子只怕更难过几分。”嬷嬷面上露出慈爱笑容,轻轻拍打着她:“姑娘,做人最要紧的能对得起自己良心。”这是秦老爷生前常对秦长安姐弟说的话,今日又重新听到,姐弟两人又别有一番思绪,只是轻轻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