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他就握到了一只冰凉潮湿的手。

三锦探身跳下车来,一手扶着唐森,一手攥着条丝帕,不时的擦拭鼻端,竟是已经出现了涕泪横流的势头——脸上倒还带着点自嘲的笑意,且往房内走且摇头笑道:“不成,有点挺不住了。”

唐森答道:“那也没什么,咱们这不是到家了么?”

三锦现在是从骨缝里往外透出酸痛来,那种感觉简直难以言喻。用力吸了吸鼻子,他抬手用衣袖抹去头上冷汗,随口笑道:“到家……可不是,在这新京,咱俩算是一家子了。”

唐森觉得他这说法挺有趣:“而且还是两口之家。”

三锦不假思索的附和了一声:“嗯,小两口儿!”

唐森笑起来,刚要继续接下去,话到嘴边他忽然反应过来:“我这都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呢?”

三锦气喘吁吁的倒在烟榻上,一个专司烧烟的半大男孩子见状,就立刻端着烟盘子跑进来,轻手俐脚的开始挑了烟膏子烧烟泡儿。唐森脱下西装外衣挂在门旁衣帽架上,回身坐在烟榻边,见三锦直勾勾的盯着那个烧烟孩子,就在他小腿上拍了两下,口中抚慰道:“别急,马上就得,再稍微忍一忍。”

三锦没说话,身体隐约有些颤抖。待到那孩子把烟枪送到他嘴边时,他不管不顾的凑到烟嘴上,婴儿吃奶似的大口吮吸起来。唐森第一次见他这样失态,随即又回想起昨夜情景,心中就有些惋叹,暗想这样一位清秀可爱的青年,还不到二十岁,却已经染上了这许多恶习,如今又站在了风口浪尖上,不晓得今后会经历怎样的一种人生。

遣走了烧烟孩子,他也挪到烟榻里面盘腿坐了,眼看着三锦将最后一个烟泡一气吸完。

“这回缓过来了?”他笑问。

三锦紧闭着嘴,屏住呼吸翻过身去——直停顿了有半分多钟,才仰面朝天的吁出一口长气。

“哎……”他拖长声音开了口:“我想喝点茶。”

唐森扭身从烟榻角落处的小炕桌上拿起茶壶,往茶杯里倒了大半杯温茶。

端着茶杯送到三锦近前,他出声招呼道:“茶来了。”

三锦闭着眼睛,微微一抬手,轻声说道:“等等,让我躺一下。”

唐森知道他现在正是神魂飘荡的时候,非等回过魂来,否则不会起身;便将一只手插进他的后背下,用力托起了他的上半身,而后将茶杯贴到了他的嘴唇上。

三锦会意的张开嘴,喝了两小口茶。

将三锦放回烟榻上躺好,唐森端着茶杯在一旁枯坐了将近半个小时。其间他百无聊赖,就一边想心事,一边慢慢喝掉了手中那半杯残茶。

正在他出神之际,三锦那边恢复精神,开始侧过身来,笑嘻嘻的主动和他搭话:“唐先生,你告诉我,我昨晚到底都干什么了?”

唐森把茶杯放回炕桌上,而后转向他笑道:“你是真不记得了?其实也没什么……”他迟疑了一下,似乎是觉得有些不好出口:“那个当作调情也就罢了,一直玩到最后,能有什么意思呢?”

三锦知道自己的癖好,所以一听这话就明白了。

“横竖不过是图个乐子……”他毫不隐讳的答道:“只要高兴就好,何必非要真刀真枪的干事儿?

唐森指着他大笑起来:“多王爷啊……你年纪轻轻,倒是别有见解呀!”

三锦见他乐不可支,就也坐了起来,伸手一拍他的膝盖:“怎么着?你昨晚上全看见了?”

唐森连连点头,笑的脸都红了:“抱歉得很,在下绝非有意窥视,只是当时你实在是醉的不成样子,我脱身不得啊!”

三锦歪着脑袋,仿佛也有点不好意思了:“你何必道歉?我又不怕人看。”

话音落下,忽然有听差在外敲响了房门,随即走进来,双手奉上一只五色信封:“回事。今早儿有人送来的信件,说是给多王爷的。”

三锦借了信封,当着唐森的面拆开来倒出信笺,将其展平一看,却见上面寥寥数语,却是严云农的笔迹:“三锦吾弟:兄有急事与弟相商,弟若有暇,尽早回来吧。”

这封信写的没头没尾,也无落款,倒的确是严云农的风格——他和三锦相处日久,心有灵犀,所以通信之时,常写半截话。

“这是什么意思?”三锦随手把信揉成一团,习惯性的扔到了榻下地板上:“难道是那件事情出了变故?”

思及至此,他抬眼瞥向唐森,发现对方正望着地上那个纸团。

信上的话是不怕人看的。所以他收回目光,开口问道:“唐先生,这次参观,何时能够结束呢?”

唐森看向他:“多王爷想家了?”

三锦摇头笑道:“非也。是我的一位朋友有事找我回去,我心里很惦记着,仅此而已。”

唐森盯着三锦的眼睛问道:“恕我冒昧,请问是您哪位朋友呢?”

三锦不动声色的反问回去:“这与你们也有相干吗?”

唐森一本正经、而又寓意颇深的对三锦说道:“多王爷,你要知道,在三好机关长那里,你是与众不同的。东蒙的盟旗建置已经名存实亡,兴安西省也正在筹备当中;如果你肯一直保持住合作的态度,那省政府中必将会有你的一席之地。”

三锦从来无意做官,尤其是满洲国的官——在他的心目中,他总觉得满洲国不甚地道,比不得中华民国的正宗。不过现在这话不必多讲,讲了也没用。

如此又过了两天。众王公们前去拜见了溥仪,完成了这场参观的最后一项任务。三锦归心似箭,三好太郎却私底下将他找了过去,先是旁敲侧击的诱他表明了态度;而后朦朦胧胧的为他勾勒了美好前景。三锦心知他的用意,便一味的只是点头,并不发表异议。

三锦离开新京前去营口,一路上依旧是唐森作陪。

三锦觉出了稀奇:“唐先生,你的工作到底是什么?”

唐森想了想:“不好说,总是变化。”

“现在呢?”

唐森笑了:“现在是送你上船,怕你一个人,会迷路找不到家。”

“你当我是小孩子?”

唐森做了个手势,仿佛是一言难尽:“多王爷,不知为何,我总觉得你是个小孩子;可是我同时也知道,你的的确确不是个小孩子……”

后面的话他没说:“小孩子不会在清晨犯大烟瘾;小孩子更不会在夜晚追逐着妓女胡闹。”

三锦一笑,并不关心唐森对自己的看法。他其实满喜欢唐森,因为从他身上可以感到温暖;不过也就是喜欢而已了,没有唐森,日子也还是照常的过。

从营口上轮船,他回到了天津;随即又直奔向北平——多少年没有这么奔波劳碌过了,即便有鸦片烟的支撑,他也感到累极了。

第26章 三锦很生气

三锦在一个阴霾的傍晚,赶到了北平严宅。

严宅不是什么大院落,他进门时,正赶上严云农在前边院子里团团乱转的散步。双方打了个照面,他就见严云农下穿脏兮兮的马靴军裤,上套一件满是皱褶的白衬衫,头发大概是新剃过的,鬓角发青,头顶的乱发蓬起来,瞧着竟是十分恓惶。

严云农仿佛是没料到三锦会在这个时候出现,愣了一下便立刻大踏步迎上来:“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三锦全凭直觉赶来,所以一时也不知该怎样回答:“这个……我猜你大概是在北平。”

严云农又问:“吃饭了没?”不等三锦回答,他恍然大悟的反应过来:“是了,刚下火车,一定没吃。进来先吃饭,吃完饭再说。”

三锦糊里糊涂的被他拽进一处当作餐厅的厢房之内,狼吞虎咽的吃了三大碗汤面条。

严云农知道他的毛病,一见他撂了筷子,就又紧追着问:“吃饱了?喝点水,喝完了再烧两口烟?”——声音也不大,透着一股子心慌意乱的劲儿。

三锦莫名其妙的看着他:“你有话就说,别这么神神道道的!”

严云农亲自倒了一杯热茶送到他面前:“我先把你伺候利索了,然后咱们上后院房里去说。”

三锦吃饱喝足、解了手、吸了几个烟泡儿,刷了牙,用温水洗了手脸,最后跟着严云农进入后院一间卧室之内。严云农为了享齐人之福,前一阵子把本宅的太太黛云带去张家口了,如今这卧室内就空了下来。

三锦进门之后,见房内宽敞、陈设华丽,扑鼻就有一股脂粉香水气,倒也让人心旷神怡;而且靠墙那张西式大铜床上铺了厚厚的海绵垫子,想必睡下也是舒服的。一边低头解开长袍纽扣,他一边背对着严云农笑道:“怎么着?今天在这儿招待我?”

严云农无声的忙忙碌碌,从外面端了一盆热水进来。

“上床坐着去……”他轻声指挥三锦:“洗脚。”

三锦皱起眉头来:“老严,你把天捅出窟窿来了?我可没有补天的本事,你甭这么给我拍马屁。”

严云农把水盆放在床前,肩膀上还搭着一条白毛巾:“我没那么大的罪过,你放心吧。快点过来,一会儿水就凉了!”

三锦见他一味的讨好自己,却又不说是什么事,就将脱下的长袍随手搭在了椅背上,而后走到床边,俯身脱了鞋袜。

将双脚插进热水里,三锦忍不住笑道:“我说,你今天可真成我的孝子贤孙了。”

严云农没理他。仔细的给他搓洗了双脚后,他抽下肩上毛巾为他擦干,然后端着水盆扭头出去了。

三锦没有择席的毛病。翻身滚到床里,他拉过薄毯子展开,准备过会儿和严云农一起盖着睡觉。

严云农认真的关好房门,又将天花板上的璀璨吊灯关掉,扭亮了床头上方的两盏小壁灯。换了睡衣上床来,他盘腿对着三锦坐好,终于是心事重重的开了口:“有个事儿要对你说……”

三锦很舒适的侧身躺着,大睁了眼睛望向他:“说吧!”

严云农垂着眼帘不看人,声音可是很沉重:“我部下有个团长,前两天投日本了,带走我五千人。”

“然后呢?”

严云农接着说道:“我那下面一共也就万八千人,让他给我领走了一半。”

三锦当即问道:“他那团怎么那样大?”

严云农摇摇头:“不是,他是领头的;有人服他,就跟他一起走了。”

三锦想了想,隐约明白过来了:“你的意思是……”

严云农接下话去:“这件事把我搞的很被动。本来我想着,一旦我肯投靠过去,日本人怎么着也得给我个好位置,起码在华北,我得占个头一份儿;可是现在就说不得这话了——远的不讲,就看眼前,我现在留下来,好歹还算是一军的司令;我要是投过去呢,日本人还不得把我和那小子平级对待了?”

三锦笑道:“那你就别投了,还免得遭骂。”

严云农垂头丧气的弯下腰,嘴里咕哝了一句:“我忙了这些年,就挣下这么点兵和钱。你让我光身子往南边走,我舍不得。”

“那就投,保你的兵和钱。”

“我做出这么大的牺牲,结果落得跟我部下团长平级,我心里咽不下这口气。”

“那你想怎么样啊?”

严云农将三锦的一只赤脚拽过来架在了自己的大腿上:“我不能这么傻等着了,察哈尔那边的战情一天一个样儿,说不定哪天我的队伍就得上战场。三锦,那个三好太郎不是对你很青睐吗?你通过他往上联络联络,我打算直接和他们那个稻叶大将对话。”

三锦颇为惊讶的抬起头:“你这是要大干一场?”

严云农似乎是有点脸红:“反正我都豁出去当汉奸了,索性就设法再高升一步吧!”

三锦懒散的坐了起来,放在严云农腿上的那只脚就忽轻忽重的蹬了对方的肚皮:“好,好,现在我是你的枪,你让我打哪儿,我就打哪儿。对了,那个团长叫什么名字?”

严云农扭头望向窗外:“问这个干什么?”

三锦笑了:“你什么都不告诉我,我怎么去和三好太郎说?”

严云农深吸了一口气,对着外界那漆黑天色答道:“他就是……马国英。”

三锦的脸上还带着笑意:“马国英?他不是让你给撵走了吗?”

严云农点点头,依旧不肯去面对三锦:“我……我当时看他人还不错,所以就把他撵到张家口……带兵去了!”

屋内静默下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严云农试探着回过头来,望向三锦。

随即,他挨了个十分响亮的大嘴巴。

三锦从床上跳下来,光脚穿了皮鞋,也没系鞋带,大踏步就走到椅背前拿起长袍,同时恶狠狠的说道:“这还说什么啊?先是拿我当傻子哄,现在出事了又把我当枪使唤,我上辈子欠了你的?”

严云农见状,赶忙下地去拦他:“哎……你别生气,我是一时糊涂,现在明白过来,可是也晚了。你得给我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啊!”

三锦把皮鞋底重重的踏在了严云农的脚面上:“赎你妈的罪!给我让开!”

严云农痛的直跳:“三锦,别、别,你听我说……你说我能是有心害你的人吗?”他一时找不到拖鞋,只好赤脚跟着三锦出了房门:“马国英那小子当时表现太好,我就被他迷惑了嘛!”

三锦走进冷森森的院子里,听到这话便回头吼道:“去你妈!你就是信他不信我!我和你这么多年的朋友,你居然不相信我!”

严云农苦口婆心的解释:“没有的事儿!再说他是个下边人,你是我的好兄弟,你俩怎么能打比方呢?”他伸手去拉三锦的袖子:“我对你的感情,你还不知道吗?”

三锦甩手又扇了他一耳光:“滚!别和我谈感情!”

严云农一路哀求,居然随他走到了院外小街上。门口守夜站岗的勤务兵们见司令形象奇异,连鞋都没穿,就犹犹豫豫的拿起手电筒,尾随在了后面。

严云农在不知不觉间,已经走到了半里路开外的胡同口。路上碎石硌的他脚底生疼——可是也有办法,因为三锦正在怒发如狂。

既然怀柔政策不起作用,严云农便改变了策略,变出一副严厉面孔道:“你这个小崽子,还闹得没完了!马上跟我回家,否则我就把你扛回去!”

三锦满不在乎的继续向前走——走了两步,他忽然意识到对方完全有这个力量,便拔腿开跑,一溜烟就没了影儿。

严云农实在是追不得了,一手扶墙歇了歇脚,心想自己这回是捅到马蜂窝了。

第27章 后果很严重

恼火的三锦深一脚浅一脚的冲出胡同,然后就迷路了。

这种小道两旁是没有路灯的,三锦手上也没个亮儿,只得摸着黑乱走。其时严家勤务兵正拿着手电筒四处吆喝着寻找他,可世事就是这样的无奈,这两方一起进入岔路背道而驰,相隔的距离也就越来越远了。

三锦抱着自己的长袍,也不晓得是走了多久,终于到达了一处街口。眼看着一辆黄包车停在那里,他如同见了救星一般狂奔过去,气喘吁吁停在车夫面前问道:“德国饭店,走不走?”

车夫没有不走的道理。拉起三锦一路快跑,他利利落落的就把人送到了地方。三锦摸遍全身也没有找到零钱,便随手给了他一元钞票,而后迈步进入饭店,心想自己在这里开间房对付一夜,等明早再乘火车回天津;至于严云农——让他见鬼去吧!

茶房将他引入二楼,打开房门后便自行离去了。三锦一手拉着门上沉重的金属把手,站在门口向内打量了一番,见屋中十分整洁,倒也住得过,便叹了口气,心想我这是何苦来,有安稳日子不会过,偏要在这大夜里赶来北平住旅馆——而且还是一个人。

正在他思绪万千之时,隔壁房门突然开了,一人探身出来作势要走,忽见了附近的三锦,就大为讶异的唤道:“这不是多王爷吗?”

三锦扭头望过去,也是吃了一惊:“唐先生?”

这两人目瞪口呆的相对而立了,都觉着十分不可思议。三锦先反应过来,不由自主的说道:“唐先生,你可真是个神奇的人。上次分别时你还在营口,如今居然会出现在这里!”

唐森笑道:“你又何尝不是呢?不过我居无定所,是四处漂泊惯了的;王爷怎么也会孤身一人住到这异地的饭店里了?”说到这里他脸上的笑意加深扩大了,故意向三锦身后看了看:“是孤身一人吧?”

三锦一摆手:“别看了,你甭乱想。”

唐森又打量了三锦,见他衣衫不整,怀中抱着长袍,脚下的鞋带也拖了老长,就出言问道:“王爷这是从哪里来?怎么瞧着很匆忙?”

三锦这回“唉”了一声:“说来话长,不说了!”

唐森从饭店里租了一辆汽车,载着三锦出去吃夜宵。三锦还抱着他那件长袍,踢踢踏踏的上车坐在了副驾驶座上,口中说道:“唐先生,我不和你客气了啊!”

唐森现在已经和他很熟,便玩笑道:“别呀,王爷还是客气吧!”

三锦很干脆的摇头:“不用,咱俩不是小两口吗?”

唐森没想到他还记着这句话,就感到又好笑又高兴,觉着三锦这人有良心,自己没有白白的对他好。

唐森这人,大概是深深热爱着日本的一切,连吃个夜宵也要找家日本馆子。

和服打扮的侍女将这两人引入在一间雅致清静的和室。唐森盘腿坐下后,见三锦赤脚走来,就开口笑道:“王爷,不要怪我多想,你今天这样子,实在狼狈,简直好像是从被窝里逃出来的。”

三锦弯腰坐下来,将怀里的那团长袍放到一边,同时点头道:“差不多。”

唐森一时没说话,待侍女将料理上齐之后,才意味深长的说道:“多王爷,是年少风流啊!”

三锦抄起筷子去夹鱼肉吃:“别胡说八道,好像你知道什么似的——难道我是从你被窝里钻出来的?”

唐森向他探过头去:“自然不是我,可又到底是谁呢?”

三锦扭头“呸”的吐掉一根鱼刺:“吃还堵不住你的嘴?”

唐森坐直了身体:“可是给你发信到新京的那位兄台?”

三锦从眼角处瞄着他:“你好记性啊!”

唐森自嘲的低头一笑:“谈不上好记性,不过是比较关注你罢了。”

三锦放下筷子,对着他抱拳一拱手:“承蒙关注,深感荣幸——不过你猜的没有道理,我怎么会从男人的被窝里逃出来呢?”

唐森摇头笑道:“其中的缘故,在下就不晓得了。怎么,王爷要考考我吗?”

三锦重新拿起筷子,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行啦,你还越说越真了。”

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三锦转移了话题:“唐先生,我想见见三好机关长,可以吗?”

唐森没想到他会主动谈到这里,立刻起了精神:“你有什么事情吗?”

三锦点点头:“我有点事想和他面谈。你去和他说说,让他给个时间地点。”

“哪方面的事情?”

三锦自然不肯正面回答,笑嘻嘻的打马虎眼道:“不是你们的军国大事,是我的私事。”

唐森刚要继续盘问,忽听外面起了一阵吵闹喧哗,其中还夹带着杂乱无章的脚步声。两人诧异的相视了,尚未开言,却听得旁边那日式木格子门“哗啦”一声被人拉开,扭头望时,就见严云农带着几名卫兵,气势汹汹的站在了门前。

“好啊……”他伸手指了三锦:“你个小崽子跑到这里来啦?”

三锦仰头瞪着他:“你怎么找过来了?滚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