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娘哪知道说什么,反正就是不舍得帅哥就是了,朱晏也不催她,抱着她,过了一会儿觉着怀里人呼吸匀称,低头一瞧,早睡着了,不禁摇头失笑,把三娘抱起来,放进里屋帐子里,拉过锦被盖在她身上,自己坐在炕边儿上,瞧了她半天,才起身。

刚拢好帐子,就听窗户外头管家的声儿道:“爷,不知怎了,外头满大街都是衙门里的人,奴才瞄了一眼,带头的是宫里的陈二喜,急匆匆从咱们府门前过去了,瞧着像是寻什么要紧的人。”

朱晏听了,快步走出去,问管家:“你没瞧错,果真是陈二喜?”

管家道:“奴才没瞧错,真真就是陈二喜。”

朱晏沉吟半晌,心说,能找什么人呢,自打皇上登基,也没见这么折腾过,朱晏做梦也想不到,他皇侄儿满大街找的人,就是屋里睡得呼哈呼哈的三娘。

文帝可也没想到,自己也就一个月没来找三娘,好端端个人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就没了。

那天三娘一句要嫔妃贵妃的封赏,文帝拂袖而去,过后是有意冷着三娘,可满后宫的嫔妃都睡过来,也没一个对心思的,过了一个月,心里头惦记的还是三娘。

末了,文帝是想通了,既然离不开就把她弄进宫来吧,身份不合适可以变啊,不是武老头的闺女不就得了,给她认个爹,进宫不就名正言顺了吗。

文帝给三娘挑的爹就是邹瑞,一个邹瑞是自己的蒙师,二一个,根儿上说,三娘也是从邹府里出来的,邹瑞膝下也没女儿,把三娘认过去正好。

只不过,到底不是多露脸的事儿,文帝没明说,琢磨着以陈二喜的精明,能领会自己的意思,哪知平日挺精明的陈二喜,偏这回领会差了,人送回去,连个话儿都没提,只当三娘这档子事儿过去了呢。

文帝今儿一说要出宫去邹府,陈二喜才傻了眼,万岁爷这是又惦记起三娘了不成,这么想着,暗暗抹了把汗,心说,亏了自己当初没做太绝,要不这回自己这条老命可就悬了。

跟着皇上到了邹府,邹瑞迎进去,扯东扯西说了一大堆,就是没提三娘一个字儿,白等文帝不耐烦的问起来,邹瑞才后知后觉的知道,万岁爷这一趟还是为了三娘,便把三娘搬去惠泉寺那边儿的事儿说了。

文帝听了,站起来就奔着惠泉寺去了,邹瑞忙在后头跟着,心里也疑,不都丢开了吗,怎又想起来了,一边疑一边瞅陈二喜。

陈二喜比他还想不明白呢,可别管怎么想不明白,这回陈二喜是彻底明白皇上的意思了,根本就没想丢开三娘,这是想着拐个弯弄宫里头去呢,自己这差事儿办走了,回头皇上追究起来,这顿板子躲不过,想着心头凉了半截,哪还顾得上搭理邹瑞。

到了惠泉寺的宅子一看,陈二喜凉了半截的心,彻底凉了个透,文帝那张脸立时就黑了,问邹瑞:“人呢?”

邹瑞扑通就跪在了地上,磕巴了半天,没说出个所以然来,心说,他哪儿知道啊!前儿还好好的,给了自己二百两银子,买下这院子,瞅那意思是想在这儿安家落户了,怎么一转眼的功夫就没了呢…

第52章

文帝见邹瑞不说话,脸色更阴,冷声道:“莫不是邹卿家年纪大了,耳朵背,没听清朕的话,二喜你给邹卿家再说一遍。”

陈二喜这会儿真恨不能有个地缝让他钻进去才好呢,身子一个劲儿往后缩,可就是再缩也缩不出院去,心里慌得跟装了十五桶水一般,七上八下的,没个消停,大冷的天儿,立在院里,后脊梁都冒汗,不是热的,是吓的。

本来还想万岁爷就算惦记起三娘也没事儿,反正人就在邹府呢,万岁爷去邹府不就结了,自己虽未看顾三娘,也未使坏不是,要是三娘重新得了圣宠,自己再上好也能混过去,可前提得找着人啊,谁想到好好的大活人,就没了。

要是这人找不回来,自己跟邹瑞…想着陈二喜不由自主打了颤儿,心里头正慌的什么似的,文帝一唤他,陈二喜腿一软,不是身后头小德子搀了他一把,差点儿跪地上,勉强稳了稳心神儿,哆嗦着往前走了两步,到邹瑞跟前道:“皇上问大人武姑娘人呢,去哪儿了?邹大人说出来不就结了。”

邹瑞听了,抬起头瞪了陈二喜一眼,心说,呸,你个阉狗,到这会儿了,想往他一个人身上扣屎盆子,想的美,老夫就是死也得拉着你垫背。

想到此,邹瑞倒有了主意,陈二喜见他那脸色,后脊梁那热汗嗖一下就凉了,这邹瑞可也不是什么好鸟,别看这把年纪了,有时候蔫坏蔫坏儿的。

他这念头刚起,就听邹瑞道:“回皇上话儿,不是老臣耳背,老臣是刚想起来,前头喜公公,跟臣道,万岁爷厌了三娘,不好再住前门大街的宅子,要送回老臣府里,老臣得了喜公公的话儿,真有些为难,三娘虽是罪奴之身,却蒙皇上青眼,宠幸了这些日子,便未得位份,到底也是皇上的人,老臣府里平日人来人往,若给人撞见,恐不妥当,有心安置在后宅,又怕她委屈了,这才想起惠泉寺这边的院子,询了三娘的意思,才挪到这边儿来,满打满算的才挪过来三天,老臣正说今儿过来瞧瞧她,可巧万岁爷驾临,便与万岁爷一道过来了,至于三娘如何不见踪影,老臣着实不知。”

邹瑞这话一出口,陈二喜一口牙差点儿咬碎了,心说这老匹夫真够阴的,这话里话外的意思,他是没摘楞出去,却把自己给捎了进去了。

陈二喜也知自己领会差了皇上的意思,要是真知道万岁爷还想着三娘,给他一百个胆儿,也不敢这么办啊,再说,他哪想才一个多月人就没了呢,陈二喜都开始琢磨,是不是邹瑞这老不死的把人藏起来了,就为着嫁祸给自己。

当然,陈二喜也知道这不可能,就算邹瑞想给你自己穿小鞋,也没说拿他一家老小性命当儿戏的,他没这么大胆儿,真有胆儿,当初武老头推出午门斩首的时候,也不至于声儿都不吭一下了,他这么说,纯碎就是见不得自己好儿,损人不利己,这会儿先记着,等回头瞅杂家怎么收拾你。

再恨,也得先把眼前你这关过去,想到此,陈二喜扑通也跪在了地上,那头咚咚磕在地上,他身后的小德子都忍不住摸脑门,心说师傅这头磕的真坐实,自己都替他疼。

陈二喜心里知道,先得把自己整的惨不忍睹,皇上瞧顺了气儿,才容易混过去,这会儿要是惜了皮肉,等皇上收拾起来,那可不是惨不忍睹能完事儿的,所以陈二喜这几个头磕的,几乎使了吃奶了力气。

磕完了,抬起头来,那血顺着额头淌了下来,看着触目惊心,他自己却仿佛没感觉一般,并未辩解,而是一叠声道:“都是奴才疏忽,没办好万岁爷交代的差事,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要不说陈二喜能在御前得意这么些年呢,文帝的心思就没人比他摸的更透的了,到了这会儿人没了,说什么都晚了,他要是推脱,皇上一恼,自己这条命说不定就交代了,不如先认罪。

三娘这事儿,万岁爷当初未直说,不就是虑着三娘的身份,不好明着来吗,虽说过后等三娘进了宫,仍是免不了诟病,可那时候人都进了宫,皇上说三娘是邹瑞的闺女,谁还敢说不是,跟武家脱离开干系,皇上想怎么宠,怎么稀罕还不都随着性子来,谁管得着。

陈二喜这会儿是彻底想明白文帝的意思了,可也晚了,他这一磕头,文帝脸色略缓了缓,文帝也知道这事儿说到底谁也不怨,就怨自己,三娘这么个姿色寻常的女人,还想要位份,当时恼怒之下,文帝是真想丢开手了,可就没想到,自己想丢却丢不下。

后宫那么些女人,别说似三娘的,连得三娘的些许神韵的都没一个,光皮囊生的好有个屁用,在床上一个个都跟个死人似的,没半分活气儿,十足得倒胃口。

其实,文帝还真有些冤枉他后宫的女人了,就算有几个不解风情的,大多数却都得过嬷嬷教授,在床上伺候起文帝来,绝对到位,是文帝的要求太古怪了,谁也琢磨不透,自然得不了他的意。

远的不说,就说他亲封的棠贵人,论起伺候男人的功夫,十个三娘也没戏,可这男女之事也跟吃饭似的,讲究个对口,就算是龙肝凤胆,要是不爱吃的,也跟吃糠咽菜没区别,换句话说,要是对了口儿,就是吃糠咽菜也比龙肝凤胆强,这就是个人的口味。

文帝折腾那些嫔妃什么样儿就别说了,就算给那些嫔妃吃了熊胆儿,也没一个敢折腾他的,偏偏文帝就好那一口,以往没三娘折腾他,他还不觉着,三娘一开了口子,文帝再干事儿的时候,不由自主就往上头想,可想也没用,他后宫没一个三娘这样儿的。

文帝忍了一个月,忍的心里没着没落儿的,末了,着实忍不得才出来找三娘,琢磨自己冷了三娘一个多月也差不离了,哪想根本没见着人。

便文帝再狠辣,是非清白也得分清楚了,为着这事儿,横是不能把邹瑞跟陈二喜推出去斩了,再说,现在最要紧的是三娘,好好个大活人怎么就没了,定有缘由。

想到此,文帝哼了一声:“暂且绕过你们,若寻不回人,一并处置,跪着作什么,还不给朕问清楚。”

陈二喜跟邹瑞同时松了口气,知道眼前算过去了,站起来,这才瞧周婆子跟孙婆子,两个婆子哪料想会出这种事儿,先头不说姑娘失宠了吗,怎皇上又来了。

孙婆子虽伺候三娘些日子了,可皇上一来,她一个灶上的哪敢靠前儿,那可是真龙天子,到今儿,文帝长什么模样儿都不知道呢,所以跟周婆子也差不多少。

文帝一进院,两人趴跪在地上,头都没敢抬,在边儿上,跪了大半天,耳朵里听着,是越听越糊涂,等陈二喜跟邹大人起来,一块儿望着她们俩的时候,两人还迷糊着呢。

陈二喜这一肚子委屈,恨不得找个人发出来,看见这俩婆子可算找着了主儿,脸色一沉:“姑娘都能伺候没了,这样的奴才要来何用,先拖下去打二十板子长长教训再说。”

俩婆子一听要打板子,忙不迭的磕头讨饶,倒是邹瑞见这俩婆子也有些年纪了,真要是挨上二十板子,老命都悬,遂起了怜老之心,伸手道:“且慢,还未问清楚,如何就打。”

跟两个婆子道:“我来问你二人,这院子原先伺候的人呢,你们姑娘又去了何处?”

那孙婆子胆儿小,一听要打,话儿都说不出了,哆嗦了半天,没说出半个字来,倒是那周婆子口齿伶俐些,道:“姑娘今儿出去了一趟,回来与我二人道,在外头听见我们少爷的信儿了,说是在南边儿,姑娘说武家就剩下少爷一个根儿,若能寻回来也能承继武家香火,纵死了,九泉之下也对得起武家的列祖列宗,老奴说要跟去,姑娘只是不应,说南边刚闹了灾,恐路上不太平,怜老奴年老,让在这里守着家,等姑娘跟少爷回来,好过日子,把看门赶车的身契给了他们,遣回家去了,就留着我们二人在这里守着院子,大人若不信,瞧瞧姑娘的东西,现都在屋里呢,西边屋里还有姑娘养的小花儿。”

这婆子说完,别说陈二喜跟邹瑞,就是文帝都有些意外,想来想去,就没想到是三娘自己走的,这婆子嘴里的少爷,莫不说的是三娘的弟弟武宜春?

文帝皱了皱眉,自己正想招儿把三娘跟武家拆开呢,她倒好,自己跑出去寻她兄弟去了,她一个罪奴自身都难保,还有心思管她兄弟,可见是自己对她太过纵容,这都忘了天高地厚了,守财怎么也不见,莫非跟她一块儿去了。

文帝问道:“她几时走的?身边儿带的什么人?”

那婆子一见皇上开口,咚咚又磕了两个头才道:“落晚儿姑娘才走,算着时辰,这会儿走了半个时辰,身边儿跟着守财,没坐车,两人走着出的门儿。”

周婆子话音儿刚落,文帝立马道:“二喜你去城门把人追回来。”

二喜哪敢耽搁,忙着奔了出去,叫上侍卫就往城门跑,半个时辰,若三娘没坐车,这会儿也就刚到城门口。

可四个城门二喜跑了个遍,别说人了,鬼影子都没有,问了守城门的官儿:“半个时辰内可见了什么人出去?”

城门的官儿虽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儿,可陈二喜是御前总管,他亲带着人来盘问,自是要紧之人,哪敢怠慢,忙道:“若平日,小的还不敢打这个包票,今儿却真没见着什么人,一入了冬,等不到关城门的时辰,天一黑就没人出城了,莫说半个时辰,这一个时辰里,小的都没瞧见人。”

不是他一个,四个守城门的官儿都这么说,陈二喜只得回来,给文帝回话儿,文帝根本就没回宫,也没去邹府,就在三娘这个小院里待着呢,陈二喜走了之后,文帝就叫邹瑞回去了,这事儿跟邹瑞也没啥干系,岁数也不小了,大冷天让他在自己跟前儿立规矩,文帝有点儿不落忍。

能让文帝不落忍的人,真没几个,文帝手段虽狠辣,却也是个知道知恩图报的,邹瑞是自己的蒙师,当年在宫里没少护着自己,那位说了,他堂堂一个皇子,用得着一个大臣护着吗,还就真用得着,在宫里,别说皇子就是太子也没用,好不好得看皇上,且,当年太后一族嚣张,外戚专权,先帝都要忍让一二,更何况,当时年纪幼小的皇子。

上书房里,除了他们这些皇子,还有从太后一族选出的伴读,那些伴读虽是大臣之子,却常欺负他,皇子之尊根本就是笑话儿,亏得邹瑞时常相护,还有安亲王朱晏,虽是自己的叔叔,却没少替自己挨黑招儿,念着这番事儿,文帝头一个对安亲王母子不落忍,二一个就是邹瑞。

邹瑞走了之后,文帝把小院里外瞧了一遍,那婆子说的没错,这院子虽收拾的粗了些,却也见心思,而且,三娘的东西都在呢,就是自己赏的那匣子宝石花儿都好端端收在箱子里,更别提衣裳首饰了,一样都没少。

想三娘最是个贪财的,若是她自己想跑,断然不会把这些东西留下,到了这会儿,文帝才算松了口气,在外间屋的炕上坐下,想到自己竟觉三娘会跑,不觉好笑,莫说她还是罪奴之身,就算是个寻常闺秀,一个妇道人家能跑哪儿去,可着天下,又怎会有这般胆大妄为的女子,即便是出去寻她兄弟,想也是冲动而为,未曾深思熟虑,虽这么着,这般出去也违了规矩,待她回来绝不可轻饶了她,该好生的罚她一罚,免得她日后越发恃宠而骄。

至于如何罚她,文帝想了想,忽得了个主意,就罚她好生伺候自己一宿吧!这么想着,文帝便觉有些燥意上涌,文帝压了压觉得口渴,拿起炕桌上的茶,刚吃了一口,陈二喜蹬蹬的跑进来,到跟前把城门官儿话回了。

文帝那刚涌上的燥意,嗖一下就下去了,手里的茶盏啪一声放在炕桌上,沉着脸问陈二喜,:“当真吗?”

陈二喜头都不敢抬只道:“四个城门官儿都这般说,莫说半个时辰,一个时辰之内都没见着人出城,姑娘根本就没往城门去。”

文帝道:“把两个婆子带进来。”

孙婆子跟周婆子从刚才就一直在外头跪着呢,可都有把子年纪了,又是大雪天儿,这一跪跪这么大半天,腿都跪木了,这会儿一说让两人进去,两人起了半天愣是没站起来,两个侍卫不耐,一人拽着一个拖了进去。

到了文帝跟前哪敢抬头,趴在地上,身子都哆嗦成了一个,文帝的声儿倒是缓了下来:“你二人莫怕,只把首尾说清楚,果真跟你们不相干还罢了,却…”说道这里,声儿陡然冷了八度:“却,不可打谎,若有一字虚言便是欺君大罪,莫说你们这条命,便是你们的九族,也别想留一条活口,可听明白了吗?”

孙婆子跟周婆子两人忙磕头,连声应着,文帝才道:“朕且问你们,姑娘平日可常出去走动?”

周婆子刚来两天,怎知道过往之事儿,不过瞧三娘男装扮的那般自在,想是常出去走动的,只这些毕竟不是自己亲眼所见,不好妄言,故此只瞧着孙婆子。

孙婆子倒是伺候的三娘长些,却常日在灶房里头,虽知道她出去过几趟,底细的也不知,更怕这事儿祸及自身,便把赵婆子招了出来。

半盏茶的功夫,莫说赵婆子,原先在前门大街伺候的人,一个不落都带了来,齐刷刷跪在院子里。

文帝召了赵婆子进来问话,赵婆子一听万岁爷问三娘出去的事儿,脑袋嗡了一下,身子晃了几晃,好悬没晕过去,哪想自己这走了走了,还没逃过去这一难,虽怕的要死,赵婆子倒也知道,有些事儿不当说的死也不能说,真说了,想死都不容易,这头一桩就是三娘跟安亲王来往的事儿。

想到此,赵婆子便隐下此事,战战兢兢的道:“万岁爷不常来,姑娘闷的狠了,就说要出去走走,老奴也曾拦着姑娘说,妇道人家不好出去走动,可姑娘只是不听,让守财去街上买了两套男人穿的衣裳,扮成男人模样儿,跟守财出去了,却未走远,只在前门大街逛会子就回来了,统共也只出去了三趟,再往后,姑娘便搬到了这边儿,老奴便不知了。”

又问了原先看门赶车的,也都一样说辞,文帝却道:“姑娘才多大,知道什么,便你们拦不住她,难道也不知道往上回一声儿,可见你们这差事当得不经心,与我拖下去,打二十板子。”

侍卫上来拖了下去,不大会儿只听院里噼里啪啦的板子伴着就是鬼哭狼嚎,听的人直起鸡皮疙瘩,陈二喜却暗道,活该,二十板子都便宜这几个了,依着自己打死都不冤,连个人都看不住,活着有什么用 。

忽听文帝道:“二喜你去把兵马司的指挥使给朕叫过来。”

陈二喜愣了一下,心说把兵马司衙门的官儿叫这儿来,万岁爷这是想怎么着啊,三娘这身份可见不得光,万岁爷莫不是想光明正大的找人,就算人找回来,朝堂上还不炸了锅。

二喜是不知道,文帝这会儿真有些急了,他想着若是三娘出去寻她兄弟,怎连城门都没出,若没出城定是遇上了歹人,莫非瞧出她的行迹,拐去卖到人贩子手里,这会儿不定在哪儿受罪呢。

一想到三娘可能落到人贩子手里,文帝能不心急吗,那脸色也越发阴狠上来,暗道,若那些人敢动三娘一根儿头发,他会让那些人知道动皇上女人的代价,只不过,要想在最快的时间内找到三娘,就只能找兵马司。

这兵马司的指挥使姓吕,叫吕范,说起这吕范,还真有些来历,不是科举出仕,却是捕头出身,当年无意中救了告老还乡的陈阁老,得阁老举荐,一步一步升上来。

虽得阁老举荐,一路能当到兵马司的指挥使,可见这人的能力,这吕范有能力,有野心,却这些年只熬上了个五品兵马司指挥使,说实话,真有些屈才了,可也没辙儿,面上他是陈阁老举荐的人,根儿上他就是个没枝没叶儿的,就算再有能力,没人赏识还罢了,时不时还被人打压一下,就是这小小的指挥使也当得不顺遂。

正是如此,这吕范日思夜想都琢磨,怎生得个机会扬眉吐气才好,这机会就让他等来了,一听乾清宫大总管陈二喜到了,吕范先是一愣,心说他怎么来了,这陈二喜可是皇上跟前的红人,平常就是想巴结都巴结不上的人,自己这小小的兵马司衙门,估计连他的眼角都进不去,今儿这是怎么了。

虽疑惑,却忙着迎了出去,陈二喜也知道皇上那儿急了,就没跟吕范逗咳嗽,直接把事儿说了。

吕范一听,不禁暗喜,心道,这可真是有福之人不用愁,这机会可不就来了,这差事要是办妥帖了,自己还愁什么。

想到此,立马接了二喜手里的三娘的画影,让手下人照着画了几幅,把兵马司下头的人都派了出去,挨着街一户一户的找,跟过筛子眼儿似的,但有一丝可疑的,没二话先抓起来审了再说。

这么一整,简直把京城翻了个,满朝文武没个不知道的,都暗暗猜疑,这可是出了什么大事儿,怎自己没听着信儿呢。

陈二喜跟着吕范,整整找了个一宿,直找到谯楼打了五更鼓,满城里的人贩子有一个算一个,都抓了起来,审了个底儿掉,可就三娘连根儿头发都没找着…

第53章

直到天亮人是没找着,京城里可炸了营,兵马司这一出动,就什么都捂不住了,文帝既让兵马司出来找人,也就没想再捂着,而吕范跟陈二喜拿着三娘的画影图形找了一晚上,京城里谁还能不知,找的就是武三娘。

前头那两次迟朝的事儿翻出来,前后一联系,心里都明白了,皇上这是瞧上武家的闺女了,这事儿搁谁都想不明白,先不说武家落到今儿这般地步,都是皇上的旨意,就说前几年武三娘进宫阅选的时候,给皇上羞辱的事儿,天下不都传遍了吗,怎可能又入了万岁的眼,且瞧这意思,早不是入眼这般简单了,大晚上,惊动兵马司翻天覆地的找人,若不是要紧的心尖子,断不会如此折腾。

照这样儿下去,莫不是武家又翻身了,可好端端的人,又得了圣宠,怎会没了,能去哪儿呢,听说兵马司把全城的人贩子都抓了起来,难道是人贩子把人拐走了,不能啊,这不上赶着找死呢吗。

就这么折腾都没找着人,依着皇上的秉性,还不知要找谁撒气呢,这当口,可别往上头撞,撞上去准没好儿,故此今儿在朝上,满朝文武是能不说话就不说话,一个个躬着身子缩着脑袋,跟哪儿装孙子。

要不怎么说,这官儿当的日子长了就当油滑了呢,这一个个都成人精了,没找着三娘,文帝这气儿能顺的了吗,把吕范骂了一顿不解气,到了朝上,恨不能找个茬儿口,心里还盼着哪个大臣出头拿着三娘的身份做做文章,他好接机出出气,顺便也警告警告别人,自己想要幸谁幸谁,后宫女人的事儿,跟他们前朝的大臣屁干系没有。

谁知这帮大臣都学精了,别说提了,连声儿都不吭,明明刚他上朝的时候,还听见王保儿私下说,这些大臣在班房里候着的时候,你一言我一语,讨论的群情激奋,怎么一上朝都成哑巴了。

文帝心里头憋气,没找着茬儿,就把户部吏部两位尚书大人揪出来,指着南边水灾的事儿,把两人骂了一顿,两人低着头一个劲儿:“微臣该死,微臣该死。”就没第二句话,弄的文帝也没招儿了,只得散了朝。

下了朝,一眼瞥见陈二喜,脸色一阴,算找着人了,陈二喜见皇上那脸色,心里就咯噔一下,暗道,完喽,自己这顿板子是甭想躲过去了。

战兢兢跟这文帝进了西暖阁,一进来,陈二喜忙亲捧上茶来,文帝接过去,吃了一口,缓缓开口道:“二喜你在朕身边儿伺候有五六年了吧!”

陈二喜一听皇上这话儿,腿一软就跪在了地上:“皇,皇上,奴,奴才该死…”

舌头都捋不直了,文帝瞧都没瞧他,又吃了口茶道:“在朕身边儿伺候的日子长了,便有了体面,朕跟前儿奴才奴才的,外人眼里你这个奴才可了不得,那些大臣见了也得称一声喜公公,有了体面,腿脚儿难免懒些,朕交代的差事,也敢轻忽了。”说到这儿声儿陡然冷下来:“二喜你胆儿不小啊!”

陈二喜那张脸白的都没人色了,一个劲儿的磕头,昨儿额头磕出的伤刚上了药,包上,这会儿一磕,那血顺着眼眉滴滴答答落下来,跟门帘子似的,嘴里就剩下一句:“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他一这般,文帝脸色倒是缓了缓:“死也不至于,倒是该让你长长教训,免得日后让外头的人说朕连个奴才都管不好,好歹你伺候了朕这些年,朕也给你留些体面,自己去内侍省刑司领二十板子吧!”

陈二喜一听,暗暗松了口气,打了这顿板子,自己这差事还能保住,万岁爷要是不赏板子,他这条老命可就真悬了。

谢了恩,下去奔着刑司领板子去了,内侍省本来都归陈二喜管着,哪个敢打他板子,他徒弟小德子还拿了个密实的棉垫子来,赶着上好:“师傅,您把这个垫屁,股上,一会儿他们打,您应付着叫两声儿,也就混过去了…”

小德子这话刚说完,迎头就挨了二喜一嘴巴:“少跟杂家这儿出馊主意,万岁爷让打板子,杂家垫上这个,回头万岁爷知道,杂家这脑袋还要不要,滚。”

小德子挨了一嘴巴,心里虽委屈,却再不敢上前儿了,陈二喜还交代两边儿太监:“一会儿谁也别给杂家留情,平常打别人板子用多大劲儿,在杂家身上只能更重,若留着力气,你们可都知道杂家的手段。”

边儿上打板子的两个小太监,一见陈二喜这么说了,哪敢留情,等陈二喜往板凳上一趴,噼里啪啦板子就落了下来,一下比一下狠,陈二喜那叫的跟杀猪差不多。

二十板子打完了,下半截血肉模糊都没法儿看了,小德子跟王保儿两人一左一右搀着陈二喜回了屋,剪开屁,股上的布料,上了药,陈二喜哼哼了半天,心说,武三娘简直就是他的扫把星啊,遇见她,自己就没落上好儿,瞧万岁爷这意思,以后还不知什么样儿呢。

陈二喜这会儿忽然想,要是找不着人就好了,皇上便恼怒一阵,发作过去也就完了,真把那位弄进宫来,自己这条命真不知能不能熬到老了。

不说宫里外头这番折腾,回过头再说三娘,外头折腾的再热闹,跟她也没干系,她是吃得饱睡得着,高床暖枕,三娘都恨不能永远睡下去才好。

可就有烦人的,三娘是给琴声吵醒的,要说琴声挺好听的,且穿房越脊过来,更多了几分隐约唯美的意境,可再好听大青早弹也是噪音,三娘捂着耳朵都遮不住,最后实在熬不住,一翻身坐了起来。

她这一动,帐子就拢了起来:“公子醒了。”是个白净清爽的婆子,生的慈眉善目的,这是昨儿朱晏特意叫来伺候三娘的刘嬷嬷,原是太妃跟前的使唤宫女,后太妃去了,朱晏便求了皇上,把她接进王府来,一是念旧,二也是知道她底细,让她管着内府的事儿。

这安亲王府里若论体面,她是头一份的,昨儿朱晏把她唤来,叫她伺候三娘,刘嬷嬷先头还有些讶异,若是王爷相交的朋友,府里自有年轻的丫头们,怎也轮不到自己头上啊,遂私下询了福庆,福庆一听扯着她道:“嬷嬷您千万可看住了爷,姓周那小子就是个狐狸精,您老千万别让他把咱爷给祸害了。”

刘嬷嬷听了,忍不住笑了起来:“可是胡说,什么狐狸精,不是位公子吗?”

福庆嘟囔了一句:“那狐狸精也有雄的,这雄的勾起人来,比雌狐狸还厉害呢,您回头见了就知道了,总之,看好了爷要紧。”

朱晏收拾小跨院可把满府都折腾了过子,刘嬷嬷没个不知道的,原先还道爷是在外头瞧上了什么人,这安置在半闲堂的小跨院里,定是爷心上的人儿,可进了府才从管家嘴里得知是位公子,这会儿又听福庆说了一通,对三娘更好奇了。

只昨儿夜里,她来时三娘已经睡下,她也只进屋来瞧了瞧便出去了,未跟三娘照面,虽未照面,可这屋里的摆设,帐子,窗前的贵妃榻,妆台,一样一样儿,哪是个公子住的屋子,合该就是个姑娘的闺房。

刘嬷嬷是真惊了,想着莫不是真让福庆说着了,爷这些年不娶王妃,是有了龙阳之好,这如何对得住九泉之下的太妃娘娘啊!倒也瞧瞧是个怎样人,怎就迷了王爷的魂儿。

故此一大早让人备下洗漱用具,在外间屋里候着三娘起身,哪想日头都老高了,连点儿声儿都听不见,刘嬷嬷这才进了屋,隔着帐子见里头那位睡得呼哈呼哈的,一点儿醒的意思都没有,刘嬷嬷刚想着唤她一声,就听隔壁琴声传来。

既从隔壁传来,自是爷弹的,刘嬷嬷底细听了听,虽听不出所以然,可曲里的缠绵之意还是分外清晰,刘嬷嬷不禁有些怔,就算当年王妃还在的时节,也未见王爷这般过,莫不是真瞧上这位了。

正想着,便见帐子里的人坐了起来,刘嬷嬷这才拢起帐子,两人一照面,刘嬷嬷心里不禁松了口气,暗道福庆眼拙,这明明就是个姑娘家,哪是什么公子,怪道爷使自己过来伺候。

刘嬷嬷的目光在三娘身上扫过,姿色虽不算出挑,可这身皮肉,哪是男人能有的,虽算不得美人,这细粉的肉皮儿,配上这双灵动的眼,却分外精神。

只此时却皱着眉,仿似有什么烦心之事儿,刘嬷嬷还没询她,三娘已经先开口了:“一大早的,谁在外头弹琴扰人清梦,够缺德的。”

刘嬷嬷给她这句话弄愣了,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舌头道:“那个,是爷…”

爷?三娘想了会儿才想明白,她嘴里的爷就是美皇叔朱晏,想这古人也没别的消遣,不管高兴还是发愁,反正有事儿没事儿的就弹琴吹箫,这一大早就弹琴,莫不是给自己传情呢。

想到此,三娘心里立马舒坦了,也不觉着是噪音了,侧着耳朵听了会儿,没听出啥意思来,暗道,美皇叔这也太含蓄了,过来亲个嘴,耳鬓厮磨一番或者直接滚床单,不比弹琴强,不过也不能要求太多,毕竟美皇叔是个不折不扣的古人,能跟自己这样,都得说自己造化,遇上个开放的。

这样也挺有意思的,先跟美皇叔谈场小恋爱,然后再水到渠成的滚床单才自然,想着这些,三娘也不怨念了,收回念头,打量了刘嬷嬷几眼:“你是谁,守财呢?”

刘嬷嬷恭身道:“老奴刘嬷嬷是爷使来伺候公子的。”

三娘眨了眨眼,心里也就明白了,朱晏早知自己是女的,却不知道守财是个太监,想是觉得守财伺候自己到底不便,这才派了个婆子来,且瞧这婆子的目光,估计也瞧出自己是个女的了。

瞧出来更好,省得自己以后还得装,三娘忍不住按了按胸前硬邦邦的裹胸布,心说再这么裹下去,就算不缩成平胸,也得下垂,而且,裹着这个睡觉真正一个受罪,这屋里本来就够暖和了,自己穿的这么严实不说,还弄几层布裹上,能不热吗。

这一说热,三娘就觉浑身不得劲儿,见从外头进来几个婆子捧着洗漱用具,三娘跟刘嬷嬷道:“若是方便,可否沐浴?”

三娘话说的挺客气,她是朱晏的贵客,别说想沐浴,就是想游泳,估计都能现给她挖个池子,刘嬷嬷忙吩咐下去,叫抬了木桶置在屏风后,注满热水之后,刘嬷嬷倒有些为难了,虽知道是个姑娘,可对外却是公子,自己若是伺候她沐浴,岂不露了馅儿。

三娘见她神色,自是知道她为难什么,便道:“我洗澡一向不惯人伺候,你们只在外头就是了。”

刘嬷嬷暗松了口气,忙领着人出去了,三娘在屏风后宽了中衣,把裹胸布一层层拆下来,胸前两团白,嫩,一经解放突就跳了出来,三娘低头瞧了瞧,还好没下垂,也没见小,挺挺的立在空气中,粉白粉白的。

三娘自己都得承认,这张脸虽算不上美人,这身子绝对有勾人的资本,她自己看着都喜欢,更别提男人了。

三娘是觉得,女人的脸虽然有用,可要勾男人,起决定因素的还是身体,因为男人基本都是用下半身思考的动物,看脸的最终目的也是滚床单,所以身体远比脸重要的多,不说文帝,就是外头的美皇叔还不是一样,要朱晏是个喜欢漂亮脸蛋的,哪会让自己勾上。

三娘沉进热水里,舒服的叹了口气,想着美皇叔那张脸,险些又睡着了,不是刘嬷嬷在屏风外头叫了她几声,估计三娘这会儿已经睡过去了。

三娘从桶里出来,抹干净水,便瞧见那边儿架上,不知什么时候放进来的衣裳,她拿在手里 抖开,在自己身上比了比,见是一件云缎长袍,虽是男装样式,却正合自己身量。

三娘瞅了眼那边儿的裹胸布,眼睛眨了眨,决定放弃,反正自己也不出去,就在屋里待着,穿那劳什子做什么。

想到此,便直接穿了中衣,外头套了这件长袍,头发擦半,披在后头,从屏风后出来就想往外间去。

刘嬷嬷唬了一跳忙道:“爷在外间屋呢,公子这般不妥,待老奴给公子束发。”

三娘一听朱晏在外头,眼睛一亮,恨不得勾他呢,这不正好,梳什么头发,散着才好,三娘挥挥手:“还有些湿,晾会子吧不妨事。”说着已撩开帘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