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奇怪,几天不见,他好像沉稳了很多?

等人渐渐退出去,镇远候坐到我的床边,先伸出手,摸上我的额。

“真的很烫呢,怎么这么不小心呢。”他喃喃地低语了一句,忽然伸出手握住我无力的手,“玉哥哥,才几日不见,你好像瘦了很多。”

是吗?我瘦了吗?这两天忙着陪驾,都没有好好照过镜子,瘦了倒无所谓,当作减肥,只是不知道丑了没有。

“楚真很相念玉哥哥呢,只是…你入了宫,想见反而不似以前那么方便了,宫内人多嘴杂的,唉,我想了想,还是司哥哥说的对,我不能给你惹麻烦。”他叹了一口气。

细细的手捏着我的手心,慢慢地摩挲着,感觉很舒服。

“不过听说你病了,我可是特意向皇帝哥哥请旨,被他特许了才来看的,呵呵,想到这里,不知道你的病是好还是坏…”他轻轻笑。

“玉哥哥…”声音忽然放低。

我的手被抬起,我勉强睁开沉重的眼睛,眯起眼睛,隐约见眼前那人轻轻地俯身下来,将我的手贴上他的脸颊。

我心内一怔,实在是困倦的不得了,于是重又闭上眼睛。

醉卧美人膝 第169章 惊魂

锦乡侯府,书房内。

“咦,阿真啊,你终于回来了。”书桌之后,手腕微动,摇着红色扇子,锦乡侯双眸望着脸色有点忐忑不定的少年,他的脸色这么难看?

一颗心慢慢地掀了起来,忍不住冲口而出,“他…咳,玉营首他怎么样了?”

心中在打鼓:嗯,楚真脸色差成那样,难道那家伙病的很严重吗,如果真的是那样的话,无论如何也要进宫看一下,就算皇兄他因此而不悦…也应该…

出人意料的是,少年抬起头,喃喃地说:“没事的,他已经无碍。”

“你…真真给你吓死人!”锦乡侯提着的心啪地落地,扇子合起,轻轻责备说,“既然无碍,为什么楚真你一脸如丧考妣的表情?你知不知道这个表情很吓人!唉…”

少年不言不语。锦乡侯忽然停住埋怨,因为他发现锦乡侯的脸色越来越阴沉,那么鲜活生动的少年脸庞,几成苦瓜面。

“怎么了?”他慢慢站起身,眉头微微皱起,“楚真,发生了什么事吗?”

镇远候楚真不开口,但是他的模样,却像是随时都会哭出来。

“阿真不要慌,有事慢慢说…”看着少年的表情,锦乡侯刚刚放下的心哗地又提起来,不是说无碍吗?这种表情又是怎样?

这提心吊胆宛如黄河九曲的自伟真是销魂,早知道何必忍着,自己进宫直接去看不就成了…

他心中苦笑。

“我…”楚真双眸一抬,楚楚可怜地望着锦乡侯,嘴角微动,突然说,“司哥哥…我…我不知道怎么说!”

“什么?到底是什么情况?”毛骨悚然,锦乡侯望着眼前的少年:他的脸色如此难看,竟似乎有难言之隐出口,他刚才从宫中探病而归,看的是那迷糊家伙,难道说…

心头一震,锦乡侯目光微利,紧紧锁定眼前少年,心突突跳:楚真,难道你…发现了什么不成?!莫非你发现那家伙是…

而仿佛是要验证锦乡侯的担心,镇远候楚真深深呼吸,用颤抖的声音慢慢地说:“司哥哥…我…我发现…”

在那一瞬间,天地无声,锦乡侯唐少司感觉自己的心跳都停止。

在锦乡侯唐少司的炯炯目光注视之下,镇远候楚真忽然脸色忸怩,声音放低,说道:“我发现,我、我喜欢上了一个男人。”

“啊?什么?”锦乡侯一愣。

耳畔响起长长的消音之声:嘀~~~~~~~

他眨眨眼睛,有点不太相信自己的耳朵,于是侧耳倾听,追问:“你说什么?”

“我…呜!!司哥哥,我想我喜欢上一个男人啦…”楚真不好意思地垂着眼睫毛,忽然伸出手,紧紧捂住脸,好烫。

“啊…”危急解除,锦乡侯翻了翻白眼,忍住想要猛敲楚真头的冲动:这个死小子,如果不是我老人家心脏强悍,换了第二人,这莫名其妙而来的三起三落,跌宕起伏,肯定早被他吓死。

本来以为他发现了小玉儿是女性,没想到…哈哈…喜欢上一个男人而已…

小扇子啪地打开,轻轻扇风,松懈下来的男子心内偷偷地哈哈大笑。

等等,一个男人?

幻想中的笑声还没结束,忽然之间有种不大好的第六感袭来,锦乡侯汗毛倒立。

“喜欢上一个男人…那么那个那人是…谁?不是那么凑巧吧。”

眉脚抽搐,望着眼前人,那种预感真的不大好不大好。

“你…喜欢上了谁?”锦乡侯停住摇动的扇子,强子镇定,问。

上天保佑,千万不要是那个名字不要是那个名字。

“是…啊,我不好意思说。”楚真别转脸,一张俊脸憋得通红。

锦乡侯看的惊心动魄,为了套出那个关键名字,却只好装无所谓:“说啦说啦,到底是谁,这又不是什么值得难堪之事。”

“是吗?”镇远候楚真听锦乡侯如此一说,顿时只见目光闪烁,精神抖擞,如发现亲人一般情绪略见激动,“司哥哥你果然是…”

“果然是什么?”锦乡侯警惕问,随即摇摇头,“那个不重要,你还没说你喜欢的那个人是?”

“是…”镇远候垂下头,“司哥哥,这话我谁都没有说,你也不要泄露这个秘密。”

锦乡侯感觉自己即将忍出内伤,却依旧撑着冷脸严肃点头:“嗯,我保证。”

“那个人他是…”楚真脸色更红,声音微弱。

但这关键时刻,怎能错过?纵然是蚊子哼哼,也逃不过锦乡侯竖起的耳朵。

少年神色腼腆,嘴角一动:“是玉哥哥。”

楚真话刚落,锦乡侯忽地感觉就好像同时有五六七八九十个霹雳一起从天而降,个个落在他的头上,一时之间被雷的浑身酥软,遍体疼痛,冰火两重天。

他张了张嘴,想笑,又想哭,脸色跟心情同样复杂的难以言说。

最终他努力吞了一口气,调整面部表情,干笑出声:“哦,呵呵,呵呵。”

“司哥哥,你要替我保密哦!”镇远候楚真拉起锦乡侯的手,“现在只有你跟我站在一起了。”

“嗯…嗯…我绝对会保密。”锦乡侯答应着,望着楚真双眼,忽地叹一口气,颓然皱眉,听他末一句却觉得奇怪,于是随口问,“什么叫做只有我跟你站在一起了?”

镇远候楚真脸颊红红:“因为我听说你…你…是那样的人,”他低下头,用蚊子声音哼,“我、我从来都没有这方面的经验…所以只用向司哥哥你来说,也许只有你会理解我。”

楚真小声地说完。

“哦…”意味深长地叹,“我是…那样的人?”锦乡侯眉脚抽搐,霹雷的感觉再次销魂地遍布全身,冷笑问:“这话是谁告诉你的?”

体内压抑的怒气正风雷滚滚,其实何必问,答案不言而喻,只求一个证实而已。

果不其然,楚真望了他一眼——“嗯…以前,…玉哥哥,他说过一些,说你喜欢…呃,他让我…离你远点。”双手交握,小子更加低声。

绝望的怒吼在锦乡侯的体内横冲直撞,他有种要自爆的感觉。

“这个死东西…臭丫头,该死的家伙…单细胞植物,笨蛋,白痴,蠢才,猪…”锦乡侯心中咬牙切齿,“别叫我捉到你…别让我杀入宫内去…”

可表面上还要装作和蔼不惊的样子,手在微微颤抖,锦乡侯蓦地转身背对着镇远候,嘴角一动,无声地咒骂,无声地苦笑。

半响。

“你怎么知道你喜欢上他?”事到如今,锦乡侯收拾无处发泄的怒火,生气不是解决之道,目前最要紧的,是解决楚真,

唉,抱头,为什么那笨蛋惹下的祸端都要自己来收拾呢。

他无奈地摇摇头。

“这个…我也不知道…”楚真低声,略带紧张地说,“不过我以前很喜欢玉哥哥,总想要跟他在一起,不见了他就很挂念,我以为…那只是平常的感觉。可是,就在他入宫之后,司哥哥你不让我们随便进宫找他,我就…很想他…有时候做梦…”

他脸色绯红,像一只被煮熟的螃蟹,停住话头。

做梦?什么梦?为什么老子都没有做过那样的梦?脑中自动翻现奇怪画面的某人,头顶几乎窜出愤怒的火光,而心底…被压抑下去的怒气重新翻腾上来。锦乡侯手握紧,扇子吱吱响抗议自己重新惨遭被虐待的命运。

“是…本来我也不知道…我以为…那不过是一时的胡思乱想,但是…但是…”镇远候蓦地停住口。

“但是怎样?”

“但是今天我进宫这一趟之后,我…”

“进宫!…难道你…”锦乡侯身子一晃,说不出话,胸口一阵窒息,颤抖声音问,“你…做了什么吗?”

“我…”楚真想了想,最终坚决地摇摇头,“没有。”

“没有就好。”松一口气。

“可是我看着他的时候,很想要去…”

“够了!嗯~~~我的意思是不要说了!这些不用对我说!”

“司哥哥,唔唔,我该怎么办?被玉哥哥知道,肯定不理我。”

“是啊是啊。”

“真的是这样吗?呜呜,我不要他讨厌我,”

“据我所知,他真的很讨厌这样的人哦。”

“那怎么办?”惊恐地瞪大双眼。

“怎么办?”锦乡侯看着眼前苦恼的少年,渐渐地计上心头,哼哼,既然你不知道怎么办,那么就让本侯这个“前辈”来教你好了。

一丝略带邪佞的轻笑在锦乡侯脸上浅浅浮现。

醉卧美人膝 第170章迷醉

半梦半醒了我感觉烧得厉害,浑身热热的十分难受,而更加难受的是,我似乎被迫吞了一口苦苦的东西。

那种苦涩让我的舌尖都麻了起来,简直如毒药。

怎么可以如此虐待病号。

我虽然不能反抗,仍旧大怒:什么东西这么难喝。

于是坚决拒绝吞下,使劲儿往外吐。

耳畔似乎有人絮絮叨叨念着些什么,蜜蜂似的,嗡嗡嗡不停,可惜一句都没有听清楚。

再到后来,我隐约听到一声叹,幽幽地好像带着无限地惆怅,叹的我的心也跟着揪起来了,就好像有个受了委屈的小媳妇窝在角落里哀哀怨怨地唱:如花美眷,似水流年,似这般良辰美景,都付与断井残垣。

真心酸,只可惜跟我无关,我最受不了这么悲悲戚戚的样子,如果有委屈,我宁可大醉一场闹一场。

正在想着,忽然感觉有什么压在我的唇上,并且轻轻动着,一点一点地向内送着什么。

奇怪的感觉,麻酥酥地,就好像裸身躺在暖暖的春风里晒着日光浴,又可耻又可爱,全省逐渐麻痹,那送入口中的东西也不那么苦涩了,起初我还惨淡反抗,道最后竟发展至享受阶段,那些难以下咽的东西居然一点点慢慢地全部吞了下去。

病了并不打紧,最重要是不能讳疾忌医,能吞药就代表病愈的一半。

到了中午的时候我感觉浑身轻松了很多,似乎是吃了什么好东西,勉强能坐起身来跟史英标谈笑风生了。

顺便问了一下早上是谁来过,顺理成章听到镇远候的名字我没多少意外,不过看史英标的脸色比较奇怪也就随口问了一句:“楚真有没有说什么?”

史英标终于逮到机会似地说:“营首,您以后可否不要跟镇远候走得太近?”

“什么意思?”我斜眼睛望他。

“这…”他踌躇一下,说,“镇远侯在皇太后她老人家面前十分得宠,听说皇太后拿镇远候要紧的不得了,属下担心…”

“你担心楚真脾气不好,我惹恼了他就等于惹恼了太后?”我笑,“该干的横竖我都干了,不该干的也没少做,放心,楚真决计不会跟我脸红的。”

看我如此大包大揽,史英标脸上的担忧却没因此而减少。

“看你的样子好像还有话没说?”

“嗯,其实今早上,除了镇远候,还有另外一个人也来见营首了。”他忽然说。

我吃了一惊,某然的影子嗖地飞过心头,想了想,绝对不可能,立刻打死:“是谁啊?”

“公主。”史英标意味深长地看着我,慢慢地抬起头。

“公主?”我条件反射地动了动手指,“悯情公主亦或者…”说到这里我自己打住,悯情公主是有未婚夫的人,为人又大方善良,高贵舒雅注意举止,唯一能闯入这男性世界飞扬营的,除了吟月那疯丫头还有何人。

我叹一口气:“史侍卫你就那么看着公主走进来?”

“公主没有进来。”他眯起眼睛看着我。

“嗯?那刁蛮丫头…咳咳,我是说公主怎么可能…”

“因为镇远候拦住了吟月公主,没让她进门。”

“楚真?”我眉毛一挑,楚真居然有这种能为?那么以后要好好求求他,让他把这可恶的公主从我身边彻底清扫走。

“是啊。”史英标说,“属下也没有想到。不过公主居然听从了侯爷的话,但是…”他长长地卖着关子,在我冷冷又充满威严的目光鄙视下才说,“不过属下觉得侯爷跟公主殿下那两位的相处非常的古怪。”

“什么意思?”我饶有兴趣地问。

“有点像是要吵架,又有点像是赌气…看不明白。”他叹一口气,厌倦了当传声筒的角色,“营首,该吃药了。”

“哦…”

我答应一声,他从门口的士兵手里接过木盘,拖着端到我的跟前,我伸手端过热热的碗,放在嘴边轻轻地一啜,忽然有种奇异的感觉掠过心头。

“烫么?”史英标从旁问。

“嗯,没什么…”我答应一声,重新端起药丸,捏着鼻子一口气喝光。

喝过药躺下的时候我想,就这种回复速度,不到傍晚我就可以仍旧站到赤龙大殿去值班了。

想到这点,浑身有点激动又有点惊悚,痛苦跟快意交织的感觉。

我缩进被子里,沉沉睡去,这一睡一直到了晚上掌灯,我才昏头昏脑爬出来,一张口,居然无法发出声音,努力地伸手掐住脖子,才勉强发出几声类似呻吟般的叫。

史英标听到声音,从门口一溜小跑窜进来:“营首,您醒了。”他从眉蹙起,望着我,十分担忧的样子。

这个罪魁祸首。我伸出手指着我的喉咙,示意给他,同时心酸地想:妈的,难道从此我就变成哑巴了吗?

“营首您怎么了?”他惊得声音颤抖,“您的声音…”

“我…”我伸手捶着胸口,引发一连串咳嗽。

“营首,您不要动,我去请太医,马上。”他急了,转身出了门,连嚷嚷起来。

就这么一阵折腾,我已经觉得气喘吁吁,浑身脱力,无力地依靠在床边,感觉手脚都在微微发麻。

环目四顾,陌生的地方,陌生的人,一种孤独感觉涌上心头。

我慢慢地闭上眼睛,重又睡过去。

不一会好似闭太医到了,一阵乱过去之后,房间内重新归于平静。

我浑浑噩噩地睡在床上,一点清凉从两旁太阳穴渗入,逐渐地将浑身的燥热降了下来。

迷迷糊糊我睁开眼睛看,眼前金光迷离,古怪的花纹纠缠,触目惊心,又有种距离的久违感。

“嘶…”我嘴唇一动,想要说“是你。”

却说不出话。

杀人狐狸,这半夜,忽然出现在高手如云的飞扬营内的杀人狐狸,他坐在我的床边,忽然伸出手指,轻轻地拦在我的嘴上。

我眼睛一转,望见在我的床边上,半跌坐在地——是史英标。

我抬眼望着他。

“点了穴的。”他低声对着我笑。

“嗯。”从鼻子里冒出这个词汇骂我眨眼望着眼前人,如梦,如幻,如果他走了,这一切,等我完全病好了清醒过来,是否连一点点印记都留不下。

我的手指一动。

他伸出手,轻轻握住。

我尽量支撑着双眼皮不让自己睡过去,一眼,两眼,他的面容慢慢地模糊起来,又清晰,又模糊,只是因为他低头对我,背着光的缘故,所谓的清晰,也只是一个大体的轮廓而已。

“谢谢你,狐狸,你居然能在这时候来看我。”说不出话,我用眼睛传达。

“你啊,平常那么嚣张不可一世,现在好,一场小病而已,却闹得生死离别似的,让人担心。”

压低声音,他沉沉地说。

“对不起啦,让你担心了。不过人家说只有白痴才不会感冒,因为我是天才,所以感冒比一般人重点也是应该。”我眼睛眨眨,继续说。

“不要用这种眼神看着我,你当这皇宫我喜欢多呆吗?”他叹一口气,“你,哪里不好住你住那里,你前辈子是什么投胎的。”

“反正我不是狐狸。”我嘴角一扯,相要笑,胸口一阵烦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