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英标办事效率过人,不一会儿的功夫洗脸水打来,衣物一概准备齐全,我洗了个脸,又吩咐他把门,自个儿转到屏风后面,整理了一下衣物,换上营首的服装,带上纱帽,配了宝剑,这才威风凛凛地出来.

"这两天有人闹事没?"一边喝粥一边问.

"大家伙儿都体谅营首的病不敢闹事."

"外面有人来闹事没?"

"也没有."

"好极了."三口两口把粥喝完,吃了几片菜叶,这才起身,"跟我去见皇上吧."

"是."

我迈步出了大厅,飞扬营已经是醒来的营盘,大家都非常努力,跑操的跑操,练武的练武,见我经过,无不敬礼,个个神采奕奕,朝气蓬勃,看得本营首赏心悦目,心旷神怡.

穿过宫廷回廊,我望着天上日色,这功夫,少玄应该是已经退朝,多半在赤龙大殿.

欢喜雀跃向着那边走,刚上了白玉阶,就听到一声怒喝:"都给朕滚出去!"

我吃了一惊,顿时停了脚步.

而就在这时,一干仿佛被霜打得茄子一样无精打采的太监宫女慢慢地从赤龙大殿内鱼贯走出.

我皱了皱眉,拉住了一个面熟的小太监:"公公,皇上这是怎么了?"

"我们也不知道啊,皇上自从退朝回来之后心情就很不好,摔了很多东西呢,谁也不敢多说话."

"哦…"

"我看玉大人就不要触这个风头了,皇上似乎正在气头上,万一…"他担忧地看着我.

我拍了拍他的肩:"多谢公公提醒."

"嗯…"他行了礼.转身走了.

我回头,对上史英标担忧的眼神:"营首,不然我们回去吧…反正皇上还不知道你已经病好了."

我叹一口气:"别说了."

史英标不再说话.

我迈步继续向上走.黑色地靴子踩在刚扫过雪的地面,发出轻微的脆响.

我跨过赤龙殿的门槛.向内走.

"朕都说了,都给朕滚!"那个人,爆裂的声音传来.随之而来地,不知是何物.带着一股猛烈气息.向着我的方向冲过来.

我一伸手,捉住了看,原来是一枚玉镇纸.

心头一阵发凉,如果被这东西打中了脑门的话,不死也要变成植物人.

少玄啊少玄,纵然你是九五至尊.高高天子,也不要这么草菅人命好啊,尤其对方是我,生命只有一次,要珍惜.

"还不滚,真大胆,你真地要朕把你推出午门吗?"愤怒的声音再度传来,随即他回头看.

我拿着那枚镇纸,慢慢地跪倒在地:"卧玉凤清,见过皇上."

"是你!"

"臣大胆,恳请皇上息怒."

"你不是病了吗?"

"臣已经病愈."

"不想要再病的话,就回去好好躺着."

"皇上…"

"朕说过地话,不想要说第二遍!"

"如果臣的病能让皇上您息怒的话,臣愿意跪在这里."

"玉凤清,你在要挟朕吗?"

"皇上,您该知道,臣…是以皇上您龙体为重."

我慢慢地说,恒久低头,不曾望过他一眼,难以判断他神情,更不知他莫测的心意.

耳畔轻微地脚步声起.

我略略抬眼,望见那明黄色的靴子,走到我地跟前.

他不说话.

我低着头.

恒久,我听到一声叹.

少玄的人蓦地蹲了下来,他伸出手,搭在我的肩头,我身子一抖,还没来得及动,他的手臂环抱起来,一用力,居然将我揽入怀中.

我吃了一惊:"皇上!"

"别动."我喃喃地说.

"皇上,请你松手."

"朕叫你别动."

"可是…"

"没有人…"少玄他说.

"什么?"我不解.

"没有人是站在朕这边的,没有人是听朕的."他茫然说.

"皇上,您说什么!"

我心惊十分.

"真的没有人,"他慢慢地,艰涩地说,"凤清,这大殿内很冷,很冷,你觉察到了吗?每次我都冷的要命,可是还得强忍着,朕是为了什么在强忍呢?这了这个岌岌可危的皇位吗?还是为了…"

"皇上,这些话不要说."我惊骇,想要阻止他.

"为什么不能说?为什么不能做?朕什么都不能说什么都不能做,凤清,朕是什么?"

"你是皇帝!"

"我是个…什么都不能做的皇帝吗?"

"你当然不是,你英明神武,没有人可比得上."

"哦…"他叹一声,下巴抵在我的肩头,"你会站在朕这边吗,永远站在朕这边吗,凤清."

"当然!!!"我斩钉截铁地回答.

那一刻我想,无论世事如何变化,沧海桑田,红颜白发,无论天下人站在哪里,对谁俯首称臣,在我心底,只有一个皇者,只有一个人是这天下之主,而我玉凤清的三尺宝剑为他而提,永永远远,只会站在他的身边.

是的少玄,我永远站在你的身边.

纵千万人,吾往矣!

第173章发誓

“你究竟是为了什么不开心?”坐在龙桌前的台阶上,我歪头,看旁边的少玄。

少玄半垂着头,隔了一会忽然说:“你不能对任何人说哦。”

我“哦”了一声:“你当我那么喜欢对人讲是非吗?信不过我就别说好了。”

少玄的脸上浮现一丝不好意思的表情:“不是我信不过你,只是你…你跟少司的关系未免太好一点了吧,朕是怕…”

“什么大不了的事儿啊,我想少司也许还不想知道呢。”我咂咂嘴。

蓦地看到少玄明艳的脸色一沉。

我翻翻白眼,好像我一不小心,又戳到老虎屁股了,于是赶紧求情,款款地说:“臣无状,臣一时不知所云,请皇上恕罪。”

他伸出手指,直直的按上我的脑门:“就你这张嘴,如果按国法的话,你有十个八个的头也够砍的。”

“皇上您不舍的嘛。”我嘿嘿笑。

“那么…你给朕发个誓吧。”他忽然眨眼睛。

“发誓?”我一愣。

“嗯。”他的脸色带着郑重,“你给朕发个誓,朕才信你。”

我快要笑死:誓言啊,少玄什么时候也要凭着誓言来信人了?以前我跟秋震南一块的时候,身边最不缺乏的就是誓言,一抓一大把。

我露出笑容。

少玄看到:“想好了吗?”

“当然可以。”我一口应承,“我玉凤清发誓…”

“等等。”少玄忽然说。他腕底一动。不知从哪里弄出一把刀子来。

“这是干嘛啊皇子?您不是要切水果吃吧?”我伸出手,弹了一下那雪亮的刀子,别说。看起来还挺锋利的。

“你没听说过滴血为誓吗?”他扫了我一眼,眼波横扫。风情万种。

我一怔,随即醒悟:“什么?什么滴血?我没听说过!我只听说过滴血认亲。”

“没听说过那也不打紧。”她的声音很慈祥,“今天不是听说过了?”

他的声音温和的能出水。眼睛也一直一直地向着我送秋波,手还伸出来。温暖地握住了我的右手。我低头,依依不舍地看着那只玉色的手,甜上心头,再抬头。看看他绝艳的脸色,更是甜的将昏。最后目光一凛看到那柄刀子,寒光烁烁,刺激的我闭上眼睛。

心头痛苦跟快乐交加,一边滚烫一边冰冷。

“不管怎样,皇上,”我承受着美色之际愉悦跟肉体之痛苦双重煎熬之中,终于做出选择,严肃地说:“现在不兴这一套了皇上,我们都是文明人,怎么能做那么残忍地事情呢?发誓我当然可以做,但是你怎么忍心那冰冷的刀子割在我这么可爱的身体…啊!!!皇上你在干什么!!!”

我惨叫起来。

手头一阵剧痛。

我低头看,发现少玄握着我的手,那柄寒光闪闪的刀子不知何时戳在我的食指上。

鲜红色的血珠子,“吱溜”一下就涌了出来。

我疼得头发都竖起来,不能置信,惨叫连连。

“不要叫了,这么大声,外面会以为朕把你怎么样了呢。”他慢条斯理地说,一边给我放血,一边在脸上露出满意笑容。

“可是…”我疼得眼泪汪汪,“可是真的很疼。”

“现在发誓吧。”他面色狰狞地,撕破原先温和面具。

我很生气:“我发誓!行了吧!”

“发誓你不泄露朕跟你之间的一切秘密和任何人,包括少司。”

我觉得这句话太奇怪了,低头看看自己的手,一阵晕眩,只好妥协:“我发誓不泄露我跟皇上你之间的一切秘密,少司也不说。”

“行了吧?”我望着他,泪珠子扑啦啦地掉。

“嗯。”他露出笑容,手腕一动,刀子不见了,我正四处乱看他到底把那元凶藏到哪里了,少玄手一抬,拎起我的手,轻轻地吸吮。

“干嘛?”我吃了一惊,条件反射性向后拖。

手指一点沁凉,一点湿润,被他含在嘴里,莫名的感觉。

似有点软,是他的舌尖撞上我的伤口,还有点疼,我叫一声:“不是还要咬一口的吧!”

他似乎一笑,放开我的手,柔声说:“别动,等会叫太医给你再上点药。”

“哦…”我应了一声,举起手指看,血倒是被他吸干净了,只是那道伤口始终醒目,红红的在那里,慢慢地还渗出血丝。

我眨着眼睛,可怜巴巴地望着我受伤的手指。

“好啦,再重的伤你也受过,干嘛这一点点小伤口就疼成这样?”少玄望着我。

我顿时火冒三丈:“那都是迫不得已的,哪里有像你这样故意来上一刀的?我好好的手指,为什么无缘无故要开一个口子?我要给你身上开一个口子你会答应吗?啊?啊?啊?!你倒是说啊?”

我居高临下面对他,不知不觉几乎鼻尖碰上他的鼻尖。

他眨着眼睛仰视着我,忽然之间,咧开嘴巴一笑。

“你…”她那么一笑,仿佛春风飞入我的眼睛,眼前云雾笼罩,只知景色是绝美的。

“你若要给朕身上开一道口子,朕也是愿意的。”他笑说,一伸手,拉住我的肩。

我身子半倾,顿时失去平衡:“啊!啊要倒了!”

叫了两声,手臂胡乱挥舞一阵,终于给他捉到,他手臂伸出,我倒下来,扑入他的怀下:“凤清,凤清。”他说,“别吵。”

“啊!”我皱起眉,不解。

“朕现在才知道,少司为什么那么喜欢你。”他低声,在我耳畔说。

“什么?你说什么?”我像是被烙铁烫到一样,想要跳起来,“不要乱说哦!”

“朕说的不对吗?少司很少对一个人那么好的。”他笑了一声,“可是,朕也很喜欢你。”

我扭动的身子蓦地停滞,他在说什么。

“你是个很好的朋友,凤清,见到你,会让人不由自主地开心起来,比如朕,你想知道朕为什么不开心吗?”我揽紧了我的肩膀,我即刻尽量缩起肩头,垂下脸。

“朕的二皇叔,他奉命去调查一宗案子,却未经过朕的允许,把两个老臣给杀了!”少玄的声音蓦地低沉起来,带一丝幽幽的恨意跟寒意,“朕曾经嘱咐过他多次,要经过朕的允许才伤及人命,但是他从来不听!他说要彻查丹宁国世子的事,朕答应,他要派兵边关,朕答应,他要查这田产案,朕也答应,但他!居然如此肆无忌惮,一步步踩着朕爬上朕的鼻子!凤清,你说朕会不生气吗?”

“天王居然这样啊,摆明了是他的不对,你责罚他不就是了吗?”我忍不住说。

“责罚?怎么责罚?朕想要保住的老臣已经不在了,且就那么晚景凄凉地死在大牢,朕亲口对他们说过朕会保全他们的…哈哈,金口玉言,金口玉言,凤清,你知道他们当时是怎么感恩戴德地跪谢朕的吗?朕真的怀疑,这入夜之后,赤龙殿上。他的幽魂会回来,找朕…”

“不会地!”我蓦地打断少玄的话,他的声音阴森森的。听起来格外陌生,听得我忍不住地冷。“如果真的有鬼,他们要找的人也是天王啊,跟你无关的。皇上,你可以把天王打入大牢,对,也将他打入大牢,让他尝尝被囚禁的滋味。”

“谈何容易?”少玄叹了一声,轻声一笑,“他是两朝元老。先帝的亲弟,我的亲皇叔。功高赫赫,进中差不多有一半以上大臣是他的死忠,朕如果要惩罚他,你觉得会引发怎样的后果?”

“是吗…”我目瞪口呆,“这些我都不知道,不过,皇上最大嘛,就算你要惩罚天王,难道其他的臣子会反对不成?”

“朕怕和,不是他们反对。”少玄的声音如叹息,“二皇叔的能力多大,你知道吗?”

“啊…”

“算了,不提这些了。”他忽然话锋一转,“你好像也并不喜欢这些。”

“少玄,”我黯然,“如果你喜欢,我会听着,放心,我发誓过了,不会对任何人说。”

“好啦。”他松开手,拍拍肩,“朕知道你为朕好。”

“我能帮上什么忙吗?”我仰起头看他。

“你真的想帮忙吗?”

“那当然。”

“那么,晚上搬来朕的寝宫吧。”

“啥?”我几乎跳起来,“去做啥?通宵值班?我刚病愈,不适合加班。”

他的手指屈起,弹在我头上:“朕刚说过,朕…”忽然又打住不说,恼怒状,“你去不去?”

“白天能睡觉的话那就去。”

“不是值班。”

“那是干啥?”

“陪朕,睡觉。”

“啥?”

“你听得很清楚。”他斜着眼睛看我。

“抱歉。”我望着头顶雕梁画柱,非常有骨气地拒绝。

“为什么?”他上前,轻轻在我耳畔问,吐气如兰。

“本营首卖艺不卖身。”我侧面去看他,却不留神撞上他的脸颊。

脸颊蹭着他的侧面而过,随即定格在…我的嘴蹭上那张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