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有一句话叫做:可远观而不可亵玩啊。

我张了张嘴,咽下口水,想要请罪。

少玄伸出手,按在我的头上,轻轻揉动。

我觉得这个动作对九五至尊来讲,有点轻佻,不免抖了抖,下意识地歪了歪头。

不知又触怒他什么敏感神经,冷冷一哼,方才大晴天灿烂笑容,现在阴云密布马上要电闪雷鸣。

那只手也做鸡爪僵硬状,在我头顶,一点一点,收了回来。

“皇上…”我没有错。但是居然心虚。

“下去!”他狠狠地叫了一声。

“是!“我几乎跳起来,理由也不多问一个,转身就跑。

“站住!”他又叫。

我痛苦地闭上眼睛,好想要当作没听见。可是身子居然不由自主地顿了顿。于是我的逃跑阴谋破产。

我站住脚,转身,抿耳攒踢,聆听教训。

“去飞扬营看看,然后赶紧回来,不许耽搁!”他的声音很威严。

“是…”我拉长了声音,毕恭毕敬地回答。

“走吧!”

我迟疑地望了他一眼,这次是真的假的?不会又让我做无用功吧。

“快滚!”他爆声大喝,手一抬,不知什么东西嗖地想着我飞了过来。

我再无二意,就差用上轻身功夫,飞也似的从大殿内跑了出来。

脚步不停,一口气跑到听不到那人声音的地方,才靠身柱子上呼呼喘气。太可怕了,这人太可怕了。怪不得人家说伴君如伴虎。

史英标笔直站在身边,脸不红气不喘:“营首您又怎么惹到皇上了?”

我横了他一眼:“这话说的,拐弯夸我吗?也不看看你家营首我有这本事吗?”

“营首您别太自谦了。”他一本正经地说。

我哑然,只好厚着脸皮说:“谦虚想来是我的美德。”

他就差一点笑出来。

我恼羞成怒,伸手在他脑门是行重重一弹:“本营首搞不定那个别扭皇帝,还搞不定你?”

“营首,以权压人不好。”他捂住脑袋。

“这话你对那别扭皇帝说去,上行下效。”我桀桀奸笑,“你家营首我受了一肚子气,你身为属下,有义务替营首解气吧?”

他只管冷笑:“营首,别笑得那么猥琐,会影响飞扬营形象。”

“史英标!”我跳起来,掐上他的脖子。

“属下一时失言,英明神武的营首大人饶命!”他投降。

“现在说好听的已经晚了,本营首要杀人灭口谁也挡不住。”

正扭着他的耳朵,倾听他美好的叫苦连天声音,觉得人生毕竟还有光明的片段的时候,有个人从拐角处晃晃悠悠飘了出来。

我一抬头对上那个人双眼,那只手不听使唤猛地一扯,史英标发出杀猪般惨叫:“营首,您干脆杀了我痛快!”

我而对方看到我,一张白白的脸以野火燎原之势头,迅速红了起来。

他居然向着这边直直走过来。

察觉我的异样,史英标收了口,而我松开手,他的眼睛向前看,对上那人的脸,顿时也楞住了,随即轻手轻脚站直身子,靠在一边,同时垂首:“属下见过侯爷。”

侯爷,镇远侯,楚真。

他“嗯”了一声,算是答应。眼睛却不曾从我面上移开过。

我将眼光从他脸上转开,望了望天色,自言自语说:“时间不早了,赶紧回应吧。”

同时楚真已经走到我的身边。

我正犹豫是直接跳到走廊外面去,还是贴到走廊一边给他让路,亦或者就这么坦然走过去,多项选择非常难办。

楚真一伸手,牢牢拉住我的胳膊。

我吃了一惊,这个真是超出我的意料之外。

我僵硬地扭头看他。

镇远侯楚真抬起头,乌溜溜的眼珠看着我:“玉哥哥,”他声音空洞,慢慢说,“你不认识我了吗?”

我的心砰地一跳。史英标皱了皱眉。

“你退下,”楚真头也不回,“我跟你家营首,有话说。”

史英标不动。

我只好强笑:“侯爷有什么话,但讲无妨。”

“有关…锦乡侯。”他冷笑一声,“你不怕,我就在这里说如何?”

我眼前一黑:“史英标,你先退下。”

这次史英标飞快答应了一声,旋即离开。

“楚真…”我强笑,“你要说什么…”

他握着我的手臂的手忽然轻轻地抖了起来。

醉卧美人膝第214章惊闻

“楚真…”我收敛了笑意,“你要说什么?”

“放弃他吧。”握着我手臂的手在轻轻颤抖,镇远侯楚真,盯着我,“放弃他吧,玉哥哥。”

我觉得浑身汗毛亦微微耸立,对方的眼神太恳切,看得我心慌。事到如今,只好扯一扯嘴角:“楚真,你在说什么?”

“不值得你喜欢,那个人,锦乡侯他不值得你喜欢。”楚真望着我,脸上露出一抹惨然的笑。

“楚真…”我低下头,竟然有点黯然,“你不懂…”

“我怎么不懂?”他愤怒,“我哪里不懂,我看不懂的人是你!”

“楚真!”我皱眉,“别乱说…不过,的确是我…我不对,我不好,你…”

“你哪里不好?!”他另只手捉过来,握住我的肩,“你很好,玉哥哥,只是别跟唐少司厮混一块了,玉哥哥,他不是你能倚靠的人。你会吃苦的,你们不会有好结果的!”

楚真嘶哑着声音,如诅咒,如预言。而他只是好心在劝告我而已,我懂。

“别说了!”我忍不住提高声音,我听不得这话。虽然知道他对我跟锦乡侯有所误解,但亲耳听到这样的话,心里仍然觉得很痛。

“是真的…”楚真望着我,犹豫片刻,才说,“我曾亲眼瞧见,他抱着一个女人,在街上…”

我的心反而平静下来,那个人,是我啊。笨楚真。

我伸手,将他的手臂放下:“阿真。”我平一口气,慢慢地说,“你误解了,其实,锦乡侯跟我,没什么…

呃,关系。”

“什么?”楚真瞪大眼睛。

“我是说…”我舔舔嘴唇,斟酌着用词,“锦乡侯那晚对你说的,是骗你的…嗯,我跟他没那种关系的,实际上。”

我不是男人,所以…不是你想象的那样。所以…我没撒谎。

“真的吗?”楚真的眼睛里闪过一道光。

“是,是的。”我说,“锦乡侯他…他只是为了救我,那晚上你…太冲动了。”我扭过头,略微脸红。

“你说得都是真的?”楚真几乎跳进来。

“当然。”

我还来不及反应,楚真扑过来,拦腰将我抱住,重重撞在旁边的殿壁上。

“太好了…玉哥哥…”

喃喃地,楚真说。他的身形不比我矮小,脸颊紧紧抵在我的脖颈处,一会儿热,一会儿冷。

“楚真…”我张着双手,不知所措,“快放开我,会有人看到的。”

“我太高兴了。”楚真的声音略略哽咽,“太高兴了。”

垂下眼睛,他头顶的金冠颤颤地在我眼底下动,那着黑袍的肩头亦在微微抖动。

忍不住伸出一只手,按在他的肩头上:“楚真…”

想要安慰他两句。

楚真却直起身子,含泪的脸向着我靠过来。

“别过来!”我蓦地一怔,想到那晚的场景,大喝一声,双手用力推出,他的身子踉跄后退两步,倒在栏杆处,摇摇欲坠,只是,那脸上并未见多么伤心,反似带一缕笑容。

我望着他,扶也不是,说也不是,想了想,跺跺脚,转身就跑。

“玉哥哥!”身后的他叫。

我远远站开,警惕回头看他。

“我说过的话你记得吗?”少年直起腰,站在风里,一瞬间容光焕发,双眸清凉若许,看定了我。

“什么?”

我皱眉。

“我会对你好的,一定会对你好的。”他微微地笑,“所以…玉哥哥,一定要是我,一定要是我。”

不知是对我说,亦或者告诉他自己,他的表情,带着一丝笃定跟迷醉。

我咽一口气,倒退两步,不再看他的样子,拔腿就跑。

转弯的时候,听到一声咳嗽。

“营首…”他叫。

我紧急停住脚步:“你…你怎么在这里。”

史英标放下手臂,恭敬低头:“营首跟镇远侯谈完了吗?属下等着跟营首一起回营。”

他的脸色如常,我的心稍微安定。

“好吧,走吧。”

那消息传来的时候,我正在飞扬营,面对热情的兄弟们,心中斗争要不要喝上两杯再回去见君。

结果就有一个不长眼的过来说了一句:“听说督厂的某人…”

我的头嗡地响了一声,下意识地问了一句:“什么?”

然后对方见本营首不耻下问,大约大大地涨面子,于是提高声音:“听说督厂的那个谁…”

我向后退两步。

史英标眼疾手快,扶住我。

大家都发现异状,顿时鸦雀无声地看着我。

先前那面子大涨的家伙,偷偷溜走。

我张了张嘴,最后听到自己叫了一声:“去督厂!”

史英标嗖我同行。

我一路赶得着急。脑袋之中,那张骄傲的小脸飞来飞去,眉色极其淡,总是习惯用下巴对我讲话,又倨傲,我跟他的见面第一次就是动手捉我,而且捉的狠准,且出言调戏,总的说来,真不是个好人。

但是…

“是来看文情的?”

刚踏进督厂大门,转了两圈,眼前那白衣黑帽的督厂老大慢悠悠地说,眼睛扫了我一下,没有表情。

我的心中梗了一下,赶忙躬身行礼,放慢声音:“是的,厂公。”

“嗯,玉营首可算是个有情有义的人。这样有情有义的人,现在是很少见了。”他下了定语。手上一挥,“许老三,带玉营首前去吧。”

“是,厂公。”许老三躬身。从于若虚身后闪了出来,别有深意地瞅我一眼。

我顾不上研究他脸上的褶子多了没有,低着头,随着他行。

“说来也是奇了。”许老三的身子略带伛偻,在前方走着,一边说。

“怎么的?”我不免问。虽然我没什么兴趣。

“文情自受伤之后,奄奄一息,却只是无法咽气,我方才就是跟厂公商量,要不要给他一个痛快呢…”

我无语。打了一个寒颤,从身后用眼睛杀死他。

“可是厂公却说,也许他有什么放不下的心事,我正在猜是什么呢,营首你这就…来…了。”许明论阴测测,说完。

我脑中一片混沌:“许总管拿我开玩笑呢?”

“是不是开玩笑,等会儿便知。”许明伦站住脚,回头,两只红眼睛扫了我一眼,“到了,营首您进去吧?”

我身子一僵,抬起头望了一眼,眼前房门虚掩。

醉卧美人膝第215章断魂

房间内散发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我轻手轻脚向内走,听得几声浅浅咳嗽,微弱的好像透明阳光中的弥漫的烟尘。

伸手掀起入内室的帐幕,抬眼看过去,在床边垂下的床帐子遮掩下,文情盖着被子,一只手无力地搭在床沿上,并不大,泛显死寂般脆弱的苍白色。

我咽一口气,缓步走过去。

“咦…”帘子后那个人如梦初醒,轻轻惊叹一声,“是谁来了?”

我身不由已地定住脚,张嘴,却未发声。

“这味道…”帘子一阵抖动,随即归于平静,文情略带倨傲的声音重新响起,“是你啊…姓玉的…”

我这才能又动,勉强上前去,想了想,伸手将帘子掀开,眼前——是一张太过惨白的小脸,仍旧是熟悉的眉眼,只不过他无法如往日一样,下巴高高挑起对我。

“文情。”我轻轻唤一句,恍然觉得有点陌生。

“你来干什么呀?”他眼皮一抬,浅色的眼珠看着我,嘴角露出一丝不屑一顾一来,哦,这还是熟悉的样子。

“我…我来看看你…”他这么一问,我人好说讪讪地,不知道要说什么。但看他精神却是还好,心头稍微安稳。料想旁人说的“不行啊要死了”之类的话,大概也只是渲染之后的流言罢了。

“你会这么好心吗?”果然,他撇撇嘴,望着我。

“呃…你没事就好。”看他坏脾气又上来,我反倒安心,露出笑容。

“笑什么笑,别以为小爷躺在这里就由得你笑话了。”他的声音重又带一丝娇媚,眼波一闪,让我想起初次想见。唉,这家伙明明就是一坏蛋,一个反派,我竟想要来看他,可见我是脑袋坏掉了。

“怎么会,下官怎么敢笑话文情大爷您呢。”我吐吐舌头,既来之,则安之。

“哼!”他重重一哼,上下打量我,忽然一笑,“看你这幅样子,真叫人不爽。我说,幸亏现在是白天,黑夜的话,你是不是就不会来看我了?”

我一愣:“怎么会呢?”

“你那副胆小如鼠的样儿,我可记得清楚着叱…”他笑的和暖,笑的得意。

我忽然想起,知道他是取笑我上次不敢单身一个人回飞扬营,非要他相陪的事,不由得脸上一红:“我也不过是那么一次,偏被你撞上了。”

他怔怔地看着我,闭紧了嘴,忽然不说话。

“你不舒服吗?”我才想到他受了伤,不过他的身子被被子盖住,也看不出伤到哪里,于是只好探头探脑地望。

“你干站在那里干嘛,这床边坐着,会腌臜你玉大人不成?”他忽然又尖声说,非常尖刻的模样。

我望了望他脸色,只好靠过去,赔笑:“下官司是怕文大爷你又骂下官不尊重伤者呢。”

他看我坐下,脸色稍微安稳,低低喘了几口气,才说:“少说些好听的,我能不知道你心底烦我恨我?这次来见我,已经出乎意料了。”

小脸上泛现出不同寻常的潮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