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晏晏……”我舌头打结,无法理解此情此景,“你怎被下狱了?”

晏濯香自案几后慢悠悠起身,手里还展开着一卷字帖,两手各牵一端,边瞅着字帖边走到牢门边,将手里的纸卷倾斜过来,慢悠悠望向我,“来向侍郎请教前人字帖。”

我接住他的目光,逆向看回去,从头发稍看到鞋子尖,再从鞋子尖看到头发稍,我眸子一眯,往他跟前踏一步,他退一步,我进一步,他再退一步,我再进一步。

到他退不动的时候,我才意识到已经是角落了,也才意识到在无路可退的时候,他唇畔上扬的微小弧度还在,很浅,很优美。我眯着危险的眸子,凑近,再凑近,压缩着两人之间的空气。

美人情怀,后宫心计

“好香。”我摸了摸鼻子,眼睛往他身上瞟了瞟,“一个大男人学女人佩香囊。”

晏濯香笑了笑,“我不用香囊。”

“可千万别说你天生丽质,玉体生香。”我抬手夺过他手里的字帖,找了个地方蹲下看草书,越看越入迷。

也许过了半个时辰,也许过了一个时辰,看完草书,我伸伸懒腰,赫然发现晏濯香的存在。

“那什么,你、你要请教什么……”我良心发现,决定不计前嫌,给他解惑一二。

晏濯香本来坐在我的木板床上闭目养神,见我终于回魂,才道:“书画同源,侍郎精于书,濯香专于画,若能了悟互相的精髓,岂不能在当下基础上更进一步?”

我想了想,是这个理。“就是说,你打算向我请教草书精髓?”

他点了点头。

我又想了想,蹲地上找了个细棍,在一地灰尘上挥就了一个字,扭头威严道:“你瞧这是什么字?”

晏濯香走过来,也在我身边蹲下,认真瞧了半晌,“不知道。”

我暗中窃笑,威严地咳嗽一声,细棍点在地上,“什么时候能认出这个字,什么时候再来向我请教罢!”

晏濯香深思了片刻,缓缓点头。

这时,狱卒来送晚饭,我旋风般飘到牢门口,接过饭菜,转身搁到小案几上。我挽起袖子提起筷子,不客气道:“晏编修,我就不留你吃饭了。”说罢,我夹了一筷子烧豆腐,美滋滋地往嘴里送。

啪嗒一声,筷子送进了嘴里,豆腐没进来。我瞪着眼睛一瞅,再接再厉,又一次夹起豆腐。又听啪嗒一声,豆腐还是没进嘴里,我怒火蹭地上来,放下筷子,一掌拍到案几上,扭头冲某人道:“我说你有完没完,不就没请你吃饭么,我坐个牢容易么我,这点饭菜匀你一份,我还吃什么吃!”

晏濯香手指间的小石子抛到了地上,笑着走过来,拿起我的筷子,夹了一块豆腐。我狠了狠心将头扭向一边。晏濯香将筷子转了个角度,豆腐嗖的一声飞到墙壁根下,一只瘦骨嶙峋的老鼠正路过,吓得吱了一声后飞蹿了老远,豆腐的香气沿着墙根舒展,不一会,被吓飞的老鼠鼠目寸光地溜达了回来,一口咬定豆腐,拖到墙角啃了起来。

我痛心地再将头扭向一边。没多久,听见角落里吱吱的叫声和翻腾声。我将头转回来,目睹了一只瘦骨嶙峋老鼠惨死的一幕。

我目光抽搐,久久无言。

晏濯香将食案移开,矮身到我跟前,神色郑重,“张嘴!”

他让我张嘴,我自然不会张嘴。他毫不犹豫地一手撬开我的嘴,一手丢了个什么玩意进我喉咙里。我还没尝出味来,那玩意就滚下了喉咙。

“十香软筋散?含笑半步颠?”我掐着喉咙想把那玩意咳出来,眼泪咳出来了,那东西却半个粉末也没见出来。

“九花玉露丸。”

我停止了咳嗽,隔着散落的发丝斜眼望过去,不知其真伪。晏濯香从我身边撤离,收好了字帖,放进袖子里。

“最迟明日申时顾侍郎便可到府,不过前提是三顿不要吃饭。”

我危险地眯起眼,“三顿?”

晏濯香迈着步子到了牢门边,我在他身后问了一句,“谁要我死?”

“明日便会知晓。”

“你怎知今日晚饭会有毒?”我在他身后又问了一句。

“我想……”晏濯香在牢门边回眸,莫测一笑,“今日三司会审后,顾侍郎定然也猜到了晚饭不可轻易食用。”

“是么?”我眼睛微眯,“如果不是你阻止,只怕我真吃了呢。”

“以身犯险,只为看我救是不救。”晏濯香眼里的笑意深了一层,如有一团光华在他眸子里流转,“顾浅墨当真可为人所不能为之事,如此城府,何愁他日不能入阁拜相!”

“什么入阁出阁,哪家要嫁女儿么?”我蹲在草堆上,摇着折扇,欣喜道,“有喜酒喝么?”

※ ※ ※

某人走后,我叼着一根草躺在破床板上,肚里饿得咕咕叫,辗转反侧难以入眠。杏园投毒案终于追查到了酒壶的来源问题,此时顾浅墨若畏罪自尽或者被杀人灭口,于某些人都是有利的。

若定性为畏罪自尽,那么毒杀皇子的罪名自然是落实了。若被查出是遭人灭口,那么此案将会继续牵扯下去,最后终将至一些人于死地。好厉害的手段。

在我惨兮兮饿了三顿后,未牌时分,圣旨降到天牢,将我无罪释放。这么快就查出酒壶的来历了么?我在心里嘀咕,不过站在太阳底下自由活动的滋味确是十分久违的,我揉着胳膊甩着腿儿,就见我家总管驾着一辆豪华马车奔我跟前来。

“那白瓷青纹酒壶居然没从咱们府上搜出来……”坐在马车里,我摸着下巴犯嘀咕。

驾车的梅念远清了清嗓子,“假山底下被人塞了几只,我给偷偷丢了。”不愧是我顾府的总管,做事能够随机应变,不拘小节。

我哦了一声,靠在车壁上,好奇问:“那酒壶最后是从哪里搜到的?”

梅念远压低了声音:“赵淑媛娘娘宫里。”

我两眼一直,一把揭开了车内的垂帘,凑到车外的梅念远身边,“老狐狸怎么说?”

“圣上得知淑媛娘娘毒害晋王,并嫁祸给大人,龙颜大怒,要废了赵淑媛。”

“什么!”我心内一惊,“那魏王呢?”魏王乃赵淑媛所出,晋王小骚包的长兄,素来聪慧知礼,连冬日觐见老狐狸都要坚守君臣父子礼仪,穿得如同个滚圆的球一弯身就滚到地上去,还能在额头摔了几个包后坚持行礼。

“魏王只怕会被削去封号。”

我一把按住梅念远的肩,“掉头,进宫!”

火急火燎赶到宫里,若不是梅念远准备周全,从府里带来了我的入宫腰牌,只怕以我一身落魄寒酸的穿着,又不会被放行了。

太监道圣上在御苑,我火速奔了去。

绕过花木扶疏后,瞧见三位阁老跪在青石板上一字排开,前方是一脸森寒的老狐狸,老狐狸旁边有个书案,书案前跪坐着翰林编修晏濯香,正牵袖提笔蘸墨,似要书写什么。

我跑得急,一个不留神,脚下被根藤蔓绊了,我以前飞的姿势扑通一声摔得跪倒在三位阁老屁股后头。

这声扑通将因达不到和谐统一意见的五个人生成的凝固时空给打破,十道诧异的目光投向了声音的来处。

“啊……哈哈哈……咳……”我干笑了几声,对被吓得不轻的几位阁老深表歉意,再向皇帝老狐狸赔笑,“臣、臣参见陛下……”

老狐狸目光一沉。好在这时,追赶我的老太监终于上气不接下气拖着一具肥腻肉身挥汗如雨地赶来,“顾……顾侍郎,闯……闯不得……”最终发现本官还是闯了御苑后,老太监向老狐狸哭丧着脸,“陛……陛下,顾大人他……”

“你退下。”老狐狸冷着脸。

老太监抬袖子擦了擦脖子上的汗,唯唯诺诺又气喘吁吁地退了。随后,老狐狸阴沉的目光毫无阻碍毫无保留地盯向了我,三位阁老也都一齐面无表情地看着我。我目光一偏,瞧见书案后跪坐的晏濯香也从众地瞧着我,似有深意,但瞧不出有几个意思。

我将自己几乎摔趴下的姿势稍作调整,跪得庄重了些,肃穆望向老狐狸,“臣顾浅墨蒙受不白之冤,在陛下圣恩浩荡下,终于涤清冤屈,得以昭雪,吾皇万岁,圣德齐天,功盖三皇,德赛五帝,千秋铭铸,万载流芳……”

“够了够了。”老狐狸甩了甩袖子,表示不耐烦,但面色明显缓和了不少,果然这招屡试不爽,我一阵窃喜。却听老狐狸道:“顾浅墨,今日闯朕御苑,究竟所为何事?”

“臣特向陛下谢恩来了!”我诚恳道。

“然后呢?”老狐狸不依不饶地望着我。

“没有然后。”我一口道。

“哦?”老狐狸瞅着我,眉毛挑了挑,大袖一挥,“既然如此,爱卿可以退散了。”

“只是么……”我面色犹疑。

“没有然后,却有个只是?”老狐狸像是瞧出我肚子里的小九九,不动声色地等着我放马过去。

我将视线一转,转到晏濯香脸上去。晏濯香似乎有种不好的预感,也不动声色将视线一转,转到眼皮子底下的白纸上,以一种眼观鼻鼻观心的淡然入定姿态默默无视于我。

“只是晏编修似乎有话要说。”我才不惜含血喷人,信誓旦旦道。

老狐狸眉头一动,转看晏濯香。晏濯香无法继续装入定,抬起白纸上的目光,漠然看我一眼。

这时,萧阁老一张老脸板起,转身看了一眼屁股后头的我,“顾侍郎知道圣上在与我等谈论什么么?就妄下言论,胡说八道!”

我摸了摸鼻子,掐指一算,“可是在讨论废黜赵淑媛娘娘,罢黜魏王一事?”

萧阁老哼了一声。老狐狸深深看我一眼,没说什么。

“对于此事,晏编修一定有独到的见解!”我对晏濯香遥遥做了个请的手势。

众人将目光移向了一直处于漠然姿态的翰林编修,我更是其中一员。

“陛下,此事需慎重。”晏濯香眼波转了几转,放下手中的笔,从书案后起身,对老狐狸行了一礼,“臣以为杏园投毒案并未终结,幕后主使另有其人。以臣所知,赵淑媛娘娘贤德识礼,素来慈善,怎会对幼小的晋王用毒?再者,以娘娘的聪慧,怎会使用自己宫里的酒壶,以落他人口实?另外,魏王素来得陛下赏识,得众臣称赞,小小年纪便有君子风范,实属难得。一年幼孩童,根本不会牵涉到阴谋案中来,又为何要削夺他的封号?魏王晋王都是陛下龙脉,望陛下三思!”

一席话说完,三位阁老纷纷附和,老狐狸深思踌躇了半晌,最后终于命晏濯香重拟圣旨,继续追查杏园投毒案,暂留赵淑媛与魏王封号。

我饥肠辘辘筋疲力尽回到自己府上,若不是有梅念远的搀扶,只怕连爬进府门的力气都没有了。我颤巍巍站在自己府里,顿有再世为人之感,唏嘘不已。

当瞧见院子里的日晷,日影正指向了申时末刻,我眼皮抖了抖,那小晏算得如此准,不过,御苑里我赌的一局,也是算得蛮准,究竟谁更准一些,一时间还真不好说。

“大人,您回来了!”

“大人,想死小越越了!”

“大人,您可回来了!”

我还没从掐指神算中回过神来,就见四个院子的男宠蜂拥而来,顿时暗香浮动,美人如云,草木萎顿,所向披靡。

我翻了翻眼皮,晕过去了。

扒光衣服,府中新规

在我晕过去后不知道多久,将醒未醒之时,一块香喷喷的红烧肉飘在我跟前,我不假思索毫不犹豫一口咬过去,红烧肉吃痛地躲开,到嘴的肉岂能让它飞了!我一把抓住红烧肉,凑上嘴巴,又一口咬住,舔了舔,滑嫩嫩的,顿时舍不得一下子吃下肚,遂继续舔、啃、咬……

“大人……”一个含糊而妖媚的声音响在耳边,“没想到您这么……热情,阿沅可是日夜思念大人呢……轻点嘛……”

阿沅?红烧肉叫阿沅?那是什么玩意?我迷迷糊糊掀开了眼皮,香喷喷的红烧肉晃悠悠化作了一个无限放大的面孔,紧贴着我的脸。我疑惑地研究着,红烧肉怎么成了这个模样。却感觉两片唇瓣在我嘴巴上蹭来蹭去,一个滑溜溜的物事钻到我嘴巴里,我舌头不由自主探了过去……

“咣当”一声,什么东西惨烈坠地,我神识一清,看见面前压在我身上,跟我唇舌相亲的不是什么红烧肉,而是一条千娇百媚的汉子!

我猛地坐起,把娇媚汉子踢到了地上。而后,视线挪到了门口,房门处,我心心念念的千澜和总管梅念远直挺挺地立着,千澜手里的粥摔到了地上,我心疼了一下满地的薏米粥,忽地后背一凉,千澜他他他,他方才莫非瞧见我与那块红烧肉……

不待我解释,千澜眼里凝聚的光芒霎时散去,只剩黯然,他咬了咬嘴唇,霍然转身,奔了出去。

“千……哎……”我坐在床沿长叹了口气,不知千澜那边要怎么哄,一别数日,再见面,居然让这孩子瞧见我如此不堪的一幕,真真是,惆怅满怀啊!

“大人还饿么?”梅念远端着托盘不咸不淡道。

“又不是啃了红烧肉,当然饿!”我挪步到桌边坐下,先自倒了一杯茶,猛灌了一口。

“大人?”一个怯怯的声音响在身后,略有耳熟。

我转过身,竟看到方才一脚踹下床的妖娆男人维持着那一刻被踹飞的姿势,匍匐在地,眼神含羞带怯,欲说还休。我一口茶水喷了出来。

“你你你……咳咳……”几滴茶水跑岔了路,灌进气管里了,我掩袖咳嗽。“你叫什么?”我好容易缓了口气,开始审问红烧肉,忽然觉得此肉有些面熟,不由多打量了几眼。

“大人,奴叫阿沅。”红烧肉妖娆地盘在地上,飞了个眉眼过来。

我脸皮抽动,终于想起了眉眼如丝的主人,“是你!”正是某个月夜偷袭我的新入府男宠,被梅念远拖去柴房关了六天的妖娆男。

“大人……居然还记得奴……”妖娆红烧肉扭了扭身子,眉目含春。

我扭头,从梅念远手里端来粥,一边往嘴里灌一边摆手,含糊道:“继续关柴房!”

“大人……”红烧肉花容失色。

梅念远毫不含糊地执行本官的命令,将红烧肉拖到门口,问我:“几天?”

我埋头喝粥,嫌麻烦地挥了挥手,随便几天都行。梅念远向来一点即明,办事通透,这一回却理解岔了我的意思,将红烧肉关了十天柴房。后来我得知后,惊问,“何来十天?”梅念远将一只手掌摊开,竖着立到我跟前,问,“这是几?”我说五。他道:“大人挥了两次手,可不就是十么?”

被红烧肉偷袭了两次后,我让梅念远写下通告,谁再胆敢偷袭本官,扒光了衣服遣出府。梅念远停笔抬头问,“偷袭是指?”我瞟了他一眼,“趁本官不备,强行与本官发生肌肤之亲的一切行为。”

“唔。”梅念远垂下目光笔录。

最后通告如下:侍郎府上,谁再胆敢偷袭大人,即,趁大人不备,强行与大人发生肌肤之亲的一切行为,一经发现,扒光了衣服遣出侍郎府,绝不姑息!

我在房内踱步思忖如何去见千澜,小僮来报:“翰林院晏编修求见。”我略略惊讶了一下,不过,倒也不是意料之外,“有请!”

在会见同僚之前,我在屋内关了门更了衣,这才拉开门迎了出去。在院子里遇见了晏濯香,他一身便服,立在我府上最粗的一棵槐树前看树干上贴的什么东西。我三步并作两步,到跟前也看了一眼。

晏濯香转头,浅浅笑了一下,“顾侍郎家规甚严。”

我干笑,“一般一般,见笑见笑。”梅念远竟贴了通告到这里,给外人瞧见,我老脸一时还真有点搁不下。好在同僚晏编修没有继续这一话题,我的一张老脸又放了回去。

领着晏濯香到了后院池塘边,清风徐徐,桃花灼灼。

“侍郎好风雅!”晏濯香倒也不客气,在池塘边的露天桌椅旁坐了。

我也跟着坐下,男仆送来茶水,一边倒茶一边有意无意地瞟了晏濯香几眼。我让仆人们都退下,省略客套话,直奔主题,“晏编修,赵淑媛与魏王保得住么?”

晏濯香端起茶盏,看了看水面的茶叶,又转头看我,“顾侍郎可是因为赵淑媛险些性命不保。”

我拿折扇摇了摇,“投毒,栽赃,陷害的,又不是她。”

“那是谁?”晏濯香一双湛然的凤目瞧着我。

我继续摇扇,半晌,收了扇,再端起茶喝了两口,放下,再展开折扇,一边摇一边看着池塘里游来游去的鱼,就是不开口。内幕这事,得装深沉,越憋到最后越显高深。

晏濯香继续品茶,品完一杯,又倒满一杯,似乎是对我府上的茶叶很是满意。我看了半天鱼,看得脖子发酸,只得扭回头,胳膊撑着桌面,扇骨敲着手心,“晏编修有什么看法?”

他慢慢放下茶杯,眸子里点缀几分笑意,瞧着我,“今日濯香过府,为的便是这事,顾侍郎若是有心保赵淑媛与魏王,还请道些真话,你我也好就此事商讨个对策。”

我将折扇啪地打开,遮到桌面,食指点到茶水里,嘿嘿笑道:“那就看看,咱俩是不是一时瑜亮了!”

晏濯香笑了笑,也拿手指蘸了茶水,在一只手掌的遮盖下,于桌面写字。

我写好后,将折扇扑下。末了,我抬头与他目光一撞,各自书写完毕,一同撤去遮挡。

我的折扇撤去后,一个“沈”字龙飞凤舞。

晏濯香手掌收回后,一个“沈”字飘逸秀雅。

我摇开扇子,嘿然一笑,擦去桌面水迹。晏濯香亦用手掌擦去字迹,目光深意地瞧着我,“侍郎是如何猜测何时猜测的?”

我摇着折扇,喝茶,不言不语。

“既然如此,那濯香告辞!”对面的人即将起身。

我手里折扇一个不稳,拂落了一杯茶水,恰泼到晏濯香衣袖上。

“哎呀,这这……”我蹭地站起来,绕过桌椅,歉然到他跟前,手忙脚乱掸去他衣服上的水珠。

晏濯香不着痕迹从我手里扯回袖角,我闻见一阵奇香,十分好闻,不禁往香源靠近了几分,“晏编修用的什么香料?”我目光向他问询,一抬头,见自己只及他肩膀处,离得太近,需将目光抬起一个角度。

这是一个新奇的角度,新奇到我瞧见了他近距离的清隽容颜,更显真切。果真是美人!我眸子眯了眯,心里赞了一声。

晏濯香又不着痕迹抬起湿了一片的袖角,我一张老脸差点贴上去,顿时醒悟过来,赶紧扯着他袖子,急急道:“晏编修先随我去更衣吧!”

当翰林院编修晏濯香更换上我的外袍,从我房内走出后,总管梅念远正一步跨入前厅。我坐在小厅里,正喝茶,就看见梅念远定住了身形,与晏濯香两两相望。一时间,气氛变得微妙起来。二人同时将目光转向了正含着一口茶的我。

我咕咚一声咽下了茶水,介绍道:“梅总管,这是翰林院晏编修,晏编修,这是我府上总管。”

梅念远朝晏濯香行了一礼,“见过晏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