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机镜所重现的幻象,并不是仙姑由心所发真正想起来的记忆,因此就算身临其境,也是似是而非,感觉也像在看别人的事情。”老君总结得颇为精妙:“仙姑是她,也不是她。等仙姑想起一切事情,你便是她了。”

我一呆:“那我何时才能恢复记忆?”

老君长叹一口:“一切是机缘,不能强求。”

老君说得很有道理,我决定将如此纠结的事情抛却脑后。

如今最紧要的事情便是回去找儿子,找完儿子找他爹。只要略一想象“失散多年,一家三口相认,抱成一团”的场面,本仙姑就激动万分。唯一苦恼的是,本仙姑以前好似很厉害,不幸给雷霹得失忆了不说,法力还大弱,以至沦落为一重天这么个低等的仙,其它高阶的界面可是没资格去的。而天界的银子又不好赚,本仙姑辛辛苦苦这许多年,积攒下的银子恐还不足买一张通往二重天的令牌,更别提三重天。

想到此处,本仙姑涎着脸皮笑道:“想不到我竟有这样的从前,委实出乎意料。天帝陛下此番令我重溯前尘往事的举动,是否准备恢复小仙的等阶去?”也好方便本仙姑寻孩子他爹去呀。

回想这半年来帝君夜里相会的种种举动,隐隐便给本仙姑回味出那一二分情意来。三百年说长不长,难能可贵帝君竟然心意不变,简直可称之为一往那个情深。而本仙姑觊觎祗莲帝君这许久,原以为是无望的单相思,结局来竟是“帝君有情仙姑有意”,甚圆满。怎不令本仙姑内心窃喜,腾腾火热。

出了昆仑天宫,昴日星君正司职,阳光刺眼。

本仙姑手指在额间搭了个凉棚,极目四眺,颇郁闷地叹了口气。

老君干干笑声回荡在耳边:“仙姑能到天机镜前,原是祗莲帝君在天帝御殿外苦求了三日。因其中某些事涉及到仙家的隐蔽,因此另籍了由头将仙姑带到昆仑天墟。仙姑回去后,此中情由莫与其他仙僚说起。至于能否恢复位阶,天帝自有旨喻。”

此时距我过来已是一月有余。我心念一动,默念了段召唤的口诀,指间一抖,叮铃铃的一阵大响,头顶小花身披黑鳞巨蟒跟脱了闸似的冲出来,欢呼雀跃连连盘旋了好几圈。难为它这三百年来一直给封印在我手上的玉玲珑里面,恐寂寞得发狂了。

“姑姑,你终于记起我来了!”这厮倒也能屈能伸,此时蛇眼蕴了二泡委屈的泪委屈与我道。本仙姑颇有主人风采出声抚慰:

“这三百年来委屈你了。你这个…我若没记错,我还没来得及给你起个名字罢?”

蛇尾摆了摆,本仙姑对它的乖巧很满意,决定为它起个好听一点的名字。眼光朝它上下一打量,发自内心赞赏地点了点头:

“你头顶这朵花,真是有趣得紧,今后就叫一枝梅罢。”

多亏了一枝梅,本仙姑方能提早赶回洞府,撞上那一幕…没别的,我那个比我早飞升几百年的混蛋师兄正在虐待我儿子。

50

儿子四只小爪子被结实绑在一起,后背白毛正处于炸起状态中。

师兄手持着一截小竹片,满脸阴恻恻随时扑上去补二记的模样。我人未至声先到,声色俱厉斥道:“师兄你做什么?!”一箭步把儿子抱了起来,松了绳子上下打量,确定无明显内伤外伤施暴尚未成功后,这才十分不满地瞪着混蛋师兄。

很明显混蛋师兄对本仙姑的到来有些愕然,脸上奸险的神色险险拉不下。半晌讪讪道:“师妹来得正好,你瞧瞧这小东西,这么小就学哪个张三李四王二麻子的离家出走,我正替你教训它呢!”

这不,地上有根小树杈,杈尾绑了个小包袱,包袱里头放了儿子几个小家当,也不知道是要出去寻爹还是寻娘,本仙姑一时看得十分心酸。怒道:“你连我也一块教训罢!”

本次纠纷以师兄认错得十分及时而停止。然而本仙姑始终臭着一张脸。师兄含蓄与我道,他都认错了,总得在小辈面前给他留一二分面子。考虑到吝啬鬼师兄竟然破天荒答应在一重天最高的那处金玉楼点一桌神仙全席为我接风洗尘,认错态度十分诚恳,而本仙姑对他身上那块能自由通行三重天的令牌十分感兴趣,因此本仙姑大度地原谅了师兄。

基于本仙姑在一重天的名声狼藉,金玉楼那位清高儒雅仙质彬彬的神仙掌柜竟不愿意接待。最终付了双倍价钱,师兄脸都绿了。我儿自见我与师兄有说有笑后,耳朵一抖眼睛一合,对满桌的神仙宴竟是一口也不打算吃的模样。这些东西,别看都是凡间鸡鸭蔬菜模样,其实都是上等的仙药灵草幻化而成,可增进修为养护元神。这一桌东西本仙姑咽了三百年的口水今儿方给我吃到了,儿子却不买帐,不由有些急了。师兄倒还有些眼色,挟了块肉一脸慈爱道:“阿寒,吃鸡…”

小狐狸继续趴在褥子上,眼睛连抬也不抬一下,一副厌世模样。本仙姑悲愤莫名地想,这“母子相见,抱头痛哭”的感人场面恐是等不到了。心里对混蛋师兄恨得牙痒痒的。碍于外人面前,只好抱过儿子,与他咬耳朵道:“寒儿…娘亲回来了你不高兴么…”

儿子果然猛地一颤,睁大眼睛望我。很快眼里一阵雾气。本仙姑也是一腔伤情,对视良久,方始讨好另挟了块肉伸到他嘴边,儿子舌头一舔,总算张口吃了。

我离开一个多月,天上一日,人间一年,受贬到人间游历了几十年倒也说得通。师兄问起我只含糊说了过去,师兄似笑非笑道:“我还道师妹没轮回来个三生三世的回不来,没料这么轻易倒回了。”

我心怀鬼胎,猛打哈哈。

师兄道:“师妹走后,师兄倒打听到不少隐秘事,不知道师妹有没有兴趣听听?”

师兄其人八卦得紧,能让他称之为隐秘事的,绝不会是东家芝麻西家绿豆此等事。我立时兴趣大起,给他满满斟上一杯,师兄十分自得提杯倒入口里,颇深意看了我一眼。

三重天上位司帝君的上仙颇多。除至尊三清及诸尊神外,水族龙王,青丘狐帝,火梧山凤凰族的王等都是十分尊贵的上仙。师兄压下声音,神秘道:“这回要说的便是你仰慕的那位狐帝,他在天界的名声,可不怎么好噢!”

我一怔,没料师兄竟是要掏这一位的家底。

师兄说:“师妹你知不知道,青丘狐帝早在七八百年前与东华神女就有不清不楚的关系。后来不知怎么的,狐帝始乱终弃,后来还把他给东华神女的定情信物给折断了,东华神女为情所伤,回到三重天后就开始神智不清,被送到极西的灵山上休养去了。为此,天后娘娘对狐帝很是不满。这位东华天女,原是天后收的一位义妹。说起来,天后与另一位帝君很有些关系。”

“天后娘家,就是火梧山的凤凰一族,她与现任凤凰族的王,关系可是十分的好。原来凤凰一族,都是以女儿为尊,男儿可是没什么机会成为一族之王的。偏偏这一任却是个男的,听闻就是天后力排众议,支持其上位的。这些年来凤凰族与狐族的关系恶劣,时常为了一二件鸡毛蒜毛的小事大起干戈,令天帝都大为头疼。师妹想想,这二族的不合,会不会是因为东华神女一事结下了龃龌?”

我听着有些倒胃口,越发把嘴裂开了笑:“是便是吧。却与我没什么关系。”

师兄正色道:“这便是我要告诫你的。天后娘娘,狐帝与凤凰族三者之间的是非,还是不要去沾惹为妙。今日你可以因为一位祗莲帝君贬下凡,说不准明日可以寻个什么由头作文章。从现在起除非天帝的召见,其他的谁也不见,知道么?”

我皱了皱眉,最终还是没有多言点了点头。师兄似是满意了,开始放开肚子吃吃喝喝。我状似不经意问他:“不知道师兄有没有听过,天界有位与我同名的碧止上仙?”师兄嘻嘻笑道:“似乎听过那么一二回。只是这位上仙在我飞升时已不在天界。人家位阶可比你尊贵多了,师兄怕打击你,没与你说。”

这一顿酒喝了个尽兴。师兄早喝得歪歪斜斜倒在桌上。我留了个心眼,仅是微醺。扯过师兄的钱袋子结帐后我老实不客气地连着他腰间的令牌一块儿扣下了。眼瞅着师兄醉得不能自理,我回头嘱咐儿子跟上,搀起他一条手臂往回赶。拉拉扯扯走了小半段路,口里乱七八糟不知咕哝着啥的师兄突发酒疯,哈哈大笑:“师妹,哈哈,我的师妹…”

左右一阵侧目。本仙姑动作僵了半晌,面红耳躁,大为丢脸。此时前方一位白衫绿裙的仙子袅娜走了过来。竟是一直对我颇照顾的酒酿仙子。

我正有些难处,一见她不由得大喜,招呼儿子打了声招呼。道:“仙子来得正好,我师兄他喝醉了,我洞府里没多余的床,可否借仙子酒窖的耳房将就一晚?”

不知是不是我眼花,酒酿仙子眼光有些闪烁往师兄面上瞧了一眼,面皮上泛了些许红晕。点了点头,重又故作镇定冲我上下打量了眼,道:“我听说你回来了,还有些不敢相信。从你走后寒儿日日无精打采,现今可放心了罢?”

复左右而言其它说了会话,话题全围着师兄打转,当酒酿仙子连“碧止妹妹与你师兄的感情似乎不错”这样的话也问出来后,本仙姑就是木头也回过味儿了,这位仙子恐是看上我这混蛋师兄啦!

天界在男女情事上也算开明,低阶的仙虽无法像高阶的上仙那样婚配嫁娶,却也有“双修伴侣”一说。只是师兄光棍这许多年,虽有不少仙子对他暗送秋波,一直未见他有何表示。此时回想起来,我这个师兄除去应卯轮值的时候,泰半时间竟是与我厮混在一起的。

我们合力将他扶回酒窖的小耳房。此时酒酿仙子脸上现出吞吞吐吐的表情:“碧止妹妹,你莫怪我冒昧,你这位师兄…当真只是天枢星君麾下一名小书记?”

我一愣。酒酿仙子虽然司掌着一重天偌大一个酒厂,说穿了不过一群酒娘的头头,也就是刚好免了体力活的那一层,不上不下的尴尬位置。就算师兄在三重天上是名下手,到了一重天却是名正言顺的上使,说出来十足的体面。难不成她还瞧不起师兄的出身不成?想到此处,我便有些不高兴。大概酒酿仙子也看出来了,连忙道:“你不要误会,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这段时间与这位师兄有些接触,觉得他不太像…也许真是我想多了。”她欲言又止了一会,似乎不知道怎么表达,摇摇头苦笑了一下,出去了。

我一头雾水,完全不知道她想表达什么。傻了半晌,想起总要给师兄留点面子,不能把他家底全抄了。正扯着他的钱袋子纠结,外面却突然传来酒酿仙子承惶承恐的声音:

“小仙见过二位仙使。”

应话的声音十足高高在上:“好说。我们是天后娘娘殿中的紫苏、涵月。听说你们这里有个酒娘,会酿一种奇特的黄莲酒,天后娘娘很感兴趣。想召这个酒娘见一见。”

Chapter 51.52.

51

那日的情形,是说时迟那时快,一枝梅发挥了他跑路的强项,花儿一颤尾巴一摇,驼着我与寒儿跑了。

本仙姑这一跑路,自然是冲孩儿他爹而去的。摆在面前有二个选择,是去青丘还是三重天上帝君的清涟府。依着本仙姑当时火热的内心,那是不管三七二十一,捡个近些的地方一头冲上去,能多快就多快才好。然而毕竟本仙姑久经风雨,理智大于感情,最终强忍激动去了二重天。

天界小道消息最密集的地方,自然是二重天无疑。

本仙姑混水摸鱼往某灵君组织茶会一坐,听诸位仙君坐在仙池旁喝茶小聚说三道四。这一听,居然就给我听到一件大事情来。

居然是,天帝的亲妹妹、深居三重天外灵鹫宫里的女御帝姬要亲自给自己招婿啦!

传说,这位帝姬的出身,与其他天生出生在天上的仙又有些不同,那是真正的尊贵。她与天帝一母同胎,为母神的嫡出子女,一出生不需修练历劫便是上神的身份,备受天上各路仙僚的尊敬。而身为兄长的天帝对唯一的妹妹,更是百依百顺,从不说一个“不”字。便是高高在上的天后娘娘,到了这个女御帝姬的面前,也只有忍气吞声的份。

所以有一种说法,这位女御帝姬,生性十分霸道。她的灵鹫宫便是外围寻常仙僚也不得擅闯,哪怕稍一驻足,就有面容如霜的仙姬出声斥赶,不留丝毫情面;而她本人出行,便是她嫂子也得给她清道,十足一个喜欢蹬鼻子上脸的女霸王。

随着女霸王待字闺中的年月越久,婚姻问题越发成了一个烫手山芋。对此一直毫无表示的女御帝姬突然要面向天界各青年才俊征婿,委实跌落一干神仙的下巴。

恐怕,四海三重天连着冥魔二界的大好适龄青年们,都要为此震动了。

本来别说女御帝姬只是想嫁了,就是她梅开二度三婚四婚也不干本仙姑的事,本仙姑只是刚好听到一个让我震惊的消息,天上诸多青年才俊都兴致勃勃参加了此次征婿盛事,其中数位极其惹眼,就包括了青丘的狐帝祗莲帝君与火梧山的凤王衡清帝君。

本仙姑听到这个消息的瞬间,“始乱终弃”“某帝君抛弃糟糠,要给儿子另寻一个有钱有势后娘”等诸多想法一闪而过。给雷劈过一样傻了半晌。

原来本仙姑还抱着万一的希望,流言有误。可是暗中潜往青丘与三重天上都扑了个空,得到的消息是祗莲帝君确实应征婿而去了。把本仙姑恨得牙痒痒的,心情乱糟糟,左思右想,右想完又左思。

恰巧有那么一行队伍,打着魔界的旗号,带头的一只像狮像虎灵兽,兽上坐着一个花枝招展的青年,一片喜洋洋。近年来仙界与魔界关系融洽,兽上的青年正是新任魔王的小王子,他这是参加女御帝姬的招亲来啦!

本仙姑眼瞅着他们大摇大摆路过。一枝梅与我出谋献策道:“姑姑,让我拿下小王子,咱也求亲去!”

这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

一枝梅拿下小王子的过程很顺利。就见一阵轰隆隆乌云过,队伍中的大小魔族侍卫还不知道怎么回事,一枝梅瞬间已化作一股黑烟自魔族小王子的额间穿入,侵占了小王子身体。稍后十分自信地密音与我道:“姑姑放心,我只是将这小王子禁锢在体内,等我出来后,他就可自行苏醒,只是将对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而以。”

现下,我成了一枝梅小王子半路看上的侍女,正随着他身旁左右,十分受器重,弄得小王子身边原来的狗腿子看本仙姑很不满。

三重天上果然不同凡响,仙障渺渺间宫殿层层,复道回廊,三檐四簇,处处金钉玉户,玲珑剔透,华美异常。当灵鹫宫宫殿在虚无飘渺处的云海若隐若现时,再往前却有一队天兵天将拦住。当中一名仙君飘然而出,客气异常与我们道,再往前需得检查令牌通过了方能进,扈从也只能带两个随身的。

一枝梅往小王子身上一阵乱摸,摸出了一张身份文牒给那仙君查看。或许见仙君上上下下查看得十分仔细,他不由顺口就问了句:“这位仙君,进去还有身份限制不成?”

仙君道:“难不成小殿下以为这门是个个进得的?当然需得有一定身份方能通过。”

一枝梅在本仙姑的眼色之下将仙君拉到一旁,涎着脸问道:“仙君驻守在此,一定是消息灵通,不知道此次还有哪些仙僚参加帝姬招亲呢?”

仙君一背手,凛然道:“这个却无可奉告。”

一枝梅又往身上一阵乱摸,摸出一只小瓶子,拔开瓶塞,往仙君面上伸过几寸:“这瓶中是魔界珍贵仙草练制而成,便是一滴也对修练有莫大好处。仙君你可闻闻是不是精神百倍?”

仙君动了动鼻子,顺过瓶子闻得仔细一些,嗅完顺手就收入了衣袖,笑咪咪道:“帝姬招亲,这乃天界第一盛事,会有诸多位阶尊贵的上仙慕名前来应亲,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啊。”

“单单是眼前,便有东海二位太子,南方明山的百目灵王,西方华俨菩萨认的一名义子,以及天界的好几位帝君。小殿下想要从中脱颖而出…”仙君顿了顿,摇摇头,叹了口气。

一枝梅十分上道地惊道:“怎么,难道当中还有什么猫腻不成?”

仙君诧声道:“小殿下竟没有听过那个小道消息?”一枝梅又一阵乱摸,这次不知道摸出什么东西,把仙君弄得十分满意,推心置腹压低声音道:“小殿下与我一见如故,我只告诉你一个。却有一个传言,天帝天后对此次招婿似乎有些分歧,天帝似乎内定了青丘的祗莲帝君,天后却一力支持凤凰族的衡清帝君。到时会出个什么小难题也未必可知。小殿下若要顺利晋级,须得当心提防才是噢。”说罢神秘一笑。

他递给我们一块令牌,又有二名丝绦垂地的仙姬引路。一枝梅在原魔界小王子那个随从的抗议声中,单指了本仙姑,而本仙姑则抱着儿子,翻滚着一肚子的酸水,紧随而去。

但是所到之处,却不是灵鹫宫。

仙障栩栩间早立了一干的男仙等候。

其中一个仙姬拱身一礼道:“诸位上仙神君有礼了。我们是灵鹫宫的如梦、欢梦。多谢各位能赏脸参加帝姬的征婿选拔。在进入灵鹫宫之前,却有一些小小的考验。”

她手一指:“必须通过眼前的刀山、火海、水泽,沙幕之地,十里桃林方有入殿的资格。”

另一仙姬面带着矜持的笑容,配合着解说道:“其中的刀山,是帝姬自阎殿地狱借了来,火海撷自太上老君丹炉里的真火,水泽乃移自东海之水,沙幕之地则取自极西之地的黄沙,至于十里桃林…”那仙姬蓦地住口,面上饱含深意,却是含蓄省略了过道:“能成为帝姬夫婿的,定然有不平凡的神通,这区区小阵,自然是难不倒的。当然,各位闯关的仙君神使法术有所侧重擅长,不能面面俱到,某一关受挫也是情理之中,还请各位上仙神君莫要怪罪,通关不过自行离去即可。我与灵鹫宫各姐妹,在十里桃林外,恭等各位上仙神君的到来。”

这也叫小小考验?

又是刀山火海又是水又是沙的,不扒掉一层皮才怪。这果然是得天界第一女霸王才干得出来的事;而那二位仙姬,也真不愧为女霸王的侍女,说句话拽儿吧唧的。

我与一枝梅面面相觑。此时我眼一偏,发现了众男仙边边上,刺眼非常的存在。

52

那男仙眉眼如洒月霜,五官俊美。略侧着头,望着虚无处,不知在想些什么。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模样;旁边也站着位阶不低的男仙,未见他有过去攀谈的意思。

岁月如梭过,祗莲帝君他不改的冰冷彻骨。

本仙姑这一望便有些痴了,这么一晃神,一片红云自我面前招摇飘过,比我抢先一步来到帝君身边。我挪过了一半,刚好听到二者的谈话。

“我道当日,一向不爱管闲事的祗莲帝君怎地管起闲事来了,还忒地不讲情面,不过一个小仙娥出言不逊了句,便乱棍赶了出去。原来里面是另有乾坤,这是怕当时我也在场认出她来罢?”

帝君回望了一眼,漠然不搭碴儿。出声的招摇红衣男,自然是衡清。三百年未见,他倒越发像只鸟了,火红火红的,忒扎眼。虽说我仅仅是通过天机镜认识了他,但一眼望了过去,顿生亲切。

现在看二位帝君神色之间十分冷淡,不甚和睦的样子,言语中还提及自己,我有些发怔,呆在原地。听到衡清略略讥讽提高了声音:“现下她又给你藏至了何处?”

“你胡说什么?”

衡清眯眼笑道:“却与我装糊涂来了。前些日天后娘娘想招她见一见,还未曾见着面,就扑了个空。放眼整个三重天,能唆使她走了的,除了帝君我真想不出第二个来。”

我僵着身体背对着他们,此时忍不住偷偷瞥过去了眼,余光看到祗莲帝君斗然有些难看的脸色。本仙姑爱一厢情愿的毛病此刻似乎又犯了,下意识觉得帝君这是在关心本仙姑哩。下一刻一盆冰水就哗啦啦倒下。

衡清冷笑:“我倒真好奇,你如何与她解释此次的事去?想想,祗莲帝君有的是手段,只是现下的情况,想要圆谎却是不易。便是现在姑姑仍是那副迷糊性子,帝君若要脚踩二船,她定然是不依的。”

祗莲帝君一脸木然:“劳你挂心。”

衡清嗤笑了一声,却另寻了话题,语气带着挑衅:“上回赌约,虽然最终泄秘没有继续下去,究竟是本君落了下风。只是这一回可没那么容易了,灵鹫宫之行,本君定全力以趋,誓在必胜。”

“哦?”帝君照旧冷冷:“结果如何未必可知。”

“呵呵。看来祗莲帝君也是信心十足。想获得帝姬青睐,那就各施其计罢。”衡清衣袖一挥,眼瞅要走了。身侧的祗莲帝君突然出声道:“她早有了我的孩儿,劝帝君早日收手,免得徒增心伤。”

衡清悠然道:“她又未曾婚配,只要她在着一天,我便存一天念想。她生了你的孩儿又如何?她若愿意,我能与她生个八个十个来。”

从前,有二名男子,一边口口声声十分爱我,一边同时去向别个女人求亲。我不知道这种事情摊在别人身上会是什么感受,本仙姑只觉整个身心都暴躁了。一枝梅过来说:“姑姑,你冷静啊冷静啊,是否让我去教训他们一顿?虽说我睡了三百年,现在他们肯定也是打不过我的。”

儿子在我怀里缩了缩。

此时仙君们已经开始准备闯关了,相互间笑眯眯招呼了句,便各施解数,这个招来一口剑,那个唤来一只葫芦,还有召唤出灵兽的,呼一声进入前面渺渺雾蔼中不见踪影。

本仙姑缩在原地直至成了最后一拔。不必看自己脸色就知道一定是铁青的,恨恨扯了一条帕子往面上一遮,摆出一个蒙面女侠的造形,声色俱厉道:“想给我儿子找后娘,也不问我同不同意。从现在起,一枝梅你给我跟紧了祗莲帝君后面,全面破坏他的求亲行动!”

阎殿刀山地狱的受刑方法,是令死魂脱光衣物,赤身裸体爬上刀山,直钉个鲜血淋漓,场面血腥恐怖。饶是有了心理准备,本仙姑在看到满山头插满的闪闪发亮的尖刀还是吓了一大跳。守在入山口处的一位灵鹫宫的仙姬犹嫌不够造孽,语带鼓励与一枝梅道:“殿下可看了那刀山中间的灵花?只要飞过这座刀山并摘下一朵灵花,便算顺利过关。”

一枝梅洋洋得意道:“这也太容易了,待我去摘个十朵八朵来。”仙姬抿唇一笑:“灵花可是有灵性的,每位仙君最多有三次采摘的机会。”

我原本也认为,满山遍野的刀虽扎眼些,摘朵花什么的却挺容易。待看到某仙君飘飘闪闪到某朵灵花前,正伸手出去摘,那朵灵花竟噗哧缩入地下眨眼不见了。那位仙君一愣,没有多想又抓向另一朵,又是噗哧一声。这下那位仙君提起了十二分精神,一个饿虎扑食式往第三朵灵花枝梗一抓,灵花跟长了翅膀一样突然飞了起来,稳隐落在数十步外的刀山缝隙间,迎风妖娆展腰,累得那仙君扑了个空,差些一头扎进刀山里毁容。

待要再伸手,全部的灵花自动都合上了花瓣,垂下枝头。意思很明显,不让摘了。那位仙君傻眼,我也傻眼。守在刀山入口处那位仙姬悠然道:“瞧,三次机会这便没了。”

这…这不是招亲,这分明是在戏耍仙僚。

仙姬道:“灵花数量有限,有心想获帝姬青睐的仙君莫要踌躇,仔细错过良机。”

以我那身瘪脚的法力,我不得不实事求是地承认,飞过刀山还罢了,想在刀山上以及帝君眼皮底下搞破坏工作,恐再修练个一万年也难以成事。幸好一枝梅十分能干,指了突在刀山中间一块山石道:“姑姑且藏匿在那里,待我完成任务再来接你。”

本仙姑赞许道:“好好干,我相信你一定不负我所托。”

一枝梅一挺胸脯:“姑姑放心,我一定超额完成任务。”

我才在山上缝里窝好。刀山中央的灵花丛间白影一晃,祗莲帝君风采翩跹出现在灵花上头。他自那花丛掠过一眼,却不忙着摘花。手一抖自怀里摸出一对银色手套,不慌不忙戴上,看来准备充分。

他略弯了腰,缓缓探出手去。

我瞪大了眼睛。

然而帝君的手还未探到花枝,就迅速的缩了回去。与此同时,一角红袍一闪,响起衡清嘟嚷的声音:“诶诶诶,当心当心,一时刹不住撞上了…”或许是发现了对方及时缩了回去,没给撞到,声音嘎然而止。

祗莲帝君冷冷道:“衡清帝君,第一次机会就这么没有了,下一次还请小心些。”衣袖所指之处,早先还迎风绽放着一朵灵花此时已没了踪影,衡清突了突眼珠子,面上坏坏之色瞬间垮成一碗粥。

我的左拳砸在右掌上,恨恨道了声可惜。不消说,上面的衡清自然是一枝梅幻化而成。睡了三百年,一枝梅这身变谁像谁的幻术一点退步都没有,一时间帝君好象也没有认出来。

变成衡清模样的一枝梅随后眼珠子一眯:“你手上这副手套是什么物事?倒是有趣得紧啊,诶呀,一点五行的灵气都没有…看来是克制灵花的宝物了?”

帝君漠然不语。

一枝梅笑嘻嘻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背着手走开了。

帝君盯着一枝梅的背影,眼里狐疑之色一闪而过。

我密音道:“还有二次机会,你咋的走开了?”

一枝梅道:“姑姑放心,就在方才,我以无上密功在祗莲帝君的一边手套破了洞,那半只宝物是报废啦!”

本仙姑擦了擦冷汗,大为赞赏,兵不厌诈,一枝梅果然不负我所望,天生干坏事的料。

事情出乎意料的顺利。这一次,帝君探出手臂去摘那灵花,并没有谁阻隔,但手套才沾到灵花,灵花迅速枯萎凋落。祗莲帝君身形一僵,而后伸出手掌看着手套上一个毛绒绒的小破洞,面色变得异常难看。

左右一看,早没了一枝梅的踪影。

他顿了顿,才要伸出另一只手套继续去摘,但眼瞅着银色手套才沾上灵花枝梗。灵花旁边另一朵灵花突脖子一歪,就这么将那朵灵花轻轻撩了一下,瞬间,那朵不能碰五行之气的娇弱灵花又枯萎了。

祗莲帝君双眉一皱,随即一道灵弧向那歪脖子的灵花打去。歪脖子灵花身形一闪,化作一道闪电激飞了出去。我还没来得及叫好,激射至半空的歪脖子灵花猝然给一个红影挥袖拍了一下,半空坠下数圈现出了一枝梅的身形,紧跟着是衡清破口大骂的声音:

“找死!竟然幻化为本帝君的模样兴风作浪!看我不灭了你!”

Chapter 53.54.

53

一枝梅与衡清帝君在空间瞬间纠缠了几个回合,祗莲帝君冷冷瞧着,也没有掺合的意思。反而在瞥了二眼后,转而望向了灵花。

我急得手心尽冒汗,一枝梅身上下我的禁制。我可以通过禁制做一些简单的事情。当下来不及多想,运起传音密法自一枝梅口中轻声叫道:“衡清,莫要打了。”显然我叫这一声让衡清没半点心理准备,手脚动作一滞,一枝梅正打得兴起呢,一时刹不住,“啪”的在他脸上扇了老大一个耳聒子。衡清勃然大怒,骂了声“好贼子!”一阵要命急攻。

这下可好了,本仙姑伤情地叹了口气。眼睁睁看着祗莲帝君伸出手,探向灵花…

本次行动以失败告终,一枝梅与衡清吵吵嚷嚷给镇守刀山的灵鹫宫仙姬请了去。一刻钟后,本仙姑形迹败露,也给请了去,不消半晌功夫就给带到一处黄瓦重檐的外殿,隔着嵌雕着菱花细格的沉香木殿门,听到衡清气冲冲的声音:“这厮竟胆敢冒充本帝君形容行凶,当真岂有此理,孰不可饶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