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极是和善且同情的看着我,幽幽道:“姑娘与那红狐精性子倒很有些相似。我当日如此劝她时她亦与姑娘这般坚决,却终是落得个魂飞魄散的下场。”

她这话说得本十分和颜悦色,然后我此时心中却十分不满,正色道:“她是她,我是我,难道娘娘料定我就会走她的老路?”

许是忽然被我的强硬唬着了,她顿了顿,继续和顺道:“姑娘,本宫本是为你好…”

“那谢谢娘娘关心了。我泡泡做了决定的事情就不会改变!”

此刻的我十分强硬,事后我终是晓得了我这番强硬完全是对槿颜的醋意。只是现下,强硬的我并未考虑许多,继续强硬道:“我一定会跟着聆月君的,因为聆月君需要我。”

“你…”她看着我,皱着眉,忽然纤弱的身体又晃了几晃,这次却没能站住,身子一歪,斜斜撞上了案几桌角。

我一贯以为槿颜既然是季影和屏翳的师妹,修为定然是不错的,在跌倒的刹那施个术法站起身来并不是难事,却不想着槿颜竟然真的撞上了桌角,额角霎时迸出血迹。

我正欲去扶她,却见屏翳神君冲了进来,小心且殷勤地将她扶了起来。看了几眼槿颜那有些苍白的脸色,眼睛犀利地瞪着我。

我以为是她宿疾又发便也并不在意,却不知这厮瞪我是为的哪般。

“泡泡姑娘,”槿颜气息稍弱地与我说道:“我知道你对君上的情意,方才之言亦是为了你好,你激动了些我也不会怪你的…”尔后又转去看屏翳道:“师兄,你别怪她,她对君上一番痴心,方才推我定也是一时激动…”

屏翳神君闻言,愈发阴鸷地瞪着我,那眼光,似乎要把我凌迟几遍才算完。我实在不知道这二人是个什么意思,便也只将他瞪着。

“师兄,你别怪她了。”槿颜对那屏翳神君微微笑着道,眸中凄楚可人,“君上如今正喜欢她,我也不能说什么…”

“师妹,聆月如此的风流,根本就配不上你!”屏翳对槿颜铮然言道。

槿颜弱弱地摇了摇头,道:“不,他是因生我的气才如此…他爱的从来就只有我…师兄,谢谢你带我来见泡泡。泡泡姑娘本就是无意中牵扯进来的,我也应该与她说抱歉的。”

“紫陌,你,你实在太傻!你为他苦苦等待,他却未必知晓。”屏翳神君蹙眉责怪着,眼中却写满了心疼。

我知道这师兄师妹的定然还有许多话要说,而他们说的却正正是我最不爱听的,我便离开了前殿。

回了偏殿后我将槿颜对我说的话细细过了几遭,心中愈发焦躁烦忧,最后忍不住跑去找天天来,想与之商议对策。

天天知道我的来意后,神色十分奇怪,带了些不可置信还有鄙夷,道:“你还真想一直留在聆月君身边?”

我很郑重地点了头,又与她说了我思慕聆月君之事。此时的我以为,我俩既然是好友,这点思慕之事也算不得秘密之事了,所以说得十分详细且顺溜,完全没注意到天天越来越黑的脸色。

我表明了自己绝不离开聆月的意向后,天天默了许久,神色诚恳道:“泡泡,若是聆月君对你无意,你也要留在他身边?”

我想了一会儿,道:“他将我从幻海找来,对我定然是有意的。只要他对我有一丝喜欢,我便不会离开他。即使没有什么名分我也跟定他了。”

天天不再说话,甚至没有给我任何可行地能跟着聆月的办法。我催了几遍,她终是慷慨地向我伸出援手。

她提出的办法很简单,就是以前流纹用过的,一夜困觉之后就会怀孕,也就可以留在凌栖宫了。我并不以为聆月的修为会差到与我一样,瞧不出自己杯中的酒是下过药的,故而不肯用这个办法,可是天天很是神秘地从她的箱子中取出了她在水晶宫中带出的秘药,告诉我说这种药再高修为的人也瞧不出端倪来,我便乐呵呵地受了。

彼时的我实在傻得可以,我并不晓得即使是一夜春宵过后也未必就会怀孕,更没注意到天天递给我药时眼中一闪而过的算计。

接过药的我,决定等聆月回来就立刻实施此法,为我进入凌栖宫做准备。

当晚,我抱着药很是欣喜地入了眠,心里早已默数过日子,明日就是聆月所给期限的最后一天了,我即将要去昆仑山找他…

昆仑山,不知道未齐未央怎么样了…聆月,真的会在那里等我么?

想着想着,脑中愈发迷糊,朦朦胧胧中,忽然脑中一个激灵地清醒了——

睁眼一瞧,哪里是什么九旭宫,青纱帐?

眼前一片茫茫的白色,我仿佛置身于一朵洁白的天云之中,没有天地亦没有万物,周遭俱是雪白,除了中间一个我。

我看看头顶又看看脚下,转过一圈后便很是怀疑,难道是身为云神的屏翳神君白天的气没处发,于是将我偷偷塞进了一朵白云中囚禁起来泄愤?呃,就那厮对我这小小鱼儿的憎恶程度,实在难保不会将我一辈子都关在这儿啊!

想到自己可能的命运,我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却忽然听得一个声音在喊我。

“泡泡。”

这声音很轻很缓,甚至糅合了一股深重而浓郁的忧伤,而这声嗓,听来无比熟悉…

循着声音的来向,我扭头一看,只见雪白的世界里又出现了另一个人——白色的衣衫,秀挺的神姿,俊美的容颜,漆黑的发。

聆月君?

不,不是聆月君。眼前这个酷似聆月的人有着聆月的七分气质和十分容貌,然而,我仍能分得清,他并不是聆月。

还未等我琢磨清楚他的身份,他开口道:“我是少羲。”

少羲?幻海的少羲?是呀,这声音可不就是少羲么?记得上次见他,他还是半人半鱼,尚且只三分肖似聆月,没想到,如今的他却真真是另一个聆月了!

“你真的是少羲啊?”我蹦到他跟前,确定他就是少羲后,心中自然是喜悦的。真没想到,在这白茫茫的鬼地方还能遇到幻海的老朋友呢!不过,他这副哀戚悲凉的面色是怎么回事呢?难不成是看见我便不高兴了?

“这是什么地方?你怎么也在这里呢?最近学艺学得可还好?”我问他,语调尽量淡然。或许是习惯了与他平淡地结交、平淡地相谈吧,我仍然保留着与这位好战者的安全距离,不过,他人形的样子倒是的确好看,想来法术是学的不错的。呃,不错的话更应平淡,否则惹怒了他他会不会打我哦?这里四下无人的,我的法术又半桶水…

他无视了我因为臆想被其殴打而莫名带些惧怕的眼神,只是面色似乎愈加暗沉,道:“这里是幽梦幻境,是我入了你此时的梦境而已。”

闻言,我掐了掐自己的脸,果然不痛!还好还好,不是屏翳神君的白云牢房,不过是一个梦而已…

我心里一松,这五官也就变得敏感,注意力也就变得集中起来,然后便赫然发现,眼前的少羲竟然是半透明的!

“你,你怎么了?”我伸出手去,手指却直接穿过他的身体,抓不到一丝实物。

他低头看了看我的手,眸中沉郁,又抬眼道:“我,马上就要走了。自从你成为人形我就一直没来看你,所以今日来见你,最后一面。”

我成为人形他未看过我,可他成为人后我也没有看过他呀,既是平等,不知道他为何一副愧疚的样子。况且,除了在幻都时他莫名地表示出要与我在一起的意向之外,我们实在不是关系好到非得在他离开之前见上一面的朋友呀。不过,他既然来与我辞行,我当然是不会驳他面子的。

我提起嘴角,对他和善的笑了,道:“那祝你一路顺风!”

他怔了怔,问道:“你都不问我要去哪里?”

要去哪里?那干我何事?我倒是很想知道聆月现在在哪里…

我及时收回来即将在聆月二字上泛滥的思绪,正想整整思路说出一番道理来圆释我与他的去向无关的这个事实,他却又先开了口。

“算了。我的去向,你也并不关心…”

他神色凄苦,我便只得静静立着,不晓得说什么好。再抬头时,却见他似乎愈发的透明了!仿佛成了一缕薄薄的烟雾,即将随风而散。

我很是惊奇,正想问他怎么回事,然而抬起的双眸正正撞入他黑沉沉的瞳仁,不禁呆愣——这神色好像聆月,沉静却汹涌。

“我就要走了,泡泡。”他说。

我点了点头。

“你,会记得我吗?会记得曾经有一个伙伴叫少羲吗?”他问。

我又点了点头。我当然记得他,当然记得有一条叫少羲的雀鲷,这条鱼本就是最喜爱打架的,曾经嘲笑我是天下第一弱,见我一次都要骂一次笨蛋,虽然学了法术后有所收敛,甚至曾经说要保护我,可是仍然掩盖不了他的本质。啧啧,走了也好,以后去幻海也少一人骂我笨蛋。

依据少羲的领悟能力,当然知道我在想些什么,但他今日却没再骂我笨蛋,让我很诧异。难道多日不见,这厮也转型了?

他的身形越来越淡,似乎即将融入这片白茫茫的世界中,唇边却绽出一丝浅笑,仿佛一朵行将凋零的白花。

“那就好。你只要,记得曾经有过一个我,就好。”

“少羲!”我猛然惊醒,入眼而来的仍是帐顶青纱,在窗外吹进的夜风中浅浅飘摇。

梦中的少羲消失了,在他消失的刹那,我忽然想到有许多问题要问他,比如,他是要去哪里?比如,他为什么与聆月长得那么像?比如,我们以后,还能再见吗?

只可惜,等我喊出来的时候,幽梦幻境里已经消失了少羲的身影。

我睁着眼睛看了帐顶,半晌,甩甩头,继续睡。

其实现在时辰不早了,再睡也睡不了多久。可是我还是想睡,因为,今夜我还没梦到聆月。

自从聆月走后,我每晚的梦境都一样,俱是定格于那个旖旎烟霞下聆月离去的背影,仿佛清清与聆月的故事就是终止于此了。那个身份未知的人至今身份未知,那个离去的聆月似乎永没有回来。

虽然那个离去的背影总是带来心痛,可是毕竟也算是见到聆月了,比之白天坐在偏殿里头发呆苦苦思念总归好些。所以,我希望再睡一觉,别梦到少羲了,应该梦到聆月…

前传 第十九章

半月之期终于到达,聆月未归,我也依据约定,上了云头奔向昆仑山。

聆月的话一贯是极具威信的,故而我完全不怀疑聆月此时正在昆仑山上等我的事实,甚至因为略显激动的心情架的云头东倒西歪,很是惊险。惊险了半日,未到昆仑山,却半路杀出个云神屏翳。

我一贯晓得因为聆月,屏翳神君对我很是不对付,这次竟然截下了我的云头,来势汹汹,我忍不住打了几个哆嗦。

“神君何事?”我恭顺地问着,希望对方也能拿个恭顺的姿态来,当然,事实让我十分失望。

屏翳脸色铁青地瞪着我,感情我是欠了他数万年修为般,须臾,他踏上我的祥云,走到我的跟前来,厉色问道:“你到底给紫陌下了什么咒术?自从她喝了你的那杯茶就开始身体无力虚弱,到现在已经昏迷不醒!”

我莫名地默了一会儿,很是艰难地回想起了那杯茶指的是哪杯茶。槿颜美人与我本也就只见过两面,昨日在九旭宫,我的确是递给了她一杯茶。怎么,我平日里日日喝的茶水,日日用的杯子,放到槿颜美人那边,就有了这么许多名堂?身体无力虚弱,昏迷不醒,然我确是问心无愧,遂诚实言道:“我没有下什么咒术啊!”如果我的修为可以精进到给槿颜下咒的地步,聆月定然会夸我进步的吧?

“你还装蒜?”他严厉吼道,那神色似乎恨不得掐死我,又近前几步逼得我连连后退,又道:“你这小妖精,却也只会使这等下作咒术,就不怕聆月君回来将你打入牢狱?”

我有些委屈,辩道:“我真未曾使过什么咒术!槿颜娘娘昏迷,应该请药君才是啊。”

“噼啪——”

一道雷电自屏翳手中划出,直直朝我劈来,我懵了,懵过半晌,终是被辟得浑身剧痛,一道鲜亮的血痕划上我的手臂,我疼得喊出了声,云头愈发的跌跌撞撞。

那厮却只顾抓着我吼道:“你莫在想着拖延时间!早些说出解咒术来,我便饶你这小命!”

我挣扎着想挣开他,终是徒劳,只一再喊着自己并未下咒的事实。

他揪着我的身子愈发怒吼:“你以为你害死了紫陌就可以取代紫陌的位置?简直痴心妄想!”

臂上伤口疼得我龇牙咧嘴,脑中的几丝清明在提醒我,屏翳这厮莫不是疯了,都说了我并未下咒他还要如此纠缠,真是可恶至极。然而我现在却打不过他,这,可如何是好?

他见我仍不言语,眼中愈发狠厉,手中白光一闪,另一道闪电迅疾而出!

我吓得闭了眼,半晌,并未有疼痛袭来,却感觉到了一个温暖却熟悉的怀抱。

睁开眼来,却见上方是聆月那张让我依恋万分、思念万分的脸。

“你在做什么?”他定定看着对面怒红了眼的屏翳,蹙眉问道。

屏翳见到聆月,怒火并未减少,言道:“聆月君此刻抱着的妖精,是下咒致使槿颜娘娘昏迷不醒的凶手,你难道还要护着她吗?”

聆月神色淡然,道:“你自将槿颜送去长生境救治便是,长生帝君善解咒术。”

屏翳得了这箴言,脸色却愈发恼怒,咬牙道:“你,这就是你对待紫陌的态度?她跟着你,你竟然对她如此不在意?”

“你若是在意,大可以将她带回你的府上。”聆月淡淡言道,拉着我就准备驾着祥云离开。然而却不想屏翳那厮动作忒快,又正正阻了我俩的去路。

他目色狠绝地像利刃,道:“聆月!你的心是铁石而做的吗?紫陌为你苦守了凌栖宫三万年,你都对她不闻不问,难道那么一个小错误就换的你如此无情?”

我知道他说的是槿颜三万年前潜入魔宫的事情,其实我也很想知道这个答案,所以便也竖起耳朵听了。

聆月看着他,半晌,却什么话也没说,只带着我踏着祥云绕过了屏翳神君,神色淡漠的与之擦身而过,直奔回了九旭宫。

诚然,聆月这番作为很得我心,屏翳那厮平日里也算是个淡定冷漠的角色,遇到淡定冷漠之翘楚的聆月,就委实差了不止点把点。唔,所为人外有人,仙外有仙,天外有天。

而聆月与槿颜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唔,我还是很好奇,以后找个机会问好了。

自看见聆月的当口,我的视线就没离开过他,身子也一直依偎着他,眼里心里都是满满的笑意,就连臂上的伤痛也忘了个彻底,待到回到九旭宫时,才发现臂上的伤口已经被聆月的仙气护着,丝毫不见疼痛。

入得九旭宫时我心里很有些忐忑,毕竟现今的九旭宫被天天折腾得不似以往。然而出乎我的意料,聆月并未置喙,只在我的指引下回了我现下所住的偏殿。

我急急地将他检查了一遍,确定东荒瀛洲的伤势已然好完全了,这才放下心来。

他却只是抱着我靠在床头,神色有些疲累。

我的头靠在他的胸口,两人半晌静默,待我以为他已经睡着了时略一抬头,才发现那厮的眼睛犹自低头瞧着我,眸中明明灭灭,星星沉沉。

“你…”我略一犹豫,终是问了出来,“你为何不怀疑是我向槿颜娘娘下了咒术?”

他伸出手来,修长的指节轻轻摩挲着我的脸颊,柔得像清风吹拂,那双细长的眼睛锁着我的眼睛,深深的看着。

“我知道不会是你。这次我会相信你。”过了许久,他才回到,声音低低沉沉,仿佛静空跫响。

我心中一喜,虽然觉得他这话说得有些奇怪,我却也不曾细究。喜了一会儿,我又忍不住问道:“你不去看看槿颜娘娘么?”

他却并未回答,目光终于离开我的脸后,双臂一紧,将我抱着一同躺了下去。

坚毅的下颌抵着我的头顶,我听见低沉的声音传下来,“陪我睡一觉吧。”

这一觉我睡得十分踏实,一个梦也没有,囫囵躺了数个时辰,醒来则是被一阵阵久违的菜香熏醒的。

果不其然,聆月已经煮好了饭菜,修长清瘦的身形在饭桌旁忙碌着,摆上了几个颜色清新的小菜。我眯着眼睛咂咂嘴,心中喟叹,如此出色的人,连做起这等日常琐事来也是风姿卓然,气度翩翩。

掀起被子爬起床来,一脸笑意地自行请命去拿酒。

偏殿其实很小,统共不过一个卧室带了一个小小院子,在我的建议下,聆月施了个术法,将本在卧室的桌子移到了小院子里。院中月色如洗,夜风袭袭,静谧悄然,配上美酒佳肴,倒也颇有些情趣。

因着在季影的提点、话本的启发下,现下的我已然明白了自己的心意。既然明白了当然行起事儿来就更具目的性。此番我虽然是与以往的许多日子一样与聆月共进膳食,然而却又与以往的心态分外的不同些。

我十分殷勤的为他夹菜倒酒,脸上努力摆出一个自然的笑来,虽然辛苦,可是只要一想到我现下正在实施的伟大的作为,我这颗心,便兴奋地扑腾扑腾直跳,精神也愈发振奋。

为了缓解一番此刻过于紧张的心情,我便开始扯东扯西地与他闲聊,无非是问些东瀛战事战果什么的,他回答的什么我听得不甚仔细,故而也并未真正得到什么消息。直到他问了句:“你今日怎么分外不同些?”

我怔了怔,他怎么看出的?

我干着嗓子笑了几声,道:“我们这么些日子未见,我十分想念你,如今久别重逢,自然与以往不同。”

他只盯了我看了一会儿,笑笑不再说话。

当那杯具有非凡意义的酒酿递到他的面前时,我感觉我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虽然天天说他是不会发现的,可是万一她拿错药了怎么办?流纹的下场我可是亲眼看见的…

我这厢在忐忑不安着,眼睛死死盯着聆月的动作,他神色淡然的端了酒杯,神色淡然的拿起酒杯,神色淡然地举至唇边,神色淡然地灌了下去——我的心刹那回笼,微微舒了口气。还好,除了将缓慢啜饮改为一口猛灌外,聆月对这杯酒的态度跟对其他杯,实在没甚不同,唔,天天的药果然厉害,聆月竟然真的没看出来。

我故作自然地又夹了菜往嘴里塞,却尝不出什么味道来,只用眼角的余光对着聆月扫了又扫,半晌却没看出什么端倪来。

他放下了酒杯,看着我道:“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与我说?”

我一口块煎鱼正含在口中,唔了几声后,道:“我想问你,你觉得今夜的夜色如何?”

“很好。”他回到,神色仍是淡淡。

“嗯,嗯,是很好。”我干干应和着,低下头去又吃了几口白菜心,还是忍不住用余光瞟他。

实在奇怪,怎么还没什么变化呢?难道真是拿药拿错了?

心里嘀咕半晌,却始终没敢问出口。也不知过了多久,又听得聆月悠悠言道:“我可快要吃完了。你真没什么要与我说的?”

“有!有!”我猛地凑到他跟前,抬起头来细细觑他,觑了半晌,问道:“你,有没有觉得浑身发热?”

他看着我,眼睛黑黑沉沉,似乎蕴了几丝笑意,略略点了点头。

我心中大喜,又道:“有没有觉得头脑有些发昏?”

他又点了点头,这头点得比先前更为迅捷而妥帖。

我便忍不住喜上眉梢,开始循着计划往下走,甚是和顺温婉与他道:“那,我送你去殿内休息吧!”

不等他有所反应,我就搀扶着他站了起来朝室内走。那厮几乎将整个身体的重量都压在我的肩头,显见得是十分晕乎了。

我将其半推半拽得拖进了偏殿卧室的床上,却见他双眼半开半阖,抓着我的手臂的手劲儿十分紧致有力。

“你很热,我来给你脱衣服吧。”我说这话的声音小得如蚊子嗡嗡,不像是说给他听倒像是自我宽慰。唔,此生第一次做这种只有在话本子里才见过的事儿,实在是惶恐的很,忐忑的很,也新奇的很。

对着他身上的绣着祥云龙纹的衣袍伸出手去,将将解开那条玉白色的腰带,手却被他猛地抓住。

心中一惊,我抬眸正正撞见他那双黑沉的眼,内里暗涛汹涌。他一眨不眨地看着我,道:“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我点了点头,皇天后土明鉴,此番可是此生几年来的头一回我如此明晰于自己所做之事哦,我当然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知道地不能再知道了。由于他这一问的答案简直不用我费时思考,然而他这一极度认真的问法又必得给我足够的回答时间以确定我的回答亦是经过深思熟虑的,这一来一回间,时间上便有了一些个空当,而就是这个空当里,我蓦然想到话本故事中的女子们做这事儿时必然都是千分矜持万分忸怩的,着实没见过我这般主动且迫不及待的,我这副与一般女子不同的形容,却不知道他是否介意…

许是方才喝了酒的缘故,想到这里,我的脸竟也此生头一回的红了一红,脑筋急转间巴巴笑了几声,补充道:“你方才不是说头昏?我就是帮你宽个衣好躺下歇息…”

这话方一出口,我又觉得十分不对,又补充道:“唔,我也热得很,就跟你一同…”我终是没说出口那“脱衣困觉”四字,倒不是因为我如同话本中做这事儿的女角那般矜持且忸怩了,而是我偶然一个抬眸,发现眼前那双晶亮细长眸子晶亮如昔,却又与平日十分的不同,黑黑沉沉地仿佛掀起了巨浪波涛,又似燃起了灼热的火光。我琢磨着我这番还什么都没干他怎么就怒了,心中愈发的忐忑,情急之下便又干干续道:“你,你若是不想,我…啊——”

话还未完,我就被他猛地一拉一箍再一翻转,稳稳当当地被他压到了榻上。两人紧密相贴,此刻是一丝缝隙也无。

他这番动作委实是顺溜且迅疾,让我这转得有些慢的鱼脑子霎时有些懵。然而在这关键的当口,给我懵的时间委实不多,聆月那张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天上无地上也无的脸正正停在我的眼前,两人只半寸之距,呼吸相闻。这四海八荒的女神仙们都向往仰慕的姿容,让我很顺利地从莫名的懵转为莫名的呆。

我呆呆看着他,他的黑眸中巨浪翻涌,眉目间千山万水,薄薄的唇边还有一丝浅浅的笑意,泛着凌光,柔柔暖心。

这一懵一呆,便耗去了我许多心神精力,一时之间,我也没能记起此番我的目的,直到聆月的唇猛然压了上来。

他的动作本十分柔和,然而初尝滋味的我毕竟还是难以招架,忍不住惊呼出声,他却乘机将舌尖潜了进来,灵活敏捷却愈发急促地扫荡着我的唇舌。

不知为何,心中忽然生出一股莫名的熟悉之感,眼眶热气升腾,恍惚间,胸腔中似有什么东西破土而出,迅速生长,那个东西催促着我,要紧紧抱着眼前的人。

我并不是个习惯于约束自己的人,便伸出手去环上了他的脖子,他稍稍一震,本就十分霸道的唇舌愈发激烈地翻搅着,或吮或咬,十分热烈,搅得我周身燥热,脑筋昏聩。连带着困住我的双臂也越收越紧,压得我愈发透不过气来。

我这一昏,连带着全身的感官都有些昏,周边的一切都从脑中消失,只有眼前的他,还有他带来的火热,却愈发强烈,如烈火般席卷了整个神思。

直到忽感周身一凉,我低下头去一看,不禁大吃一惊——我们两人身上的衣服怎么,怎么忽然就都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