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哲尔索沉默一会儿,“你知不知道你抓了她,苍狼会血洗酋涂王部的??!你给你父王惹了杀身之祸!”

车胡儿先一愣,然后不屑的笑:“你不要把霍去病想的太厉害了,我昨天不也跟他交过手吗?还不是很轻松就抓到了他的女人。他不过如此。”

“可笑!在你跟他交手之前他已经打过一场激战,击溃了整个浑邪王部,又在我的埋伏下单枪匹马杀了我一百五十个部下和浑邪王部两百驻兵!!你呢?你从一开始就在养精蓄锐”

“哲尔索!!你不要一直被他蒙蔽!只是因为你太迷恋于他了!”车胡儿冷笑,“霍去病,我就是想见识见识他到底有多厉害。那个生生把你的心从我身上带走的男人究竟是怎么样的。浑邪王部被袭,只能说明他们太大意了。我不一样,哲尔索!就让他来吧,我要好好的和他较量一下,活着的那个人才能得到你。”车胡儿深情的握住哲尔索的肩。

哲尔索嘲弄的笑,越笑越大声,里面带着几分怪异,“车胡儿,你太幼稚了,总是这么自负,看不清楚实事。你忘了吗,你连我都打不过的!你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车胡儿脸色发青,放在她肩膀上的手松了下来。

哲尔索毫不顾及他的脸色:“用一句汉话说,你现在是引狼入室!你自己招惹了苍狼!你的王部要么就是一败涂地,要么就是全数投降!”

“啪!”哲尔索结结实实的受了他的一个耳光。

他像是后悔,又像是不解恨,攥紧了拳头,“你是怎么了?你被那个汉人迷惑了是不是?你都忘了你是昆仑神的孩子,你身体里流的是征战的血统!我会让你看清楚的。哲尔索,等我杀了苍狼,回来娶你。”

哲尔索捂着脸望着他远去的身影,呆立在原地。然后像是突然反应过来:“车胡儿!!不要!!”

地牢里面只有一片安静,没有白天黑夜,没有饭菜,没有人来。

明珠已经饿了多久她自己都不知道,来了有几天她也不知道。

哲尔索和车胡儿。休屠王的公主和酋涂王的王子。

又一段爱恨情仇,又一段故事。若是以前她一定很有兴趣坐下来好好的琢磨一下,现在,她连温饱都没有人管,哪有心思去琢磨着些别人的事情。

霍去病,你现在怎么样了?伤怎么样了?

是抓获酋涂王了吧,她记得是这样。

饿

嘴角被打湿,香醇的羊奶流入口中。

明珠睁开眼睛扫视红色的衣裳,哲尔索;还有香喷喷的烤肉!硕大的囊!

她挣扎着坐起来,手颤抖的去抓。颤抖,颤抖的厉害,拿都拿不稳。

红衣袖里面的手伸出来,一点一点的喂她。

这双手,是粗糙的,关节很大,虎口处生满硬茧这是一双常年使用兵器的手。明珠抬眼看她,她喂的专注而且小心翼翼。

吃饱喝足,明珠靠在角落里喘气饿了许久,突然这么饱餐一顿有点适应不了。

哲尔索靠在另一个角落,两个人静静的,只有呼吸的声音在石牢里回荡。

“你恨我吗?”她突然问。

明珠一愣:“不恨。”

“你呢?你恨我吗?”明珠问。

“恨。”她回答的淡然却毫不犹豫。

明珠想,现在的哲尔索是不是有着和卫长一样的心情?

“告诉我,他是什么样的。”哲尔索轻轻的说。

“什么?”

“苍狼。告诉我,那些我不知道的,有关他的所有事情。”

“所有?包括过去和未来?”

“所有,你知道的。”

明珠笑:她不谙世事,知道的太少;她来自未来,知道的又太多。

“告诉我你们相爱的过程。你尽管说吧,说他很爱你,说他根本不认识我。”哲尔索絮絮的说。

明珠觉得气氛很怪,两个情敌坐在石牢里面谈论她们爱着的同一个男人。还有哲尔索,明珠觉得尴尬。“他知道你,欣赏你。”

“你不用安慰我。他根本不愿意多看我一眼。”

“因为你们是敌对的。他是大汉的将军,你却是匈奴的公主。”

她一动不动,然后哭起来,哭的悲痛欲绝。“敌对?苍狼”

看着她哭,明珠明白几天过去了?霍去病的军队已经突袭了酋涂王部?“是不是去病他,他杀了车胡儿?”

她的头埋进臂里:“不只是酋涂王部,连休屠王部也被他袭击我对不起父王,对不起车胡儿。”

没有了她爱的人,没有了爱她的人,甚至连自己的族部都遭到大劫遭到自己意中人的进攻。难怪她心里承受的太多了?

明珠靠近她,轻轻安抚她。

许久许久,哲尔索停住了哭。

“如果他愿意,我可以不做匈奴人,我可以跟他走。”哲尔索哽咽,“哼,很可笑是不是,你可以尽管笑我,嘲笑我傻。为了一个根本不认识我的男人,丧失了最好的朋友和我的部落!!我只见过他一面,就爱上了他。他却甚至不记得我的样子。车胡儿对我这么好,我却”

她猛地回头,直视明珠的目光:“你不觉得我很可笑吗?”

明珠一愣,摇头:“不!我爱上他的时候,甚至没有见过他!”

“你也傻。”哲尔索撇嘴。

“女人都很傻。”明珠也撇嘴。

哲尔索慢慢的从怀里摸出那把金线刀:“那次他来抢金人,我和他搏斗。”

黑暗里,她的声音也变得幽暗:“苍狼,没想到苍狼这么年轻。他和老人们传说的不一样,他长的一点都不可怕,甚至很好看。他抢了金人,还想顺手拿走这把刀,他握着刀鞘,我握着刀柄,我们相隔只有这么近。火把都灭了,就像现在这样黑,我第一次听见男人的呼吸声,就在耳边”她久久不动,陷入自己的世界,明珠看见她轻轻上扬的嘴角。她满足于回忆里的那一瞬间。

“哲尔索”

“告诉我吧,明珠。告诉我你们的事情。”她的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明珠。

明珠说了。不是同情,不是怜悯,仅仅只是两个女人之间的惺惺相惜。即使她们见面的次数多不过一个手上的手指头数,但是她们却能彼此心灵相惜,来自一些很微妙的东西。

面对哲尔索,明珠从来没有恨过,她甚至觉得似曾相识。她喜欢这样的女人像男人一样驰骋沙场,巾帼不让须眉;像少女一样单纯爱恋,爱到深处不计后果。

她愿意告诉她所有的一切。

哲尔索坐在明珠的身边听她简单的讲述,枕在她的肩膀上的头慢慢抬起来。

“如果我比你先认识他,他会不会爱上我?”

“会的。”明珠说。尽管她觉得酸楚。

哲尔索轻轻的把匕首架在明珠的颈上:“那么,如果我现在杀了你,他会不会忘记你,然后爱上我?”

明珠一惊,注视着哲尔索认真的眼睛:“不会。如果他会,他就不是你心里的那个苍狼。”

哲尔索低下头,收回匕首。

“我不会杀你。明珠,我会放你走。哲尔索不是一个纠缠不清的人。”

她站起身来,黑暗中的身影显得倔强又孤单。

“哲尔索!”

她回过头。

“你要回休屠王部吗?”

“不知道。我有些累了,明珠。我打了太多仗,只败给过苍狼。而败的最惨的一次就是这一次。我不想再战场上再看见他。”

“不想再见他吗?我可以告诉你,你下次可以在什么地方再见到他!”

哲尔索没有作声,紧抓着匕首的指头微微颤抖。

“天黑以后,我会放你走。”

哲尔索逃似的跑出石牢。

明珠靠在石墙上出神。

细细簌簌的声音从身后传出来,明珠侧开身子,石墙的砖头在轻微的动。

是老鼠?

石砖的隙缝出不断的又碎石落下,厚重的石砖一点一点的往外推动。

是人?

“谁在里面?”明珠探问。

石砖里面静了一会儿,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明珠?是你吗?”

“老蹄子?”

“是我,你耐心等一会儿,将军就来救你了!我,我也马上就能挖通了,就差一点点。哎吆,我的妈呀,这石头怎么这么硬!”

“小心”明珠高兴的不知所措,可是,哲尔索说晚上就会放她走的。

石牢门口响起脚步声。

“有人来了,你不要出声。”明珠悄悄对石缝里的老蹄子说道,老蹄子果然就停下了。

这不是哲尔索,这是男人的脚步声!而且不止是一个男人!

石牢的门一开,通天的火光照亮了整个牢房。

一行数十人,为首的是一个五十多岁的蓄着浓密胡子的男人,身穿棕色的胡衣,戴着黑色的毡帽。

黑色毡帽?休屠王部的人?

“你是明珠?”粗狂的声音从他的嗓子里发出。

“是。”

“哲尔索呢?怎么不见她?”他回头问。

后面的随从叽里咕噜的说了一些匈奴话。

从他说话的气势和随从的表现来看,明珠猜他可能就是休屠王了。

还没有来得及确定什么,几个随从就冲来,二话不说把明珠抬起来,架到一个木架子上。

牛皮绳在她的胳膊上紧紧地勒出血印,脚腕处被绑上后也因为血液不通而使得脚背发麻,肿涨起来。

她被吊起来,吊在十字木架上。

“你要干什么?干什么?”明珠慌了神,不祥的预感!他们这样的架势必定没有什么好事!

一声脆响,黄豆大的汗珠滚落。

她结结实实的受了一鞭!

后背一道血线潺潺的滴出血来。这种疼让人咬牙切齿像是有成千上万的虫子在啃噬那一鞭下去后的痕迹指甲攥进肉里去,嘴唇咬出了血丝

她觉得连喘气都会牵动背后肌肉的疼痛

“疼吗?小美人?”休屠王胡子随着说话一颤一颤。他露出憎恶的笑:“看看,脸都紫了。你可别怪我啊,要怪就怪霍去病!这一鞭是你替他为上次抢我祭天金人还的!!”

又一声脆响

千万支针扎进肉里又生生的剐出来,挑破了肉皮,带出了血水

第二鞭!明珠舌头抽搐,哼都哼不出来。

耳鸣,头皮发麻。

“这是昨天突袭我休屠王部的一鞭!”

第三鞭

“这是替我女儿哲尔索还给霍去病的!”

第四鞭

“车胡儿的!”

第五鞭

“”

是疼到极致变成了麻木?还是她的意识在渐渐消失,霍去病,你在哪里?

“哗”下雪了吗?冷啊。

明珠睁开眼睛。

匈奴小兵放下水盆,又捡起鞭子站到了明珠背后待命。

“汉家女人真是经不起折腾!”休屠王“呸”了一声。

明珠意识渐渐清醒,疼。背很疼

一个匈奴士兵突然匆匆冲进来,大声对休屠王禀报外面的情形。

休屠王的脸色腾的变绿,袍子一挥,就要走,没走两步又想起来什么,回头拔了一把刀朝明珠刺去

明珠闭了眼,霍去病的身影晃来晃去,她舍不得,她不想死

“轰隆”一声,身后的石墙蹦了个洞,一个苍老的人影扑上明珠的身子休屠王的刀刺入老蹄子的背

即使没有杀掉明珠,休屠王也不愿再费时间,他呼噜呼噜的戴了属下赶着离开。

偌大的石牢又在瞬间安静下来,点燃的火盆,扔下的长鞭,架在半空的明珠,躺在地上的老蹄子。

“老蹄子,老蹄子,你怎么样,你怎么样啊。”明珠终于能发出声音,开口却是哭腔。

“老蹄子你不能死”

地上的老蹄子咳嗽一声,血浆他干裂的嘴里漾出来,随着他的一张一和冒着小小的气泡。

“我没有事,夫人。”

“夫人?”

老蹄子脸上的皱纹一紧,露出一个笑:“傻孩子,你长的这般秀丽的模样,我怎么能看不出来你是个女娃娃。咳咳。”一口血水咳嗽出来。

“你觉得现在怎么样?你坚持住!”

老蹄子只笑,眼睛看着明珠,神情却去了远方。

“真像啊,娃娃。第一眼看见你,我就吓了一跳呢。多像殿下娃娃,我死了后,你记得要帮把我的骨灰带回梁国,把我埋在睢阳城郊梁王墓附近。行吗?我要回那里去”

“好,好。老蹄子,你要清醒啊,不要再乱说话,会费体力的!不会死的”明珠试图挣开束缚,却无能为力,颈里的玉因为挣扎而跌落在衣领外面。荡来荡去,在火光之下,宛如珠泪。

老蹄子看见玉坠,暗淡的眼睛里迸发出异样的光彩。“殿下若是知道这个玉坠给了你,也许会很高兴呢。很高兴你也姓明吆”他的声音拉长,像是在回忆一首婉转的歌曲,“明珠。娃娃,你还记得我叫什么吗?”

“老蹄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