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钧面色轻声一叹,然后面色已恢复如常。他对着沁姝轻轻一笑,说道:“无事。公主,我们还是先进屋吧。”说着他走到洞前,对着紧闭的石门轻轻念了一句咒语,只听“轰隆”一声,石门从中裂开,然后慢慢向两边分开。

纯钧回头对着沁姝伸出手,对沁姝行了一礼,说道:“公主,请!”

沁姝对着纯钧点头一笑,抬手回了一礼:“公子有礼。”

两人客套了一番,沁姝推辞不过,便抬脚进了洞。在沁姝的想象中,这山洞里多半是黑乎乎一片,只能靠灯火照明才能视物。没想到她一踏进洞,却发现里面不仅光华万千,而且出现在她面前的,是她从未见过的美景。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开满各色小花的草地,远处有小溪正潺潺流淌着,溪边绿柳成荫,似乎还能听见柳树上栖息着小鸟正啾啾地鸣叫着。在溪边,有一间简洁朴素的竹屋,在它院落四周的青色竹藩篱上,爬满了粉红色的蔷薇花。

沁姝从小到大一直生活在南海中,见过最美的,色彩最斑斓的,不过是海底的珊瑚,哪曾见过如此美好的山水之色?因而,她当即心中激荡不已。她深深吸了一口气,似乎都能闻到空气中都溢满了醉人的蔷薇花香。

此时,沁姝不由得心猿意马起来。如果自己遵循天帝的旨意,嫁给这个叫纯钧的人,是不是就能住在这如诗如画之地?

想到这里,她下意识地转过脸,看向纯钧。

纯钧看见沁姝突然转过头来望着自己,他愣了一下,回望着沁姝,眼中似有问询之意。

看见纯钧那张好看的脸,沁姝心一跳,赶紧把脸转了回来。狐狸精不愧是狐狸精,果然长得就很迷惑人啊!幸好自己定力强,不然,说不定真的被这狐狸精迷惑了。喜欢这山光水色,就一定要嫁给这只狐狸精吗?哼待回到南海,自己选个春风好的小岛,照着这模样,造一个便是。

于是,她对着纯钧浅浅一笑。

纯钧微微一怔,然后回了沁姝一个微笑:“公主,我们进屋吧。”说着,便引着她与凫涓进了那青色的竹屋。

刚坐下,便有一个年约十二三岁的小童端了茶杯进来,给沁姝上了茶。这小童虽是人的模样,便除了一张脸之外,身上肌肤遍布着鱼鳞。

沁姝见了,有些奇怪。难道这小童也是水族?如果是,自己这个龙女怎么可能没见过?若不是水族,他身上怎么会遍布鱼鳞?

似乎看出沁姝心中的疑惑,纯钧连忙说道:“公主,伏生是赤鱬所化。除了青邱,其余之地是没有的。”

沁姝一听,心中了然。原来是青邱独有的,难怪自己没看见过。

纯钧又望着沁姝笑了笑,轻声说道:“公主,请饮茶。”

“多谢公子。”沁姝回了他一个微笑,然后拿起手边的茶杯,轻轻饮了一口。

虽是浅尝,却也能知味。茶水一入口,她心里一惊,讶然地抬起头,对着纯钧问道:“纯钧公子,此处也有元阳茶?”那茶寮的老儿不是说青邱没有此茶吗?

纯钧微微一笑,问道:“不知与公主在南海所饮可有两样?”

“无异。”沁姝老老实实地应道。

“那便好,也不枉我特意找来招待公了。”说罢,他又问道:“对了,不知公主千里迢迢从南海来到青邱找在下,可是有事?”

闻言,沁姝愣了愣。她来的目的,自然是想解除与他的婚约,可是,要怎么跟他说呢?总不可能说自己嫌弃他是一只狐狸精,不想与他成亲吧?

看着沁姝低着头,眉尖轻蹙,纯钧又轻轻唤了她一声:“公主?”

听到纯钧催促的声音,沁姝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抬起头来。可一对上纯钧那张脸,她心里不禁又是一跳。这狐狸精,真是长得太迷惑人了。

于是,沁姝轻轻咳了两声,然后将眼睛转向一边,说道:“纯钧公子,我这番前来,是为了天帝与,与你我二人赐,赐婚之事,我,我…”下边的话,沁姝着实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见沁姝吞吞吐吐说不清楚,纯钧截断她的话,说道:“关于此事,在下也有话想与公主说。”

“哦?”沁姝转过头来,看见纯钧一脸正色,她愣了愣,忙问道,“不知纯钧公子有什么话想与我说?”

这时,纯钧面上难得地浮出几分尴尬之色,顿了半晌,他才缓缓说道:“公主,在下已与他人有了婚约,请恕在下…不能娶公主为妻。”

听了纯钧的话,沁姝一呆,随即大笑道:“这太好了!纯钧公子,我特意来来找你,就是想跟你说,我不想遵照天帝的旨意嫁给你。”

听沁姝这么说,纯钧轻轻松了一口气。他笑了笑,说道:“那便好。既然我们俩都无意这门亲事,想必天帝也不会强求的,应该会取消我们这门亲事的。”

沁姝笑眯眯地点了点头,说道:“纯钧公子,不如我们俩这就去天庭,一起求天帝收回旨意吧。”

闻言,纯钧沉吟了片刻,然后点了点头。

第六章

沁姝见纯钧愿意与自己一道前往天庭,十分欣喜,忙放下手中的茶杯,站起身来,对着他说道:“纯钧公子,那我们这就走吧”

纯钧又说道,“公主,请稍等,容在下交待伏生几句话。”

“那你快去吧。”沁姝催促道,“我也跟凫涓交待几句。”

纯钧点了点头,然后现门将伏生叫到身边,与他说着什么话。

与此同时,沁姝也把凫涓叫了过来,让她自己先行回南海。凫涓却摇了摇头,说道:“凫涓不愿独自回去,凫涓要等着公主。”

沁姝摆了摆手,笑道:“不用了。我从天庭出来,便直接回南海,不会再回来青邱了。”

听沁姝说她会直接回南海,凫涓才不情愿地点了点头,说道:“那,既然这样,那凫涓便先回南海等公主了。”

“嗯。”沁姝笑眯眯地点了点头。与纯钧的婚事解决得如此顺利,她此时心情极好。

这边,纯钧也将事情与伏生交待完了。他走到沁姝面前,说道:“公主,我们走吧。”

沁姝抬起头来,对着纯钧展出一个笑颜,说道:“还得劳烦纯钧公子带着我上九重天。”说罢,她大方地向着纯钧伸出自己的手。

“公主不能自己飞上去吗?”纯钧一愣。

沁姝赧然笑道:“我来青邱之前,吃了神隐草,将自己的龙气隐了起来,飞不了那么高。”

闻言,纯钧又是一愣。他也猜到,她隐龙气应该是不想被人发现自己的身份,可是,她这些雕虫小技对他来说,毫无用处。可是,如今她身上的龙气不够,不能飞天,要去见天帝,只能靠自己帮忙了。他犹豫了片刻,终于将自己的手伸了出去,可手指伸到沁姝的手边,却始终握不下去。

见纯钧有些尴尬,沁姝微微一笑,大方地伸出手指,将纯钧的手握住。

被她这一握,纯钧觉得浑身都有些不自在。他别过头去,不敢看她,口中轻声说道:“公主,那,那我们这便上九重天去了。”

看着似乎比自己还腼腆的纯钧,沁姝不禁在心底偷偷一笑,然后对着他脆生生地说道:“有劳纯钧公子了。”

“嗯。”纯钧僵着脖子点了点头,便念起腾云诀,便带着沁姝一起飞上了云端,一起前往九重天上的凌宵宝殿见天帝。

纯钧与沁姝两人都想得简单,以为只要自己两人都不答应这门亲事,天帝便会就此作罢。见了天帝之后,两人才知道自己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纯钧与沁姝的婚事,是这么多年来,天帝牵的唯一一次红线。而且这牵红线也不是天帝一时兴起,其中还有缘由的。

前些日子,民间有一女子因为自己与心上人被拆散,不仅自己的爱人被迫娶了其他女子为妻,而她自己也即将被父母逼嫁给皇子,于是,这个烈性的女子在新婚前夜悬梁自尽。这女子原本是鸾凤仙转世,月老是叫她在人间做皇后的,可她偏偏对一凡间男子情根深种,因为死的时候怨气极重。来了地府之后,她的法力恢复,但她从人世带来的怨气却未散,于是,将地府闹得个鸡飞狗跳,非要阎王带她上九重天,当面向天帝告月老的状。

其实,时不时也有人告月老错牵红线什么的,天帝也没那么多精力来管,也就作罢了。但这鸾凤仙的怨气太大了,从地府传到了九重天上。于是,这一回天帝也重视起来,想到月老年纪大了,难免老眼昏花配错了对,是时候该考虑找两个年轻人在他身边帮忙,做好接班的准备,于是,他便将月老叫来说话。

月老掌管世间姻缘上万年,自认为未出过什么岔子,从来没想到有一天天帝会质疑自己的能力,自然很不高兴,仗着自己是老臣,在言语之间便与天帝有所冲撞,两人便在凌宵宝殿上争执起来。可两人争了半晌,也没争出个结果,于是,便打了个赌,由天帝在天界适龄男女中选一对来作媒。若天帝作媒成功,月老便听天帝的话,找两个年轻人当左右手,事事向天帝汇报。若天帝作媒失败,便一千年不再提此事。

两人说定之后,月老气乎乎地离开了凌霄殿。天帝也急忙叫人拿了册子,在天界适婚男女中精挑细选一番,终于选定了一对。这两人便是青邱国主次子纯钧与南海龙王第九女沁姝。天帝觉得他们无论在家世、才能、相貌上都极为般相配,大为满意,于是,他迫不及待地下旨为两人赐婚。

没想到这圣旨上的墨迹还未干,纯钧与沁姝便一起跑到凌宵殿来,求天帝收回旨意。你想想,这天帝才与月老打了这赌,好不容易选定的人,还下了旨,岂能说改就改?这让天帝的脸往哪搁?于是,天帝先还想挽回,和颜悦色对二人苦口婆心地劝了一番,见两人还是不听,他又沉下脸来,威逼利诱了一番。

见天帝变了脸,沁姝心中有些害怕,想着要不然,自己受点委屈,就嫁给这狐狸精算了。没想到那只狐狸精却是宁死不屈,怎么也不肯答应娶她,说是自己有了婚约,不能再娶他人。听到纯钧这话,想到那黑鹰精钩衡也说过纯钧是有心上人的,沁姝自然也不肯干了。再怎么样,自己也不能嫁一个心中有其他女子的丈夫啊!

看着不管自己好言相劝,还是恶语相迫,纯钧与沁姝两人怎么都不肯答应这门亲事,天帝这下真的怒了。

“你们俩敢公然违抗天意,胆子可真不小!”天帝把手往面前的案桌上重重一拍,桌上的杯碟发出一阵凌乱的叮当之声。

沁姝吓得浑身一颤,偷偷看了纯钧一眼。只见他虽然口中念着恕罪,但面色甚为从容。

“我再问你们一次,你们是不是一定要抗婚?”天帝板着脸问道。

沁姝还在犹豫,纯钧却迫不及待地出了声:“是!”

看来,他真的很不想娶自己呢。见此情形,沁姝心里一堵,也甘不落后,便对着天帝说道:“沁姝也不愿意嫁,求天帝收回成命!”

“纯钧,沁姝,你们俩违反天规,抗旨不遵,可是要受罚的!”天帝咬着牙说道。

听到要受罚,沁姝心里有些想打退堂鼓了。她小时候随父亲来天庭时,曾经偶然看见过天帝惩罚有罪之人。十二道天雷劈下去,人简直都要神形俱散了。这天帝不会也让自己去被那十二道天雷劈吧?

这时,她听到纯钧朗朗的声音在说道:“无论什么惩罚,纯钧都愿意一力承担,求天帝放过沁姝公主。”

听到纯钧这么说,沁姝心里还是有一点小小的感动。既然他愿意一力承担,那就让他一个人全部担下来吧。于是,她便低着头,不说话。

“一力承担?两人的错,怎么可能让你一人承担?”天帝冷笑道,“朕要罚你二人到凡间历三世之苦,你们可认罚!”

“纯钧认罚!”纯钧叩头道。

沁姝却有些懵了。历三世劫?那不是自己要去人间三世生老病死之苦?

正在她愣神之际,天帝又说道:“如果你们俩在凡间历三世劫之后,回到天庭,谁还不愿意接受这门亲事,谁就被罚到北海极寒之地,五百年不得返回。”

“是。”纯钧叩头答应。

见此情形,沁姝也无奈地叩头应道:“是。”

起身之后,沁姝便在心里打起了小九九。这纯钧如此坚决地不想娶自己,以他的性子,就算是历劫之后,他肯定也不会答应娶自己。天帝说的是谁不愿意接受这门亲事,谁就要被罚去极寒之地。既然如此,那历劫回来之后,不如就让他去出头拒绝婚事,自己躲在一旁不吭声。到时由着他被罚去极寒之地,自己便回南海过自己的逍遥日子。这么一想,沁姝原本因为要去凡间历劫而苦闷的心情,总算舒服了一些。

“来人!”天帝大叫一声。

“在!”很快,便有一个天将带着十几名天兵出现在了凌霄殿上。

“将纯钧与沁姝带往地府轮回前往凡间,历三世生离死别之苦。”天帝厉声道。

“是!”天将应了一声,然后对身后的天兵们挥了挥手。

天兵们得了命,不敢怠慢,分别上前押着纯钧与沁姝出了凌霄殿,去了地府。天将带着纯钧与沁姝到阎王面前交代了一番,又看着两人饮下孟婆汤之后,遂亲自将纯钧与沁姝带到了前往人世的轮回盘前。

“纯钧公子,请跳下轮回盘。”天将对着纯钧拱手一礼。

“知道。”说罢,纯钧垂下眼,看着那正慢慢转动着的轮回盘,面上没有任何表情。没多久,人道转到了他面前。未等天将催促,纯钧便轻轻往前一跃,人便跳进了轮回盘,瞬间便化成一缕青烟。

沁姝看见纯钧跳下轮回盘,一下便消失不见了,脸一下变得煞白。她抬起自己略微胆怯的双眼,对着自己身边的天将战战兢兢地问道:“兄台,跳下这轮回盘,都被压成烟了,会不会很疼啊?我,我很怕疼的。”说罢,沁姝眨了眨自己水汪汪的大眼眼,一副可怜的模样。

那天将老老实实地摇了摇头,说道:“沁姝公主,在下不知道,在下没跳过这轮回盘。”

沁姝一听,讪然说道:“这样啊,我,我也没跳过。”

“那沁姝公主现在跳下去试一试,就知道疼不疼了。”那天将又是一脸憨厚地说道。

沁姝:“…”

这时,人道再一次转到沁姝面前,天将催促道:“沁姝公主,时候不早了,你该上路了,我等还要回天庭向天帝覆命!”

闻言,沁姝知道这劫自己是怎么也逃不过的,于是,她双眼紧紧盯着轮回盘,长长叹了一声气,然后牙一咬,眼一闭,双脚往轮回盘中一跳,整个人便进了轮回盘。

她只觉得自己的身子变得很轻轻,很快,被卷入一个漩涡之中。她只知道自己随着这个漩涡不停地转啊转啊,头一晕,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第一章

二月初二,龙抬头,黄道吉日。

这晚,大雍国京城中一片喜气洋洋、张灯结彩之相。在整个京城里最浓墨重彩的地方,便是皇宫里的颐延殿。不仅大门两侧挂着硕大的红色灯笼,甚至连整个宫墙上都挂了一溜儿的小红灯笼,而且宫殿内外也用大红色的纱缦装饰起来,每扇门,每扇窗上还贴着大红的喜字。远远看起来,整个颐延殿似乎都笼罩在一片红色的光雾之中。

今日,是雍国少年天子刘郢与朝中重臣大司马贺扬之女贺玉菡缔结姻缘的大喜日子。刘郢八岁登基,大司马贺扬辅政也已经整整十年了。按规矩,刘郢年满十八之后,贺扬便应该还权于帝,不过,刘郢以自己少不更事,国政大事还离不开大司马为由,请他继续辅政。贺扬推辞不过,也就应承了下来。

如今,刘郢更是主动求娶贺扬独女贺玉菡为妻,可见君臣之间的情意极为深厚。

此时,在寝殿中,铺满各色吉果的喜床上,大雍皇朝刚刚册立的皇后贺玉菡正端坐其上。她的手指轻轻绞着手中的喜帕,掩饰着她心里的不安与忐忑。

今日,是她成亲的日子。而她的夫君,是她从未见过的陌生人,而且还是皇帝。就算她出自如今大雍国最有权势的贺家,她一颗少女心仍然有几分慌乱。

正在这时,她听见殿外传来宫女们低低的声音:“奴婢见过陛下,恭贺陛下大喜。”

贺玉菡心头一紧。

他,他来了?

“赏!”

男子的声音响了起来。

他的声音听起来很是清亮,似乎甚为愉悦。

此时,贺玉菡的心,是又紧张,又期盼,还有着几分的不安。

正在走进殿来的这个男子,不仅是自己的夫君,还是天下之主。对他,她心中自然存有几分敬畏的。因而,听着他的脚步声离自己越来越近,贺玉菡觉得自己的心跳得也越来越快。

终于,她听到脚步声走到自己身前,停了下来。她的头上虽然盖着喜帕,但她还是从喜帕下方的缝隙里,看见一双男人的脚,确切地说,是看见了一双明黄色绣着五爪金龙的靴子。

“陛下,请揭皇后娘娘的喜帕。”一个中年妇人喜滋滋的声音响起。

“好。”刘郢点了点头,说道,“如意给我!”

“是。”中年妇人赶紧将手中玉如意呈了上去。

刘郢接过玉如意,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慢慢将手伸出去,用玉如意将搭在贺玉菡头上的喜帕轻轻揭了起来。

一张绝美的面容出现在了他的眼中。虽然贺玉菡的脸上敷着厚厚的脂粉,但她清丽脱俗的风姿却没有被遮盖住,仍然是那么夺人心魄。她娇羞地低着头,右眼角下方那一颗犹如水滴一般的红痣,清楚地烙进了他的眼中。

看着皇帝痴痴地盯着皇后,中年女子不禁抿嘴一笑,然后出言提醒道:“陛下,该与娘娘饮合卺酒了。”

“啊,对!”听到喜娘的话,刘郢似乎才回了神,忙对着贺玉菡温柔地说道,“阿妤,我们去饮合卺酒吧。”

阿妤?听到他对自己的称呼,她心头一跳。这是她的乳名,平时只有家中父母兄嫂会如此叫她,他怎么会知道的?。她缓缓抬起头来,一脸疑惑地望着他。

两人目光一对上,一时间,她的心如鹿撞。

他长得可真好看,比她之前见过的所有男子都好看。

见她呆呆望向自己,他对着她温柔地笑了笑,眼中隐隐似有光华在涌动着。贺玉菡觉得自己此时的心,像是如镜的湖面被人投进了一颗石子似的,再也无法平静下来。

他微笑着向她伸出手来。她微微一怔,然后缓缓将自己的手伸了出去。他立刻将她的手握在手心里,紧紧的。

她的脸变得滚烫。她忙低下头去,想要掩饰自己的不安,可是没多久,她又忍不住偷偷抬起眼来,向着他看去,却撞进一汪如水潭般清澈却又深遂的眼眸里。她心一慌,又将头低了下去。

看见她这般模样,刘郢不禁莞尔一笑:“阿妤,我们已经是夫妻了。”

后面的话他没说完,但贺玉菡知道,他想说的是,想看就正大光明的看。听到刘郢发出低低的笑声,贺玉菡觉得自己的脸更烫了。唉,真的是,太尴尬了。

接下来,贺玉菡与刘郢在喜娘的摆布下,行了合卺、结发、同牢之礼。

礼毕之后,喜娘带着宫女和寺人们出了门。皇帝的新婚之夜,自然是没有人敢闹洞房的,于是,屋中只剩下贺玉菡与刘郢二人了。

两人此时端坐在桌案的两端,贺玉菡感觉到刘郢似乎在审视自己,紧张得似乎都快要窒息了。她唯一能做的,就是低着头,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

终于,刘郢轻飘飘地开了口:“阿妤,我们,该歇息了。”

他的声音并不大,可听在贺玉菡耳朵里,却如惊雷一般,让她浑身一震。洞房花烛夜,上床歇息,要做些什么,她自然是清楚的。

虽然出嫁之前,母亲也拿了小册子给她看,可要知道,她平日除了父兄和家里的下人之外,几乎连男子的面都未见过。要让她与一个几乎完全陌生的男子,做那小册子上画的那些肌肤相亲之事,她的心里自然有几分不安。此时,她怔怔地坐在那里,不知该如何是好。

见她这般模样,他轻轻一笑,然后站起身来,走到她面前,缓缓伸出手。

她微微一愣,然后怯怯地将自己的手慢慢伸了出去,放到了他的掌心里。

他握着她的手,暗暗使了点力,将她一拉。

她身子微微一颤,借着他手中之力,站了起来。

自始至终,她的头都低着,根本不敢抬头看他一眼。

他的唇边一直挂着一抹淡淡的笑容。

慢慢地,他伸出手,轻轻抬起她的下巴,迫使她的脸不得不完全呈现在他的面前。

她低垂着眼,睫毛扑簌了几下,却还是不敢看他。

“阿妤,看着我。”他低声说道。

他是她的丈夫,也是天下的皇帝,他的话,她不可能不听。于是,她咬了咬唇,缓缓抬起眼眸,与他对视着。

“这才对!”他笑了起来,“朕的皇后,你怎么可以不看朕。”

她咬着唇,没有回话。

突然,他低下头,温热的双唇一下便印在她的唇上。

老天爷啊!这,这如何是好啊?

她只觉得脑袋里“轰”的一响,全身都僵硬起来,似乎连动也不会动了,呆呆地任他在自己唇上掠夺着自己甘甜的芬芳,简直,不能呼吸。

半晌,他才放开她。

她望着他,大口喘着气。

可还未等她缓过劲儿来,他微微一弯腰,一下将她拦腰抱了起来,往床边走去。

“啊!”她轻呼了一声,又觉得不妥,用手将自己的嘴捂了起来,怯怯地看着他。

看着她这般,他不禁笑出了声:“你是在害怕我吗?”

“不是。”她羞涩地笑了起来,说道,“只是,很久没有人这样抱过我了。”

闻言,他抬了抬眉:“以前还有人这样抱过你?”

“嗯。”她点了点头,“很早很早以前,臣妾还小的时候,爹爹和大兄这般抱过我。”

他笑了起来:“你喜欢的话,我每晚都这般抱着你上床。”说这话的时候,他人已经到了床边,然后将她轻轻放到了床上。

“不用。”她摇了摇头,“陛下乃九五至尊,臣妾不敢。”

他将自己的身子压了上去,将她紧紧拥在自己怀中,然后将唇凑到她耳边,说道:“可是,在你面前,我不是皇帝,我只是你的丈夫。”

她一呆。

他的话,一字一句都渗进了她的心底,一种莫名的情愫突然从她心底升了起来。她抬起头,怔怔地看着他。

他抿唇一笑,又低下头来,噙住她的双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