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心,跳得特别急,紧张得似乎连大气都不敢出了。握着她的手,微微颤抖着,而写在纸上的字,像蚯蚓爬过似的,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见到明隐如此,陈兰歆心底一笑。她知道,对于明隐这般从小在佛门清静之地长大的年轻僧人,怕是连正眼都没敢瞧过年轻女子,更不要说这般肌肤相触了,再加之那心麝的功效,他怎么可能逃得掉自己的手掌心?而这般被明隐半拥着握着手,她却一点不自在的感觉都没有。明隐就是刘郢,前世她与他连孩子都有了,这般拉拉手又算得了什么呢?

不过,看明隐如此窘迫,她有心再逗弄他一番,遂指着纸上的字,“扑哧”一笑,然后说道:“明隐师父,你是不是握着我的手,就不会写字了。”

明隐一听,赶紧放开他的手,一脸赧然地说道:“是,是有点不,不太习惯。”

“那好吧,今天的字就练到这里吧,明天我们再继续。”陈兰歆说道。

“明天还要继续啊?”明隐一愣。

“你不是说你不习惯吗?”陈兰歆抬起头来,用一双水汪汪地眼睛望着他,“我们多这么练几次,不就习惯了吗?”

放开了陈兰歆的手,明隐好不容易才将自己乱跳的心平复下来,没想到她一句话,那心又不规矩起来了。他努力地对着陈兰歆笑了笑,说道:“那…公主,小僧就继续为你讲心经。”

“心经昨日不是已经讲完了吗?”陈兰歆讶然道。他昨日不是明明说今日要换一篇经文来学习吗?

明隐顿了一下,说道:“我想了想,还是多讲一天比较好。”此时,除了心经,他不知道还能用自己让自己变得平静。

陈兰歆当然知道他的心思,也不戳破,微笑着点了点头:“那好,我听明隐师父的。”

当夜,明隐做了一个很离奇的梦。在梦中,他与一个女子在一张精美华贵的床上,极尽缠绵之事,他只感觉那种舒爽的感觉从一个点上,传遍了他全身每一个地方。只是,他一直看不见那女子的面容,因为她将头扭在一边,埋在锦被里,只听到她因为情。动而发出的娇柔喘息之声。就在他到达最美妙的巅峰之时,他听见自己口中哑然叫道:“阿妤,阿妤。”

那女子听到他的喊声,将脸从锦被里抬了起来,慢慢转了过来。

那张脸,竟然是庆阳公主陈兰歆。只是那媚得出水的眼,那半张的唇,那微翕的鼻翼,无不浸染着动人的情。欲。

他心头大惊,便醒了过来,才发现自己身下全是又黏又滑的东西。就这么穿着脏衣裤,身上极不舒服,他赶紧起身来换。

他点燃油灯,怕吵了旁人,他轻手轻脚的走到柜子旁去找干净衣物。不过,他翻找的窸窣之声还是惊醒了与他同住一室的明真。

明真睁开惺忪的睡眼,瓮声问道:“明隐,这么晚了,你在找什么?”

明隐见被明真自己吵醒了,窘迫不已,忙把刚刚翻找出来的干净亵裤藏在身后,说道:“师兄,我,我…没什么,就,就换换衣裳。”

虽然明隐藏得快,但明真还是看见他手中的东西,一脸了然地笑了笑,说道:“哈哈,明隐,不必介怀。精满则溢嘛,师兄不会笑话你的。哈哈!你随意!哈哈!”说罢他似乎怕明隐不好意思,又倒回床上,拿背对着明隐。

明隐被明真这般取笑了一番,闷站了半晌,才走回自己的床边,换了裤子睡回了床上。

如果明真师兄知道自己今晚为何会这样的,怕就不会如此坦然了吧?想到自己先前做的那场梦,他赶紧在心中说道:“罪过,罪过。”然后又默念起了心经。

第六章

次日,明隐来到听竹轩,看见陈兰歆时,情不自禁又想到自己昨日所做那荒唐之梦,心虚至极,都不敢拿眼看她了。

陈兰歆对此是浑然不知,还是像昨日一般,让明隐捉住她的手教她写字。明隐不敢拒绝,便又像搂着她一般,教了她半晌。然后,晚上,他又做梦了。

此后几日,日日如此。明隐觉得再这样下去,自己整个人都要被掏空了。于是,当陈兰歆再一次提出让他捉着手教她写字的时候,他便拒绝道:“经过这几日的练习,公主对这下笔的力道应该掌握得差不多了,自己再多加练习便行了。”

闻言,陈兰歆撇了撇嘴,说道:“可我觉得,我还没学会怎么用腕力呢。”

明隐默了默,又说道:“公主,小僧能教的,也只有这些了,其余之事,全靠公主自己了。小僧,也是无能为力了。”

陈兰歆见明隐态度坚决,也怕把他逼急了,也只好作罢,笑了笑,说道:“那我自己再练几天,若是不会,再来请教明隐师傅。”

“好。”明隐点了点头,心底长出了一口气。

这晚,明隐一夜无梦。这么多天来,终于睡了一个安稳觉。

之后一连好几日,陈兰歆有意靠近明隐,都被他有意无意地避了开来。眼看着在云恩寺都呆了一个月了,却还没有多大的进展,陈兰歆心头也有些着急。看来,自己可不能再被他牵着鼻子走,得想法办法才行。

这日,明隐正在给陈兰歆讲《地藏菩萨本愿经》,才讲了一半,她便嚷着说脑子听得有些糊涂了,要歇息一下,清醒清醒。

他只好放下手中的经书,对着陈兰歆温言说道:“那我们便歇息一会儿吧,一会儿小僧再接着为公主讲经文。”

“好。”陈兰歆粲然一笑,“那我出去一下。”

明隐想着她可能要去净手,便点了点头,说道:“小僧在此候公主。”

“我一会儿便回来。”说完之后,陈兰歆便起了身,像只蝴蝶一般,跳跃着飞了出去。

看见她这般模样,明隐不禁一笑,然后低下头,继续看着自己手中的经书。

春日里的阳光,从门外射进来,照在身上,极为舒服。明隐静坐在书案边,听着陈兰歆轻盈地脚步越飘越远,他感觉自己的心也随之飞了出去,在这山间竹林里游荡着。他的眼睛虽然盯着经文,却一个字都没看进去,只细细倾听着屋外的动静。

差不多过了一盏茶的功夫,他终于又听到那轻盈地脚步声又飘了回来,踏在松木镶嵌而成的楼板上,像鼓点似的,一声一声敲进了他的心里。

很快,他听到陈兰歆已经来到了门边,人还未进屋,她的声音已经先传了进来:“明隐师父,你看我捉到了什么?”

闻声,他转过身去,看见她手里逮着一只金色的蝴蝶,正喜滋滋地望着他:“明隐师父,你快看,这小东西漂亮不?”

他起身迎了上去,口中笑道:“原来公主捉住了一只金翅蝶啊。”

她向着他跑过来,笑道:“原来,它叫金翅蝶啊…”正在这时,她脚下像是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一个趔趄,人便向前一扑,眼看就要摔倒在地。

他一惊,下意识地跑上去扶她。他奔得极快,本来重心就不稳,而陈兰歆扑过来这力道却是异常大,他刚扶住她,她也正好扑到他身上,两人脚下一个不稳,便一起摔到了地板上。

她的身子,压在他的身上,两人的身体紧紧贴合在一起。她身姿的玲珑,她温热的气息,她的芬芳,他都真真切切地感觉到了。不由自主地,他想起那几晚做的梦,身下一热,某处便有了异样。想到陈兰歆正扑在自己身上,随时会被她发现自己的秘密,他有些发窘,赶紧把一只腿抬起来,掩饰着自己的失态,然后便用手去推她,想要站起身来。

没想到,她却不肯放开他,反而将他往下一推,将整个身体都压上来,将他压得更紧。

他一愣,问道:“公主,这是何意?”

“你说呢?”她一笑,露出像白玉一般美丽的牙齿。

他心头一慌,结结巴巴地说道:“小,小僧,不,不知。”

“你真不知?”她歪着头,意味深长地望着他,然后用腿轻轻蹭蹭他那生机勃勃的某处,笑道,“那这是什么?”

“公主…”见被她戳穿了,明隐只觉得自己的脸烫得吓人,恨不得面前有个地洞,好让钻下去。他赶紧把脸转向一旁,不敢看她,更不敢出声。

“明隐师父,既然你我都有意,那我们为何要委屈自己呢?不如,放开心吧!”说着,她伸出玉藕一般的胳膊,将他的脖子搂住,然后将头探上来,在他颊上轻轻吻了一下。

明隐身子一僵,就像被人用术法定住了一般,呆在原地。

“明隐,我喜欢你。”她的声音,轻轻地,像一片羽毛似的,慢慢地飘进他的心里。

他只觉得全身的血往脑袋上一冲,然后便陷入一片混沌之中。

她喜欢他!她居然说,她喜欢他!

此时的明隐,整个人完全地懵了。

当她再一次将唇贴在他的颊上,那滚烫的唇,像烙铁一般,烫得他浑身发痛,他猛然回过神来,沉下脸,对着她厉声说道:“请公主自重。”说罢,便要推开陈兰歆站起来。

陈兰歆死死搂着他,娇声笑道:“我喜欢你,怎么不自重了?难道喜欢你,便是不自重吗?”

听到陈兰歆这话,明隐是又羞又恼,用力将她推开。虽然陈兰歆使劲搂着他,但毕竟男子力气大些,到最后她还是被他推了开来。

他侧过头看着她,只见她衣衫不整,发鬓散乱,躺在地上,樱唇轻轻喘着气。

她这般模样,简直跟他在梦中见到的一模一样。

这里,他再也不敢呆下去了。再呆下去,她若再缠上来,他真怕自己忍不住会对她做梦里的事。

他赶紧在心里默念两声“罪过,罪过”,然后对着陈兰歆说道:“公主,明隐是出家人,是佛祖的弟子,公主就算不尊重明隐,也请尊重菩萨!”说到这里,他站起身来,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然后侧过脸,对着陈兰歆说道,“明隐会对跟方丈说,另请一位师兄来为公主讲佛法。请公主恕小僧无礼。”说罢,他便夺门而去。

看着明隐那逃一般的身影,陈兰歆唇角浮出一丝冷笑。她看得出来,他面上虽然说的义正言词,但心里早已经动摇了,自己要做的,便是另找一个机会,再推他一把。

次日一早,恒远大师向将陈兰歆请了去,委婉地提出要换一人教她。

陈兰歆知道明隐肯定不敢跟恒远大师明说他离开的真实原因,便装着一脸惊讶地问道:“恒远大师,为何要换人啊?我听明隐师父讲习惯了,换了人,我怕是听不进去的。”

果然,听了陈兰歆的话,恒远大师面上并无异样,只笑了笑,说道:“明隐跟我说,他答应了明觉,在明觉下山去寻亲这七日,他替明觉到望仙崖修行。”

陈兰歆撇了撇嘴,说道:“寺内这么多人,非得要明隐去吗?”

恒远大师笑道:“公主有所不知,明隐和明觉两人年岁相当,从小一起长大,感情深厚,而且明隐的佛学造诣在寺里年轻一辈中,可算是出类拔萃的。可能由他帮明觉修行,明觉才放心吧。”

听了恒远大师这么说,陈兰歆也不好再多说,只好说道:“正好这几日我也有事,那就暂时歇息几日,七日后,待明隐师父回来之后,我们再复课好了。”

恒远大师似乎没想到陈兰歆会如此坚持,愣了愣,随即点头笑道:“那,便依公主所言。”

在回行宫的路上,陈兰歆一边走着,一边把手中的绣帕紧紧绞在手中,唇轻轻咬着。

明隐,你真的以为这样就可以避开我吗?既然你走到这一步了,我要你避无可避!

回了行宫,陈兰歆叫碧烟派人出去打听了一下明隐的行踪。不到一个时辰,碧烟便回话说,今日天不亮,明觉便下山去了,明隐便代替他进了望仙崖禅院修行。

“在望仙崖那边,住有多少佛门弟子啊?”陈兰歆问道。

“回公主,因为需要清修,因此,望仙崖那边平日只有修行者一人,只有在每日的辰时和酉时,会有小沙弥前去送饭。”碧烟回答道。

“这样啊。”陈兰歆点了点头。既然望仙崖没有人,那做事就方便了。

她回过头,望着碧烟,说道:“碧烟,你亲自回公主府一趟,替我拿样东西来。”

“什么东西啊?”碧烟问道。

陈兰歆默了默,没说话,伸出手拿起桌案上的笔,在砚台里轻轻蘸了蘸,然后在纸上写下两个字。

碧烟一见,面色一变,说道:“公主,你要奴婢去取这东西回来作甚?”

“你别问,只管去替我取来便是。”陈兰歆将笔放了回去。

想着公主叫自己去取这东西,先前又打听明隐和尚的行踪,碧烟心头突然亮光一闪,小心地问道:“公主,你莫不是想将这明隐和尚招为面首?”

闻言,陈兰歆微微一怔,随即淡笑道:“你明白就好,快回府去拿东西吧。”

“可奴婢看那明隐和尚一心向佛,公主怕是没那么容易得手。”碧烟忧心地看着陈兰歆。

陈兰歆却是一脸成竹在胸的模样,笑道:“我自有办法让他从了我,当时还要你帮着做事呢。”

“奴婢一定为公主赴汤蹈火。”碧烟赶紧表着忠心。

“赴汤蹈火倒是不用。”陈兰歆笑了笑,“你只要按我的吩咐去做便是,我绝不会亏待你的。”

碧烟应道:“奴婢为公主做事乃份内之事。”

闻言,陈兰歆微微一笑,又交代了几句,碧烟便离开了行宫。

此时,屋中只剩下陈兰歆一人。她拿起笔,在纸上写下了“刘郢”、“明隐”。

这一回,她要出狠招了。此招一出,这明隐便再也逃不出自己的手掌心了。

第七章

一转眼,明隐在望仙崖禅院已经呆了五日了。按照他之前与明觉的约定,七日后,不管明觉是否寻到自己的亲人,他都会回来的。那么,自己便又要回到寺里了,想必到了那个时候,庆阳公主应该已有新的僧人教她佛法了吧。

想到陈兰歆,他不可避免地又想起了那些日子做的梦,更让他难以忘怀的,是那天在听竹院里,与她实实在在的肌肤相触。

他原以为,自己来了这望仙崖清修,见不到她了,会让自己纷乱的心情平静下来。可是,让他没想到的是,一人独自困在此,却更难以抑制地想念她。

为了不再想她,为了忘记她,他念心经,念静心咒,念大乘本生心地观经…可是,只要一停下来,他还是会想起她。他觉得自己愧对佛祖,愧对这十几年来用心教导自己的师父,短短一个多月,他便被一个女子乱了心神。

他没有办法,只有不停地念着经文,似乎这样,自己才会心里才会安定一些。可是,到了后来,就算是在念着佛经的时候,只要思绪稍微一飘,他也会想起她来。他不知道,要怎么样,自己才能渡过这个劫,又或许,今生今世,他也渡不了这个劫。

吃过晚食,小沙弥将食具收走,整个望仙崖又只剩下了他一个人了。坐在禅房里打了一会儿座,奈何饭后腹中饱胀难受,于是,他起了身,出了禅院,往山间走去。

此时已近晚春,天气已经微微有些发热,走在暮色中的树林里,听着不知什么鸟发出的啾鸣之声,他原本烦乱的心情总算平静了一些。他就在这林中漫无目的地走着,直到天慢慢黑了下来,都快要看不见路了,他才返了回去。

待他回到禅院,天已经黑尽了。他从井水取了水,洗漱完毕,准备回屋里再念几遍静心咒再就寝。

正在这时,院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听到这脚步声,他感觉有些奇怪。这么晚了,天都快黑尽了,这外面怎么还有人声?

脚步声径直向着禅院跑来,明隐正犹豫着要不要开门出去看看,便听到有人大力地拍着门,一个女子惊慌的声音叫道:“明隐师父,救命啊!明隐师父,救命啊!”

听到这声音,明隐心头一惊。哪里来的女子,天黑还在这荒山野地里?而且,这女子口中叫着自己的法号,想必她认得自己,可为何自己听着这声音却极为陌生?

可外面这人既然叫着自己的法号,又在叫救命,他当然不可不管,赶紧跑到门前,拉下门闩,将院门打了开来。

门外站着一位穿着青碧色衫裙的女子,一见到明隐,便抓住他的手,哭道:“明隐师父,救命啊!”

明隐听着这女子的声音虽然陌生,但他一见这女子的面,便认了出来,她是庆阳公主的侍女碧烟。

他将碧烟扶住,见她衣裳上沾着一些泥土,发髻也有些不整,忙问道:“碧烟姑娘,出什么事了?”

“明隐师父,我家公主不见了。”碧烟泣声说道。

“什么?”明隐面色大变,“庆阳公主怎么会不见?到底出了何事?”

碧烟一边抽泣,一边说道:“明隐师父,今日午憩之后,公主无事,便叫了奴婢一起来山间赏杜鹃。公主到了山上,看见漫山遍野的杜鹃花,兴致极高,沿着花海一直往山里面走,没想到走着走着,我们便迷了路,在山里兜了好多圈,才回到这望仙崖。公主口渴了,奴婢便去为她寻水,没想到奴婢打了水回去,公主就不见了。奴婢找了好久就没找到,直到天黑了,奴婢看见这里有灯光,知道明隐师父你在这禅院里修行,便循着亮光找了过来。明隐师父,你快帮帮奴婢啊,若是公主有什么闪失,奴婢就是万死也难赎罪啊!”说罢,碧烟便大哭起来。

听了碧烟的话,明隐面色一沉,眉头深深锁起。这望仙崖附近沟壑纵横,地势险峻,白日行路都要多加小心,更何况是夜间?而且,陈兰歆还是娇生惯养的天家女,她独自在这山中,更是危险。事不宜迟,行赶紧去找她才行。

于是,明隐抬起头,对着碧烟问道:“碧烟姑娘,你可还能找到先前你与公主失散之处?”

碧烟微微一犹豫,然后点头道:“应该能找到。”

“那好,你这便带我去。”说罢,明隐赶紧回屋,拿了两盏灯笼出来,给了碧烟一盏,然后将院门掩上,说道,“碧烟姑娘,走吧。”

“好。”碧烟点了点头,转身便往前走去。

明隐不敢怠慢,赶紧跟了上去,与碧烟一前一后冲进了夜色中。

因为道路崎岖,碧烟也不熟悉路,凭着记忆往回找,中途还走岔过两回,所以,两人一路行来,很是缓慢。

见走了半天,还未走到先前之地,明隐心中焦急万分,便对着碧烟问道:“碧烟姑娘,你到底能不能记得路啊?”

碧烟回过身,看了明隐一眼,怯声说道:“我应该能记得路的。”

“可我们走了半晌,为何还未走到你与公主失散之地?”明隐抬头,望了望天色,“如果姑娘记不得路,我们这样瞎找也不是办法,不如回寺里叫来师兄弟们一起寻找。”

碧烟一听,赶紧摆了摆手,说道:“不用,不用。明隐师父,走到这里,我已经认得路了,就在前面不远。”说罢便转过身,快步向前面走去。

明隐只好跟了上去。

又走了半盏茶的功夫,碧烟原本向前的脚步,一下停住了,然后惊呼一声:“哎呀,这…这好像是公主身上的玉佩!”说罢,她便奔了过去。

明隐一听,赶紧跑过去,只见一处陡坡边的草丛里,有一物事在其间闪闪发亮。

“隔这么远,姑娘如何认得这是公主的玉佩?”他问道。

“公主那玉佩上有一颗夜明珠的,一到夜间会自己发亮的。这可是稀罕物,一般人哪有这东西?”说话间,碧烟已经将那玉佩拾了起来,用手轻轻擦了擦上面的泥土,那颗珠子便更闪耀了。

“先前我从这里经过时,天还未黑,所以没注意到这玉佩。如今天黑尽了,这夜明珠也亮起来了,我这才看见。”碧烟将那玉佩递给明隐。

明隐伸手接过来,细细一看,好像真是平日陈兰歆戴在身上的那枚玉佩。他的心猛然一沉。

陈兰歆的玉佩为什么会掉在这里?难道她在这里出了什么事?他探头往山下望去,只见下面黑漆漆的一片,什么也看不见。

“明隐师父,公主是不是摔在山坡下面去了。”碧烟将明隐递还的玉佩收好,带着哭音说道。

明隐沉默了片刻,然后对着碧烟说道:“这难说,不过,她的玉佩掉在这里,有可能她就在这里出了事,我们必须下去看看。”

“这坡这么陡,怎么下去啊?”碧烟抹了抹眼泪。

明隐看了看。确实,这坡极陡,一个娇娇弱弱的姑娘家,又是在这伸手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她真的无法走下去。

他思忖了片刻,又对着碧烟问道:“碧烟姑娘,你可认得回云恩寺的路?”

“我…应该能认得。”碧烟应道。

“那好,我先独自下山找寻公主,有劳碧烟姑娘回寺,找人来接应我们。”明隐说道。

“行。”碧烟干脆地应道,顿了片刻,她又哭着说道,“明隐师父,你可一定要找到公主啊,一定保护她平平安安的啊。若是公主有什么事,碧烟和一众姐妹都活不成了。”

想到生死未仆的陈兰歆,明隐心里又是一紧。他忙说道:“姑娘放心,公主绝对不会有事的。”

听明隐这么说,碧烟似乎这才放心下来,将自己面上的泪水拭去,说道:“那明隐师父一路多加小心,碧烟先回寺里叫人了。”

“好。”明隐又为她指了路,将她送走,然后把手中的灯笼绑在自己身上,这才小心地沿着陡坡往山崖下走去。

此时,陈兰歆正坐在离山崖下不远的小溪边,静静地等待着明隐的到来。其实,所谓失踪,只不过是她与碧烟演的一出戏而已,目的,自然是骗明隐来此寻她。

之前,她与碧烟在望仙崖附近转了两日,才发现如今这个好地方。今日下午,她便与碧烟从远处绕到了这山崖下,碧烟把她安顿好,看天已经要黑了,便就从这山崖下爬崖回了山上。

这山崖虽陡峭,一般人可能爬不上去,但却难不住碧烟。她从小习武,凭一己之力对付两三个男子都不成问题的。皇帝特意放她在陈兰歆身边,就是为了让她保护自己这个宝贝女儿。

碧烟离开之后,陈兰歆一人坐在山崖下,一开始还觉得新鲜好玩,可随着天完全黑下来之后,听到山中偶尔发出的怪鸣之声,草丛里也不时传出的异样响动,她慢慢也害怕起来,只盼着碧烟能快些带着明隐过来。

可是,她心中越是着急,就越发觉得时间难捱,等了很久很久,感觉都快天亮了,还未见明隐过来。她心里又是一慌。难道,明隐没有中碧烟的计?

就在她觉得自己等得快要崩溃之时,她终于看见有一盏红色的灯笼慢慢从山上走了下来。

这带着灯笼的人,会是明隐吗?这一刻,她心中无比激动。

当那灯笼快要走到崖底的时候,她终于看清了,来人真的是明隐。

她怕明隐生疑,不敢乱动,只得坐在原地,对着那明隐大叫道:“明隐师父,快救救我啊!”

坠崖是假的,但这一刻,她心里的欢喜和激动却是真实的,完全没有做戏。

第八章

明隐听到陈兰歆的声音微微发着颤,便知道她一定吓坏了,赶紧加快步伐下山,快走到山底的时候,他干脆跳了下来,站定之后,连忙提着灯笼向着陈兰歆走去。看到陈兰歆孤零零的身影坐在那里,满脸委屈之色,他心头一紧,急忙叫道:“公主,你没事吧?”

“明隐师父。”此时,陈兰歆激动得眼泪都掉下来了,她一边拭着泪,一边埋怨道,“你怎么才来啊,我一个人呆在这里,又黑又冷,好怕突然钻出来一个野兽,把我吃了。”

“公主,对不起,是我来晚了,现在没事了。你放心,有小僧在,绝不会让野兽伤害你的。”说话间,明隐已经来到陈兰歆跟前,他提着灯笼将她细细打量了一番,见她除了衣裳有些脏之外,面色似乎还好,身上也没有血迹,看起来应该没怎么受伤。